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2/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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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mil Viper的十七歲生日一如他以往的生日一樣平平無奇。沒有派對、沒有賀卡、沒有鼓吹要拿奶油蛋糕砸他臉的同學，甚至連曉得他今天生日的人都寥寥無幾。除了神通廣大的同班同學附帶幾個生意夥伴，就只有某個銀髮少年，後者被他強行禁止任何明顯的慶生舉動，尤其是辦派對。
所以今年生日依然悄無聲息地過去。普通的禮拜四，一樣三點放學，沒有籃球隊的訓練，他會直接回家，煮一頓晚飯，因為每週四父母固定不會太早回來──如果他沒有遇到Kalim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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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mil！生……嘿！你知道嗎，Lilia煮了新的料理，是紫色的唉！」Kalim在放學時準時出現，熟門熟路踏進Jamil所在的教室。他已經憋了一天沒有來隔壁班看生日的好友在做什麼，就怕不小心說溜嘴。銀髮少年後面跟著另一個看來隨時會睡著的銀髮少年，Silver微微睜開眼睛，對他舉手揮了揮，「是咖哩。」他說，而為什麼Silver可以在吃了Lilia Vanrouge的地獄料理後安然無恙一直是學校的七大不可思議之一。
什麼樣的咖哩會是紫色Jamil一點也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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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Kalim想吃看看嗎？」Kalim的熱音社學長出現在他們背後，「還是Jamil……」
「不，我不餓，謝謝。」
「啊哈哈，我還有零食沒吃，Lilia要不要來一點？」
兩人反射性答道，從Silver後方探頭的嬌小身影手上還拿著可疑的便當盒，一看就很不妙。「好吧。」Lilia攤手，紅寶星石一樣色澤濃郁的雙眼透露出可惜。
「走吧，Silver。」跟快睡著的少年同路回家的Lilia拍拍Silver肩膀，「明天見啦。對了Kalim，Cater說明天下午要練習，你可別忘了喔。」
「才不會呢！明天見啦！」Kalim露出大大的笑容，成功在Lilia再次推銷手作料理前跟他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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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教室只剩下三三兩兩的人，初秋的下午三點太陽躲進雲層後方，有點風，倒也不嫌熱。教室位在三樓，Jamil坐在窗戶旁，可以看到操場上已經開始有樹葉被吹落。Jamil拿上書包，對一反常態的Kalim嘆了一口氣，「你有什麼事？Kalim。」
「我們去中央公園吧！」
「蛤？」
Kalim就像突然想到什麼，拉起他的手，說著「快點、快點、」，帶他跑出教室、跑出校園。金蛇順著少年的笑容響徹更響亮的鈴聲。
三點半，太陽往雲層裡又擠了一點，一黑一白的少年在大都會裡自由奔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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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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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約的中央公園遠近馳名，水泥叢林裡的烏托邦、現實生活外的避風港，媲美英國倫敦海德公園和法國巴黎布隆森林的「曼哈頓的奇蹟」。Jamil時常來這裡，穿過它去博物館或者找個地方坐下來讀一本書。偶爾旁邊跟一個銀髮少年，書──通常是漫畫──看著看著就睡著了，嘴裡喃喃說著：「不……那個不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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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mil跟著葫蘆裡不知道賣什麼藥的大少爺從70街的地鐵出口一路走到接近天使雕像的拱橋下，Kalim放慢腳步，沿途東拉西扯，話題左至化學實驗室燒焦的桌子右至烹飪社的新口味蛋糕，就像他們初次見面那天，什麼都可以成為聊天的點子。天氣宜人，確實是個適合來公園的好天氣，Jamil走在Kalim後面一些，再往前就是林蔭大道，難道這傢伙找他來只為了散步？
也不是不可能。他在心理嘆一口氣，他永遠搞不懂銀髮少年的各種突發奇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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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Jamil！」Kalim突然轉過來，懷中抱著什麼，背包拉鍊沒有拉，鉛筆盒整個掉出來。沒注意到的Jamil差點和他撞個正著，他們靠得很近，紅寶石裡倒映著另一個人的身影。青春期的少年身高長得飛快，Kalim是個意外，他一直比同齡人矮了一點，導致Jamil還得稍微低頭看他。
「生日快樂。」Kalim說，露出他的招牌笑容。他舉起手裡的東西，「這個、呃、Sam那裡有人當的，我也看不太懂，不過聽說狀況還很不錯……」Jamil看了眼黑色機體，然後看向戰戰兢兢的Kalim，銀髮少年有那對黑曜石一瞬間被擦亮的錯覺，「Jamil，十六歲生日快樂！」他再次為好友送上祝福。池邊的鴿子振翅高飛，掉了幾根羽毛，飄到銀白的頭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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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mil看上去有些無奈，他嘆了口氣，「Kalim，你……」
「唉、那個、Sam說不能退貨喔！」銀髮少年把東西塞進Jamil懷裡，「Jamil很喜歡拍照……每次出門你都拍得很認真，所以我想你應該會喜歡……你喜歡嗎？」
Kalim的小心翼翼讓他覺得有趣，同時也有點頭痛。他仔細看了那台據說是別人典當給Sam的相機，沒什麼使用痕跡，就像買來後就被主人束之高閣，直到今天才重見天日。擁有一台相機一直在他的計畫裡，本來在今年底他會按計畫購入第一部相機，沒想到會遇到這種情況。
「唉、真的不能退貨啦，所以Jamil……」少年的手在空中比劃，他都要懷疑他到底是美國人還是義大利人。
「謝謝。」Jamil略略勾起嘴角，連自己也沒有發現。
