蔻丹 - 進宮？

　　才兩日，蔻丹如願看到自己的侍女回來了。

　　雖然很明顯是受過折磨而奄奄一息，看起來在鬼門關前溜達了很多次。

　　王斂娘表示人差點搶不回來，不過蔻丹是不大信，她還要看看能不能從綠葉的嘴裡翹出點什麼資訊卻是徒勞無功。

　　本來綠葉在蔻丹的認知裡就是個悶聲不吭的老實人，被帶走後又回來較之以往更加的沉默，逼急了就看到她渾身抖如篩糠般縮成一團，嘴裡就是不斷地重複姑娘別問，拜託不要問。

　　綠葉究竟是經歷了什麼？蔻丹不知道，倒是小翠再把綠葉帶回來的第一日上夜時向自己秉報綠葉怪怪的。

　　綠葉的頸子再下去一點似是有文字的痕跡。

　　莫不是綠葉如白露一般成了子蠱？

　　蔻丹關上門逼綠葉將衣服脫下證實了一切，綠葉身上的紋路較之白露更加的複雜，顯見就算是子蠱也比白露更加受到重視。

　　蔻丹可不信自己的丫頭能有這麼值得培養的地方值得搶，就算是上佳的煉蠱材料也不是這麼找的，只能當作是對方恰好撿到寶。

　　不過這也代表著綠葉無法全部受她掌控，原想著進宮時看看能不能把人也帶進去讓己方多一點人手，看來只能放在外頭了。

　　意外的是，進宮當日王斂娘說要把綠葉也帶上。

　　「方三奶奶，莫不是你當我蔻丹是笨蛋？你們有在她身上動手腳叫我如何不擔心你們到時反水？」

　　蔻丹看著對方皺眉，問了身邊的丫頭後才露出了一抹笑。

　　「你不說我倒還忘了這人是從我母親那帶回來的，怎麼可能一點手腳都沒動過？也怪我記性差了，難怪你不願意帶上自己的心腹。」

　　蔻丹只是撇撇嘴不做任何發言。

　　「你的丫頭和白露一樣成了子蠱，倒是沒想到會有這麼好資質的人。不過那是你的丫頭我也不方便動，也不會允許母親動過的。」王斂娘笑了笑，用自己尖利的指甲再指頭上開了一個口子叫綠葉開口將血喝下去。

　　蔻丹只見到自己的丫頭喝下去過沒多久便如同當初的白露一般，但是反應更加的劇烈，綠葉不僅是像白露一樣吐了血，背上的字跡更像是直接從皮膚上拔起一般立起來閃爍著紅色的光芒，她見到王斂娘瞇了瞇眼，也不問她一聲便扯過她的手也劃了一道口子，將她的血滴在綠葉的背部上。

　　她的丫頭整個人痛苦的蜷起來不斷地在地上打滾，黑色與紅色的血混合變成了暗紅，如同之前白露的狀況一般，綠葉的血中也有著蟲子在地上掙扎，爬向王斂娘。

　　王斂娘上前一腳將綠葉踩住並喚上丫頭固定，低下身子從綠葉的背上挖出了一條極大的蟲子，不認真的看會以為是水蛭之類的，但這蟲子與水蛭相比更加的細長，活動力相當的旺盛。

　　「這蟲子是我娘的本命蠱分身，混著我的血吃下去，這丫頭除了我娘和我之外也會聽你號令，這樣就不擔心會背叛你了吧？」王斂娘笑著道。

　　蔻丹望著在王斂娘手上拼命蠕動的蟲子覺得胃裡一陣翻江倒海，但還是只能捏著鼻子吃下去，吞下去後她彷彿還能感受到那蟲子經過自己的喉嚨那旺盛的生命力的蠕動感，令自己還乾嘔了一會才能回復正常。

