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9日,湖神祭典。
清晨時分,灰濛光線始灑落在從岩壁縫隙中鑽出的堅韌發光藻上,地底散發出除了灰色之外的第一縷色彩。人們推開家門,拉下轉閥,水牆和輸水管傳出咚咚聲響,地底漸漸煥發生機。商販們來往漁市,庫依斯麥的船滿載新鮮的水產,駛進港口,或大或小、或長或短的魚形水箱裝載著漁獲,一箱箱運下舠艇,送進了市集,瑪琪穿梭其中,忙進忙出,她和庫依斯麥先生說好進港卸貨後,要和好友珂娥塔桑一同參加祭典。這會兒珂娥塔桑已經站在岸邊,打著呵欠,要她早起多不容易!
「庫依斯麥先生,待會見。」瑪琪跑過木棧碼頭,手上拎著一袋錢袋,是庫依斯麥先生給她的工資和零用錢,要她今天玩得開心盡興。庫依斯麥向她揮揮手,他扛著一大隻黃鰭鮪,身長超過兩公尺,引起周圍一陣嘩然。庫依斯麥的魚塭還飼育著牡蠣、文蛤、硨磲蛤、蜆、扇貝,還有稀有無比,蝦身艷紅沉紫、晶瑩欲滴的波列酷比蝦、石斑魚、鯛魚、鱸魚、鰻魚、牛港鰺等各式海產,他總是引領風潮,挑戰其他業者們不敢養殖的水產。他扛著那隻三十多公斤的銀白鮪魚,那色澤圓潤更甚月河的美麗。
或許有朝一日,亦可在庫依斯麥的漁場,一窺只在飛瀑區的琴格雅樂河裡,逆流而上的鮭魚群。
羅阿曼斯貝第四度閉合的時分(註1),港口的廣場附近已經滿滿人潮,數十名粗曠男子正在廣場中心搭建祭壇,準備恭迎湖神。瑪琪拉著珂娥塔桑,在擁擠的人潮間穿梭,潔白珠裙褶褶披落,水藍色的束腰迎風飄舞。珂娥塔桑睡眼惺忪,眼皮半張,任憑好友帶她去向東南西北,她一點也不在乎,反正在夢境裡方位沒有意義。攤販們開始生火,叫賣著:「寶川的烤魷魚。」又或者可以聽見:「新鮮的波列酷比蝦!」、「牡蠣、牡蠣,月河畔的烤牡蠣。」
瑪琪走在商店街,載滿飾品的攤車裡擺著各式珍珠手環、貝殼製成的吊飾與耳墜,賣藥材的店家門口是一片片風乾的鹽漬魚乾、製成藥材的海藻與藤壺、萃取魚類精華研磨的美容膏與海藻乳液,還有攤販掛著一卷卷以阿賽比奧鱗紙成冊的書籍,封皮寫著「湖中奇緣」、「月河愛情故事」、「來自湖底的你」。珂娥塔桑瞪大雙眼,睡意一掃而空,瑪琪在一旁咯咯地笑。
兩人吃著炸肉餅、魚糕、烤魚串,珂娥塔桑手持用貝殼和細沙雕琢點綴的小船,在空中擺弄,好似一艘歷經風雨仍能破浪而去的船隻;這是她在玩具店買來的,外觀小巧,做工精細。童年時期的兩人經常在溪圳邊,與哥哥姊姊們一同玩耍,時而抓田螺、蜆蛤,時而將玩具船放到圳溝裡,看誰的船駛得快。青翠細長的馬藻如同粼粼綿延的綠波,小船與清澈的溪流一同流向圳尾,孩子們邊追著小船邊大喊:「快跑、快跑,小心船不見了。」瑪琪記得一清二楚,弄丟了玩具的珂娥塔桑沮喪了好幾個禮拜,還惹來珂娥薇拉婆婆一頓罵,罵著要她乖乖待在家裡做事,不要整天跑出去玩;想想也真好笑,珂娥塔桑待在家還是時常被婆婆罵,誰叫她又懶惰又愛幻想。瑪琪不禁竊笑。
