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叛客》修訂版 1.0 - ⚭ 美食徊憶（4/5）

「看那邊，他們是首批進行『女神之寬恕』的人⋯⋯」櫻井瀧盯著『女神之寬恕』人龍的前端位置。「看他們幾個人的表情，似乎對美食徊憶不太信任⋯⋯看！看！他們正在準備離開！」櫻井瀧說。「嗯⋯⋯！我想到了！」

「如何呢？」我好奇問。

「只要能夠用他們的臉來通過身份認證便可以了！」櫻井瀧伸出手並攤開五指，裡面有兩塊透明三角形的裝置。

「是⋯⋯電子面⋯⋯！」我脫口而出。

櫻井瀧食指輕碰著嘴唇，示意我不要作聲，然後道：「快！反正他們要離開，我叫他們讓出位置給我們便成！」

「嗯，若然他們不願意⋯⋯？我覺得他們會想要某些東西作回報呢。」

「這樣成吧？」櫻井瀧輕輕拉起圍著她腰間的布，露出武士刀的刀柄。

「嗯，可以⋯⋯」我擠出僵硬的笑容。

「你沒問題吧？」櫻井瀧舉起透明的電子面具裝置，對著雄一郎說。

「嗯。」雄一郎毫不猶疑接了那副電子面具裝置。

「那川上一智呢？」我問。「他會失去某些感情記憶⋯⋯真的沒問題嗎？」

「可以的⋯⋯先活下來。」櫻井瀧說。「那我們先出發，你留在這裡吧。」

「我留在這裡⋯⋯幹嗎？」

「看有沒有機會接觸晴葵去問出真相吧，你不是要取回身份嗎？」

「嗯⋯⋯」我點點頭，雖然我沒有任何計劃。

說罷他們便走向『女神之寬恕』人龍的前端位置，櫻井瀧回頭一看，跟我四目交投，示意一會之後便會合。

「讓大家久候。」晴葵充滿冷漠的聲音再次響起。「正如剛才所說，在大家親身體驗美食徊憶之前，我們邀請了三位朋友來作測試，其中兩位已經完成『女神之寬恕』。」

有一秒鐘我以為是自己，但很快我便意會到是台上的沙耶加和那個冒牌貨。

沙耶加、美柚和冒牌貨各自盯著面前的一碟冰冷的鷄肉罐頭。

「他們三人會同時進食同一款的罐頭肉，而靠近我的兩位朋友已進行了『女神之寬恕』，他們二人都已經連接了我們的美食徊憶的系統，只要通過我這個手機程式，便能隨時改動他們接收到的味道。也就是說，他們二人雖然在進食這些罐頭肉，但實際上他們感受到的是美食徊憶餐單上的味道。」

「而且，他們三人看到的畫面會即時跟台後這個大螢幕同步直播，這樣大家便會知道他們看到的畫面的區別。另外，我們會邀請台下一位朋友上來，請他透過我手上的手機程式來選取食物，以作公證。」

「這位台下的朋友需要從手機程式裡選取三款美食，而試食的三位朋友便需在五秒內形容他們正在進食的食物味道。好了，那麼現在我們便隨意在台下選出一位朋友上來，台下有哪位⋯⋯」

「我——！來-——！」

一把熟悉且洪亮的聲音震懾全場。

是我自己。

我舉高左手。

「啊，是位中氣十足的大叔呢，那就讓這位大叔上來幫個忙吧！」晴葵說罷走向台的一旁，準備迎接我。

我一早已經往台上走，沒有等她把話說完。

我只是想借機靠近冒牌貨和美柚他們，然後再看有甚麼機會向美柚和沙耶加解釋，也想找機會向晴葵問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站在台上，三雙冰冷的眼睛已經在瞪著我。我跟冒牌貨還有美柚和沙耶加彼此對望著，感到渾身不自然。

