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有大事發生。
Porsche離開房間的時候,便明顯有這種感覺。不過他不怎麼在乎。
現在的他只剩下徹底的冷漠與倦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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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上Pete離開前,站在床邊跟他說桌上已經放了藥膏,如果他需要的話,可以幫他向少爺請假。他只是輕微地點點頭,僅僅這樣的動作,傷口就叫囂著自己的存在感。
房門小聲闔上後,Porsche慢慢掀開棉被,坐起來。
窗簾已經被Pete拉開,無處閃躲陽光。赤裸的上半身裹了一層層繃帶,還透著血跡。他緩步進入浴室,在蒼白的燈光下凝視著鏡中那個滿眼血絲的自己,Porsche小心地解開胸口的繃帶,然後對鏡子一看:背部一道道交錯縱橫的傷口,休息了一天,看上去還是那樣皮開肉綻,有幾道深的還流了膿。
他不願回想昨天發生的事,這一切對他來說太突然,太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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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Porsche坐在Tankuhn房裡陪少爺一起看電視劇,跟Arm、Pol輕鬆地聊天,就聽到幾聲克制的敲門聲。
Arm去應門,回來時鏡片下的眼睛擔憂地望著Porsche,「是找你的。」
他被告知來找自己的,是家族裡負責處罰犯了重大錯誤的保鏢和處理叛徒的人員,因為胸口徽章的顏色,大家都叫他們黑徽。
告別了表情難得嚴肅的兩位保鏢和挑起眉掃視他的Tankhun,他提心吊膽地跟隨黑徽穿過走廊,對方彬彬有禮地比手勢請他進了電梯,然後按了B2的樓層。這是一個封閉的電梯,在失重感中他的心也不斷往下墜。電梯一開,粗礪的牆面與稀缺的燈光昭告這裡代表Theerapanyakul家族的另外一面。黑徽從頭到尾不發一言,指示他進入一個房間。
空蕩的房間只有一顆燈泡孤懸,Big坐在唯一的一張椅子上,一座十字鋼架立在中央。Big對著他輕輕一動嘴角,以示歡迎。他手上拿著一根藤條,Porsche的瞳孔微縮。
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就被人脫下了上衣,雙手綁在架子上,背部裸露出來。
「等一下,我不是已經解釋清楚了嗎?那天Kinn還說我不是內奸!」Porsche對黑徽叫道,黑徽依舊不作聲,好像他們被拔了舌頭一樣。在確定繩結打得夠緊,不會輕易鬆脫以後,黑徽就退到一邊。
「這就是Kinn少爺授意的。」Big湊到扭著頭瞪紅了眼的Porsche頸邊,把每個字說得清清楚楚,隨後他直起身,掏張紙出來,裝模作樣地宣讀Porsche的罪名,「對危險人物隱而不報、甚至謊報安全,以致指揮無法進行準確判斷、危機發生後違反指揮命令、私自主張,造成危險……作為保鏢,未能以少爺之人身安全為最高考量!」
Big越讀越憤慨,到最後一句時,藤條也跟著使勁揮下。
聲音嗖地一下,劇烈的疼痛與恥辱感同時打中Porsche,他咬緊牙關,仰起頭喘息著,痛得說不出話來了。
「……行刑一百下,由現任保鏢總管Big執行。」Big把話說完。隨後丟開紙,專心地揮起藤條。
一下接著一下,每下都帶著狠勁。最開始那十來下,Porsche還感覺得到痛,後來一切都已經模糊了,疼痛遍佈全身,大腦應激地麻痺了痛覺,他只記得:不許求饒,不許哭。
打到一半,Big就累得喘起了氣,由旁邊的黑徽接手。
相比起Big情緒化的鞭笞,黑徽穩定的手避開了重複笞打的區域,保證痛苦得令人記憶猶新,又不傷筋動骨。
Porsche被解下來的時候幾乎已經沒有感覺,模糊的意識告訴他:結束了。
他的傷口被噴了藥,包裹繃帶,拖進房間,丟上床。
在知覺的邊緣,好像還聽到Pete憂心忡忡的聲音,然後就變成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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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現在,Porsche看著鏡中的自己,覺得無比的愚蠢和徹底的失望。