「如果Jamil不收下……唉！」Kalim瞪大雙眼，隨即笑了起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喜歡！」
「但是──」
銀髮少年緊張看他，像鄰居家的大狗要被抓去洗澡前無用抵抗的神情，「我不隨便收別人的禮物。來我家吃飯吧，我記得你說想吃看看道地的家鄉菜。」
說完，他看著他，銀髮少年呆住三秒鐘，才終於反應過來。他的雙手拍上他的肩膀，跳起來，三歲小孩拿到萬聖節糖果都不會這麼興奮。Jamil被Kalim的舉動嚇了一跳，明明這人比自己大了幾個月，怎麼就這麼像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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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mil把銀髮少年頭上的羽毛撥掉，再把被冷落已久的鉛筆盒撿起來，放進Kalim的書包裡拉上拉鍊。相機此時在送禮的人手裡，Kalim也沒仔細瞧過這個東西，雖然看過不少，可畢竟操作的人不是他嘛！
「Joseph什麼時候會來？今天晚上不是有活動？」Jamil確認好每個拉鍊都好好拉上，不會再有東西掉出來。不然明天恐怕就會看到大少爺被文學課老師罰站在走廊，理由是作業掉在公園，或被狗吃了。
「喔……慈善晚會而已，我也不是每次都去。」Kalim擺弄相機，打開電源，「別管這個啦，Jamil，今天可是你生日唉，壽星不是該許願嗎？」
「你還能從背包裡拿出蛋糕？」
「呃、不行……但有什麼關係！沒有蛋糕也可以許願啊，這可是壽星的特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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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中央公園依然人很多，不過大多聚集在大草坪上，沒有多少人在噴泉廣場逗留。他們終於走到天使雙手涵蓋的範圍，坐在池邊，已經快要下午五點，他該傳訊息跟Najma說今天晚上要自己看著辦。
他拿出手機打字，一旁的Kalim踢著腿、哼著歌，無憂無慮一點也不像昨天化學小考險些得到一個F。
「Jamil許了什麼願？」
「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Jamil抬眼看他，而銀髮少年看著遠方，透紅的眼睛像貓，承載一個宇宙的重量。
「咦？不是說前兩個說出來、最後一個放心裡，這樣才會實現嗎？」Kalim轉過來看他，眉毛浮誇地揚起。
「嗯……或許吧。」他送出訊息，胞妹馬上回覆，說那她點外賣吃。
「那告訴我吧，Jamil.許了什麼願望？」Kalim見Jamil收起手機，趁機問道，他轉頭向右邊靠近，鼻子不小心碰到另一個鼻尖。
「平安順遂、世界和平。」Jamil微不可查地往旁邊挪了一點，「大家不是都這樣嗎？」
「唉，那Jamil沒有自己的願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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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髮少年看他，華貴的紅寶石此刻只映了一個人的影子，大商人的孩子不是從緩緩駝鈴聲中信步走來的商團行者，他不販賣任何東西。
「不是不能說？」異邦人沒有得到答案，但他仍然給他的摯友最燦爛的笑容。
「這就對啦，生日快樂，Jamil！」Kalim再次把相機遞給他。
「這句話你今天要說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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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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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mil在噴泉廣場附近走，時不時停下腳步拍兩張照，Kalim原本在他身邊轉，不一會兒就被群鳥吸引目光，去陪小弟弟餵鳥了。似曾相識的場景，只不過這次沒有人迷路，也沒有人煩惱回不回得了家。
Jamil不是初次使用相機，卻是第一次這麼有在拍攝的真實感。當他再一次把鏡頭對回畢士大露臺，透過觀景窗，他看見銀髮少年開心地跟路過的少女們閒聊、合照，想必都是他的粉絲。除了初識那一次，他再也沒見過Kalim隱藏那頭耀眼的銀髮，平時走在校園裡也會遇到相同情況。
他靠在拱廊露臺紅磚色的柱子旁，陰影覆蓋的拱門相當涼爽，相對噴泉處無比明亮。送走粉絲，Kalim抬頭看見他，開心地朝他揮手。銀髮少年說了幾個字，他只來得及接到自少年舌尖吐出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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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聽清Kalim對他喊了什麼，只見他張開雙手，在天使的看顧下跳起舞。
Kalim確實很會跳舞。少年身段柔軟，即使沒有配樂也跳得自在，他不是唯一的觀眾，但直覺告訴他這場舞是為了他跳的。
──為了他。
想法一閃而逝，他沒能成功抓住那絲說不清的情緒，但也不重要了。沒有人會願意移動腳步，他想。一直以來，那個少年都有一種魔力，他用全然的善意對世界，似王爾德書裡那尊鑲滿金銀寶石的王子雕像，掩蓋所有不幸與悲哀。鎔鑄的流金被重塑成像，沒有渡冬的燕子也沒有飢寒交迫的人民，一切美好世界的半成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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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有人拒絕這樣的善意。
他像燃燒的火炬，熾熱，光明，遙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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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意識到觀景窗裡出現少年的舞姿，直到他發現，已經是他將鏡頭對焦在Kalim彷彿世界如他希冀般和平的臉上。逆著光仍能看見他微張著眼睛，一對紅寶石閃動著光。
喀擦。
快門聲拉回他的意識，他放下相機，看少年結束那支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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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lim對著聚集來的觀眾行了下台的禮，彎腰拿了書包就朝他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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