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夜雨榴
一會兒時間後,倖存村人與夜留子將逝者簡單葬了,那阿成給葬在衛夫子的墳旁,讓那師徒二人九泉之下仍有照應,夜留子跪倒在旁,以淚洗面。長孫讓亦是面色凝重,問道:「姑娘節哀,尚兄知妳對他用情至深,哪怕在過橋之時亦會為此欣慰。」
夜留子因哽咽,話要不成話道:「褒禪飲……中俠?……長孫……少俠是阿成其友?留……留子謝過了。」
此時杜承生問道:「敢問姑娘芳名?」夜留子聽言,哽咽回道:「姓夜,名留子。」此時,那臭嘴邪拳竟道:「留子?這名可真差。」嫌人家名字不好,又道:「那好,夜姑娘,明白的告訴妳,長孫少俠跟妳說笑呢!死人才不會欣慰!逝者已逝,更別說過橋喝湯了,倘若會這淫賊亦會。」說罷,杜承生拍了拍魚鉤上那郝諒光首級。
那長孫讓聽言,眉頭一皺,想道怎麼杜承生臭嘴又回來了?想來他的本意應是要那夜留子早些走出哀愁,但那張臭嘴道出之言又是如此不中聽。那夜留子聽言,又哀又怒,站起身來,搧了那臭嘴邪拳一個耳光。
但那杜承生有內功護體,他不閃不避,這巴掌全然傷不了他,他撫了下面頰,面無表情,又道:「得把這事報官才行,因為那幫無用村人沒這麼做,只好由小爺我去做了。」
語畢,周圍村人皆對其怒目而視,長孫讓亦忍不住怒道:「杜兄!你消停些!」
但那杜承生似是未將長孫讓之言聽進耳裡,又諷道:「我有說錯?你等見死不救!又不亡羊補牢!看著自己人要給人姦了卻還無動於衷,不是要你等上去和他拚個死活,而是逃了都比杵著瞧好,不幫人,卻還杵在那不逃,又不去報官!你等什麼事都不幹,夜姑娘若給這禽獸先姦後殺後,你等亦不會有好下場!那賊頭會提著刀子將你們全數殺盡,隨後兩腳一踏便又逍遙法外了!」
這下長孫讓才明白,那臭嘴邪拳是在給夜留子抱不平呢,在那杜承生看來,眼睜睜看著夜留子要給那郝諒光玷污卻又不作為之人,亦是辜負了她,就算救不了她,亦趁那時逃跑可救己一命;或報官找人來處理,亦可能能讓那賊頭被繩之以法。
但這又是何等嚴苛的思維?認定哪怕是庶人百姓,都有必須有仗義之時,哪怕只是見死不救,在其看來都是惡行。
夜留子聽言,似是沒懂杜承生言下之意,又搧了他個耳光,怒罵道:「公子好武藝,才說得如此輕鬆!又怎懂我們這些不會武的碰上那畜牲都給嚇怕了!怎能權衡輕重?」
聞言,那臭嘴邪拳竟又出言挑釁道:「夜姑娘可當真潑辣而英氣逼人,又有一書生相好,想必文采亦是不差,若要為這幫辜負妳之人說話,何不乾脆吟詩作詞讓承生噤聲呢?」
長孫讓聽言,怒道:「杜兄,已死之人豈能容你污辱,你真的太過分了!」語畢,便將腰間之劍拔出,不顧重傷也得讓這狂妄之徒住嘴。
夜留子卻要長孫讓收劍道:「不用,長孫……少俠,我來便可。」她深吸口氣,似是要將哽咽之聲從言中去出,隨後便徐徐說道:「村滅鄉毀心中苦,就恨姎未曾習武。情郎已故凶徒死,君莫又激留子怒。」
此七言詩一出,既是打油詩亦是古詩,那長孫讓與杜承生皆是大驚,杜承生僅是隨口一諷,人家就真給你作了首詩出來,那臭嘴邪拳聽言亦是吱吱嗚嗚,苦笑道:「承生只是在為姑娘您打抱不平。」
夜留子聽言,哭泣之聲漸止,搖首道:「我不怪他們。更何況──」夜留子擤了把鼻涕,又道:「依杜少俠所言,阿成他亦未辜負於我,此便足矣。」
