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egas有點緊張,父親Kan快回來了。
他不再是以前那個懦弱愛哭的小孩,只是依舊習慣性的緊張,每當意識到父親的身影即將出現,心就被攥了一下。
Vegas坐在分家的餐廳裡,他環顧四周,窗外傳來手下們的嬉鬧聲,他心大的弟弟Macau歪坐在長椅上玩著PS5,時不時地皺眉低吼,看起來他玩得不是很順利。Vegas的眼神劃過他的額頭,前陣子受的傷還留下一點痕跡,他討厭看到弟弟的疤痕,這會讓他覺得自己作為兄長相當失職,不過他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怎麼還妄想保護弟弟呢?他們都是在這個家喘息著、活著的邊緣人罷了。
門開了,Macau抬頭欣喜地叫道:「爸爸!」
他還在那個渴求父愛的年紀裡,不知道這個爸爸是什麼東西。Vegas心裡陰暗地想。
Kan點點頭,揮手讓他摟著的女人到一邊去,又看了眼Vegas,讓他過來。跟著他進來的保鏢秩序井然地進到他們慣常的位置警戒。
分家是Kan的王國,在他的指揮下一切都俯首貼耳。每個月本家的會議以後,他都要瞪大眼睛查每個人的錯處,深怕哪一點不如本家,久而久之,也形成一副整頓良好的模樣。
Vegas安靜地隨著父親走到陽台。陽台外面正對著手下們活動的中庭,Kan半是滿足地掃視底下每個面孔,頭也不回問道:「讓你去查的事情,辦得如何?」
自從Kan知道Vegas的性向之後,他就一直是這副德性,他不再讓他的大兒子進入他的那棟樓,也不再正眼看他,就好像Vegas身上帶著某種疾病,還對他動輒打罵,比以前更甚,不過在徹底的欺凌與羞辱之後,更多的是完全忽視他的存在。Vegas對父親的態度不為所動,為忽略他的舉動感到愉快,甚至產生了一種逆反心理,恨不得每天都到父親面前噁心他。
在上個月的會議後,父親高舉著分家的臉面去質問Korn,要他為Macau被打的事情給一個說法。對話的內容Vegas一無所知,但想必是不順利的,因為父親一回來就要求他去查Porsche的背景。
「沒什麼特別的,家裡以前是做進口車生意,後來父母死了之後,欠債累累,跟他弟弟相依為命,後來被帶到本家做保鏢,本家替他還的債。」Vegas說,把準備好的報告遞給父親。
Kan一接過去,就被報告上的那張全家福照片吸引了目光,他幾乎震驚的叫道:「Namphueng?!」
Vegas聽著父親在那裡顛三倒四地說著話,知道其中必定有什麼,他湊過去看了一下照片,這時Kan也沒有再次避開,他完全被震驚俘獲了。
沒想到還可以再次碰見Namphueng後人,Kan一瞬間想起很多往事,那些少年的愛戀與殘酷的結局。在照片裡Namphueng的丈夫摟著她,她的雙手溫柔碰觸她的兩個兒子,一家人快樂而體面地笑著。他其實是知道她還留下孩子的,但腦袋裡沒有絲毫他們的存在,畢竟Namphueng已經死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Kan心裡想著,Korn肯定是心懷鬼胎,不知道他要拿那個Porsche做什麼。
「你去接近那個保鏢,把他拉攏過來。」反正不管怎麼樣,能打破那傢伙的計畫就對了。
「Porsche嗎?」Vegas皺起眉頭說,「可是他的終身合約在本家。」
「合約算什麼,他不要的話,就把他弟弟帶過來。」Kan擺擺手,隨口吩咐道。他已經開始暢想Korn知道自己計畫被打破的那副死臉了。
Vegas沉默地接受。雖然不喜歡這樣的計畫,但他也沒什麼辦法去違背父親的旨意,只要Kan還是家主的那一天,自己就別無選擇,就像即將災難臨頭的Porsche兄弟倆,他們都在暴風裡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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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nn被父親叫去時,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這不是平常他彙報經手事務的慣常時間。
自從屢次取得令人滿意的結果後,Kinn已經很少會突然被父親召到跟前指點詢問,就好像父親給予他一項被尊重的特權,即使高貴如父親,也認同了他的時間同樣寶貴。
他不發一言,跟上了父親的貼身保鏢Chan。Kinn知道必定會有一件他沒有理由拒絕的事情等待著他。
Kinn被帶到父親在新大樓的住處,混凝土澆鑄的幾何造型上鑲著幾面涼薄的玻璃窗子,倒映出曼谷的城市天際線。一條長長的泳道在兩側的陰影下形成銳利的中軸線,父親在泳道的末端,靠著玻璃欄杆向他招手。桌上是一盤西洋棋,水晶做成的棋子晶瑩剔透。
「我們很久沒下棋了。」Korn說,「來一局吧。」
「跟Chan哥玩膩了嗎?」
Korn挑起眉毛,笑說:「對於戰爭,我可不會用『玩』這個字。」
「是我太輕率了。」Kinn承認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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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工作還好嗎?」
「就正常運轉。」Kinn補充,「這段時間正在進行貨運公司的收購案,應該這幾周就會出結果了。」
「嗯,交給你的事情,你一向都可以完成得很好。」Korn微笑說,他移動主教,吃掉了Kinn的城堡。
對於Korn的讚美,Kinn沉默了一下,終於扛不住壓力。
「您究竟想問我什麼呢?我實在不知道最近我哪裡做錯了。」
「你太急躁了,我沒有要批評你。」Korn還是笑著,只是更真誠了些,「你現在那裡的保鏢總管還是Porsche嗎?」
「前陣子Khun Noo把人要去了,目前由Ken代理,他做得也很好。」Kinn沉吟了一會兒,突然想起巡視公司那天的事情,「前幾天是我疏忽了,應該在回報公司負責人失蹤的時候就加緊去找人的。」
「我聽說你還帶話給鄭姨,讓人不動刑?」Korn垂下眼睛,看著棋盤問,「你憑什麼相信他?」
「爸,他是在為我們工作,雖然是他認識的人,但最後也是他開槍的。」Kinn承認雖然一切巧合得過分,但觀察Porsche的表現,實在沒有道理說他是個叛徒。
Korn撩起眼皮,一對冷冷的眼睛像刀刃一樣刮過Kinn的臉,他已經很久沒有被父親這麼看過,他的臉因羞恥而脹得通紅。父親的視線很快又回到棋子,在Kinn心神大亂時,他的棋子已經被殺得只剩殘兵敗員了。
「如果你的手下知道,一個保鏢明明犯了錯,卻不用接受任何處罰,」Korn像是對待小孩似的,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說,確保Kinn能聽到他每個音裡的失望,「純粹因為你覬覦他的屁股,他們會怎麼想?」
Kinn的臉色登時變得蒼白。
父親知道一切。
在父親面前,所有過去讓他能夠自信的成就瞬間潰敗,自己羸弱無助得一如當初。三十二顆水晶棋子倒映出無數張臉。
「Checkmate。」
Korn結束這段簡短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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