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綠葉將那個包袱給方王氏,蔻丹以為她會露出或是鄙夷或是驚訝的表情,殊不知她倒是欣然地讓白露上前接了。
將不相干的人都弄走後,她們才開始談。
「蔻丹姑娘這次送的禮挺不錯。」
「都未開封呢,你怎知?」
「那個血腥味兒,想都不用想了!非常符合你與妾身的風格。紫菜如何我也不與你追究,就當是給你的禮物了。」
「你願意與我同等?也罷,都敢開奼紫閣了,你我身分倒是差不多。」
以為方王氏會因她那番幾乎算是挑釁的話會發火,沒想到對方卻是面色淡然。
「先提提正事吧!我乃替三皇子過來與你進行交易。」
「哈!你莫不是腦袋被門夾了?我這等花娘有何資本可與皇子交易?那個指甲方子你自己琢磨我不信你弄不出來。」
「方子也要,但重要的是你那雙手。」
「這沾滿男人與鮮血的手你們也要?隨便找都有一大把,別不是我妄自菲薄,比我美的還真不少人。」
「這件事也僅有你可以辦,就憑你的生辰八字與長年浸染鮮血的手!」
「有何好處?先說來聽聽。」
「榮登大寶之時便替你與你家人除了賤籍,並封你為一品誥命。」
「那種東西奴家並不看在眼裡,老實說,早該我自賣自身便被除了宗族,那誥命也不能替我爭飯吃只會礙手礙腳,誰要便要去。何況……奴家也挺怕那鳥盡弓藏之事。」
「就說滾過風塵的世故老道,你也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了。那換個說法,若是願助我方王氏一人呢?」
「這倒是靠譜一些,不過你又能提出什麼樣的條件要我相助?」
「想求你替我全了研究,那研究與你的方子有著莫大的關係。」
「啥勞子關係?」
「你知道苗疆蠱術嗎?」
「哈!苗疆早已被先帝所滅,為的就是避免蠱術禍害人,這只要知曉本朝歷史便會懂得,你方王氏難道不懂?」
「這你可就不知,我母親便是出於苗疆,蠱術那是苗疆傳女不傳子的技術活,先帝可不知妾身娘親違背族規嫁與外姓人,自然免了那場禍事,所以現下由我承繼。」
「與奴家何干?」
「你那方子妾身的確已琢磨出來,但現在缺的就是你的協助,此事若成你我兩人皆有益處。」
「有何益處?」
「這方子可助你達成青春永駐之效。」
「呸!你少糊弄人了!這方子我使用之後僅能於護手,何來永保青春之效?」
「使用方式不對,自然效用打折,何況那也僅是殘缺片段。」
「那你自個琢磨,都已知曉方子內容了何須奴家相助。」
「要是可以,妾身也不想如此。」方王氏撇撇嘴,續道:「此方需要不同人指甲長期依此方子用於同一人身上,且此人須長久吸取不同男人精氣。最後配以蠱女的本命蠱所殺之天命人精血才成。」
「難怪如此,與不同男人睡過便不是你這少奶奶可做的。然而,這與需要奴家協助有何關聯?」蔻丹向著方王氏諷笑道。
方王氏也不惱,僅是喝了口茶繼續談。
「也不騙你,妾身也是看著能夠青春永駐之效而要與你做出交易,然而三皇子需要你的是刺殺。」
「宮內大內高手何其多,殿下手裡也有不少能人異士,何須由我出馬?論姿色,比不上宮內嬪妃;論智慧,比不上謀士;論武力,也比不上江湖人士,連普通的男人力氣大些便可將奴家殺了,要奴家何用?」
「已得到暗報,皇上即將來此地行宮,這將會是大好時機。」
「皇上都是暗訪了,身邊哪不會有高手護衛,奴家還未近身便會死無葬身之地。」
「這便是我與妳之約所需,妾身不才,還未能弄清楚你與我的天命人是誰,然而目前可知是皇帝的鮮血可替代天命人,這便是我們所需,何況……你也年華老去,於嫣紅樓再怎麼撐著當頭牌也就那幾年了,何不賭一把?劉大娘那人可是已經把嫣紅樓的地契交出來了,論理,我已經是你的主子了。」
「你!」
「妾身也不喜歡用威脅的,但要是你真的不願替我做事,那妾身也沒辦法。當初要不是因為贖了白露,妾身也不會知道你。」
蔻丹狠狠的瞪著白露,對方僅是將頭垂的更低但不見恐懼。
「你也別怨她,各憑本事不是?好歹你也知曉了此方真正的效用也不虧了。」
蔻丹想了想發現完全被方王氏給攢的死死的,沒有退路,只能咬牙答應,卻仍舊不甘道:「那白露呢?你要如何處置?」
方王氏沒解釋,就是讓白露脫下衣裳,只見背部刻著充滿了不知道是什麼語言的文字,鮮紅的像是剛刻上去有點悚人,隱隱的,蔻丹覺得那些字就像是蟲一般地在白露的背上蠕動著。
「白露是我正在培養的子蠱,別有他用沒辦法交給你。」方王氏笑了笑,又接續道:「你也別氣,用活人養蠱的過程可也不是每個人都受得住的。」還俏皮地眨了眨眼。