那臭嘴邪拳又笑道:「留子,留下子嗣,這名可真差。」聽言,長孫讓原又要讓他住嘴,但那杜承生接著道:「那般俗氣之名,半點都不適合這般內心與容貌皆美的好姑娘。」那杜承生一望天,察覺已是午後,揮揮左掌趕走魚鉤上首級旁的蒼蠅道:「承生也得去長安,不然這首級就得爛了,二位告辭。」
長孫讓抱拳回道:「杜兄保重。」,夜留子亦回道:「留子再謝少俠救命之恩,後會有期,那兩巴掌……得罪了。」
夜留子方才驚覺,此時她心情已平復許多,莫非那杜承生方才那般嘴臭,亦是為讓她將氣撒在他身上?夜留子如此猜想,卻不知是真是假。
杜承生笑道:「不會,小爺我都是故意給妳打的,怎會得罪?」他仍惦記著那賞銀,行了個抱拳禮後,轉身便朝他的座騎走,言談之中絲毫沒提及他周遭的那些村人,不論何人皆能明白這臭嘴邪拳對他們何等不屑。他上馬,頭也不回便奔往東方。
見狀,長孫讓亦收劍回鞘,對夜留子道:「這桃源門門主當真深不可測。夜姑娘,在下身負重傷,未免有後患,不得不先啟程返回褒禪山給我派大夫看看了,恕在下告辭。」
夜留子此時卻道:「少俠且慢,留子可否隨您一同前往褒禪山?」長孫讓聽言,眉頭一挑,問道:「姑娘所為何事?」,夜留子又道:「小女子方才左思右想,決定隨少俠一同拜入褒禪派門下。」
長孫讓聽言,臉色一便道:「不成!姑娘方才脫險,怎能讓姑娘您踏入腥風血雨的江湖之中?倘若出了意外!在下該如何向尚兄交代?」
那長孫讓既為褒禪首徒,更是任劍霄選定的褒禪派下任掌門,自是對其傾囊相授,除內功心法與劍法外,長孫讓竟亦從師父那兒習得了些許他的迂腐之處,但夜留子心意已決,道:「方才那杜少俠之言,您可聽見了?說『這世上不需要大俠,而是專家。』,您以為如何?」
長孫讓道:「讓便直言,那不過是他胡言亂語罷了,試想若他未本於俠道仗義相助,妳我二人早死在那郝諒光刀下。」留子卻道:「是不錯,但真可照字面之意去看那人言中之意嗎?我還記得,那時我正手持少俠之劍,正打算和那淫賊拚個魚死網破,杜少俠會如此道,只怕是為勸小女子珍惜性命,正因那時我雖不會武,卻想充個大俠,在他看來可笑至極。」
正如杜承生之言,這世界需要的不是什麼狗屁大俠,而是專家。
夜留子苦笑道:「若僅憑勇遠遠不足,還必須要有功夫,才可真救人一命,那才是他真正想講的話。就像──就像是阿成他僅憑蠻勇,還是勝不過那郝諒光!」言到此處,夜留子又一次哽咽:「所以小女子求您了!長孫少俠!阿成之事!一次便夠!留子不願再受此般折磨!亦不願再見他人如留子這般!求您了!若此事再發生,小女子但願屆時是名能救一個是一個的女俠!而不是只是個害死阿成、害慘少俠您的這般累贅!」
長孫讓見夜留子這般堅持,左右為難道:「這……姑娘可千萬莫怪罪自己。那一刀是讓自願──」
夜留子見那長孫讓仍在推託,便又道:「少俠若不答應,小女子即刻啟程前往長安!去找杜少俠,看他願不願意讓留子拜入桃源門下。」她這話並無激將之意,僅只是道出其第二選擇。
長孫讓這下給逼進死路。他不知那夜留子是否明白褒禪掌門並不待見於桃源門。或許是他杞人憂天,但他師父是掌門的一日,將桃源門視為旁門左道的師父便可能在某日與他們互動刀兵,若是那夜留子真入了桃源門,豈不意味著他某日可能得將她斬於劍下?這不更對不起尚荊成了?長孫讓想到此處,便嘆了口氣,心一橫,抽起腰間葫蘆,拉開蓋頭便是一陣牛飲。
飲酒之後,他大呼過癮,那夜留子被這突來之舉給弄矇了,歪首瞧著他,那褒禪首徒苦笑道:「罷了罷了!算我敗給妳了!讓便隨姑娘您跟來,但能否入我褒禪派還得看師父。」他搖搖首,再飲一口酒,道:「若是師父怪罪下來,讓便可說一時酒醉誤事了,屆時還得由姑娘您替我說話啊!」
