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叛客》修訂版 1.0 - ⚭ 女神之寬恕（1/2）

中島小姐毫不理會倒下的護士，一副冷靜的臉指著前方的電梯，道：「快點進去！」

面前的電梯剛好打開門，我們一窩蜂似的奔向電梯處，中島小姐和她的輪椅隨後趕過來。

我邊跑邊回望，大約十數米外的那位黑人警察一直舉著那奇怪的槍，大叫：「哎，差一點點！」

另一個滿面金色鬍渣的白人警察便調侃他道：「嘿嘿，還是這樣差勁呢！」

黑人警察哼了一聲，隨即替手上的槍補上第二發昏迷徊憶針，準備向這邊射過來。

晴葵搶先溜進了電梯。我推著沙耶加的輪椅緊隨著，然後晴葵立即按下地下那一層。在門關上的一刻，中島小姐和她的輪椅剛好在門縫間滑進來，隨後緊接著另一支昏迷徊憶針飛進來，不偏不倚插在電梯中間。中島小姐轉頭時剛好避過。

「你⋯⋯遠離那支針！」晴葵提高她的聲線。

我立即後退到電梯門旁，並凝視著那支插在電梯牆上的針，可是晴葵和中島小姐卻像無懼這支針，從容不迫。

「這次又是怎樣了？」我氣喘吁吁，感到這支針好像只是針對我。

「這是政府最近試用中的昏迷徊憶針，它裡面沒有任何藥物，但有一塊微型量子晶片在裡面。任何人靠近它的話，腦上的量子晶片便會通過藍牙自動連接上，然後下載一種昏迷記憶，讓身體進入昏迷狀態。它一次過可以讓附近幾個人同時昏迷。」晴葵舉起她細嫩白皙的食指，輕輕戳住自己的太陽穴。「這個昏迷徊憶中的記憶是指我們大腦和身體每一個細胞對昏迷的記憶，而不是我們平常所認知的記憶。」

「欸⋯⋯可是妳們⋯⋯？」我看晴葵還有中島小姐跟那支昏迷徊憶針蠻近的，但卻完全沒事一樣。

晴葵裝作沒有聽見，一雙明眸眼望前方。

「警察也會受影響？」

「當然不會。他們的量子晶片安裝了『防毒軟件』。」

我盯著晴葵和中島小姐，難道她們都安裝了『防毒軟件』？

這時電梯門敞開，電梯外有數名病人在等候著，他們不約而同地瞪著我們。晴葵和中島小姐馬上溜出電梯，然後從人群中穿過，我也推著沙耶加的輪椅跟隨著，同時數名病人緩慢地走進電梯內。

我正在思考著這神奇的昏迷徊憶針，它可以這樣輕易控制我們，實在令人畏懼。

電梯內傳來咚咚的聲音，剛進去電梯的數名病人全部昏迷倒在地上，只餘下靠近門口的那位伯伯沒有倒下，他還未知道發生甚麼事，只懂呆呆地站著。

「不用擔心，我剛發了訊息，護士很快便會過來的了。」中島小姐拿著手機說。「我們從後門走吧。」

中島小姐指著右手邊的一道門，然後滑到後門前便停下來。晴葵大步踏向前，雙手用力推開頗重的一雙鐵門。門外漆黑一片，眼前的是一條昏暗的後巷，我們靠醫院裡的光勉強看到街上的情況。

晴葵在她的手機戳了幾下，說：「這兩名警察很快便要後悔！⋯⋯」

「⋯⋯甚麼？」我不明白。

「這邊。」晴葵很快便認到路面情況，並走進黑暗的後巷。

此時輪椅上的沙耶加身體往前一跌，像快要從輪椅上掉下來，我情急下用右手扶著她的肩膀，結果引來肩膀的閃痛，然後輕聲地慘叫了一下。

中島小姐看到這情況，好像已大概知道情況。「你肩膀應該受傷了呢。」

「還可以的⋯⋯」我扶著沙耶加坐回輪椅上。「沙耶加妳覺得怎樣？」

沙耶瞇著雙眼，聲音柔弱道：「我覺得很暈⋯⋯看不清楚眼前的東西呢。」

「她情況不太好，我們要快點了！」中島小姐語氣中流露出擔憂，她的電動輪椅已經衝在我們面前。

我立即加快腳步，不料幾步之後眼前的畫面轉了一下，整個人差點滑倒在地上，這時幸好晴葵伸手拉著我的手臂，她的手比想像中要溫暖。

我感到自己也有點頭暈眼花，於是便停下來，馬上看到自己手上的暗紅色斑已經轉化成暗紫色。

我心底一寒。

「沒事？」

我近距離望著晴葵的雙眼，才發現她的雙眼在漆黑的環境依然十分清澈透亮，猶如夜明珠般，不禁被她的雙眼吸引著。「我沒事的，還可以繼續⋯⋯」

「我來推吧。」晴葵說。

「不用，我來好了。沒問題的，你們專注去帶路吧。」我堅持說。

「我們加快腳步吧！」中島小姐在催促。

我沒有力氣回應中島小姐，只是繼續用我餘下的力氣推著像石頭般重的輪椅。我低著頭推著輪椅，望著路上的混凝土不作聲，四肢漸漸變得像鉛般的重。我憑著她們的腳步聲判斷方向，推著輪椅前進。

