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開始我會就任亞太區陳列室的總經理,安志仁將會兼任香港區總經理,負責台灣和香港的業務。」靳立杰在香港公司大會上宣布這個消息,大家都為他的發展感到高興。會議室內,在數十人的掌聲中隱約聽到一些飲泣聲。人群中有三位女同事眼泛淚光,她們都是銷售部的同事,淚光中除了帶著不捨之外,還隱約夾雜著徬徨和憂慮。
安志仁緊接靳立杰向大家介紹自己,並和大家分享自己過往的工作和處事作風。他也分享了三年前接手台灣市場的經驗,如何克服種種困難帶領台灣團隊成為亞太地區表現最好的市場。
安志仁是香港人,從小便到美國讀書,畢業後輾轉到了台灣工作。正值雅莉公司要在台灣成立分公司之際,安志仁當時正在業內一間龍頭公司工作。雅莉公司因利乘便,邀請了安志仁加入雅莉公司當台灣分公司的總經理。安志仁身材高大,穿著一套亮麗的深灰色西裝,笑起來臉帶梨渦,濃眉大眼,眼神中略帶滄桑,加上流利的廣東話,很有親切感。擁有如此亮麗的資歷和討好的外型,香港公司的同事都對他很有好感,相信他能帶領香港分公司再創高峰。
原來當日安志仁亦留意到那三位哭泣的女同事,之後更詢問銷售部門主管為什麼她們當天會有如此反應。主管對他解釋了香港團隊情如手足,對老闆的離開依依不捨。之前也試過有同事在歡送會中抱頭痛哭,但安志仁似乎對這種感情不甚了了,他之前從未遇過這種情景,總是不能理解,覺得十分奇怪。
皇太后看見在香港成立分公司如此成功,便引用香港經驗,在台灣成立分公司。由於安志仁當時已經在業內工作了一段日子,運用他的經驗和網絡,很快便掌握熟練,駕馭自如,台灣生意開始高速增長。 至於當日三位女同事為何感到徬徨和憂慮呢?相信是因為曾經聽過安志仁在台灣公司的事迹。
根據台灣同事的情報,在安志仁進入雅莉公司之前,台灣分公司只有十六位同事,為配合公司的快速發展,安志仁不斷增聘人手,一年之內己經增至廿多位員工。當他掌管台灣分公司時,在完全沒有跟同事溝通下,立即改變了台灣的休假制度,恢復週六補班這個安排,導致員工少了假期休息,並在辦公室的大壁報板上列出每位同事的出勤和放假日子,讓他可以監察員工的放假狀況,向放假的同事施壓。他曾向財務部的主管批評台灣員工的工資太高,不斷找機會節省開支。他亦把所有台灣經理辦公室的房間拆掉,除了他之外,所有主管都沒有自己的房間。此舉令同事十分不滿,但他卻一意孤行,完全沒有理會主管們的感受。他亦喜歡挑撥不同部門之間的矛盾,製造內部衝突, 運用權術,鞏固自己的權力。財政部主管由於不同意他的預算方案,他便安插了一位財務部董事為他的上司。銷售經理不同意他的營銷策略,向他表示擔心得罪客戶,他便叫銷售員繞過銷售經理直接向他報告。同時由於這位銷售經理表現卓越,替台灣分公司打下穩健的基礎,深得皇太后的信任,引起安志仁的戒心,埋下了大換血的伏線,當中包括這位銷售經理所聘請的團隊和跟他理念相近的同事。醫學部的主管因為對產品質素的執著跟他有所頂撞而令他不快,續約時也被諸多阻攔,消磨員工的工作動力。可笑的是,這位醫學部主管辭職時還要慘被他痛罵一頓。台灣同事都明白到安志仁是永遠不會承認錯失的,說他不喜歡聽的話只會自討苦吃。他不喜歡客戶在他面前稱讚他的員工,他相信每位員工都會有離開的一天,員工不需要有太多知識,亦不想他們跟客戶熟稔。為了實踐他的大換血計劃,他帶了舊公司的人事部經理過檔雅莉公司,成為了他的左右手,台灣同事均尊稱她為老闆娘。有了這位心腹後,安志仁的權術運用得更加出神入化,老闆娘的黑面和安志仁的白面軟硬兼施,把台灣的員工玩弄於股掌之上。員工對公司完全失去信任,試問正常人如何能在如此人間地獄工作呢?最終一年內有十數人辭職,只剩下兩位舊員工留下。別以為安志仁性格就是如此冷漠,缺乏同理心,根據一些台灣資深同事的觀察,當安志仁對著皇太后時,便會換上另外一副嘴臉:和藹親切並謙卑。「他高傲,但宅心人厚;他低調,但受萬人景仰;」到底這是高管的禮儀還是言行不一的「雙面人」呢?相信只有安志仁本人才能判斷。