※
待那二人抵達褒禪山之時,已過將近旬日,長孫讓於其間不斷的運褒禪紫霞功不使傷惡化,他仍記著那臭嘴邪拳的叮嚀,爬過一道山坡,至山門口前他都仍在調息。
「大少爺,您回來了?嗯?少爺您受傷了?」
方至山門前,便有一年邁男子從山門後方走出,夜留子瞧那男人,便覺得不大精神,口中之言聲調既不似男亦不似女,他彎腰駝背,面上沒半點毛,卻盡是皺紋,連喉結亦不大明顯,夜留子瞧他四肢消瘦,筋肉鬆垮,似是未老先衰,不大像個武人,但又見他身後揹著大捆柴,卻又沒流半滴汗,便立即變了想法。
長孫讓回道:「老黃,這點傷暫且不礙事。」他見那老黃已注意到夜留子,便要開口對老黃說明先前之事,夜留子此時卻率先抱拳開口道:「晚輩夜留子,見過先生。」那老黃見這女子雖不會武,行禮倒是模仿出了幾分俠氣,便也向那夜留子問好道:「姑娘您好,老夫乃褒禪派的一介家僕,叫老夫老黃便可。」語畢,老黃又問長孫讓:「大少爺,這位是?」
長孫讓說明道:「我先前提過,這次下山,是去助尚兄一臂之力,給他出主意讓他能成功娶得美嬌娘,他所說的那位姑娘,便是這位夜留子姑娘了。那時讓方到那衛夫子村,那本應在成都地方的雙花賊竟是到了那搶劫殺人。」
老黃聽言道:「雙花賊?怎會跑到這般北來了?您能脫身還真是萬幸!那位尚兄弟──」說到此處,長孫讓皺眉便輕輕搖首,道:「那雙花賊賊頭郝諒光武功高強,還打算對這姑娘行些無恥之事,我雖已全力以赴,卻不是那郝諒光的對手,差點給他砍死,所幸那桃源門杜門主恰巧到來,出手相助,指斃了那狗賊,否則我倆必將命喪九泉。」
老黃又聽言,面露愁容道:「還請二位節哀。老夫曾聞主人道,那臭嘴邪拳乃是見錢眼開、心狠手辣之徒,真沒想到兩位給那旁門左道給救了。」
長孫讓笑道:「杜兄他的確是見錢眼開,心狠手辣,他殺那郝諒光便是為賞銀,且下手奇狠!但卻是個有情有義之人,否則便不會出手救我倆了。倘若師父能多與他談談,或許亦會如此覺得。」夜留子亦附和道:「晚輩亦是如此認為,雖說那人談吐令人打從心底火,卻也是有情有義。」
夜留子苦笑道:「阿成之事,令晚輩決心要成為一習武之人,世事無常,若又碰上此類事,晚輩但願會是可救人性命的俠客,而不是只是個普通姑娘。此次晚輩隨長孫少俠前來,便是打算拜入褒禪派門下,才死拖活賴讓長孫少俠帶晚輩來到此地。」
老黃聽言,點頭笑道:「姑娘當真菩薩心腸,洽好老夫也得帶些柴火給主人,便由老夫帶您去見主人罷。」長孫讓聽言亦道:「如此甚好,老黃就帶姑娘上山,讓在此別過,先行去找沈大夫了。」說罷,長孫讓便轉身離去,朝山腳處遠方的屋子前去。
夜留子道:「那便麻煩先生了。」說罷,那老黃便揹著柴走上坡道,那夜留子也隨後跟上。
褒禪山被譽為奇險天下第一山,亦稱太華山、西嶽,共分五峰,東峰朝陽,西峰蓮花,中峰玉女,南峰落雁,當中南峰落雁最高、西峰最險,北峰雲台,褒禪劍法和其他褒禪派武功中亦有不少招式名取自峰名或各處有名天險。聽那老黃告訴夜留子,掌門所居之處並非峰頂,不用太過擔心累著了姑娘,但畢竟是山路,那夜留子已汗流浹背,那老黃瞧上去卻是一副悠然,氣都沒喘一聲。
老黃見狀,便笑道:「姑娘當真得需要些鍛鍊。」聽言,那夜留子氣喘吁吁地欲反駁,卻被那老黃口中之言弄得又再次好奇了,她心想,這人聲調非男非女,喉結亦不明顯,莫非是個宦官?
