以往的週末總是在打工和讀書和混時間的一些小事中度過,早晨一如既往的在鬧鍾聲中清醒,簡單的梳洗後理應出發打工,但今天不同以往,是聆聽秋季音樂會的日子,我簡單換上了還算體面的衣著,便帶了達夫先生前些日子給的三萬日元紅包和一些簡單的隨身物品便出門前往會場,我們約定早上八點會合,而現在時間則是七點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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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時間還早,我便在會場附近閒晃,走過早晨秋意正濃的街道,人潮並不如上下班時多,但和京都同樣時刻相比仍多出不少,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超市燈火通明,剛結束大夜班任務的店員帶著倦意踏出店門返家,街邊小販收拾起夜晚亮起的拉麵招牌,推著推車返家,趕早班的一些上班族匆匆走過,臉色帶著昨日的倦意,但他們始終沒有回頭,只是一逕的往JR車站走去,我將早起的難得光景藏於心卷裡,邁步朝會場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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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平日常去的麵包店時我偷偷的望了一眼,映入眼簾的是門口那一副厭世臉的看門橘貓,牠總是愛睡在門口,幾乎動也不動的度過整個下午(至少我之前下午去店裡看到的牠都是一貫的模樣),今天的牠依舊正酣睡於夢中,充滿脂肪的肚皮規律起伏著,店內因還沒開門所以仍舊是毫無人跡,晨光映入店門內,竟在那明暗之間交織出了幾分神秘感。想必今日也會是個美好的日子,我邊走邊暗自想著,並由衷期待下週五麵包店的特賣日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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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會場走去的路上順道參拜了小網神社,許願完後望向一旁,發現身旁的人正是瀧太,他似乎察覺到我的目光,轉過頭和我視線相交,他有些訝異的笑了笑,率先開口打破沉默,「我最近的事,你聽若田說了吧?」他苦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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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說了!你沒事吧?」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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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沒事吧!就也只是恢復普通關係罷了!而且現在看到若田也不會像以前一樣尷尬了!」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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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尷尬?」我有點摸不著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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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喜歡的人是若田,但在和紗織交往時只能以朋友的男友身分跟她說話,總感覺很不自然。」他再次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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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田也喜歡你呀!瀧太!」我差點就這樣脫口而出,但終究還是忍住了一時衝動,畢竟這種話還是若田和他當面說才對,我只是淡淡答道:「因為分手而和兩人皆變回單純的朋友關係,也不全然是件壞事吧!別再懊惱了!瀧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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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或許吧!」瀧太搔了搔頭後露出了一個令人費解的笑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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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瀧太一路漫無目的的聊著天,在接近集合時間時抵達了會場,由於表演尚未開始,如人海般的人潮嘈雜的大聲喧嚷,過度的吵鬧總是讓良感到頭痛,總感覺在越熱鬧的人群之中,那不適感越發強烈,那就是,襲捲全身的孤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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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們來晚了!」若田和紗織氣喘吁吁的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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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也才剛到而已啦!」瀧太擺了擺手表示不在意,紗織望向他的眼神印照出了她內心的五味雜陳,但這點瀧太似乎完全沒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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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會場上隨表演接近,人潮也湧現的越來越多,表演團體陸續到準備區就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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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各位撥空前來本次秋季音樂會! 讓我們首先歡迎來自大阪的武黛樂團 !」主持人以宏亮的聲音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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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黛啊 !真是特別的團名。」瀧太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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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說啊 !」我隨口附和道,望向一旁的若田和紗織,兩人雖裝作專注的望向舞台,但兩人在不約而同看向瀧太的那剎那,臉上都閃過了一絲陰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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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邊的兩小販似乎有著永遠用不完的精力一般熱情的招呼著客人,台上的武黛樂團為炒熱氣氛而演奏的重金屬音樂彷彿是為了幫鬱悶的東京都會人排解壓力般,不斷迴盪於會場四周,在會場上除了吵雜外,充滿朝氣眾人和氣氛凝結的瀧太三人,這尷尬的處境和格格不入的突兀感,都使我感到不適,試著緩解氣氛,卻盡皆被一笑敷衍而過,瀧太對我報以苦笑,「別用這種表情看我啊!」我差點就如此脫口而出,最後卻只是無力的開口「我不知該如何是好了!瀧太!剩下的你看著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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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啊!硬是把你拖來,卻讓你這麼為難。」瀧太低聲在我耳邊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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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看著無助的瀧太,我卻連一句安慰的話也說不出口,這時似乎進入表演間的中場休息,若田開口叫住了我,我想若田一定也察覺到了方才微妙的氛圍,所以才想支開我好讓兩人方便把話說開,於是便跟著若田走到了會場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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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還是讓他們兩人好好把話說完比較好。」若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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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呢!」我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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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紗織哭著跑來找我,又看到瀧太反常的冷漠,就已經決定那麽做了,如果不好好溝痛的話,他們心中都會留下傷疤的吧!」若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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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不已經留下了嗎?傷疤」我歎口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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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呢!但如果不和解的話,他們會更難受吧!」若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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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向神色凝重的交談的兩人,我以沉默取代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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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我還沒告訴你對吧?