　　而綠葉，王斂娘像是吟詠歌曲一般不知道唱了什麼，綠葉身上閃著紅光的字漸漸的黯淡下來，在地上呻吟哀嚎的丫頭也似是解脫了痛苦安靜下來。

　　「我的丫頭現在這樣，也無法帶進宮吧？」蔻丹看了看暈過去的綠葉道。

　　「不用擔心，妾身自有法子。」王斂娘笑了笑，指了指轎子示意蔻丹該走了。

　　蔻丹哼了一聲上了轎，心中倒是暗想王斂娘究竟會如何使綠葉能夠與自己進宮。

　　轎子搖搖晃晃的，蔻丹沒那個心情估算究竟走了多久，她想著是將要進去的行宮究竟會是何模樣？究竟會不會與當初在當官家小姐時偶爾經過看到皇宮大門一般的恢弘大氣？

　　她在一處偏僻的地方下了轎，估計是角門，不過一抬起頭她感到有些的驚愕。

　　這地方與其說是行宮，不如說是道觀吧？清清冷冷地，空氣中還有一些檀香的味道。王斂娘莫不是給錯服裝？她該穿的不是宮女服吧？

　　王斂娘在蔻丹下轎沒多久也隨後就到，綠葉也到了，低垂著頭讓蔻丹看不出神色。

　　王斂娘有規律輕輕地敲了敲門，沒一會便有一人出來，是個公公。

　　來不及見禮，只見到公公有些急著開口便說：「貴妃娘娘已久候多時了，趕緊和咱家過去吧！」

　　她便和王斂娘跟在公公的身後急步而行，至於綠葉，被公公背後的小公公不知道給帶到哪裡去了。

　　「等等見到貴妃娘娘，你別開口，一切有我。」站在寢殿前的王斂娘這麼說。

　　蔻丹不可置否，貴妃娘娘哪可能會與自己搭話，倒是更加好奇王斂娘究竟是如何除了皇子之外竟也能與深宮婦人又搭上線？

　　「好久不見了，斂娘。」她們行了禮，還沒抬頭貴妃就急急地走過來抓住了王斂娘的手，蔻丹僅掃到貴妃的裙角不敢抬頭。

　　「民女也久未與娘娘相見了。」

　　「這什麼話，不過也沒辦法你竟是嫁到了這麼遠，本宮也就是趁著與皇上來行宮走走才有機會見你。」

　　「讓娘娘擔心了。」

　　「能讓本宮憂心地也就是那麼幾個人幾件事罷了。這就是你說的人？抬頭給本宮看看。」

　　還真的扯上自己了？蔻丹這時才緩緩地抬頭，也才真正見到貴妃的全貌。

　　貴妃的確是個美人，但重要的是其氣質十分的端莊大氣。不過王斂娘叫自己別開口，蔻丹便也只是閉口不言。

　　「斂娘，你選的這人……這模樣不大妥吧？」貴妃的語氣帶著一點猶疑，蔻丹自然也覺得怪異，貴妃究竟是覺得自己哪裡不妥了？

　　「那是娘娘您先入為主了。」王斂娘笑著道。

　　嘖，看來是對自己是花娘這件事有微詞了。

　　「不，本宮是覺得年紀似乎太大了些？」

　　「年紀不會與辦事能力相違的，這點娘娘可以放心。」

　　呸！竟敢嫌她老？要不是受制於人，她早甩手不幹了。

　　「算了，本宮是相信斂娘你的，本宮也乏了就先這樣吧！」

　　「謝娘娘，那民女就帶人告退了。」

　　然後蔻丹與王斂娘兩人便這麼退了下來，接著她發飆了。

　　「方三奶奶，你是故意讓貴妃侮辱我？」

　　「貴人氣性大些正常不是？嘛！反正也就見那麼一次，你就多擔待點些。」王斂娘笑著安撫，雖然很不著邊際，但蔻丹也只能接受。

　　人家是有品級的嬪妃，她僅僅是個無名的待罪妓女。

　　「那我的丫頭呢？被那小公公帶去哪了？」

　　「浣衣處，不過不用擔心很快就能見到人。」

※

　　綠葉以為能再見到主子是在地獄裡面，但顯然在被姑娘掐著脖子壓在牆上逼問時就知道她還活在世界上。

　　不想回憶，所以她整個人縮成一團跪地求饒，尤其是嗅到姑娘的身上血腥的氣息更令自己難受更想逃離時越是如此。

　　在當天被帶回去沐浴時手指摸到背上的坑坑疤疤就知道自己已然抽不開身，即便對於為何她被抓整件事的始末一切不知。

　　所以便索性任意為之，就算當著姑娘的面被方三奶奶施咒痛苦不堪也僅只是生理疼痛反應，腦中除了思索會不會就此承受不住一命嗚呼而有種賭博的興奮，被小公公帶走時還想著走了這一趟會不會就一去無回？這樣似乎也不錯。