老黃道:「見姑娘好奇,老夫便不諱言了,老夫曾是名廠衛,一次任務中因踰越權職,出手救了幾名倭寇侵擾的百姓,因此誤了事暴露了行動。原本這事得殺頭的,恰好那任少俠──那當年年紀尚輕的主人也在場,要知廠衛與江湖中人關係一向惡劣,當年主人的功夫還不如老夫呢,竟冒命亦要替老夫作證,雖說江湖中人總認為廠衛皆為人面獸心的……閹狗,但當年的督主卻絕非人們所言那般無情,督主聽主人之言,便道我雖鑄下大錯,卻是因一片仗義之心。只將老夫逐出門牆之外,而未讓人取老夫性命。」
夜留子驚道:「任掌門可真是俠義心腸。」
老黃笑道:「可不是嗎?可老夫乃廠衛出身,不僅給江湖中人視作豬狗,又是一介閹人,為庶人百姓們所不待見,唉,督主雖饒老夫一命,但世道卻不見容得下老夫。那時那任少俠卻願意幫老夫一把!堅持讓老夫入褒禪派為家僕,還與穆掌門大吵了一場,但終還是讓他老人家點頭答應了。」
夜留子道:「想必過程十分精彩。」
語才剛落,夜留子便見有一人影從山邊林中竄過,那人輕功不差,縱是穿越林中,發出聲響亦不算大,在這風頗大的山上,若不仔細聽還真令人聽不見,那夜留子亦未能聽見。見那人鬼鬼祟祟,夜留子停下雙足。
老黃見夜留子停下,便問道:「姑娘?怎麼停下了?」夜留子回道:「有人在左方樹林裡鬼鬼祟祟的。」,老黃照夜留子之言,定睛一看,卻是怎麼也見不著她所提之人,便又道:「姑娘您看錯了吧?」
老黃語方畢,一粒松子便從林中飛出,林中之人不知哪來的腕力將那松子朝老黃面上拋去,但正當那松子要命中之前,就給那夜留子給伸手接下。那林中之人便道:「呿,沒丟著。」說罷,那人便從林中竄出,翻了個筋斗落在夜留子與老黃面前,那人紮了個短馬尾,瞧上去似與夜留子年齡相近,除了生了對三白眼外,是名俊得很的藍衫少年,腰間配著柄刀,生得人高馬大的,足有五呎三吋長,夜留子這一十六年來也鮮少見到身長這般高之人。
那少年開口便道:「老黃你當真老眼昏花啦!連個不會武的娘們都看得到我了!」老黃聽言,怒道:「什麼娘們不娘們的!二少爺,來者是客!對人家姑娘家要有些禮貌!」夜留子聽言方知,這少年便是褒禪派的二徒,原想打聲招呼,卻又不知其名,夜留子至少知道那褒禪派首徒長孫讓至少還有個「褒禪飲中俠」的渾名,讓她曾有機會聽說過長孫讓的大名,可眼前這人是誰,她可一點概念都沒。
藍衫少年搔搔首道:「好吧。姑娘妳誰?來我褒禪山作什?」雖是改了稱呼,但仍沒半點禮貌,老黃聞言,搖首嘆息,夜留子亦不禁暗忖:「這人都長這麼大塊頭了,怎心性仍似個愛惡作劇的小童?」她抱拳道:「小女子夜留子,訪褒禪山是為拜師學藝。」
藍衫少年一個皺眉道:「小女子?」,嘻皮笑臉又道:「我最近幾個月也認識了個經常自稱小女子的姑娘家,妳雖有幾分姿色,但她可比妳標緻多了。瞧妳這般肥乳胖臀的,怕是個連束胸都沒穿過的鄉村野婦,也罷,鄉村野婦也更適合練武啊!」
夜留子現下真有想朝那人臉上搧耳光的衝動。
就似是那臭嘴邪拳一般,這人的嘴亦不怎乾淨,可至少那臭嘴邪拳有時臭嘴是有意為之,但這人似是根本未能察覺自個兒的嘴究竟有多臭。夜留子亦不知是哪個令她更討厭些。
夜留子自知的確是鄉村野婦,從小便沒綁過束胸,她亦知當代主流審美以清瘦為美,若如她這般穿著衫子仍能透出大塊胸形輪廓,還可能會給都城女子笑作村下蠻婦的,她對此亦多少有些在意。可這人是誰啊?憑什麼對人家姑娘家的身子品頭論足的?