我開始分不清到底我是推著輪椅，還是我借著輪椅來支撐我的身體。我只希望快點到達目的地。

我只看到路上的混凝土在快速移動，與我們的腳步聲相伴而行。

「到了！」晴葵的聲音略為振奮。

我們到了一座像巨型貨倉般大的建築物前，外面看起來像一個巨型橢圓形的運動場。奇怪的是這樣龐大的建築物連一個窗口也沒有，或者說至少在我這邊看不見。

面前只有一道門，一個守衛在門旁。這個守衛可是更奇怪，明明周邊都沒有人，他卻抬頭挺胸、筆直地站著，彷彿即使在無人的情況下，也要表現得專業和盡責。

我推著沙耶加和輪椅，距離正門和晴葵他們還有十多米的距離，守衛已經板著臉在喊叫：「這裡已經關閉！回去吧！」

晴葵走近守衛，守衛隨即拿出手機對著晴葵，然後他再回看手機，似乎像接收到一些新訊息。突然間守衛臉上掛著笑容，而且還向晴葵做了個敬禮的動作。

他倆離我有大約十米距離，我聽不清楚他們在說甚麼，只是努力地把輪椅推近門口。

我和護衛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後他的目光轉移到晴葵身上，並以恭敬的語氣說：「明白的，請進！」

「喂！就在前面！」一句差勁的日語從背後傳來。是剛才的兩個警察，他們放足狂奔正在趕上來。

「快吧！」我眼神落在守衛旁的門口。

「真煩人。」晴葵流露出一絲凶狠的眼神，然後大聲喊叫。「我們是重光廳的人！你們給我停下！」

「我管妳是誰！沒有人能夠阻止我們！」兩名警察咧著嘴笑，臉上掛著瘋狂的笑容，彷彿像捉到獵物般。黑人警察再次掏出疑似手搶的物體對著我們。

他們應該是當我們是當成活靶，享受這場『練習』在其中。

「晴葵！先進去吧！」中島小姐向晴葵搖頭。

「嘖⋯⋯好吧！」晴葵一臉不悅，轉身便踏進建築物內。

我們急腳地竄進門內，不忘回頭看一下，在門縫中看到那兩個警察已經在門後不到三米外，然後在門快要關上的時候，黑人警察的手把門截住。

我喊叫：「跑啊！」

此時一把低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證件。」

我邊跑邊回望，看到守衛竟然單手捉著黑人警察的手，然後一聲慘叫後，門便關上。

然而晴葵和中島小姐並沒有停下來繼續往前衝，我忍不住問：「還要走得這樣快嗎？我們到底要走去哪裡？」

「⋯⋯那個守衛很快便會被他們幹掉。」晴葵說。

她說得沒錯。現在的警察，都只是濫用權力的流氓罷了。

我隨即被建築的內部吸引著，這裡比我想像中還要空曠，瀰漫著一種剛落成不久的油漆氣味，基本上甚麼都沒有，而且十分昏暗。

我抬頭一看，這裡至少有七至八層樓高，天花板布滿一塊又一塊的正方形白色帆布，每塊帆布後隱約能夠看見微弱的藍色燈光，這些微光足以讓我們看到四周的環境。這裡感覺就像在戲院內的氣氛一樣。

我眼望前方，四周都布滿眾多極幼細而平滑的白色圓形柱子，由地面直達幾十米高的天花板，支撐著整座建築物。

我推著沙耶加的輪椅繼續向前跑，到了整個建築的後半部，我不禁在想：為甚麼這樣龐大的建築物會這樣空曠？

這時我注意到不遠處有一條約半個人高的橢圓形柱子，上面像有一塊長方形的觸控式螢幕。晴葵馬上走上前去，並在螢幕上點了好幾下，像輸入指令一般。

「這⋯⋯」我冒著大汗氣喘吁吁，臉容快要扭曲起來。「這就是『女神之寬恕』？」

「不是。」晴葵冷淡地說，然後她把手掌放在螢幕上。

柱的後面突然像有東西在移動，細看之下原來有三座黑色龐然巨物從地下慢慢冒上來。

我瞇起雙眼，這三座漆黑的龐然巨物就像倒轉了葵花子直立著。每一座差不多有三個成年人高，張開雙手也不能完全抱著它，頂部和底部都較尖。最特別的地方是這三座龐然巨物不是一般的黑，那種黑色像是完全把所有的光都吸進去，基本上看不到上面任何的質感或仔細的形狀。