方王氏拔了頭上的簪子朝著手指一戳弄了個傷口將血滴進茶杯裡,接著,便上前去掐著白露的嘴把茶水灌進去,沒多久便見到白露開始顫抖,還有隱忍痛苦的呻吟聲,背上的字跡更顯的鮮紅,蔻丹之前還覺得是錯覺,現在看到白露背上的紅字開始蠕動甚至有著要鑽出皮膚之勢,其實蠻噁心的,尤其是見到白露最終站不住跪在地上口中開始吐血,顏色紅中帶黑之外還可見到內有蟲子在地上掙扎著向方王氏爬去,站在方王氏一旁看著的她都自覺有點受不了。
但看到白露這樣活受罪,不知為何,蔻丹覺得氣順了。
※
幾乎是連滾帶爬得回去守門,綠葉想不透剛剛在園子裡遇到的血人是從哪裡跑出來的,反正她只想趕快離開方府這個鬼地方,剛剛那個丫頭再確定安全後就暈了過去,看在要不是她死活要人家帶著她去淨手,不然不會受到那麼大的驚嚇份上,綠葉只好求守門的婆子看看能不能去找個人來把這丫頭帶下去。
她其實不大指望人家會答應,畢竟剛剛那個園子裡有個鬼東西在晃悠著,誰敢跑?而且方府這個宅院她瞧著就是雖然透著股詭異,但是裡面的人規矩得不像話,會答應反而才奇怪,但沒想到聽了她的話,婆子只是點點頭,吩咐了對方幾句便自己一人把丫頭給拖走了。
阿彌陀佛,暈過去似乎也是好事了。
只是現在剩她一個人守門,剛剛還被嚇上那麼一下子,說不怕是騙人的,姑娘究竟事情談完了沒有?
站了一會,綠葉沒事兒幹,但又覺得害怕不大敢再離開現在這個位子,只能開始瞎琢磨剛剛那個血人的來歷了,小小聲的自言自語權當是娛樂,反正也沒人看到不會有人當她神經病。
仔仔細細的回憶剛剛那個血人的模樣,雖然渾身是血很恐怖,但是她可以確定是個女人,儘管服飾破爛,但根據她當蔻丹姑娘貼身丫環的眼光,還是辨認得出衣料子的好壞,那個女人應該不會是像她或是白露這等丫環之流,只是正常來說,像是這樣心神不正常的不可能會被留在大宅裡怕會衝撞到其他人,那又回到原點,方府的地位再加上方家三爺不斷地抬姨娘進府,照理說這宅子的人應是不少,想想一個姨娘就要多少人服侍?因此,方家不可能這麼冷清。
另外,方府都有個方三爺了,自然有大爺與二爺,大爺與二爺都在外跑買賣,妻小都留在家鄉,方三爺沒像大爺和二爺一起出去跑買賣倒是因為據說三爺兒時是個讀書的好苗子,家裡便想著讓他走科舉路子看看能不能為祖宗爭光。
綠葉想到這僅是嗤笑一聲,方三爺當讀書人的清正廉潔她不知有沒有,倒是後來紈褲子弟風流性是學了十成十。
等等?這樣看來,對大爺和二爺的妻子來說,小叔不斷地往自家房裡塞人需要的地兒一定不小,還沒加上吃食與日常嚼用那一大筆銀子,怎就不見妯娌吵架的事?就算方家三房都用體己銀子解決了,怎就沒人管管?
同時,蔻丹姑娘畢竟是花娘,雖然一般富貴人家宴請也偶爾會請他們出場,但是這次方王氏雖然表面上邀人赴宴,實際卻是與姑娘單個見面,儘管是方三太太個人願意自降身分,但是姑娘接的帖子可是有方家的名頭,理應還是會見到大太太與二太太,或是她們的貼身丫環或嬤嬤,然而至今不見人影,甚至綠葉曾預想中方家三房之前抬進府裡的女人們會遣來親信打聽消息的狀況都沒有。
實在是太安靜了,和平的詭譎。
綠葉不禁大膽的猜測,或許那個瘋人就是三房裡的姨娘或是丫頭,她和那個被帶走的丫頭逃回來時的狼狽樣,守門的婆子不見驚訝就像是常常看到一般,甚至熟門熟路的隨便一翻就有武器,關於這一點也很奇怪。
綠葉突然有一種她好像不經意和主子踏進了一個危險風暴的預感。
姑娘,你怎麼還不出來?綠葉想回樓子裡。
※
蔻丹離開屋裡的時候見到守門的綠葉的狼狽樣不禁覺得奇怪,待回去樓裡時綠葉坦承在方家看到了一個瘋人,同時表示覺得方家怪怪的。
方家都成了方三太太的養蠱盆子了,裡面不怪那才有問題。
府中上上下下都中了方三太太的蠱,早就被人牢牢控制在手裡,方三爺甚至早已失了心神被關在家中地牢,大爺與二爺則是為了維持方家的營生勉強可以在外行走,但也無法擺脫方王氏的掌控。
至於那個在外面四處風流的方三爺,方三太太笑說她既然能讓人喪失心神,也可控制心神,她需要活人養子蠱,與其靠三皇子提供,還不如靠她自己,還可以另外運用三皇子給的人。
看來之前進了方府的姨娘們甚至丫環、婆子、小廝等人早就成了方三太太養蠱材料去了,能自由活動的大概就是方三太太與三皇子的人手,而綠葉說她看到的或許是還倖存但是也離死人差不了多遠的失敗品。
嘛!總是會有那種沒關好的漏網之魚。
方王氏告訴她會趕緊安排與三皇子的人手見面,叫她安心地等著,果真不出三日便從綠葉那裏得了信。
知道了嫣紅樓已經不再是劉大娘的,蔻丹也就不再把她放在眼裡,都不是老闆了還成天對她罵罵咧咧、挑三揀四當自己很行?
