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在赤霄的小院裡。
一大早,赤霄便遣道童將青雲帶來。然後,便是眼前這副模樣,青雲手足無措地站在師父面前,垂首地看向師父下擺⋯⋯不,看著地面。
青雲想起昨天赤霄火冒三丈的樣子,不禁打了個冷顫,連忙移開視線。
赤霄目光幽深,沉默地看著青雲。師父不說話,青雲也不敢說話,只能繼續數地上的青磚,已經升起的朝陽照得他有些熱,腦門上都凝結出了汗珠。
這時,師父才咳了兩聲,開口說話,但嗓音依舊和藹地讓青雲有些害怕。赤霄問道:「青雲啊,你應該也明白了。修行大衍空行訣毋須斬斷『任何東西』,你師伯之前不過是隨口一提罷了。」
語氣輕描淡寫,只在「任何東西」四個字上特別加重了力道。讓青雲忍不住又是一抖,知道師父心裡非常介意。
昨日二師兄便將他拉到一旁,低聲跟他說了一些往事。
據說當年師祖有段時間視情愛為阻礙,決意首位男徒只收沒有姻緣的徒弟。因此,當年師祖收赤霄時,刻意掐指一算,挑選出命中注定沒有姻緣的那位。起初眾人只當謠傳,但當赤霄一直未結道侶時,便出現了一些傳言,雖然這對於修道者來說並不是什麼大事,畢竟許多道士也不願有道侶,然而老道士卻總是為此跳腳。
青雲心底有些納悶:師姊並不是會刻意揭瘡疤之人,想必是無心之失,不過為何師姊要勸阻自己不要學大衍空行訣?
「青雲!」青雲遲遲不回話,師父終於忍不住低喝道。
「啊,是。」青雲從思緒中驚醒,連忙應道。
赤霄搖了搖頭,沒有繼續糾結這個問題。他轉而問道:「赤煙和老道說了,她說你修行昆吾訣時曾出現意外?」
「是,不過⋯⋯」
老道士伸手制止欲言又止的青雲,繼續說道:「貧道已帶回空鵬翅。以此開光,入道不會有太大阻礙。」
青雲有些詫異,師父似乎並不意外。但他沒有多想,便在老道士的帶領,來到了外室,並坐到了中央準備好的蒲團上。
「執心靜氣,嘗試入定觀元。」赤霄吩咐道。青雲連忙照著青璇教導的步驟,注意力放在一呼一吸之間,努力將吸氣和吐氣的動作降至最慢。據道經所述,尋常道人入定觀元後,只要不出定,一呼一吸之間可以長達數月之久。
閉上眼的青雲沒有看見,赤霄隨手灑下八枚符紙,卻分毫不差地散落在徒弟端坐的八個方位。而後,其雙手發出赤光,在空中結出繁雜手印。
此時,青木峰上空。
赤煙與赤松懸浮在此,兩人身上閃耀各自道光。
眉心多了一道縫的赤煙,神色肅穆地對赤松道:「掌門師弟讓吾等為他遮掩天機,稍後若師弟承受不住,退下便可,貧道會開啟皇瞳,不必硬撐。」
赤松知曉赤煙能耐,躬身道:「赤松明白。」
隨著下方赤霄的動作加快,青木峰上本來晴空萬里的天氣,逐漸轉陰。烏雲由四面八方向此匯聚,速度之快,肉眼可見。其上更是閃過絲絲電芒,看上去頗為駭人。
傾刻間,青木峰上便一片漆黑,懾人氣息彷彿要逼迫所有生物屈服,只剩兩具閃爍道光的身影懸在空中,極為醒目。
奇怪的是,青木峰上卻無其他道士出現。原來在前一晚,赤霄便命所有道士先行離開,只留下道童柳枝和青雲。
而此刻,柳枝正躲在赤霄替他搭建的八門陣內瑟瑟發抖。赤霄告訴過他,這是機緣也是劫難,若他撐過,對入道頗有幫助。
其實柳枝為赤霄原定的三徒弟,但其資質不堪,最後只被收在身邊當道童。若柳枝此次選擇離開,赤霄打算將其送歸山下,使之富貴一生。柳枝卻一口答應,願受此次磨難。
回到青木峰上空,赤松已然渾身大汗,退到一旁,懸空盤坐調息。
雖然,烏雲中的閃電並未擊落,但遮掩天機的代價,那些懾人天勢已經向赤松與赤煙發起攻勢。否則下方的柳枝絕不只發抖如此簡單,可能已經心臟碎裂而死。
赤煙額頭豎瞳已經張開,在豎瞳裡,天上的烏雲霎時變了樣。在赤煙眼中,烏雲頂端,站著一名裸胸坦腹,背生雙翅,臉色赤紅,足似鷹爪的仙。祂正四下張望,手持兩道雷電閃爍,背後還揹著鍥與鎚。
就在此仙四下張望時,赤煙冷汗滑落精緻臉龐,面色湧上潮紅,發出一聲悶哼。
「師姊,赤松來助妳。」赤松察覺赤煙受創,連忙起身相助。
赤煙此時卻已用盡全力,無法分心。赤松也未等赤煙回話,伸手在胸間一抽,一把長尺被赤松從胸口抽出。
他一手持拂塵,一手持長尺,雙手道武皆溢出紅芒。下一刻,他將兩把道武拋出,拂塵和長尺離手後便開始旋轉,空中也隨之出現八門陣虛影,籠罩住青木峰。