面前的畫面就像是突然出現了三個巨型黑色的葵花子，強行將空間打了三個大洞，裡面甚麼都看不見。

它們應該不是洞，只是因為它們太黑，所以看起來像是洞穴。

我覺得它們都像是稍微離開地面浮在空中，可是因為附近的光線並不是很充足，我不能夠百分百肯定。

「這是黑洞嗎？」我走近它們，仰望這三個巨型黑色葵花子。

「這便是『女神之寬恕』。」中島小姐說。

「這是『女神之寬恕』？」我愚蠢地以為會有個女神出現在面前。「那我們要怎樣做？」

「很簡單的，只要走進去，在裡面等數分鐘後，便能夠完成更改和重設量子晶片的設定，也就能夠將死亡徊憶從量子晶片上移除。」晴葵說。

「走⋯⋯進去？」原來『手術』這樣簡單便能夠移除我和沙耶加身上的屍斑，當初我便不應該考慮這樣久。

中島小姐的輪椅滑到中間的『女神之寬恕』前，她舉高右手，在半空中擺動五指，像在劃一些圖案。由於『女神之寬恕』漆黑一片，我一開始看不出她是放在上面，或是放進裡面。

中島小姐完成了幾個手勢後，一道白光像跟著她的手指在黑洞上掠過，然後她畫了一個菱形的圖案，再往菱形的裡面再點了一下。

眼前的黑色葵花子突然在半空中移動起來，我感到空間像被它扭曲一般。

不，它是一分為二。它由一塊葵花子分為兩塊葵花子，其中一塊旋轉九十度，另一塊則沒有移動依然直立著，這兩塊葵花子交叉形成一個巨型的倒十字架的形狀。豎立的一塊的頂部隨即發出耀眼的金黃光芒，像陽光般刺眼。

我瞇起雙眼並以手臂擋住強光，它像一個太陽突然從午夜中偷跑出來般耀眼。

奇怪的是，整座『女神之寬恕』並沒有因此而變光，依然如黑洞一般漆黑。

「來來來，一起把那女孩扶上來。」中島小姐對著我說。

「扶去哪兒？」我在側著頭，避開那耀眼的金黃光芒。

「你面前。」中島小姐眼神示意我前面的位置，我瞇著眼凝望前方由兩塊葵花子交叉形成的倒十字架，其中橫向的那塊葵花子。中島小姐指的是這塊。

「來，把她放在上面。」中島小姐說話變得急速。

我不確定眼前的這塊葵花子是否夠平滑，可以讓沙耶加躺上去。

我走到沙耶加面前。她全身已經變成炭黑色，低著頭坐在輪椅上，我俯身說：「沙耶加，現在我們和你準備去完成『女神之寬恕』，很快妳便會沒事了！」

我說了一些連我自己也不肯定的事，希望沙耶加聽到我的話，感覺會好一點。

沙耶加瞇起雙眼，眼縫內的雙眼已變成烏黑的眼球，死亡隨時會降臨在她身上。

「趕快把她放上去！快！」中島小姐在催促。

我把炭黑色的沙耶加從輪椅上抱起，蹣跚地把沙耶加托高到我的腰和胸之間，走到那塊橫向的全黑色葵花子旁邊。

我抱著沙耶加，凝視著眼前的黑色葵花子。我一直在遲疑，因為它的漆黑像把眼前的空間挖了一個洞一樣。

我感覺就是要將沙耶加拋下一個黑洞去一樣，不確定是否安全。

「還等甚麼？」晴葵給了一個冰冷的眼神。

我緩緩把沙耶加『放進』眼前黑色的洞，沙耶加像浮在柔軟的床墊之上，輕輕下沉。

我放手之後，沙耶加的雙唇微微震動。「清秀⋯⋯」

「不用擔心，會沒事的！」我捉著沙耶加變得又黑又冰冷的手。

我強行擠出一個可以讓她安心的微笑，然後沙耶加便像入睡一樣。

我收起笑容，然後放下沙耶加的手。她的身軀因上面的金黃光芒而變得光白和刺眼，但她躺著的黑色葵花子依然吸掉所有的光，讓我有種錯覺沙耶加是浮在這全黑的葵花子之上。

我伸出已變得冰冷的暗紫色五指，輕撫這塊全黑色的葵花子，頓時一陣冰冷刺骨的寒意由指尖傳到我全身。

我感受到它的絲滑細膩且帶有一種黏性，我以整個手掌稍為用力按下去，完全不是想像中如金屬的堅硬，它反而更像泥膠，但又比泥膠的黏性要強得多。現在整個手掌像被無形的力吸住，頓時向下沉了一截，嚇得我馬上使勁把手拔出來。

我舉起手，駭然發現手臂的部份皮膚剛剛開始由暗紫色轉化成炭黑色。

我內心一沉，驚覺自己往死亡再踏前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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