他為什麼還會感覺失望?他不應該在自己生命裡一切狗屎之後,還能對人產生期待。
他應該憎恨Kinn嗎?對於Big所說的那些罪名,Porsche確實無法反駁,但他依舊感覺到被Kinn背叛了。
又一次。
他還記得天台上Kinn對他說的那些話,也記得睡夢中攬著他的堅實臂膀,一步步在夜風中帶他走回尤自歌舞的酒吧,還有那些眼神。
Porsche戳著鏡裡的那個蠢蛋,惡狠狠地罵:「有比你更笨更賤的嗎?一點點的恩惠、幾句話、一個吻,就會犯蠢!不要做夢了,白癡!」
蠢蛋只能悲傷地回視。
「操!」Porsche用力捶了一下洗手台,然後痛得咬緊牙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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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往醫務室裡重新擦藥的路上,許多保鏢穿著筆挺、行色匆匆,連平時這個時間已經休息的清潔人員都還在走廊搜索丁點灰塵。Porsche沒有心情關注,但話語還是飄進他的耳朵,讓他知道發生了什麼。
原來是分家要來,有重要的事情要協商。連清潔人員都議論紛紛,究竟會是什麼事能夠讓分家在每月固定時間外,願意進入平時避而不入的家族新大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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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打開房間門,Pete已經回來了。
「我給你帶了點東西回來,過來吃點吧。」細心的Pete知道Porsche沒吃東西,去餐廳打包點食物,擺在房間的桌上。
Porsche其實沒胃口,但還是對著Pete露出笑容,坐下來塞 了些食物進入空蕩得直冒酸水的胃裡。
「謝了。」他含糊地說,也為Pete什麼都不問。
「應該的。」Pete露出他標誌性的微笑,好像什麼事情都打擊不了他。Porsche無比羨慕這樣的性格,揚起嘴角,正想跟他調笑幾句自己這副蠢樣時,就聽到Pete的話,臉色為之一變。
「Big讓我跟你說,他會再給你一天假,但明天要歸隊。」看到他臉色難看,Pete小心地把話說完,「Kinn少爺把你要回去了。」
「操他媽的回去!」Porsche的怒火勃然,噴口而出就是一句髒話。
真想一口唾沫吐在Kinn臉上!
那會兒Tankhun要走他的時候,沒有半句挽留,毫不遲疑地將他送給別人,現在又是連問都不問一聲,就讓他回去,當他是呼之即來、召之即去的狗嗎?
沒錯,他是,他還真是。
這該死的合約把自己的人身自由徹底獻給了Theerapanyakul家族,成為現代的契約奴,完全無力違抗來自於Kinn、Tankhun,還是未曾蒙面的Kim少爺的命令。
想到這裡,Porsche的恨意漸漸擴散。當初千方百計地把人給設計進來,他還以為自己有哪一點被看重,雖然不是多情願,但也許能夠作為道上兄弟大展身手,未來丟幾輛豪車給Porchay輪著開。作為混混,這是最好的出路,在地下世界闖出名聲,省得像許多甘蔗似的泰拳選手,被拳賽榨乾後的屍體被吐在路邊。
他還以為會被重用,沒料想人家根本只把他拿來玩。
工作、親情、道德、自尊……甚至是好感(Porsche不甘心的承認),作為人的各個面向,被玩了個遍。
Porsche從沒被這樣羞辱過,捏緊手上的叉子,恨不得立刻把這叉子戳進Kinn的眼睛,可是他不能這麼做。
他會死不消說,Porchay也會跟著沒命。
Chay。
Porchay的笑容好像一條溫柔的鎖鏈,把他這頭黑暗中匍匐的猛獸緊緊綑綁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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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點了嗎?」Pete在Porsche稍微冷靜後,輕輕地問。習慣照顧別人的他,對於室友的情緒化也有點不知所措,有時候他會拿Porsche跟Tankhun少爺做比較,一個像是脆弱的火山,一踩就爆,一個像是天外的隕石,帶著火焰不知道什麼時候、什麼地點墜落。