沒能瞧得出夜留子已然火冒三丈,那藍衫少年又繼續道:「我是褒禪派二弟子,魯仲恆!妳這村姑以後如果入了門!便要叫我聲師兄啦!哈哈哈!」
夜留子方經滅村之災,心底哀愁的很,藍衫少年便是提到了個村字都讓她暗自惱火,況且還加了如此多辱人話語,她終是忍不住罵道:「王八羔子!我是鄉村野婦不錯!可就你這夯貨也敢對初次見面的姑娘家的身子這般品頭論足,我瞧你這般牛品行真是給野牛肏出來的!若屆時我真得叫你這廝作師兄,我便要在師兄二字前都給加上句『野牛肏的』!你便是那野牛肏的師兄!」平時不罵,一碰這毛小子哪般汙言穢語都道出來。那魯仲恆譏她是鄉村野婦,她便真當一回他所想的鄉村野婦給他瞧!
魯仲恆被這麼一罵一愣一愣的,半晌方反應過來,罵道:「你、你這姑娘家怎嘴裡吐出這般穢語啊!我道妳這八婆鄉村野婦又什麼不對!」
夜留子又罵道:「你才道姑奶奶是鄉村野婦,怎麼現下姑奶奶真當了鄉村野婦你便窩囊了?今日我這鄉村野婦便是要罵到你無地自容!就是你想挖個洞躲起來亦會挖著茅坑沾得滿面臭糞!」
魯仲恆回罵道:「妳才滿面臭糞!臭糞都從嘴裡跑出來了!才會說出這般汙言穢語,瞧妳這般臃腫身材,肯定是爹強姦了母山豬生的!生妳時肯定還是從肛門生的!」
夜留子回罵道:「瞧你這熊樣,肯定你爺爺肏了頭母熊方生下你爹,你爹又和你奶奶亂倫生下你娘,你爹再肏他女兒生下你這不知亂了幾次從何而來的熊小鬼!」
魯仲恆聽言,身子一震,竟是將手擺到腰間刀柄去了,夜留子見狀,亦是一驚,想說這臭小子竟為了這點小事要動刀動槍嗎?
魯仲恆才驚覺自己竟有意動武,不敢置信自己在做些什麼,便又隨即恢復冷靜,面無表情地冷冷道:「罷了,沒趣。」隨後便朝踏步山下行去,伴以躡影五峰之輕功,他便像飛一般的走了。
老黃看了許久,代那魯仲恆走遠後才道:「呵呵呵呵,沒想到姑娘罵起人來亦是不饒人。」夜留子拍了下額,斥說自己衝動,嘆道:「唉,我這般罵他,估計他給師父告狀了,晚輩便當不成褒禪弟子了。」
老黃半開笑道:「怎麼會呢?褒禪山上正少了些人氣,多對冤家亦是不賴。」夜留子回道:「先生定是弄錯了,誰跟那人是冤家啊!對人家姑娘家的身子這般說來道去的,晚輩不過是氣不過說了他幾句,他便翻臉要砍人,這褒禪派竟出了這等潑皮?」
老黃聽言,搖頭嘆道:「二少爺一向不善表達,總是在讚人之時加上些損人之語,姑娘您便別太在意他的那些損人之語,多在意些他的好話上,妳瞧他不是道姑娘您標緻嗎?老夫是瞧他從小長大的,亦知他心地純良,絕非什麼潑皮無賴。」
夜留子疑道:「心地純良之人會罵不過人就想拔刀砍人?」,老黃聽言,答道:「方才姑娘之言,算是踩到二少爺痛點,二少爺是名棄嬰,他並無爹娘,亦不知自個兒生父母為何人。他似是對此萬分在意。」
夜留子聽言,驚道:「棄嬰嗎?」
那夜留子便低下首來,嘆了口氣,想道自己不亦是棄嬰?怎的如此輕易便將人家的爹娘給罵進去了,那衛夫子曾對其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想來她都把這話給忘了。
老黃笑道:「姑娘放心,二少爺沒那般小雞肚腸的,反之說不準還會在主人面前替姑娘您說話呢,便是他真給主人告狀了,老夫亦會在主人面前美言幾句,畢竟此事亦是二少爺他率先挑起。」老黃又道:「倒是方才姑娘眼力當真好,老夫都沒見二少爺人在何處,倒給姑娘瞧見了。」
夜留子道:「不敢當。晚輩女紅作久了,便不知覺間練就比常人還好些的眼力。」說罷,便將松子朝林中投回。
※
良久,二人便達山腰之處,夜留子見那山坡上建著座宮觀,緊貼山壁,沿著懸崖建之,這褒禪山地勢奇險,在此興土木不知是無可奈何之舉,又或是有其他考量。
那夜留子眼力好,遠遠便見宮觀門上有一匾額,匾額上以金墨題字曰:「三秦無敵」,既是自傲、亦是自信。那褒禪派人數雖少,可畢竟亦算是當今武林中名門正派之一,若沒這般狂妄,又如何能成為名門正派?