　　想了這麼多，她就是沒想過自裁，因為不想連死後都要下地獄受苦。

　　「綠葉就是你嗎？」非常小聲的音量在她一旁響起，可以感受到有一人蹲在自己旁邊。

　　這聲音有些熟悉，也因為熟悉所以綠葉木木的眼光才願意從眼前成堆的衣物移開尋找發聲人，沒想到會是白露。

　　「你是笨蛋嗎？人家叫你放血洗衣你就真的照做？不怕血流乾會死嗎？」白露這麼說，悄悄的瞥了一眼盯著她們倆作業的老女人。

　　「不照做又能如何？」綠葉看了看沾滿了自己的血與皂水而不斷在打顫的手快速的移開視線。

　　在方三奶奶她娘那裏被放的血比在這裡多了，才一點點綠葉根本就不當回事，她知道自己的血一定是有用的，不然沒必要被小公公帶來就被押到角落去放血洗衣。

　　手中的衣物用摸的就知道質感高檔到理論上自己根本就不應該去觸碰的地步，即便那只是件道袍，也不知道為何得用自己的鮮血去洗，好好的白色道袍被她洗的像是死囚衣。

　　白露對綠葉翻了個白眼，頗有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你就像紫菜說的，天生就是個奴才。」

　　綠葉不可置否，她只是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罷了。

　　「你不想知道為什麼要如此嗎？」

　　「不想。」

　　「若是因此不明不白地死去，你甘心？」

　　「知道的太多會死得更快。」綠葉這麼說，也不再理白露。

　　因為老女官似是覺得她這邊不對，早就上前把白露帶走了。

　　白露會如何呢？綠葉懶得想，反正最後應該也就是個死字罷了。

　　也不知道洗了多久，綠葉都覺得這道袍都快被自己給搓爛了才被人跩起來，起身時她還踉蹌了下。

　　「走了！」那個人低聲道，不是之前那個小公公，好像是之前跟在方三奶奶身邊的丫頭，叫做什麼來著？好像是玉珠？

　　綠葉也任由對方領著自己在這廣闊的地方走動，有生之年自己還能來皇宮內逛一圈其實也值了──即使這根本就是個道觀。

　　玉珠走的速度不快，但綠葉總覺得老跟不上，或許是因為身體還沒養好的緣故，但她也不敢出聲，方三奶奶與她娘都是人面禽獸，身為人面禽獸的丫頭會是人那才奇怪了。

　　玉珠領著綠葉繞啊繞，越走越偏僻，綠葉都要懷疑是不是要將她殺人滅口了卻是在一處井前停了下來。

　　玉珠搖了搖井邊的繩子，底下傳來了聲響，那不是水聲是鈴鐺的聲音，聽起來陰森森的頗詭異。

　　然後從一旁的草叢搬來了一個可以裝進一個人的大木桶叫綠葉進去。

　　綠葉第一次知道玉珠如同明珠一般擁有極大的力氣，她要自己坐好後便將桶子抬起來放置井邊，然後，推下去。

　　伴隨的快速墜落井中水花四濺，綠葉只能高聲尖叫。

　　還沒有平息剛剛高速墜落的驚悚感，達達的腳步聲便傳了過來，穿著長袍的人站在岸邊舉著火把示意綠葉過去──井底似乎是個地下湖泊，她只要待在木桶裡用手划過去便可到達岸邊。