「那你呢?回Tankhun那邊?」
「沒有,這其實是個特別的任務,」Pete興致勃勃地解釋起來,「上次不是有個人想打Kinn少爺嗎?你想,怎麼會有人這麼清楚少爺的行蹤,他每個月沒有固定去哪間公司的,先後順序也會不斷調動,所以一定有內鬼,而且不只一個。」
「那跟分家什麼關係?」
「我們大家都懷疑是分家的人搞的,不過沒找到證據之前也什麼都不能說。」Pete喝了口水繼續說,「明面上的任務其實是分家提出來的,他們那邊最近有些計劃不斷被เขียว(綠)給提前破壞,好一批人都入了獄,現在要把家族裡的線人跟臥底都抓出來。」綠是代稱綠衣,對警察的蔑稱,在14K等華人幫會於泰國地下世界越來越站得住腳後,他們的用語也被沿用了過來。
「所以我們聽誰指揮?」Porsche不想再見到Kinn,立刻問道。
「剛剛開會說完,我們倆跟Big被分到Vegas少爺底下。」其實Pete有點怵Vegas,相比起本家少爺,不算上Kim的話,Vegas顯得更加陰晴不定、難以理解。Pete最後笑嘻嘻地告誡:「總之,分家的人最近都會過來,不要再打到人啦。」
對於分家的大少爺Vegas,Porsche幾乎不認識,但對於他陰狠的眼神記憶深刻。那天檢查完Macau的傷口後,他那對毒蛇似的細長眼睛就盯住了Porsche,好像恨不得立刻衝上來為弟弟復仇。不過他沒想到Vegas也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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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Porsche忍著背部隱隱作痛,來到餐廳跟Big碰面。Big拿回Kinn少爺的保鏢總管職務,又揍了Porsche一頓後,似乎就滿足了,對他不再像以前一樣充滿怒氣。真是隻乖狗狗。
會後他到中庭花園,正想來點尼古丁,燃油卻空了,這時一隻舉著打火機的手突然伸了過來,Porsche抬眼一看,是Vegas,帶著笑容,看起來很斯文。他接受對方的好意,點燃了菸。
「Nice to meet you,」Vegas勾起一邊嘴角,一口濃厚英國腔,準確地叫出他的名字,「Porsche。」
Porsche困惑地向Vegas雙手合掌打招呼。他聽Pete說過Vegas早年在美國長大,是Kan在拉斯維加斯的英國情婦所生,七歲才被帶回泰國,大學又赴英國留學,所以常用英文說話。幸好這句還聽得懂。他在心裡扮鬼臉。
「我們即將一起工作,我想應該要跟你打個招呼,希望我們未來的合作不要有任何隔閡。」Vegas不等Porsche回話,就接著說,「我聽說你喜歡摩托車是嗎?最近入手了一台Ducati的Panigale V4 S,是個大美女,有機會給你瞧瞧。」
Panigale V4 S!這可是幾百萬的車,擁有超強的扭力與馬力,他只有送修重機時,在店裡看過一回,那是其他客戶的車,三天後就要還回去,大夥兒都愛得不行,紛紛在它面前自拍。
這話可徹底說到Porsche心坎上了,他確實是重機的愛好者,即使再窮,他也不曾賣掉他的二手Ducati Monster。
終於一掃這幾天的陰霾,Porsche展顏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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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的好心情在進入大樓,看到Kinn就沒了。
Porsche沒有像他在夢裡做的那樣——衝刺步加上撞膝,一個鱷魚擺尾,趁Kinn爬起來的時候插木釘、折象頸,把Kinn打得七竅流血,要不然一個雙峰灌耳把Kinn打得頭暈眼花,或者飛鳥掀巢接個雙手封門,搧Kinn九個十個巴掌——他只是默默等在那裡,看Kinn帶著警告的眼神跟他說:「不要跟分家的人走得太近,他們不可信賴。」就帶著Ken等保鏢走了。
Porsche差點沒笑出來。
難不成信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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