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愛世界 - 勞叔

皎潔月光下，纖細身影拉長在地窖的青石地板上。

少女穿著方便工作的粗布衣裳跪在窗前，縫縫補補的破舊打扮不減她分毫清麗，那張被乳白色光芒照映的白皙臉蛋，正露出淒楚的神色凝視窗外玉盤，雙手交握身前，單薄身軀看上去讓人憐惜。

烏黑睫毛眨動，閃爍晶瑩的眼眸凝結出點點哀愁，從她小巧豐潤雙唇中，隱隱流洩出細微虔誠的呢喃。

那是一段對上天的祈求，也是對自身處境的傾訴，就在霧氣逐漸佔據清澈雙眼時，月光似乎有了些許變化。

銀白匯聚，光芒在少女驚訝的目光中逐漸聚攏成團。

小巧的足尖，婀娜的身軀，透明的蟬翅，彷彿所有月光都集中在少女身前，就為了讓這個可愛生物現身。

她拿著一根小巧的魔法棒，雙手環抱胸前，薄翼震動發出微不可察的嗡鳴，停在虔誠少女身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少女。

「神仙教母，閃光現世！」她一手指天，用清脆的語句宣示自己的到來。

聽到這個只在童話故事中出現過的名詞，少女似乎也知道關於神仙教母的傳說，據說這是會幫助純潔少女的仙子。

少女臉色激動，顧不得注意音量，開心雀躍地從地上站起身，而神仙教母也隨著她的身型而調整自己的飛行高度，讓神仙教母那小巧身形可以始終停留在少女面前。

「妳說、妳說妳是神仙教母？」女孩抑制不住自己高興喜悅的情緒，原地轉著圈，輕巧地跳躍。

神仙教母對於她的興奮舉動並沒有阻止，畢竟這樣的反應並不特別。

少女唱起歌來，曼妙身姿在繞著地窖舞動，跳到偷偷探出腦袋的老鼠旁，還會伸手逗弄逗弄牠們的鼻子，惹來小老鼠搖搖頭打了個噴嚏。

神仙教母微笑起來，舉起法杖幫她放起了歡快樂曲，讓這名少女可以跳得更加盡興。

第一時間的興奮感過去後，少女提著裙子，小步輕跳到神仙教母身前。

神仙教母這才按照流程開始詢問：「孩子，妳為什麼哭泣呢？」

想起自己的境遇，少女不由得悲從中來，但想起神仙教母已經來到，期盼的雙眸羞澀地看向神仙教母。

「今晚是王子的舞會......」她期期艾艾，不知道自己這樣的普通女子，要求參加那樣高檔的舞會，神仙教母會怎麼看待。

神仙教母聞言，露出一抹慈祥笑意：「所以，妳想參加？」

頭已經垂到快埋進胸口的少女，有些驚訝地看向神仙教母，單純臉蛋上露出幾分不知所措，但她還是堅定點頭。

「好孩子、好孩子......」神仙教母上下打量少女，眼中讚許的意味濃厚。

就在少女被稱讚得露出笑容時，神仙教母卻收起臉上的表情，蹙著眉說：「只可惜......」

這句話引來少女訝異抬頭，睫毛眨動看向自己的神仙教母。

「孩子，妳以為我來之後，妳的人生會越來越好嗎？」神仙教母嚴肅地問。

「不、不會嗎？」少女不自覺地將手握在胸前，神情忐忑。

「當然不會。」神仙教母說出了會讓少女失望的話。

但她隨即又向少女露齒一笑，說出自己來的目的：「為了慶祝妳是我第一百個顧客，我將會囚禁妳，把妳一輩子關在高塔上，讓妳只能吃我用法力變出的漫天狗糧，直到老死......」