「交給你呢。」晴葵的嘴角露出一抹冷淡的微笑，總讓人覺得她的笑容不懷好意。她以白皙纖細的手將手機遞過來。

再次近距離接觸晴葵，讓我有一種說不出的驚恐。

我不其自然地嚥了一口口水。我不停地叫自己要鎮定，她不敢在這場合隨便發動死亡徊憶的。

我伸過微微顫抖的手，準備接過手機。

晴葵微微瞇起雙眼，正當我要取過手機的一刻，便稍微用力捉緊手機不放，道：「手機，記得要歸還呢。」

不知道是我多疑還是她有意？她這句話的意思是否怕我這窮人會偷了她的手機不還麼？

還是她從冒牌貨那裡聽到我從冒牌貨身上『搶走』了他的手機？所以便在這裡警告我？

我感到被輕視，不屑地看著她。

「你這舊款的裝置從哪裡來？」晴葵察覺到我太陽穴上那塊白色的裝置，冷冷地掃了一眼，隨即目光迅速地回到我身上。

她將身體輕輕靠近，在我耳邊輕聲說：「可惜，它並不可以防止所有的死亡徊憶。」

近在咫尺的晴葵就忽然像化身成為死神一樣，而我則像不小心吸入了由死神呼出的氣息。

這讓人心寒的氣息隨即滲進我的骨髓中，我感到全身的骨頭在微微打冷顫。

死亡徊憶隨時可以由身旁的晴葵向我發出。

我沒想到晴葵一看便知道我頭上的是用來防止死亡徊憶的裝置。

而且我驚覺自己完全忘了把它關掉，一直戴到現在。

現在的我像一頭沒頭腦的豬走進屠場一樣，而晴葵正拿著一把無形的屠刀對著我。

我想還是盡快把這件事完成，然後便離開演講台。

不，不。真相可能就在晴葵身上。

我鼓起勇氣。

「妳⋯⋯到底對我的身體做了甚麼事！？為甚麼我會變成一個大叔？」我的聲音有點顫抖，但我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試探她到底願意說多少。

晴葵一雙明眸冷冷地瞥了我一眼，然後哼了一聲，放手將手機交了給我後，轉身便離開。

「我不知道你在說甚麼。請你快點完成操作，觀眾都在等我們，大叔。」晴葵回頭給予一個無情的回答，然後再次拿起麥克風。「好了，大家現在可以留意這台後的大螢幕！」

「我可是黑木⋯⋯！」正當我想追問晴葵時，台下附近的觀眾開始心急起來，並對著我叫囂。

「快點啊！」

「動作快點！」

「還問甚麼啊？」

可惡。也許這不是最佳的提問時機吧，台下越來越多的觀眾在盯著我，我不能夠在這裡再發問。

在觀眾的叫囂下，我不由自主地盯著晴葵給我的手機，螢幕上有一張美食菜單，上面有各式各樣的料理，它們看起來都像只會在以前的高級餐廳裡吃到。

我往後一看，大螢幕上方佔了大範圍的畫面和我的手機畫面同步，觀眾可以看到我在手機上的畫面；大螢幕下方繼續分為三小格，三小格內是冒牌貨他們三人試食的畫面。

我就隨便選一道菜吧——大阪第一燒。

『大阪第一』是在末日戰前連續數年登上美食名店排行榜頭十名，它其中一道招牌菜『大阪第一燒』就是大家熟悉的大阪燒。裡面有頂級的五花豬肉、扇貝、鮮蝦和章魚等，我還依稀記得這些食材一起放進口的完美融合鮮味⋯⋯