瀧太的過去」若田望向瀧太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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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還沒說沒錯,但告訴我真的好嗎?瀧太應該不太想讓我知道吧?」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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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你不想知道嗎?」若田的反問讓我一時說不出話,「我超想知道的!」我在心裡大聲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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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保持沉默的我,若田接著說了下去:「瀧太和我從小就是同學,同一個小學、初中和高中,以前的他總是很內向,很少跟人交談,但那時的瀧太不會像現在這樣....露出那令人看了都覺得痛苦的微笑.......」若田停頓了一下,她看著前方的兩人抱在了一起,看來是順利和解了,但兩人似乎也都流著淚。若田說得沒錯,瀧太總是溫柔的對人報以笑顏,但其實卻只是裝出來的假笑,在善良他的心中,一定藏有某份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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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瀧太初中二年級那年,他很要好的朋友,我記得名字是佐賀志野,因為不堪被班上同學長期霸凌而自殺了,他和瀧太原本都是棒球隊成員,瀧太是在球隊和他認識的,明明知道他在班上被霸凌的事,但卻無所作為,眼睜睜看著他痛苦的度過一天,又一天的折磨,瀧太因此感到很自責,深陷悔恨的泥沼中。」若田一口氣的說完了所有的事情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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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如此,怪不得當我被小野他們霸凌時,他會如此激動...」我恍然大悟般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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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因為以前的那件事吧!不過,良,你也一樣吧!因為你也有著和我們一樣的痛苦過往。」若田語帶感傷的望向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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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也曾因此感傷吧?因為那痛苦的過往?」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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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有很多事情是無法一語道盡的,我的事有空一定會告訴你的,如果可以的話,也可以可以告訴我你的過去嗎?」若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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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之後妳願意聽的話...就請聽一下吧!」我斷斷續續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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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隨時都洗耳恭聽!」若田說道,對我露齒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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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走吧!該回去會場中央囉!」我對若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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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也是呢!去和瀧太他們會合吧!」若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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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回到會場中央時,紗織和瀧太正如一般朋友般相談甚歡,看來一切糾結都已然化解,若田笑著加入兩人的談話,我將兩盒剛買的章魚燒遞給他們,四個人在談笑間將食物一掃而空,臺上輕快的歌聲傳遍整個會場,令人心情更加放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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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觀眾,感謝各位今天的參與,現在讓我們掌聲歡迎閉幕前的最後一個表演,盛堂管弦樂團~」主持人宏亮話音剛落,全場爆出如雷掌聲,若田的眼神更是為之一亮,我心中五味雜陳,總感覺浮躁的思緒始終無法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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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上鎂光燈聚焦在登場的六位表演者身上,三位小提琴手和兩位大提琴手和一位鋼琴手,一位形似領導的女性小提琴手點頭示意後,開始起弦,樂音柔和,第一部小提琴僅有她一人,接著鋼琴和大提琴手陸續加入,最後第二部的兩位小提琴手也加入演奏,柔和的樂聲觸動了心中努力保持靜止的弦,僅僅是四根琴弦,卻象徵著我被音樂包覆的以往,黑白琴鍵間躍動的樂音總會在我流暢滑奏的琴弦旁響起,那是哥哥完美無瑕的伴奏,在假日我們專屬的樂器室裡盡情合奏,不顧一切平日憂煩,只沉浸於樂聲之中,在演奏結束時,相視而笑,抹去額角汗水,是我們在平凡日常中最大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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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如今再也聽不見了,無論是哥哥那在比賽舞臺上揮灑的青春,還是假日裡的合奏,都再也聽不見了,那無法取代的琴聲,明明仍鮮明的縈繞在腦海之中,卻再也無人能演奏出同等樂音,想著想著,眼前視線逐漸矇朧,總感覺耳根一陣熱傳來,我強壓翻騰的情緒,抹去那行淚,但淚卻仍不爭氣地落下,無止盡般的流著,顯然一旁的三人也察覺了我的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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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良...你怎麽突然就...」「良...你沒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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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陸續柔聲安慰,但他們的這份溫柔卻加深了我內心的波伏,只能強壓聲音無聲哭泣,突然感到一陣溫暖將我輕柔包覆,紗織拍著我背,若田輕輕握著我的手,漠然不語,瀧太緊緊的抱著我,試圖讓我冷靜下來,我無力的依靠著他們,「抱歉還要你們安慰我!」僅管心中如此想著,但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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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的!良!你還有我們呀!」若田輕柔的說道,她對我投以無比憂傷的目光,使我眼角再度流下兩行熱淚,臺上樂聲漸落,音樂節正式謝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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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感覺自己好沒用,抱歉!搞砸了你們欣賞音樂會的興緻...」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我語帶哽咽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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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你...一定很痛苦吧?和音樂相關的過去...」紗織以安撫的語氣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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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之後有機會我再跟你們解釋,今天讓你們見笑了。」我語帶歉意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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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空,好好的聊聊吧!就我們四個人。」瀧太柔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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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點頭以示同意,短暫的聊著天,在街角的一間咖啡店告別,各自踏上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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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太差勁了呢!又讓別人擔心了!」我望著晚霞時分的昏黃夕陽,緩步走在被暮色染成橙黃的街道上,總感覺心中的那道疤慢慢的再度被揭開,但不知怎麽的,已不再純然只是感到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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