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文濤，又稱阿里漢馬，芝加哥中國城有名的富三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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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有名，不僅在於有錢，更在於才華橫溢，從小就跟隨家中老爺子馬朱明學習中華傳統知識，畢業於紐約大學斯特恩商學院，稱得上年輕一代的佼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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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他正無聊的陪著老爺子在二樓敘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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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子馬朱明，出生於江浙鄞縣今寧波鄞州馬氏家族，著名的「北大五馬」就是出自於這個家族。 馬朱明是北大國文系主任馬裕藻大師的遠房幼弟，海曙公有木的直系後人，可謂家學淵源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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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二十一年，淞滬抗戰爆發，馬朱明一脈移居舊金山，後定居於芝加哥，開設祖傳家業「聚源典當」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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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家一直秉承「奢敗家逸敗人，驕招嫌，貪無友」的家訓，所以「聚源典當」口碑挺不錯，在中國城一帶素有「急公好義」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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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朱明從八十年代末就不怎麼過問家族產業，只是偶爾會來典當行坐坐，看看有沒有心儀的老物件，或與中國城的老友們見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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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老爺子正在和孫子馬文濤聊著家常，辦公室門口，楚芹身影一閃，不好開口打斷這對祖孫的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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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楚，有事？」馬文濤眼尖，兼被老爺子煩得不行，連忙對她招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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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芹只得走進來，和老爺子打聲招呼後說道，“經理，那件飛燕抱月瓶，樓下有位顧客有點疑問，想找掌眼師傅交流，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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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源典當在北美一共開了六家店，現在掌總的是馬文濤的父親馬伯瑞，馬文濤是芝城聚源典當的副經理，父親不在時，他負責店內具體事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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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飛燕抱月瓶？」馬朱明老爺子對店內有價值的古董古董都有印象，很快回憶起來。 他對孫子點點頭，“你下去看看。這人眼力不錯，竟然能看出留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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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若是威爾斯李聽見，立即就會明白，不是鑑定錯誤，是當舖故意留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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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漏，是一些古董店舖特意在某些模棱兩可的物件上，留下撿漏的機會，目的是吸引顧客常來“撿漏”這種留漏一般價值不會太高，讓客戶賺點，他自然會 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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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這種留漏，也是古董店老闆考驗顧客眼力的一種手段，透過這種留漏，從而辨別哪些是行內高手，哪些是普通消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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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鋪會將顧客分為三六九等，對於業界高手，說不定哪天就能合作，因此對他們會更優容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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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顧客，能直接就留漏的飛燕抱月瓶提出“交流”，自然是認出其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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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文濤點點頭，趁著這藉口，跟著楚芹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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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客？」趁機擺脫老爺子的車遼話是其一，另外，能清晰辨別「雲青花」和「南越青花」的顧客，還是值得馬文濤親自出面接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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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臉生的很，很年輕，二十來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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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朱明小口品著今春的龍井，原本他不想下樓，可聽到出門時孫子與那女銷售的對話之後，立即起身跟著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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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芝城生活六十年，馬朱明在北美中華文化圈內算是大拿之一，可以毫不客氣的說，芝城所有水準之上的中華古董大師，個頂個的都認識。 這會兒，突然冒出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一眼看出“雲青花”和“南越青花”，頓時讓他來了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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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樓梯轉角處，就看見孫子馬文濤，正在和一位梳著中分短髮的東方年輕人握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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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擺手製止了幾位想要揚聲打招呼的員工，老爺子穩步下樓，四下轉悠，慢慢靠近對話的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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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先生對這件瓷器有疑問？」孫兒語氣依舊有些冷峻，這是他一貫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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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姓李？ 沒看過芝城哪家李姓的有這孩子啊？ 老爺透過楚芹的肩頭，再次瞅瞅年輕人，確定在芝城沒見過，只怕是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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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老闆還真是年輕有為呢。」威爾斯李確實有些震驚店老闆的年輕，估計也就二十五六？ 年紀雖輕，可氣質沉穩，鋒芒漸隱，風範漸展，一看就受過良好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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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疑問，只是對建水窯青花不太了解，想請掌眼師傅說說，長點見識，沒想到驚動馬經理。」他拱拱手，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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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得沒毛病，讓馬文濤一怔，難不成自己和爺爺猜錯了？ 這傢伙根本沒看透這件老貨上的留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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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文濤眼中閃過一絲輕蔑，不過，他的涵養不錯，斟酌片刻後說道，“無非是釉、色、工、胎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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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套話，釉是釉料，色是色料，工是技術，胎是胎質，鑑定任何瓷器，都離不開這幾大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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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李笑笑，“明清官青花常見，這雲青花不常見。