　　顫巍巍地從木桶爬出來，穿著濕衣服的綠葉直想打噴嚏。

　　玉珠會不會下來、要怎麼下來已經不是重點，現在她只想找個地方好好的烤烤火便緩緩地跟著前頭的人走了。

　　這裡似乎長年都有人出入，走道兩旁都有點燃照明的火把，綠葉不知為何想到的是自己之前被抓來的地方，抖了一抖。

　　他們走了算是蠻長的一段距離，有時候會經過幾個房間令人會不禁好奇是做何用處，不過顯然沒有帶頭的人沒有那個興致對綠葉介紹。

　　他們走到了底，走上了階梯，階梯的盡頭是一面石壁，帶頭的人在牆壁上摸索了一陣子只聽見喀拉一聲，輕輕一推便可把牆壁推動。

　　裡面非常的溫暖，身上的濕衣一下子就乾了，應該是通了地龍吧？

　　但打開來裡面是一片的紅，像是喜房卻帶著異樣的香氣總覺得令人不祥。

　　綠葉不禁後退了一步，卻突然被人搭上肩差點失聲尖叫──因為她被人摀住嘴巴。

　　「叫什麼？想招人來啊？」惡狠狠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白露！

　　沒曾想被帶走的白露居然會在這裡！

　　領頭人也不覺得白露突然冒出來很奇怪，只是瞥了一眼便示意他們兩個進去，接著轉身關門。

　　白露非常自然地走進去一屁股的便坐在椅子上，隨手還拿了個茶壺倒了水喝，而領頭人也拉下了斗篷露出了面容卻是綠葉沒見過的臉。

　　「她是靈珠，專門盯住我們兩個的。」白露撇撇嘴，而靈珠也沒多說什麼，便也找了張椅子坐下，似是放空發呆但眼神就是盯住她和白露。

　　「我們來這裡是要做什麼？」綠葉只覺得這個空間紅的令自己快要窒息只想趕緊出去。

　　「剛剛在浣衣處你就不管，怎麼？現在才要問也來不及了。」白露面帶諷刺地笑了笑。

　　綠葉只是焦躁地不斷地來回踱步。

　　「欸，別再繞了，我頭都要暈了！」白露有點受不了，站起身來按住綠葉的肩膀。

　　「算了，反正還要再窩這一段時間，就簡述一下我們被帶來這裡幹嘛的。」

　　「沒關係嗎？」綠葉看了一眼靈珠。

　　「無所謂，在他們的眼裡我們已經和死人沒啥兩樣，多知道一些走在黃泉路也不會太無聊。」白露的語氣有點自暴自棄，可綠葉望著她的臉似乎並不全然是如此。

　　「你應該知道那種拿生靈獻祭的儀式吧？三牲四果或是神豬那類的，我們就有點類似那種東西，只是檔次高一點。」

　　當然知道，只是白露這樣的解答有說等於沒說。

　　瞧著綠葉一臉不滿她的答案的白露，笑了笑。

　　「急什麼？現在才要講重點呢。」

　　有一個故事是這麼說的，傳聞有個皇帝想追求長生不老，便派了許多人四下尋找靈丹妙藥。

　　找了很久，甚至派了人出海但依舊無所得。

　　有一天，佞臣突然上書了皇帝表示他手下個有個能人，但這法子非常的陰損。

　　此時已經年邁的而昏庸的皇帝為了長生不老而能永久掌握江山，自是答應。

　　但是，皇帝最後還是死了，佞臣接手了後續事宜，引得朝中動盪最後整朝翻覆滅亡。

　　「你想表示什麼？」

　　「你不覺得很像現在嗎？」白露哼笑了一聲。

　　「我們啊，就是要進獻給皇帝的人呢。」

　　「有說等於沒說。」綠葉鼓起腮幫子，覺得自己被耍了，說了這麼多也只是告訴自己究竟是要為誰而死罷了，便想甩掉白露的手。

　　「欸？你就沒問問為何最後那個皇帝還是死了嗎？」

　　「我不說你自會解釋的，不解釋就算了。」

　　「別這樣，看在同要去死的份上就讓賣個關子也未嘗不可嘛！」

　　綠葉只是甩掉白露的手找了張椅子坐下來闔上眼。

　　閉上眼，這屋裡的香氣似乎感覺更加的濃郁，幾欲作噁，而且隱隱帶有一種她熟悉的味道。

　　血腥味。

　　「好啦！我就直說唄，你這丫頭這麼耿直真想不到蔻丹會願意用你。」

　　綠葉翻了一個白眼表示對白露的不滿。

　　「有那種可以延年益壽又能永保青春的法子，誰會自願貢獻出來？要不是需要皇帝的血當引子，誰要講？」白露在訴說的時候臉上的笑容一直都是譏諷的，顯然對於人性的自私深有體會，但綠葉不想管這些只是睜眼仔細地聽白露說的話。

　　「所以皇帝依然被殺，臣子長生了？」

　　「說是的確是，但要是我，可能覺得能死也是種痛快。」白露笑了笑。然後指了指自己和綠葉。

　　「那個人啊……也死了喲！」

　　「咦？死了？」

　　「臣子可以背叛皇帝，那被手下的人背叛也是常有的事嘛！」白露說到這，覺得口渴便自己斟了茶喝了一口。

　　「而那個手下，就是方三奶奶，也就是王斂娘──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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