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降落時是跨海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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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mil走過空中走廊時沒有想任何事，耳邊是孩子興奮的聲音與年輕父母疲憊的安撫，更多的是比他小幾歲的青少年描繪本次旅行的模糊樣貌。算算時間差不多是暑假，多的是出遠門的人。
除卻機票，寄信的人貼心安排落腳處，不知怎麼搞到的長期住宿，還是他去過的地方。那讓他幾乎可以確認是誰寄了這封信，然而過去沒有留下聯絡方式，信件上也無，他不知道對方是否還在老地方，或早就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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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通過一切手續，行李輕便到他甚至不用去領。一個旅行袋、一個後背包和一台相機承載這趟旅途所有重量。現成美金也是家裡拿的，壓根來不及換，雖然不多但有卡好刷的時代倒也夠用。家人久居他鄉和時常出差的好處就是臨時出遠門也能什麼都不缺。
Jamil幫手機換好卡，待網路正常先傳訊息給Najma，夜貓子馬上回訊息，言下之意她這幾天很忙，過幾天再碰面。他在家庭群組發一張機場的照片說明自己抵達，父母前後腳傳了貼圖，習慣性叮嚀幾句日常生活，每一次孩子出門都得來一遍，即便雙方隔著不曉得多少個時區也抵擋不住Viper家女主人的叨唸。母親顯然算好時間，標註女兒時不忘關切週間凌晨她怎麼還巴著網路不放。
取材順利。母親對他說，有記憶以來Viper家四處奔波是日常，除了工作所需，他們從來就不是待在家的性子。至少他以外的人不是。
至今他也不知道自己算是哪一種人。因為工作需要他總會去各種地方為新作品取材，除了國內，他的足跡遍布歐洲乃至東方。與世上其他滿世界跑的人最大的不同許是他有人等他回去。雖然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看到全員到齊的場面，待Najma畢業後比較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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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mil收起手機，走到機場外頭攔計程車。雲層很薄，空氣悶熱，所有光源來自人類新神話創作出的冰冷造物。回歸天然溫度需要一點適應，但下一秒就坐進車裡顯得大自然的抗議衰弱無力。
空調開得很強。空氣中瀰漫略為刺鼻的菸草味，過了許久他才意識到那是大麻菸，劣質品。黏在陳舊的座椅皮革上，混雜微妙的速食味道。
真正的大麻不是這樣！有誰皺眉，擤了鼻子，說大麻該是中性的香氣，才不是這種像胡椒水打翻一樣的嗆辣氣味。
他向後靠在椅背上，距離目的地有一座高架橋和半座城市的距離，電台傳出帶著雜訊的歌曲，是他聽不懂的重金屬搖滾，曾有誰拉著他說有趣。
半個小時多的車程在繁忙大城市裡顯得緩慢，卻又因為它的巨大不得不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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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家鄉，今晚的天空什麼也瞧不見，月亮跟他在反方向，星星──他本就沒在紐約見過幾回星星，除卻越過布魯克林大橋、躺在玻璃屋附近的草地上時看過幾次。
深夜在人類圍剿下被迫綴上華麗的裝飾，海洋之心一般華美燦爛的東西，寂靜軀殼裹藏掩不住耳語。
計程車駛進百老匯街時已經凌晨三點，夜間價格比初到乍來時漲了不只一點，他付完車錢朝飯店走去。回首瞥一眼，車身貼著熟悉的廣告可他來不及細看。連車尾燈都不捨得施捨的司機與他分道揚鑣，不知三條街外奔鬧的警笛聲與之有無關係。
很快他被迎入門內。不曾熄燈的飯店彷彿正值下午三點十五，陽光會斜斜射進來，打在彩玻璃上，為大廳鋪上一層〈聖禮的辯論〉。辦好入住手續，看一眼門外，暖黃燈光鑲嵌進一片午夜藍，泛黃書頁間有人放上紙籤。四周頓時安靜，無名者按下靜音鍵，放緩速度，如老電影裡酷愛使用的長鏡頭。
Jamil不是導演，仍不禁期待會有誰推門而入。
他看見一頭銀髮的少年出現在門邊，探頭張望不知道在找誰，少了一邊的金蛇異常響亮，似乎就在他耳際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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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
回過神，周圍還是相同步調。
他點頭致意，拿起房卡並禮貌拒絕想為他搬運行李的服務生，頭也不回朝電梯走去。
並沒有幾個人要搭乘，即便要搭也不是同一邊，叮的一聲上樓時他獨自走進鐵盒子裡。
是他的錯覺，周圍不斷出現銀髮少年。
他閉上眼，將不切實際的幻象悉數包裹進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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