還煩請馬經理細說，為何如此篤定，這……就是雲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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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文濤心道，這原本就不是雲青花，我店舖的一個餌而已，不過這話可不能明說，於是笑著聊聊說了幾句有關這只抱月瓶的鑑定依據，譬如釉色、做工以及胎質。 九桃看來對方當真是鑑定錯誤，那……自己是不是可以提點兩句？ 然後找對方收取一筆鑑定費，應該沒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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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這就是威爾斯李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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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件抱月瓶是南越青花，市場售價應該比同類品種的雲青花高一些，大約在八千美元左右，可他並不打算買下來短時間內無地方出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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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省事的辦法就是以為對方鑑定的名義，收取一筆鑑定費，雖然會少很多，勝在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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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李盯著對方，正準備開口說話，眼角余光卻突然掃到那位楚姑娘的身後，站著一位白髮老者，正眼神灼灼的看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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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的相貌，與眼前的這位馬經理有著三分神似，一股子中華文人的濃濃書卷味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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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 威爾斯李頓時斂住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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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老者應該是眼前馬經理的親屬，如果說馬經理還有可能看錯，這位老先生也會看錯？ 只怕…人家真的是將其當成雲青花在售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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貿貿然自薦為鑑定師，為對方鑑定他們已知的結果，這不是太廣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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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在瞬間，威爾斯李改變想法，這時候，坦誠相待似乎對自己更有利。 他戴著手套的左手，摩梭著瓶口，微笑道，「不知馬經理對南越青花怎麼看？在香江時，我曾經見過一隻青花梅瓶，與這只抱月瓶有著六分相似 ，不過，它被鑑定為南越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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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這位小哥，眼利得很啊！」馬朱明同樣感覺到這年輕人已經注意到自己，他從馬文濤和楚芹身邊走出，對威爾斯李抱拳哈哈一笑，「不過是典當行聚客的一點小伎倆，入不得小哥方家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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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如自己所猜，威爾斯李心下嘆了口氣，賊不走空小撈一筆的算盤落空了，只好抱拳拱手對老爺子一揖，「老先生過獎了，小子不過是見過同類品種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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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識即學問，眼界即世界。」馬老這句話立刻讓威爾斯李刮目相看，不愧是活得夠長，見識夠廣的老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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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走，上樓去喝杯茶，雨前龍井，我剛托朋友從大陸帶回來的。」馬朱明拍拍威爾斯李的手臂，態度親切的拉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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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看了眼孫兒馬文濤，“阿濤，你一向心氣頗高，以後啊，可以和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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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你叫什麼？」老先生這才想起不知道對方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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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鄙姓李，英文威爾斯，您老叫我小李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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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和小李多接觸接觸。」老先生應該對自己孫兒很滿意，與威爾斯李的談話中滿是自豪，「我家阿濤哪兒都不錯，就是芝加哥這邊華人少，喜歡 古董的年輕人更少，讓他養成目中無人的毛病。這不，你倆年齡差不多，應該能談到一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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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文濤跟在身後，隱蔽地翻了個白眼，老爺子真是……老了，什麼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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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李，認識你很開心，馬經理真是年輕有為！」威爾斯轉身，笑著對馬文濤遞出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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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里漢，認識你同樣開心。」馬文濤在對方的手掌上輕輕一搭，旋即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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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除去剛才作為典當舖子經理角色後，還真如同老爺子所說呢，內心孤傲，骨子裡看不起人。 這種人不是真有本事，就是富三代驕驕自傲，或許他，兩者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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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二樓，泡香茶，馬朱明老爺子熱情澎湃，逮捕威爾斯李問東問西，尤其是大陸及香江收藏圈中的情況，問得很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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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李後悔不已，剛才真不該說來自香江，他自己也不清楚，哪裡說理去？ 只能挑些前段時間蒐集的報紙資料應付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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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先生以為對方不願多說，倒是不甚在意，可馬文濤眉頭微皺，對方這也太敷衍了吧？ 若不是這傢伙對古古董很熟悉，確實有些見解，他現在就想將對方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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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李也覺得再讓老先生問下去，自己一定會露怯，抽個空子將話題轉開，“付老介紹我來這，果真大有收穫，馬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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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老是個極有話題的人物，果然，馬老一聽，立即將談話興致轉移開，“你和老付認識？那傢伙，一生波蕩，活得瀟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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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付老一生精彩紛呈。」威爾斯李拍拍腿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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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話題引向付老，還有另外一點小心事。 馬老要比付老年齡更大，對付老一生了解更多，就是不知道是否清楚付老當年菲律賓尋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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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朱明還未開口，馬文濤先說話了，“人一輩子就要折騰，付老一生確實讓人慨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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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這位富三代，也有一顆不安分的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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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李並不清楚，坐在面前的是地下黑市中大名鼎鼎的「盜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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