「待會兒來比一比,誰的船跑得比較快。」珂娥塔桑得意地說道,瑪琪努起嘴,她可從來沒勝過珂娥塔桑。她們話才剛說完,幾個孩子便跑到輸水道旁,一個喊著「這次我一定會是第一名」,另一個嚷道「胡說,我換了新的船,肯定比你快」,總之嘴上拌個不停,肩膀還是搭在一起,一群天真可愛的傻孩子。
她們走經一攤擺著一籃籃網罟和魚池的商販,池裡游著孩童們最愛的金魚和觀賞魚種,許多孩童拿著一張張紙網去撈,撈破了網,撈破了耐心,哇哇的叫。瑪琪和珂娥塔桑駐足觀賞許久,見孩子們賭氣似地撈呀撈,不禁起了玩興,向老闆要了幾張網,便捲起兩手袖子下場與頑皮的魚群嬉戲,好不容易撈起一隻,網子卻在空中破開,小金魚咻咻鑽入水裡,水花於是濺起,啪啦打在兩人的臉上,她們對視一眼,相繼大笑。
「妳好笨。」瑪琪笑罵,拭去鼻尖和雙頰的水珠。
「妳才笨。」珂娥塔桑回敬,臉上都是笑意。
老闆跟著喊著:「來哦、來哦,撈金魚哦,撈到帶回家哦!」越來越多人不甘寂寞,加入撈魚的行列,然後破網、扼腕、嘆息,若是如後來的瑪琪與珂娥塔桑成功撈得金魚,那麼攤位旁便歡笑不絕,快樂無比。
兩人邊鬥嘴邊逛街,手上各自提著一袋小金魚。這會兒許許多多街道的鄰居們,珂娥薇拉與奎貝亞根、亞克維恩,甚至是才剛忙碌完的庫依斯麥都集中到了廣場。珂娥薇拉婆婆誇讚瑪琪的衣服看上去純淨透明,有股清澈的氣質;亞克維恩叔叔則說小瑪琪如今也到了嫁人的年紀了,不知道有多少男孩會被她這身打扮迷倒。珂娥塔桑在一旁直翻白眼,近半年前她成年禮的時候幾位叔叔講話可沒有這麼好聽;瑪琪則是既羞赧又開心。庫依斯麥先生沒說什麼,但他哼著歌兒,看起來心情不錯——從他又塞了好些錢到瑪琪的口袋裡便知。
大鐘噹噹作響,高高矗立的風信雞昂首挺胸,莊嚴肅穆的祭壇已搭好。
......
廣場設置一盞盞發光藻燈,據說這是拜格列霍閣下以及他的團隊培育的最新品種,能夠人為操作光線的顏色。
在略顯陰暗的地底,廣場上的風車開始轉動,輕緩噴出水泉,在地燈的照射下煥發魔幻的光彩。一簇簇水泉像綻放的花,隨風、隨光落在廣場,水花四濺,絲毫不減民眾們的熱情。十數名精壯男子身著樸素白衣,抬著巨大的神像及神座,一步步向著廣場的祭壇走去。
男人們將神像安在廣場,隨即一群人踏著沉重的步伐,肩負張著大帆、華奢的船,船身漆著鮮豔絢麗的花紋,正當瑪琪發出嘩地讚嘆聲響時,她發現廣場的地板咚咚作響——一隊又一隊身材魁梧的半裸男子抬著造型各異的船隻進入廣場,只見有的船帆上繡著可愛的箱魨,有的繡著俏皮的烏賊。
船隻一艘艘落在廣場中央,擠得水洩不通,而廣場的人們爭先上前,奉上供品,黃魚、紅目鱸、真鯛、笛鯛、石斑魚、竹筴魚、紅魽、紅目鰱、馬頭魚、單棘魨、金線魚、白鯧、海鱺一尾尾擺滿船首,好不壯觀!