那家僕老黃道:「到了,姑娘請稍待。」隨後便健步如飛般奔向宮觀,放下柴堆,在門外喚道:「主人,您有位客人來訪。」半晌,屋內之人便親自來迎接,那人推開木門,露出一束長鬚,腰間亦像是長孫讓一般掛了柄劍,方看一眼,夜留子便已知此人便是那褒禪派掌門任劍霄。
任劍霄問道:「老黃,是誰人找我,所為何事?」老黃聽言,伸手朝夜留子指去,道:「那位夜姑娘有意拜入褒禪派門下,所以隨大少爺返至褒禪山。」任劍霄回道:「讓兒回來了?怎麼沒見人影呢?」老黃便道:「大少爺受了傷,正去找沈大夫醫治呢,事發經過,老夫怕是說不清楚,那夜姑娘事發之時與大少爺一同在場,她能說得更清楚些。」
聽言,任劍霄便道:「那還啥傻愣著做什麼?快請人家姑娘進來坐啊!」
※
任劍霄道:「你倆竟是給那臭嘴邪拳給救了,任某此次不得不訪桃源谷與之登門道謝了。」談吐之間,仍表露出對那杜承生的不屑,卻又自知理虧,得像那桃源門門主道謝才行,任劍霄又嘆道:「那郝諒光功夫雖強,可讓兒天資聰穎,當真是任某這師父教得差!竟是給那賊頭傷了。」
那華劍大俠與夜留子互相對視,二人各坐一張木椅,兩口茶杯至於二人面前,夜留子方才與之說明於衛夫子村所遇之事,已讓任劍霄對事情七八分把握,便問道:「姑娘才逢巨變,當是留在故鄉為逝者行帛事,為何如此著急?才逢巨變,便要入我褒禪派?」
夜留子回道:「村中夫子生前曾教導。窮鄉僻壤,負擔不起禮書中所書那般榮重帛事,心意已至便可。晚輩便將阿成他葬在夫子身旁,讓二人九泉下有個照應,倘若榮喪厚葬,既費事又是破財,阿成他若知了怕不會高興。況且晚輩一鄉野之人,從沒出過遠門,欲隻身來訪褒禪山是難上加難,又不知何時能再遇長孫少俠,便當機立斷,跟了他便走。」
華劍大俠聽言,便道:「好!任某雖是重禮之人,卻也不應強求鄉里諸民皆照禮法辦理。」任劍霄話鋒一轉:「但姑娘又為何想入我褒禪派?我褒禪派人數稀少,雖勉強稱得上是名門正派,但妳已見那臭嘴邪拳功夫比讓兒更高些,任某雖知妳出自仗義之心想要習武,卻又為何不選功夫瞧來更高些的?」
夜留子直言道:「杜少俠嘴太臭了,縱然他功夫再高,晚輩亦不願為其弟子,否則還不照三餐和他吵個沒完?」聽言,任劍霄便拍腿哈哈大笑道:「所言甚是!」
此時任劍霄起身,走至椅背後,又後退二步,道:「聽老黃說姑娘眼力挺好,就讓任某試試。」說罷,竟是從腰間拔劍,回身便朝夜留子一個橫斬!夜留子大驚,卻不閃不躲,那劍亦劃過其瀏海前,連半絲毫毛都未傷到。
任劍霄見狀,問道:「妳為何不躲?」夜留子卻滿腹不解,反問道:「晚輩見任掌門所站之處,若是揮劍亦斬不著晚輩之處,晚輩不知為何要躲?」任劍霄聞言,微微頷首道:「姑娘果真眼力奇佳!」
任劍霄此時心底滿是歡喜,昔日錯失一奇才,今日人才倒是自個兒送上門來,這夜留子瞧上去資質雖是不如長孫讓與其義女,但亦算是可造之材,褒禪派人才短缺,任劍霄亦知愛才可但貪心不可,已有將之收於門下之念。便道:「夜姑娘,再與任某提一遍,妳姓名為何?」
夜留子起身答道:「晚輩姓夜名留子。」任劍霄皺眉:「何等差勁,入我褒禪派後可不得用上這般俗氣之名,老黃,端茶來!」
