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玉伴月 - 滅口

「將軍，夫人還在休息。」蔻依的聲音從屋外傳來，隔著門扉，雖有些霧濛濛的，可仍直直傳入宋嬋耳中。

「無妨，我進去看看她，確認她無事就出來。」慕容瑾微微一笑，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

屋內沒有點燈，黑暗籠罩著此處，慕容瑾的步伐很輕，幾乎沒有聲響，他大步走向宋嬋，只見女孩的唇色微潤，可臉色仍舊蒼白，髮絲隨意散在面上，一雙眼緊閉，眉頭隱隱皺起。

她的身體明明陷入沉睡，可意識卻從未安寧。

似乎……是該放下猜疑了。

脈相也好，現在的反應也罷，虞嫺不會做到這種地步。

慕容瑾抬起手，輕輕撥了撥宋嬋的髮絲，正要收回手時，卻被宋嬋緊緊抓住。

「不要走。」她的淚水從緊閉的雙眼中溢出「不要走。」她死死抓著這股溫熱，彷彿一鬆手，他就會永遠消逝。

為什麼？

慕容瑾沒有問出口，可這個問題卻盤繞於心。

明明前日才剛剛成婚，為什麼這個女子要上心至此？

就因為他是她的夫君？

慕容瑾的掌心很大，相較起來，宋嬋的掌心就顯得嬌小，纖細的手指緊抓著他，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男人靜靜看著兩人相連的手，眼底卻沒有其他波動。

他沒法留下來陪她。

也沒興趣。

宋嬋暈倒的事鬧得過大，導致整個慕容府都知道自己已死，如今他毫髮無傷的出現，又再次引起騷動，這不非得出來解釋一二。

抽出自己的手，慕容瑾轉身離去。

後廳裡，楊耘和溫緩坐在椅上，她們面色凝重的交談著，楊耘的女兒慕容婉則坐在一邊喝茶、吃糕點。

她的個性沒有楊耘潑辣，卻是個鬼靈精怪的女孩，她知道自己哥哥鐵定又在規劃什麼，所以對於他死而復生的事不大驚訝。

「抱歉幾位，瑾來晚了。」慕容瑾走了進來，兩位姨娘看著他，都面露愁容，楊耘率先開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溫緩的眼眶還是紅的，聽到慕容瑾葬送性命的事，也讓她哭了一下午「是啊，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抱歉讓兩位姨娘擔心了，這次的事，是瑾的不是。」慕容瑾微微頷首「今日的事，乃是有不知禮數的小兵亂傳消息，所以才鬧出這麼大的笑話。」