相傳搶得上供的人能得湖神的庇佑,於是商人求接下來一年風調雨順、礦工求鑿井深坑不要崩塌損壞、婦人求丈夫順遂兒女平安,珂娥塔桑求的大概是浪漫的愛情,而瑪琪一時不知道該許什麼願,便被周遭人群擠到後邊去,手上還拿著一袋水球,裡面游著俏麗的小金魚。她啊的驚呼,手一鬆袋子便被撞出老遠,依稀傳來一聲啪地水球落地聲。
「我的小魚兒。」瑪琪沮喪說道,珂娥塔桑則安慰她待會兒再去商店街買一隻就是了。
白袍的祭司們在船邊吹起佛提希莫螺,溫厚悠揚的號角傳得老遠,昭告湖神祭典正式開始,人們意猶未盡地退開幾步,期待接下來的重頭戲。男人們齊喝「嘿」,人群們應聲「哈」,男人們於是將船隻扛在肩上,人群歡呼不斷。神像被抬起的剎那,不分男女老少更是齊齊誦唸湖神的尊名,廣場充滿虔誠的禱聲。
羅阿曼斯貝第六度開闔之時,赤裸上身的壯丁們面容莊嚴,抬著舠艇以及其上的神像,慎重地將其放至在月河的主要幹道上,神像與船隻入水的那一刻,岸邊響起如雷的歡呼,所有人同聲吶喊:「嘿、嘿,羅阿!」悠渺金波披落月河,弄起浪潮翻滾而去。瑪琪好像看到了湖神的坐騎們躍出水面,鱗片同金波一般發亮,然後鑽入水下。
她想到自己要求什麼了,她在心裡默念:「請祢讓我如魚兒一般自由自在的生活。」數十艘小舠艇大船隻入水搖晃,波紋一圈一圈拍到岸邊,彷彿神明在回應她的祈求。舠艇和船隻悠悠從河口流向通道,它們將在數個小時後流進牆壁之中。
人們從廣場旁的河道一路湧進河口沙灘,踏著細碎的貝殼沙和烏黑的礁岩,在淹過腳踝、時漲時退的潮水裡,遙望著遠方的帆。珂娥塔桑站在高高的龍舌蘭旁,寄居蟹跑過腳邊,風陣陣拂過臉龐,珂娥塔桑的思緒和幻想也被吹得好遠好遠。
而瑪琪站得離河更近些,一浪一浪的潮水拍濺至膝間,有人驚呼「今天的水漲得好快」,瑪琪向珂娥塔桑招招手,潑了潑水示意她靠近些,邀請她一同戲水。珂娥塔桑把手上的小船舉得老高,瑪琪登時苦著臉,珂娥塔桑於是大笑跑近。
潮音如水,注滿人群的耳間,好像這個世界泡在水裡一樣,不經意將笑聲掩過。
瑪琪和珂娥塔桑玩得累了,走回廣場。發光藻燈閃著虹光,送神儀式過後接著水舞,身姿曼妙的女子們正舞動身軀,配合著風車與噴泉的律動,彷若水波化作人形,在廣場洗滌人們的心靈。
她們身穿各色輕紗,如晴空萬里的天藍、帶著淺淺綠意的蔚藍、像是無垠大海的深藍、如翠玉般純粹的湖水藍,魯魯姬娜藍藻如流蘇般舞動,那是吉絲蒂兒女士設計的服裝。儘管瑪琪與地底的人們一樣,不曾見過天空,不曾流連大海,她的眼前彷彿拉開一道清澈風景,碧藍的海與群青的蒼穹融於視線正前方,海潮如歌,此景便是海天共一色。
「天空......大海......好美。」瑪琪和珂娥塔桑異口同聲呢喃道,周遭人群不知幾何與兩人有同樣的感想。佛提希莫螺的樂音從悠揚轉而婉約,就如柔美女子般優雅,人們沉醉其中,無法自拔。
那欲語還休的螺聲裡,是否藏著你難以啟齒的心思?是愛情、是夢想,還是關乎家人?瑪琪的腦中浮現出母親與老師的臉,兩人和藹的面容泛起一絲微笑。
然後她不禁看向身旁好友,她似是醉酣,眼睛半睜半闔,瑪琪覺得好笑。
嘩啦一聲巨響,河水捲浪拍來,水花濺得又遠又高。所有人聞聲望去,這應景之浪來自通道,遠方已不見帆影,然而其深處和牆壁卻開始發出震動的聲響,月河之水隨之潮起。
「快看!牆壁……」有人大喊,還沒來得及說完,便被一道轟隆驚雷打斷!