「人妳都不想當，就當狗吧。」她笑得咧開嘴露出小小尖牙，嘴角扯到雙耳旁，如同新月彎曲的完美笑容，在少女眼中，比後母的刻薄冷笑還惡毒。

她不由得害怕地倒退一步，臉上參雜著驚慌與無法相信，不知道為什麼別人家的神仙教母是金包銀，自己家的神仙教母卻想把自己關起來餵狗糧。

「不──」淒厲慘叫劃破夜空，但此刻所有人都已經趕往城堡參加王子舉辦的舞會。

就在神仙教母雙手抱胸冷笑看著少女逐步退後時，兩隻老鼠渾身顫抖，挺身而出站在少女身前。

少女和神仙教母同時注意到兩隻老鼠，神仙教母似乎有些訝異，而少女眼角則帶著快奔湧而出的熱淚，感動地看向牠們。

「你、你們......」她激動的幾乎要不能言語，卻又提不起勇氣叫牠們快走，生怕自己這樣說，兩隻老鼠就會真的離開。

但僅憑一人二鼠，又要怎麼對付面前兇惡的神仙教母？

神仙教母終於看夠了戲，緩緩飄向少女，嘴角帶著冷笑：「有意思，沒反抗我還覺得無趣，就讓我看看兩隻老鼠要怎麼阻止我。」

此時，左邊灰老鼠忽然抱住右邊的黑老鼠，發出一陣吱吱聲。

幸好少女與神仙教母，都聽得懂牠們的對話。

「蘭花，妳快走！這裡交給我！」灰色老鼠說。

「不！我不走！我不能留你一個面對這個老妖婆！」黑色老鼠抗拒。

灰色老鼠淚眼濛濛，滿懷感動，卻仍然堅決地推開黑色老鼠：「我不能看著她傷害妳，那樣我會心痛，痛得不能呼吸，就像魚離開了水......」

「竹筍，別說了！我不會離開你！永遠都不會！」黑色老鼠掙扎著，一把抱住灰色老鼠。

飄在空中的神仙教母聽到這，調整好自己的姿勢，然後單手托腮問：「你們真的要和我對抗嗎？」

竹筍和蘭花同時轉頭，異口同聲說：「我們絕對不會眼睜睜看著妳傷害她！」

「蘭花快走！」灰色老鼠又回頭。

「不，我不走，你答應過我們要永遠在一起，直到海枯石爛！」黑色老鼠話語間已經帶上啜泣。

「蘭花......」灰色老鼠眼眸深處是深深感動。

「竹筍......」黑色老鼠亦是滿含不捨。

「你們......」少女聽到這裡已經快說不出話。

兩鼠一人六眼對望，水汪汪對水汪汪，他們一點頭，少女率先伸出自己的手：「我們一定要勝利！」

兩隻老鼠前爪搭上。

蘭花舉起右手：「愛！」

竹筍舉起左手：「勇氣！」

少女舉起雙手，指尖輕碰頭頂，擺出愛心的姿勢：「希望！」

悅耳的聖誕鈴聲響起，蘭花、竹筍與少女各自化為光芒匯聚到一起。

禿頂赤裸上身的肌肉中年壯漢出現，雙手向下擺出夾住胸肌，凸顯出二頭肌的姿勢，冷傲地看向神仙教母：「邪惡，接受制裁吧！」

壯漢鬍子一抖，雙手肌肉暴凸，掄起右手一拳打向神仙教母。

「看我打醒妳！」

神仙教母臉上嚇得花容失色，把小小魔法棒舉在身前，試圖反抗接下來這場暴行。

拳頭尖端閃爍電流，旋風纏繞著壯漢右臂，這記直拳正氣浩然，如同白虹貫日，疾羽流星般與神仙教母嬌小的身形對撞。

兩人瞬間彈開，各站一方，壯漢目光爍爍，而神仙教母似乎對這樣的改變還沒接受，臉上隱現慌亂。

神仙教母壓下心頭驚慌，手持魔法棒在頭頂轉一圈，大聲喝斥：「爾等宵小，取狗命來！」

「某家拳下不殺無名鬼，兀那教母，報上名來！」壯漢聞言，疾奔如雷的身影電射而至，又是捏拳打向神仙教母。

「賊漢豈配知曉？」一陣閃電纏繞，神仙教母身形瞬間出現在壯漢身側，魔法杖頂端捅向壯漢耳窩。

壯漢冷哼一聲沒有答話，而是偏轉身形避過神仙教母這次突襲，手上捏起蘭花指，大吼一聲：「劍來。」

銀光沖天而起，在神仙教母驚慌的眼神中，衝破窗戶停在壯漢身前。

赤膊壯漢看著身前泛著銀光的佩劍，眼神中帶著懷念，喃喃自語道：「此劍伴我二十年，今日便要渴飲神仙血。」

「就憑你？」神仙教母冷笑。

不待壯漢出手，神仙教母全身染上血色薄紗，身形朦朧間，紅芒匯聚在她身後顯現出血色六芒星。

「吃我一招！」高亢的尖銳女聲響起，神仙教母化作一團暗色血影，射向赤膊壯漢。

「來得好！」壯漢嘴角露出微笑，雙手收在腰間，身形低沉，吐氣出聲。

就在壯漢看似來不及抵擋神仙教母這團血色流星剎那，壯漢忽然張嘴噴出白氣。

「哈。」

白氣如箭，與火流星相撞。

剎時天搖地動，大地崩裂，天地都承受不住兩人這次交擊，空中出現無數破口漩渦，一眼望去是無際漆黑。

「竟然如此難纏？」壯漢大驚失色。

看見對面正目光狠毒盯著自己的神仙教母，禿頭壯漢不由得低聲自語：「因已結，果不可避，吾當回溯時光，去殺過去的神仙教母。」

他一抹臉上的鬍子，只留下一聲長笑：「某去去就來。」

看見對方使此陰招，神仙教母不屑地笑：「只有你會穿梭時空？」

說著，她的身形也淡入虛空。

兩人同時穿越過去，來到了神仙教母童年時。

「砰！」他們又交了一拳，壯漢身形再次消逝，神仙教母看他又想去別段時間裡殺自己，連忙也再次隱沒虛空。

兩人不停在各個時間段交手，壯漢時而出現打上一拳，隨即又被跟到的神仙教母化解，他們在無盡的時間長河中不停交手，誰都奈何不了誰。

最後，壯漢穿越到未來，出現在神仙教母的墳前，灑下一杯黃酒，仰天長歎道：「多年時光中互相追逐，卻始終是一抔黃土，可悲、可嘆。」

正在悲嘆間，他卻感覺胸間一疼，卻發現神仙教母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正握著他的劍將壯漢刺穿。

「妳......是怎麼......」他口中湧出血沫，怎麼都止不住。

「你太忙著穿梭時間了，後來都不回去，劍被拋棄了，很是傷心難過，於是它找上了我。」隨著劍被抽出，創口處噴出一道血箭，壯漢頹然跪倒在地，神仙教母將劍身貼在自己佈滿愉悅笑容的臉頰，輕柔妖嬈地解釋。

壯漢臉上浮現悲痛，神色複雜地對劍說：「是我對不起你......沒能好好陪伴你......」

最後，神仙教母與劍化為一雙蝴蝶，互相纏繞著飛遠了。

只留下身後的壯漢，撐著最後那口氣，淚眼婆娑地看著遠去的他們，直到他的頭顱不再能夠昂揚挺立，而是無力支撐地緩緩低垂。

「淚落遮人眼，恨時不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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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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