想不到上一次來到日本時吃過一次，就已經是我最後一次能夠吃到。現在連吃一般的大阪燒，都變成只能從回憶中回味。

「看來食物已經選擇了！那麼請三位開始進食！」

背著大螢幕的沙耶加和冒牌貨隨即瞪大雙眼，不約而同輕聲地叫喊：「大阪燒？」

台下觀眾也開始吵鬧，整個場館都被他們的喧囂聲所籠罩。

我回頭一望大螢幕的直播，看到從沙耶加和冒牌貨的視覺出發，他們正在進食的並不是鷄肉罐頭，而是大阪第一燒！

怎麼可能？

我剛才看到現場中他們三人的碟，明明就是裝著黯淡無光的罐頭鷄肉，可是轉眼間冒牌貨和沙耶加二人的碟上便變成了我剛才點的大阪燒。

美柚的碟依然是盛著黯淡無光的罐頭鷄肉。

我再回頭凝視著大螢幕，在沙耶加和冒牌貨的視覺中的確變成了冒著熱氣的大阪燒。

沙耶加用刀將大阪燒輕輕切開，蒸氣馬上從裡面冒出來，我在他們不到十呎的距離，居然聞到一陣撲鼻的香氣。

我心中湧現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全身起疙瘩。

這是⋯⋯電子面具的原理！一定是。對於旁觀著來說，這是一種騙過我們大腦的技術，讓我們眼前所見的畫面，甚至是氣味和觸感都信以為真。

美食徊憶的程式正在無形中影響我們的感知，它通過干擾我們腦上的量子晶片，影響我們接收到所有味覺、嗅覺、視覺和聽覺訊息。

「嘩！是暖的！是暖的！」沙耶加大聲嚷著，感動得聲音顫抖起來。

還有觸覺。

沙耶加的第一個反應不是描述在吃甚麼，而是提起食物的溫度。

這也難怪，我們現在能吃的罐頭都是冰冷的。沙耶加說罷已經熱淚盈眶，道：「是⋯⋯新鮮的扇貝，還有五花豬肉⋯⋯！」

「對！很久沒有食到這樣新鮮的豬肉了⋯⋯！」在旁的冒牌貨附和著，他倆越吃越起勁，開始不顧儀態，嘴角開始沾滿食物的殘餘物。

真的假的？

是否在演戲？

如果是真的話，那⋯⋯現在的我也可以連接美食徊憶享用美食呢。

冒牌貨和沙耶加狼吞虎嚥起來，同時用手和餐具抓起一塊又一塊的『大阪燒』，很快地便把整塊『大阪燒』吃完。

他們不約而同地舉起了碟，用沾滿汁液的手將碟上餘下的食物抹進口裡，並開始失控地不斷地舔。他們的舌頭來來回回地抹著碟子，直到最後一滴大阪燒的醬汁完全被他們的舌頭吸收。

我本來以為他們會停下來，但他們還不斷用力地舔。從台上的大螢幕可見，他們的碟已經完完全全變回白色的碟，相信除了他們的唾液之外，並沒有任何東西殘留在碟上。

沙耶加突然像覺得自己有點失控，慢慢將碟放回在桌上。可是當她發現自己手指沾滿醬汁時，便不由自主地將每一隻手指細細舔過。

冒牌貨並沒有停下來，他一邊慢慢轉動碟子，一邊伸出他的舌頭不斷來回地舔。

他的舌頭輕輕地擦過碟子的邊緣，舔起了一點點大阪燒的殘渣。

他不停地來回地舔，想要從碟子裡舔出最後一丁點兒的味道。他的舌頭不斷地轉動，像一頭貓科動物在不停地清潔碟子。他雙眼瞪圓且緊盯著碟子，眼前的碟子仿佛就是他的整個世界。

冒牌貨突然把碟放回在桌上，碟子被薄薄的一層口水覆蓋著，在會場裡發出閃光。

冒牌貨雙手依然捏著碟子，喃喃道：「好⋯⋯味⋯⋯好⋯⋯味⋯⋯」

大家對冒牌貨和沙耶加的反應感到震驚，大部份人都露出酸溜溜的表情，有些人嚥下口水，並開始覺得肚餓。

在他們身旁的美柚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她看到的。她獨個兒納悶著，對著一堆冰冷的罐頭鷄肉。

