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破爛不堪的衣物,一名蓬頭垢面的青年遊蕩在街頭。在他身邊,路過行人都會忍不住皺眉,並伸手掩住鼻子,以遮蔽他身上傳出來的難忍惡臭,稍遠的地方也有幾名當地居民正對他指指點點。
鎮民們不敢靠近的原因,除了那股像是屍臭的味道以外,還有青年身上那些難以解釋的血跡,雖然這不是和平時代,但依舊讓人敬而遠之。
柯維鎮,是伊托佩爾王國與精靈之森接壤的小鎮。
即使人類與精靈目前是同盟關係,彼此之間的交易非常頻繁,還是擋不住那些不請自來的補奴隊,他們總是藏匿在柯維鎮裡伺機而待,雖然不敢正大光明的闖進精靈之森,卻時常有落單精靈失蹤在柯維鎮周遭的案例。
在這些充滿惡意的奴隸販子眼裡,不只精靈是行走錢幣的形狀,那些身分不明,無依無靠的外地人同樣價值不低。因此,這名衣著破爛的青年早就被街邊的流氓給盯上了。
幾名地痞流氓,時常幫那些奴隸販子在柯維鎮上盯梢,許多無故失蹤的外地人就是他們下的手,那些商人總是會給他們不斐的回報。此時,他們也正用目光打量這名「落魄的外鄉人」。
臉上有刀疤的漢子打算出手了,領著身旁兩位小弟,從牆角默默地跟上青年。看見是刀疤狼出手,一旁還在觀望的幾名流氓只能無奈地嘆氣,畢竟他們也不敢從這位殘忍的地頭蛇手上虎口奪食。
但同時他們也對那名青年多了幾分同情,普通的街邊無賴或騙或拐,通常不會下重手,會盡量保證貨物的完整,以收穫最高的價值。但這位可是常常先「享用」一番後,才會把有些「小瑕疵」的貨物轉手賣給商人。
就在青年即將走過一條陰暗小巷時,緊跟在後的刀疤狼朝兩名手下使了個眼色,他們立刻加快腳步,迅速靠近,同時一起將手臂搭上了青年肩膀。
「嘿,朋友,過來聊聊,這兒有份好差事要介紹給你呢!」他們嘴角勾起一抹促狹笑意,嘴巴上意有所指地熱情招呼,然後半推半拉地將青年帶入巷子深處。
刀疤狼留在後方,看見手下成功捕獲了獵物後,惡狠狠地朝街邊民眾掃視幾眼,讓看見這件事情的居民都趕緊低頭,快步離開。
他們只能假裝沒看見這件事,雖然知道這位衣著破爛的青年,被拉進巷子裡後會遭遇什麼樣的悲慘下場,但也只能默默搖頭嘆息,不敢多說什麼。
這些流氓雖然不敢明著對當地人下手,但噁心人的招式層出不窮,更別說他們往往還和軍隊有幾分關係。再加上,誰也不敢保證自己沒有出鎮的時候,到時萬一被這群心狠手辣之徒盯上,能不能活著回來都說不準。
刀疤狼的兩名手下將青年押進巷子裡後,打算先給他來個下馬威,讓之後的事情可以順利進行。緊跟著走入巷子的刀疤狼卻制止了他們的舉動,未免遇上扮成豬的老虎,還是先開口試探道:「小子,一看就知道你是外地人,來柯維鎮做什麼?」
雖然語氣聽上去略為和緩,但手下們搭在青年肩膀上的手臂卻沒有絲毫放鬆。
略長的瀏海將青年的上半張臉遮蔽,幾名惡棍始終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見他不回話,刀疤狼心下有些不耐煩,下巴朝青年揚了揚,示意手下將他的臉抬起來。
「看看他的樣子。」
手下接到指令後,明白刀疤狼的意思。於是伸出手捏住青年下巴,用力地抬起他的臉龐,想驗貨的同時,順便看看對方究竟在搞什麼鬼。
青年的面孔被強硬地抬起,與他對視的手下,在看見那雙深藍色瞳孔時,只覺得自己看見了無邊無際的蔚藍大海,鋪天蓋地遮蔽了視野,不給絲毫掙扎的時間,就將他的靈魂與精神攫住,讓腦海裡只剩下那無盡的深藍......