......
瑪琪怔然靜立,耳邊盡是人群的驚呼駭喊,還有岩壁轟隆的咆哮,只聽見轟轟的如雷聲響,裂紋如活蟲一般迅速爬滿被綠意覆蓋的岩壁,通道失去了支撐的力量,再也無法挺立空中,節節斷裂。
通道裡的河水或暴漲或倒捲,與之相連的各個河集像脆弱的水球般破裂開來,洪水自天上傾瀉而下,一如瑪琪數個月以來的幻覺,她此刻不知該用如夢似幻還是虛實莫辨來形容,老師還沒教她這麼難的詞語。洶湧的水浪將船隻翻落,大量沉重的水淅瀝嘩啦灑落了下來,岩壁的碎石、河集與通道的殘骸、成千上百的舠艇、河底的細沙與礁石都被這股巨大的奔流直直沖落,川流是那樣的毫不留情,絕不回頭。
瑪琪將頭仰至極限,她不自覺地瞇起眼睛盯著高遠的牆壁。兩百公尺,還是三百公尺呢?瑪琪還在想距離月河兩三百公尺高的河集的名稱——瑾瑜、如玉、瑤鏡、詠海、寶川、蔓河,更上去的靛青、綠波、白珠、花艷、虹光,還有最高的湖眷、陽澄、碧落、羅阿(註2),好像少了幾個河集,她每次都背不完整,瑪琪只記得老師提及湖眷區時的嘲諷:「被湖神眷戀的區域竟然距離井底和地底湖神至少九百公尺,荒唐無比。」
她認出幾條地底人們一定認得的通道:蔓河、寶川、貝克悠納河、琴格雅樂河、阿瑪杜魯江、迪亞依絲江;儘管它們斷成好幾段,正在往下墜落。短短數分鐘內,上層的十餘河集或爆破墜落,或懸於一線,岌岌可危。巨大的岩壁四處破裂,噴湧出冷泉,撞斷通道,沖破千百年來這座城市的平安。
她瞧見祭壇附近的珂娥薇拉婆婆和周圍的人群被掉落的巨石壓扁,卻聽不見那卡在婆婆胸腔、來不及發出的死前哀嚎;但此地遍是驚慌失措的人群,大概婆婆的呼喊就跟他人一般,無力且無助罷。細碎的石屑打得瑪琪頭皮與臉皮生疼,水漫過她的腳踝,她終於回過神來,抓著失魂落魄的珂娥塔桑向著月河跑去。
她的鄰居奎貝亞根叔叔如她數晌前呆立,語無倫次地說著:「不是我的錯、不是我的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空中下著雨,如針如柱的浪雨、魚蝦蚌貝的漁雨、碎岩瓦礫的石雨,還有一條條黑褐色的大蟲,牠們砸在奎貝亞根的腳邊,成了一團團、一灘灘漆黑噁心的血肉。瑪琪經過他的身邊時沒有回頭,她猜想,奎貝亞根很快便會被砸成肉泥,落得和這些不知名怪蟲同樣的下場。
瑪琪感到腳下一陣晃動,她明白,月河河集已經不堪重荷,很快就要崩塌。穿過四處竄逃的人群與如同廢墟的廣場街道,短短百公尺的距離,已足夠天空的河集如巨型雨滴般顆顆墜落。瑪琪不敢抬頭,天空不再像以往一樣,河集那半透明的外膜折射出迷離的光線,地底陷入灰暗與驚惶。
