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7/2025 16:00
Brooklyn, New York, U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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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mil走得很慢，沿途停下來拍了幾張照片，餘波盪漾的東河、觀光船駛過的水面、彷彿將紐約一分為二的巨大的橋……他忍不住在鏡頭裡尋找著什麼，卻都只看見最普通的風景，就像以前的每一個日子。
布魯克林大橋本身就像一個埋藏無數寶藏的遊樂場，甚至不用跨過它，都能在這寬闊悠長的橋上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他把相機背在身後，鮮紅羽毛晃啊晃，就跟他髮上的羽毛一模一樣。赤紅色彩為漆黑的人點上一點鮮活氣息，在金蛇邊盤桓不去的鳥沒有伸出利爪，而是繼續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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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終於走到橋的另一端，四點過了，離他的晚餐時間還有一個半鐘頭。他在倉庫區行走，這裡比十年前變了不少。店家換了又換，還是有一些熟悉的名字。
過去無人問津的無法地帶早已成為大都會人與觀光客熱愛造訪的出遊勝地，布魯克林區比紐約市中心又更符合「民族大熔爐」的特色，無論是義大利、印度、西班牙還是中國餐廳在這裡都有自己的位置。不同種族的人在相同的土地上甚是融洽，在紐約最南端的區塊建立異鄉人的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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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梭在以鐵灰色為主的倉庫區，鮮豔的招牌跟塗鴉給了這裡一點人氣，他總有個錯覺，他一直看見銀髮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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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庫區後就是布魯克林高地公園，稱不上人滿為患，多是外國旅人與退休的老先生老太太，帶著年幼的孫子來踢球奔跑。
冰淇淋店開著，他一直不記得它的店名，但它在這裡屹立不搖許多年，只此一家別無分號，提到高地公園就不能不知道。他走到櫃檯點一杯冰，莓果優格配苦巧克力，雪白摻著紅梅的顏色搭著深沉的黑棕色，像大雨過後被浸潤的老檜木，苦澀裡帶著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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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著冰走到附近的草地上坐下，這裡沒幾個人，就在一棟玻璃屋後。屋裡的旋轉木馬今日不營業，靜止的馬或高昂著頭或低垂前腳，凝固的童話故事沒有揭開新的篇章。眺望河面，水面並不平靜，有人騎著水上摩托車呼嘯而過。
他一口一口把冰淇淋送進嘴裡，他記得有個人每次都點不同口味，跟他分析哪個比較好吃，下次就全忘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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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很快被吃完，空盒子被扔進垃圾桶裡，他擦了擦手。太陽沒有落下的意思，西半球的白晝就是這麼任性。
算算時間差不多要移動，他再次走到玻璃屋後，遠眺河面，波光粼粼反射著毫不掩飾自己的太陽。明明今日即將結束，河水像鏡子攫住白晝的倒影，一觸即散，卻也在一瞬間回攏復原。
他拿起相機，調整好曝光跟光圈，鮮紅羽毛隨之晃蕩。當他從觀景窗看出去，被框起的城市在河的對岸，聽不見半點聲音。必定的喧鬧成為畫面一部份，無聲電影般悄悄放映。
快門聲落下時兩個青年走來，在離他不遠的台階上坐下。他們沒有看他，約莫二十多歲年紀，比他小一點。他們拿著兩杯冰淇淋，他認出那個淺黃的色澤是芒果、奶白的是茉莉香草，另一杯是淺藍的汽水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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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mil，我跟你說，他們家的這個真的超級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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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記得那是在說茉莉香草，清香混著有點奶的味道，銀髮少年還往他嘴裡塞了一口。那天很熱，是他來到紐約的第二個夏季。
暑假時Viper家有一半的時間在老家，一半的時間在紐約，他們提早父母幾天回來，胞妹和她的朋友們去露營了，家裡只剩他。他還是沒有達成暑期複習的計畫，八月豔陽天無論在哪個地方都熱辣無比，但就是有個人對在這種天氣出門樂此不疲。挑的還不是冷氣房，而是需要走上好長一段路才能到的城市另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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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視線從觀景窗移開，恰好一輛水上摩托車駛過，濺起水花拉出一條尾巴。無論何時這裡都充滿生命力，或許這是為什麼他會願意在大熱天來到布魯克林。
今天的旋轉木馬沒有開，陽光照進昏暗屋內切開三分黑暗，為吃冰的青年們在地上拉出長長影子。
影子交疊，讓他想起有人說過，踩著彼此的影子就能一輩子不分離。銀髮少年說這句話的時候眼裡有光，午後陽光把紅寶石擦得晶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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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mil Viper收好所有東西，鮮紅羽毛被收進漆黑包裡，只剩一半尾羽在他後腦勺與夜色交織在一起。
這是他回到紐約的第2天，Kalim Al-Asim十年來始終如一，半點消息也無。無論網路搜尋還是私人社交軟體更新都停留在十年前，Asim家沒有發布任何公告，知曉他們熟識的父母也隻字未提，就像這個人從來不存在。
他只找到幾篇來自時尚界對銀髮少年一夕之間消失的扼腕發言，可僅是一閃而過，新流行的潮水很快將之淹沒。曾有記者意圖採訪演藝圈的大前輩、同時作為Kalim在校學長的知名演員，但沒有得到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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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時間快到了，胞妹今天約的是一間手工披薩店，位在倉庫區某個角落。客人自己選料，再由師傅烘烤上桌。通常他們都會坐到樓上，用餐的同時窗外天色也逐漸染上午夜藍。
這是他推薦給Najma的店，在這之前，是另一個人推薦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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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離開河岸，眼角餘光看見結伴的青年相談甚歡。如果他在這裡，也許他們也會去買兩杯冰淇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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