在刀疤狼與另外一位手下眼中,這名流氓抬起青年的臉龐後,對方露出了一張稜角分明的深邃面孔,而小弟就像是看見了什麼絕世美人,一臉癡迷地呆滯在原地。
接著,那張面無表情的青年面孔,突然開始失真扭曲,變成一個漩渦大洞,而與他面對面的流氓小弟,臉孔也逐漸模糊,開始粉末化,而那些粉末則迅速被吸進青年臉上的那個漩渦裡。
他們驚恐地想要發出尖叫,卻發現不知何時,青年已經反手握住兩人手臂。而兩人就像是被釘在原地的木人,除了思想還能繼續,全身已經失去了控制。
麻木的身體失去知覺,只有腦海裡的驚駭掀起滔天巨浪,然後,下一秒,他們也看見了那無邊無際的蔚藍海洋。
以及從青年方向傳來清晰的一個字:「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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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巷子的青年,已經換上了一身服裝,渾身的惡臭也悄然消散,就像是徹底復活,不復之前遊魂的樣子,而是將頭髮仔細地梳理到身後,看上去乾淨又整潔。
而在他身後的巷子內,三名已經變成乾屍的流氓突然化為齎粉,只剩下幾件被青年用來擦拭身體的染血衣物,散落一地。
青年經過梳理的面容,露出了那雙飽含滄桑的雙眼,那一汪深不可測的幽潭裡彷彿見過了萬物的生衰,但此時漂浮在表面的還有些許疑惑。
只要閉上眼,彷彿還能看見倒在街邊不知死活的百姓,那些破爛又充滿惡臭的街道,生瘡流膿的病態,以及有氣無力的哀號。
但現在,那些畫面都消失了。
「為什麼,這樣的世界,我卻......」
正當青年兀自感受內心情緒的激盪時,一隻纖細白皙的玉手突然伸向了他別在腰間的錢袋,在前段時間它還屬於刀疤狼,而現在錢袋已經換了主人。
青年精準地握住那隻手,然後轉頭看向手的主人。
那是名有著一頭紅髮的少女,略顯尖細的耳朵顯示出她並非純種人族,而血脈上的優勢也讓她的五官看上去較為精緻,只是臉上似乎抹了泥,試圖想讓自己看上去平凡一點。
當青年的雙眼與少女對視的剎那,少女從青年眼中看見了蔚藍大海,那美麗的景象讓少女微微失神,卻沒有愣住太久。
她不動聲色地抽回自己的手,這也是因為青年並沒有握得很緊。
「外地人吧?我是一名吟遊詩人,可以當你的嚮導哦!」女孩伸出手,表達自己的善意。
青年眨動雙眼,心下有些疑惑。
崇尚誠實的吟遊詩人,但她剛才確實是將手伸向自己的錢袋......難道時代變了,道路所必須遵循的也改變了嗎?
心中轉過這些想法,但青年還是握上了那隻看起來細嫩,卻實際上有些粗糙的手:「我是諾亞,剛......來到此地。」
「諾亞嗎?我是賽達。」除了身後的短笛,其餘打扮一點都不像吟遊詩人的賽達,對諾亞露出了開朗的笑容,彷彿第一次摸對方錢袋的事情只是錯覺。
她親切地墊腳攬上青年的肩膀,然後在他耳邊悄聲說:「我看見刀疤狼剛剛跟你一起進了巷子哦,然後只剩下你出來......」
青年再次不動聲色地抓住那隻想趁自己疏忽摸向腰間錢袋的手,然後面無表情地看向紅髮少女。
被諾亞那雙沒有情感波動的雙眼看得心裡發慌,賽達臉上露出尷尬的笑容,趕緊退後兩步,並再次抽走自己被握住的手。
「你、你還滿警覺的嘛!」
「我只是和你開開玩笑,柯維鎮總是充斥著盜賊和流氓,畢竟這裡是盜賊公會的重要駐地......」賽達稍微撇開臉,有些不敢和諾亞對視,慌亂地找著話題。
「盜賊?陰影之道的探尋者嗎?」諾亞聽到熟悉的名字,忍不住開口問。
聽見這個略顯古怪的問題,少女忍不住看向諾亞,於是她再次與那雙美麗的蔚藍海洋對視,下意識回答:「陰影之道?我不太清楚,好像是有這樣的說法。」
她有些失神的看著那抹深藍色,彷彿自己下一秒就要被吸進那裡。
「嗝。」
此時,諾亞卻突然打了個飽嗝,賽達也隨之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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