一名瘦弱佝僂的老者巍巍顫顫地在廣場跪著,他的面孔與鬍鬚沾滿鮮血,從他蒼白虛弱的身軀裡擠出為數不多的氣力,緩緩唱著:「湖泊的恩賜,眾神的血液,洗滌了汙穢卻註定乾涸。地底的光芒,眾神的魂靈,終將隨著信仰崩壞而歸於幽暗。」那微弱的歌聲不知為何,穿梭了數百公尺的距離,鑽入瑪琪的雙耳,清晰且沉穩。
「瑪琪......快看,是花海。」珂娥塔桑已無那副無精打采的模樣,臉上盡是震驚與駭然,她指著一個在岩壁上撞得粉碎的河集,空中飄著萬紫千紅,美麗在陰暗的地底剎那綻放、飛散、凋零。那是瑪琪嚮往無比的花艷河集,種植著無數嬌豔的花朵。瑪琪見到此景,本來操作著舠艇的手鬆將開來,她和珂娥塔桑呆呆站著,腳下舠艇隨著河水劇烈搖晃,莫名地她想起了家中的母親,眼前似乎出現了道道洪水將可羅屋連同母親沖進月河之中,她的眼裡江水氾濫,從她雙頰滾下。
月河那躁動暴漲的河水裡,泥沙翻滾、屋簷浮沉,或許母親就在其中。
她最後回眸一看,棕綠色的牆壁上,裂紋已蔓延至巨大通道的尾端——那裡恰恰連接著月河。地底隨即喀喀作響,崩塌碎裂聲四起,瑪琪和珂娥塔桑乘坐的舠艇翻覆,兩人被打落水裡。強烈的失重感襲來,恍惚間瑪琪瞥見魯魯姬娜藍藻溫柔地包覆著兩人,她模糊的視線裡,天空越來越遠、越來越暗,越來越渺小,她彷彿在「俯瞰」天空。
啊,牆壁之外、天空之上的世界,是否就如我眼前所見?這一剎那,瑪琪好像自由了。
......
地底的最深處,岩壁縫隙流出的水滴滴落,寧靜的湖水偶爾泛起漣漪,好些頑強的發光藻漂浮著,發著微弱的光,隱隱映出湖面下的殘骸。曾經的繁華被洪水淹沒,壯闊的通道、瑰麗的河集——連同城主與議員們的野望——全數變作水底的廢墟。
月河之下,被遺忘的井底如今擠滿了來自上層的憾恨與駭怕,分不清水中浮沉的軀體是來自上層還是下層,他們掛著同樣破爛驚慌的臉孔,再過不久便會在湖底腐敗,又或者被魚藻們分噬殆盡罷。
寂靜的地底似乎響起女孩最後的歌聲:「今夜無眠,為你、為悲傷、為憂愁;今夜無眠,為吻、為溫柔、為水流。你輕輕對我微笑,月河潮水將我圍繞。然而那仍是夢,仍是夢......醒來一切又從頭。」
滴答、滴答,阿賽比奧魚浮出水面,吐出啵啵氣泡,然後鑽入湖裡,氣泡越脹越鼓、越脹越大,啵,像是這座漂浮的城市一樣,化作虛無。
地底的幻夢化作泡沫,沉入水下,寂靜等待腐朽。
註1:早晨七點接近八點。
註2:此井推測約有一千兩百公尺深,瑪琪居住的月河距離井底約三百公尺高,與其連接的蔚藍、湛川區高度約為三百二十至三百五十公尺,最高處的羅阿區約一千公尺高,即一百多公尺深。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zRy09ZGh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