眼下，慕容瑾只知道事情是楊耘傳出去的，而她之所以知道此事，是因為不知何原因而來到前廳，碰上崩潰的宋嬋，於是順理成章了解一切。

可楊耘本就不在計畫內，所以他也不怪她。

眼下只能隨便找個理由搪塞過去。

「亂傳消息？難不成是那個傳令兵？」楊耘抬高了一邊的眉宇「我趕到前廳時，宋嬋的婢女正好與他起了爭執，說他胡言亂語污衊你。」

「是嗎？」聽到這話，男人的眼裡附上一層陰霾。

這事本就要找個替罪羊，他原以為李疏該是無辜的，只是單純被自己陷害，可如今看來，他並非全然清白。

「知道了，瑾定會將事情查清楚，此種不祥之事，之後不會再發生，二位也早點休息。」說完，他又看向一旁的慕容婉「你也一樣。」

「知道啦。」慕容婉放下茶杯「對了，二哥你有空也去看看嫂子，人家剛嫁過來就受這種驚嚇，可委屈了。」

「我去看過她了。」男人的口氣很淡，彷若只是在說一件公事，沒有不滿，卻也沒有其他的情緒。

「哦～看不出來，哥哥竟然這麼貼心！」可慕容婉沒有察覺，一雙圓眼瞪的跟個小貓似的，將身子探向慕容瑾的方向「那她醒來了沒？我還沒有機會跟她說說話呢。」

慕容婉從宋嬋嫁來前就對這個嫂子充滿好奇，所以一直期待她嫁來的那日，要好好與她說話。

可昨日是哥嫂完婚的第一日，二哥又臨時有公務，嫂子便一直在忙碌；今早傳出他遇難的消息，嫂子於是受驚昏了一日，她根本沒有機會去找她談天。

「還沒，要找她等過幾日吧。」慕容瑾的心不在此，語氣自然平淡無瀾。

「好吧。」慕容婉失望的嘟起嘴，臉頰變得鼓鼓的。

「好了，我走了。」話落，男人擺了擺手，拂袖而去。

他又找今天在府內的侍衛了解了一些其他情況，可李疏似乎為了保持訊息封閉，把他們都打發了，所以大夥兒聽到的內容並不多。

為此，慕容瑾打算直接質問李疏本人。

他來到了一間空屋，李疏正被關在這。

「將軍。」見到來人，李疏立馬衝到慕容瑾面前跪下，他沒有被綁住，只是卸了身上的武器。

慕容瑾雙手被在身後，一雙眼裡藏著寒意，他冷冷的看著他，溫文儒雅的氣質煙消雲散。

「不愧是李大傳令兵，將我的密令當成了明令在傳。」慕容瑾笑了出來，可話裡的諷刺卻讓人不寒而慄「竟讓整個慕容府都知道我死了。」

他抽出了一把匕首，刀尖抵在男人的喉頸「你說呢？」

「將軍，此事屬下完全不知啊，屬下今日一早就被關在這，況且我照陸副將的吩咐，只將事情告訴了夫人一人。」

「這麼說，是耘姨娘大早上閒著無聊，特地跑到前廳去，所以才意外得知這件事？」刀尖划破男人的皮膚，血液緩緩流下，慕容瑾的眼底也變得更加黑暗。

「屬下真的不……」似是響起了什麼，李疏抬起頭來「傳話的侍女！屬下不能進入內院，所以傳達您失蹤的命令時，是請一名婢女代為傳話，我還告訴了她此事不宜鬧大，讓她只能告訴夫人一人！」

這話意味著，事情極可能是那婢女傳出的，因為她告訴了耘姨娘，所以才會有後面的一切。

不只慕容瑾假死的事，他失蹤的事，慕容瑾也交代了只能告訴宋嬋一人。

「哦～這麼說你恪盡職守，做得很好嘛，倒是本將誣賴你了。」

「屬……」他話還沒說完，只見刀光一閃，血液噴出，李疏直接朝一旁倒去。

從李疏的白袍截下一段，慕容瑾將匕首上的血跡擦乾淨後，隨意的丟到了地上。

做不好交代的事，就沒有存在的必要。

無論原因為何。

況且這鍋，總要有人背。

他大步流星的離開，身後只留下一片血液，以及沒了氣的男人。

他又去查了昨晚的值班名單，找到了這名傳說中的婢女。

小姑娘跪在慕容瑾的書房裡，全身止不住的哆嗦，恭恭敬敬的行禮「將……將軍。」

「你不用緊張，我就是問你幾句話。」男人的嘴角微微掛起，臉上浮出溫和的笑，聲線柔和。

「是……是。」即便他這麼說，可突然被抓來問話，一個普通的侍女怎麼能不緊張。

「昨晚是否有一傳令兵，跟你說了我遇難的事？」他直接進入正題，可卻將態度放緩，不似面對李疏時那般狠冽。

「回將軍，確有……確有此事。」她低著頭，完全不敢看慕容瑾。

「那當時，可還有其他人在場？」他又問。

「只有值班守衛，還有另一個婢女……」

「這麼說，你們都知道這事？」

「沒……沒有，李傳令兵只告知了我一人，我也沒告訴他們，因為他說此事只能讓夫人一人知曉。」她老老實實的道。

「那你可知，耘姨娘為何會突然出現在前廳？」若真沒有其他人知曉，那能傳出這個消息的，就只有這婢女，還有宋嬋。

「是奴婢去傳話的，夫人說此乃大事，她一人怕無法處理好，溫姨娘性子柔，恐慌了神；老夫人又臥病在床，所以讓我先傳話給耘姨娘，讓她一同處理此事。」她直接道出所有事，因為在她看來，此事之所以不能外傳，是因為軍中的人怕事情鬧大會有麻煩，所以要先低調，而夫人自然是可以告訴的，因此軍中才會傳來消息。

而除了將軍外，夫人作為慕容府的女主人，她的地位自然是最大的，所以她說什麼，自己照做便是，全然沒有想過此事是慕容瑾在後面操縱。

既如此，她問心無愧，當然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知道了，退下吧。我今天找你來的事，不准外傳，包括夫人。」他雖面色柔和，可話裡的意味卻十分明顯。

不知為何，這婢女總覺得，一旦自己透露出什麼其他，定會被將軍要了性命。

「是。」她又行一禮，便軟腿離開。

宋嬋特地傳出這消息……

慕容瑾閉了閉眼，放鬆身體，靠在椅背上，一手遮在額前。

罷了，說好的信她，便別多做猜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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