夜留子聽言,若有所思,這已是第二次有人說她的名字差勁了,連她都懷疑。老黃在片刻後,端來一杯茶至於茶几上。此時那任劍霄問:「這茶作改口茶,妳若喝了,便得改口叫任某一聲師父了。而妳既要為俠,難不成仍願一生意義唯留下子嗣嗎?何不趁此改個名?任某便在此便賜個『雨』字,祝妳有日將如及時雨般救人於萬急之刻!」
夜雨?
夜留子雖知師父雖是一片好意,可這名字似是將過往之事盡數棄了,她思量自己是為衛夫子村一事,才會走上俠道,她不願忘本,不願忘那故鄉給予其之名。夜留子瞧了瞧自己那身橙紅衣裳,與榴花色澤何等近似,榴又恰好與留同音。
身著榴色衣裳的女子,舉起茶几上一杯茶道:「夜雨榴,榴花的榴,這便是晚輩往後之名。恰好村中夫子教過晚輩作打油詩,給人討個吉祥,此時正是時機,留子便也藉機作個打油詩吧。」
任劍霄心底有些不滿,為她取的名竟給她嫌棄了,但又覺名是她所想得更好,便苦笑道:「也罷,比留子好上不少。」至於打油詩他倒沒多少意見,他倒想看看一介鄉村夫子能教出個什麼人出來。
夜雨榴此時笑道:「前輩在上留道安,來日要居褒禪山。」語畢,舉起茶杯一飲而盡,續道:「飲過此茶便改口,請師父受榴一拜。」隨後便走至一旁,對任劍霄跪地叩頭,起身後,她便道了聲:「師父。」
任劍霄聽言,滿意地笑了。
※註一:
老黃曾是一名廠衛。廠衛,即明代的特務組織,其中的東廠成員主要由宦官組成,更是超級有名,惡名的意味上的有名。因為這些特務組織只向皇帝負責,權力很大,濫用權力造成的各種冤假錯案層出不窮,可以想見百姓是怎麼看待他們的。甚至有評價道:「明不亡於流寇,而亡於廠衛。」
註二:
魯仲恆的身高是五呎三吋,一百八十公分。
註三:
關於魯仲恆評價夜留子外表的部分,提及了主角的身材。
簡單來說就是:中國明代讀書人主流審美觀多好貧乳,因此有大量歌頌貧乳的文字創作,儘管也不是全部如此,查了一些資料後表示也有意淫人家大胸的創作,但比例少到幾乎沒有。也因此從明至清的都城婦女皆會束胸,倘若不裹胸還會被笑是村下婦,但相比纏足而言,裹胸並沒有如此有強制性。另外各位應該有發現,主角的外型描述會比較偏向於現代審美觀的美女,畢竟這是寫給現代人看的小說。
至於主角夜留子的身材究竟如何,目前沒詳細設定,任君想像,只是估計乳房沒有大到會嚴重影響練武的地步,但不管怎麼樣阿恆的行為不論在古代還是現代都是很有問題的,請勿模仿。
註四:
關於褒禪派所居之處,全是虛構,我又不好拿玉泉院當作他們的據點。因此出此下策。另外也是我這輩子就沒上過華山,所以這世界的褒禪山狀況幾乎全是架空的,還請見諒。
另外三秦是陝西舊名,這邊的描寫參照了點《武道狂之詩》裡青城派所提的「巴蜀無雙」。
註五:
主角的打油詩都是我自己寫的,稱呼她為打油詩少女也沒啥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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