此時,赤煙在赤松相助下,終於得以喘息。
她向赤松喊道:「不知這小子究竟有什麼秘密。赤霄竟然不願請其他支脈赤輩、玄輩真人相助,但師弟既然相信我等,師姊拚了命也會掩蓋住此方天機。赤松,你若支撐不住便退下。師姊出身皇家,身上有不少寶貝,用上一兩件便可安然渡過此劫。」
赤松此刻也不再計較赤煙口稱掌門名諱,只是無聲地搖頭。空中長尺驀地迸裂,赤松胸口一顫,嘴角也隨之溢出鮮血。
赤煙著急了,掏出一枚金令,就要將其拋上天。
此時,卻見雲上之仙似乎看不出所以然,乘雲退去。烏雲來時洶湧匆匆,去時同樣乾淨俐落,不過數息,天上已然恢復晴朗。
赤松立即鬆了力,本命尺與拂塵隨即從天上落下。赤煙一把攙扶住赤松,並伸手朝赤松的本命尺與拂塵一指,兩樣法寶便聽話地飛到赤煙掌中。
赤煙又餵了赤松一粒丹丸,攙扶著他的手上道光閃耀,默默運功幫其恢復傷勢。赤煙帶著赤松在空中轉身,下一瞬間,美目卻驀然地圓睜。
原來,雲上之仙,不知何時竟站在兩人身後,嘴角掛著一絲冷笑,雙手赫然已經把持著鍥與鎚。
「本仙道是哪來的大石阻礙了目光,原來是五行觀的雜毛臭道士。」雲上之仙冷笑著,就要以鎚敲擊手上的鍥。
赤煙臉色慘白。她清楚對方乃是雷仙,沒想到對方竟然使計來了個回馬槍。而擔憂赤松之下,赤煙也沒有多想,一不小心就著了道,如今兩人傷勢在身,又如此接近,她只來得及將赤松朝身後一甩,便雙掌朝前拍去。
鏘──
鎚鍥交擊瞬間,霹靂閃爍,雷光朝赤煙打去。而赤煙奮力拍出雙掌後,只來得及初步開啟戰體,只見她渾身肌肉隆起,身形暴漲一圈。
掌雷相交。
然而雷仙並不想就此放過赤煙,而是連連敲擊,電閃雷光不停噴向赤煙。赤煙霎時被逼得狼狽不堪,每接一記閃電,嘴角便溢出一絲鮮血,不過多時,赤煙唇嘴便淌滿了血。
「唷,本仙看看妳還能阻擋幾下。」雷仙手上略停,尖聲笑道。
然而,他卻不該給赤煙喘息的機會。
赤煙暴漲的身軀瞬間向內縮回,瞬息便回到窈窕身姿,肉體密度隨之大增。此乃昆吾訣中戰體第二階段,可使肉體更加堅硬,更具破壞力。據說昆吾訣修至極致,這第二階段戰體,不只可讓對手無法控制地旋轉流向修練者,更可以延緩周遭時間流速,端的神乎異常。
即便赤煙如今沒有到那種地步,但雷仙卻仍然感到一股吸力,想要將祂扯向赤煙。
這也是雷仙托大,將烏雲散去。那些烏雲乃是天賜仙寶,是更高層次存在賜予祂行雷罰之寶,而祂方才雙手所握持的閃電亦是。反到祂如今手持的鼓鍥,乃自身所煉之仙武,威力雖然也不可小視,卻堪堪只與赤煙在伯仲之間。若不是赤煙猝不及防,怎會被祂打得如此狼狽。
「呔!尖嘴猴腮之輩,貧道便看你能吃得幾拳。」赤煙暴喝一聲,雙拳掄起朝雷仙揮去。
雷仙遠遠便能感受到赤煙體魄之力,連忙用盡全力地後退,一邊在手上試圖招來烏雲仙寶,想要拖延時間。
赤煙也明白,若是雷仙招來仙寶,自己定非其對手。只能趁現在自身優勢,盡力將對方擊潰。
一拳擊打在雷仙腹部,強大力道將其腹部打得凹陷進去。雷仙張口欲嘔,一肘卻又在祂眼前快速放大。
啪。雷仙頭部被肘擊後仰,灑出一串鮮血。
雙肩又被赤煙按住,雷仙臉部還在火辣辣地生疼,又被赤煙一額頂撞,發出一聲慘叫。
然而赤煙並沒有就此放過雷仙,遠處天邊的烏雲已經出現,不過數息便會君臨上空。
赤煙連忙又伸手握住雷仙手腕,將其即將被拋飛的身軀拉回,一膝頂上,狠狠地朝其胸口而去。
這一頂,可以說是用了赤煙全力。
哇地一聲,被頂得向後仰的雷仙口中吐出伴隨著碎塊的鮮血。
來不及喘氣,又將雷仙拉回,一陣亂拳打在祂身上,霎時將祂打得背過氣去。
然而,烏雲卻已經再度籠罩在青木峰上。
巨大的壓力讓力盡的赤煙也哇地吐出一口鮮血,雙膝一屈,就要朝下方跌落。
而烏雲間,電芒密布,一道巨大閃電正在其中醞釀,目標正是下方重傷的赤煙。
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oWolMyS8l
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RyCVCnnX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