所以她也就更加隨了自己的性子來,要接不接客更加由她自己說了算,不過方王氏傳信的內容也就是叫她空出一晚的時間待客,招呼也早就替她和大娘打了省了一番口舌。
不過那一晚蔻丹驚訝了一把,沒想到有生之年居然可以見到真正的龍子鳳孫!
只見當晚她梳洗妥當,就見到大娘點頭哈腰地領著三位披著斗篷遮掩面貌的人進入,綠葉正要上前擋人說一次只見一人的規矩,就看對方便將兜帽拉下露出了面貌,其中之二便是已喬裝成男子打扮的方王氏和白露。
見到她的疑惑的眼神,方王氏讓她要綠葉退下後才介紹最後這人便是三皇子。
悄悄的打量對方,長相不算差,舉手投足間自顯貴氣但氣質陰鬱,嘴唇略薄,男子薄唇多半為情感涼薄之人,三皇子本人皮相最大的敗筆便是那雙狠戾的眼,任何上位者見到那雙眼便不會喜歡。
看到這人,蔻丹拿不準是否真要認命受方王氏挾制替人做事了,不會隱藏野心的皇子比閒散王爺更加的危險。
其實也就是聽方王氏向三皇子彙報這陣子的動向和介紹她這個人,方王氏提到要用她作為刺殺皇帝的探子,蔻丹顯然看到三皇子皺了眉頭。
眼見方王氏講完所有事宜,睞了她一眼拋出詢問的眼神,蔻丹抿了抿嘴才笑著道:「其實奴家聽得雲裡霧裡的,也不懂那些安排部屬,只要把事交代下來,奴家自會收拾妥當。不過倒是有一個疑問可否問問殿下?」
「何事?」
「殿下是否早已到達此地?之前包下城東附近的飄香茶樓的主子便是您吧?」
三皇子挑了眉,反而看向方王氏,就見到對方笑了笑開始解釋。
「那是我娘家包的,也不過是哥哥生辰要慶祝罷了,怎會牽扯到殿下呢?」
「那倒是我聽誤了消息。」蔻丹笑了笑,自罰了一盞。
「不過,也不全然和殿下無關,殿下的確是有請人送了賀禮給家兄沒錯。」方王氏似是剛想到又提了一句。
「你多嘴了。」三皇子冷冷地出了聲,方王氏也不以為忤告了罪。
蔻丹覺得方王氏與三皇子之間的關係似乎熟捻的不大尋常,但想了想覺得這與她無關便又拋到一邊。
總體來說,此次會面主要便是面授機宜,她要做好準備。
※
綠葉僅是盡職地守在門外看著空蕩蕩的外頭,老覺得有視線不斷的從空氣中射來,有種芒刺在背之感。
大娘這次引來的貴客穿著奇異,原本她是要擋下來,哪知道兜帽拉了下來居然大部分會是熟人,至於那多出來的男子她偷眼瞧了一眼覺得對方氣質不同,多半這才是真正的貴客,這地方便不須要她這丫頭,反正,白露也留在裏頭若是要端茶遞水,就由她代勞便罷。
她綠葉就認分的做個守門人,但說實在話真的好無聊。
無聊到她只能蹲在地上盯著地毯的花紋想著這些線條的組合哪些像是姑娘的舞姿,輕盈又不失優雅,又想著今天的膳食不知道會是什麼?感覺很久沒和小翠說說話了,不知道對方會不會怨怪她?又或者她欠二愣子的人情要何時還?
這麼一想覺得雜事紛亂,讓她覺得腦子犯暈開始想睡覺。
不自覺的開始點頭打瞌睡,還好耳朵尖聽見由裡到外的步伐聲,綠葉精神一振站起身來等著屋內開門。
便見到貴客如來時一般帶著兜帽,姑娘走在其中似是送行,她趕緊要跟上去卻看到姑娘打了個手勢叫她別跟上,只得無奈走進屋內避開姑娘的寢房開始收拾。
收拾妥當,綠葉卻覺得身旁的氣氛有些怪異,不知為何,似乎過於安靜了。
正想出去叫個人來去拿盆花來替換屋內有些枯萎的牡丹,才踏出門外便覺後頸一痛便人事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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