「剛才還不就是罐頭鷄肉嗎⋯⋯？為甚麼突然會有大阪燒出現在他們碟上？」美柚沒有把罐頭吃完，只吃了一口便停下來。

對呢，美柚是沒有進行『女神之寬恕』的。

「美柚，」冒牌貨壓著聲音輕聲道：「別忘了，我們之後可以隨時享用保食神之舌上的真正美食⋯⋯！」

這他媽的混蛋，似乎對要搶走我的保食神之舌是志在必得。

「是的⋯⋯！太好了，」美柚的臉上再次掛起笑容。「可是我也要繼續參加『女神之寬恕』，因為這實在太方便，能夠隨時吃到不同的食物！」

冒牌貨聳聳肩，然後苦笑了一下。他像是不明白美柚的想法，若然已經可以吃真的食物，為何還需要美食徊憶。

不過這也代表美柚等一下就會去參加『女神之寬恕』。

「再來一個！」

「對啊！再來一個！」

有些觀眾十分興奮，但也有人對此有保留，並懷疑其真實性。

「演的吧！真好演技啊⋯⋯！」

「這都是演員吧？」

晴葵舉起手指天，然後瞥了我一眼，道：「看來大家都很心急呢！麻煩這位朋友，請點選出下一道料理！」

我看到美柚和冒牌貨的互動，心裡有點不是味兒，看到菜單上剛好有一道看起來頗辣的菜，便不經意地點了下去。

觀眾看了螢幕都嘩然起哄。

他們三個面前都被換上了新的鷄肉罐頭，然後拿起餐具把罐頭肉放進口裡。

全場都靜下來看他們的反應。

我回頭看台後的大螢幕，從沙耶加和冒牌貨的視角可以看到，他們碟上都有兩條虎皮青椒釀肉！

「很好吃啊！很久沒吃過青椒釀肉！」冒牌貨出奇地愛吃這道菜。「咳！咳！咳！」冒牌貨用手掩著口。「嘩⋯⋯辣！」

當然辣呢，我選了特辣的給你！混蛋！

看著冒牌貨受苦的樣子，我的心涼快極了。

可是他並沒有因為辣而停下來，他狼吞虎嚥地用手抓起青椒釀肉，並把它們塞進口裡。他不等待口中的青椒釀肉咀嚼完，便把新的塞進去，然後強行吞下。

不消一會，兩條虎皮青椒釀肉已經被冒牌貨吞下。他再次舉起碟子，一邊轉動著，一邊伸出舌頭，起勁地來來回回地舔。

我留意到冒牌貨的碟上出現了幾滴肉汁，在冒牌貨不斷舔的情況下，肉汁奇怪地變得越來越多，像源源不絕地從碟上流出來。

可是碟上有越多的肉汁，冒牌貨便舔得起勁，其間有數滴肉汁濺到他的臉上，他馬上用手指抹走，並啜走指尖上的肉汁，十分享受肉汁的味道。

⋯⋯不對勁。

「好味⋯⋯好味⋯⋯！」冒牌貨繼續舔。我發現源源不絕的肉汁不是來是碟上，而是來自他的舌頭側的一個傷口。

他的舌頭似乎刮傷了，應該是在舔碟子不小心弄傷了。

可是傷口流出的不是血水，而是肉汁？

這時有兩名醫護人員走到台上，衝向冒牌貨的位置。

我回頭一看大螢幕，冒牌貨碟上和舌頭上流著的肉汁變成了血水。

可是他還在不斷舔著碟上的血，依然以為那些血水是青椒釀肉的肉汁。

我明白了。是剛才他刮傷了舌頭之後，舌頭便一直在流血。可是在美食徊憶的影響之下，便徹底改變了他在舌頭上的感知，讓他一直以為自己的血水便是肉汁，繼而一直在舔自己的血水。

現場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整個場館縱使有至少一萬人，但全都被眼前這畫面衝擊著，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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