香港同事們從台灣同事口中得知安志仁的事蹟後,無不毛骨悚然,擔心香港分公司亦會落得如此下場。如果此乃屬實的話,香港同事的擔憂亦不無道理,因為他跟靳立杰實在相差得太遠了。以往香港每當有問題出現時,靳立杰總會保護下屬,跟同事共同面對,尋求解決方案。絕不會將所有責任推卸到下屬身上,讓下屬承擔。
香港的管理團隊花了不少唇舌才能減輕他們的疑慮,信任安志仁的領導。其實,外資公司對外派的管理人員一向都十分嚴格,相信皇太后在考量駐香港的潛在人選時,會同等重視他們對新文化的接納程度與專業知識。畢竟,能在自己的企業環境與文化中出類拔萃者並不保證他也能夠在其他文化中優遊自在。例如我們知道有一位美國汽車製造廠的資深經理人,在和鋼鐵供應商談判上是個高手。但是當他轉調到韓國負責類似的談判工作時,此人咄咄逼人的態度不僅一事無成,還激怒了講求默契的韓國人,關係僵化到對方的供應商不願直接與他談生意。更糟糕的是,此人依然不改做生意的作風,因此很快就被公司召回,而其繼任者在後來的一整年當中,都忙於收拾他所留下的爛攤子。(5)
有了皇太后的加持,香港的管理團隊都放下心頭大石,全力協助安志仁盡快融入香港市場。各部門都作出了充分準備,向安志仁報告香港市場的情況,分析過往數據和未來趨勢,讓他可以深入了解香港市場。銷售部的同事馬不停蹄地帶他拜訪香港的重要客戶、專科醫生、講師、新晉醫生等,跟香港客戶打好關係,了解香港客戶的需要。市場部的同事分析過去五年的市場狀況,包括雅莉公司的市佔率(market share)、過往及未來的市場策略、品牌定位(brand positioning)、競爭對手的優劣、客戶細分(customer segmentation)和未來市場策略等。醫學部的同事深入淺出地介紹雅莉公司產品的優勢、醫生和病人對產品開發的期望等。營運經理也花了大半天講解香港公司的內部運作和客戶服務團隊的工作等。在香港逗留了兩星期後,安志仁便返回台灣。離開時,他承諾香港團隊每個月都會有兩個星期留在香港,支援香港的發展。香港團隊十分感激他的誠意,期望他將來可以分享多些台灣的成功經驗。
在他回到台灣一個月後,全球進入了漫長的COVID-19新冠疫情時代,口罩、隔離、快篩,封境,足足三年之久。在疫情下,雅莉公司也被迫建立起新的工作模式。安志仁說好的每個月來香港兩星期雖然未能成事,但他仍繼續保持跟香港同事的溝通,不過需要改為線上進行。每星期一次跟各部門主管的工作會議、各大小的策略會議和跟客戶的會面均以視像形式進行。香港的日常運作則依靠香港的管理團隊執行。幸好香港的管理團隊都經驗豐富,跟客戶交情不淺,在大家互相扶持下,共渡難關。靳立杰也因疫情關係,未能出差往亞太區其他市場。留在香港的靳立杰不時提點香港團隊,成為香港團隊的精神支柱。有賴一班忠誠客戶的努力和香港公司的團隊精神,在疫情期間香港分公司的生意亦得以保持。
然而,隨著與安志仁的接觸增加,香港管理團隊逐漸發現一些問題,安志仁的真實本性在壓力下慢慢顯露出來,並且他與員工之間的信任危機也逐漸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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