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走進那個夜晚 - 01.年輕的男爵

第四紀元下半，黑鐵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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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雨淅瀝瀝的下，頗有轉小的趨勢。

一輛破舊的出租馬車正在街上緩慢前行，往一處私人墓園的方向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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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狹窄的四坐車廂內一共擠了五個人，全部都是女性。其中一人是修女，穿黑色修道服，剩下的都是年輕的少女，她們穿黑色的長裙，並配戴白色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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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西亞就是這五人之一，她有著火一樣紅的頭髮、豐滿的胸脯、曬成小麥色的肌膚，以及就算放在男生之中也不算矮的身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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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她的身高和發育良好的身材成了她痛苦的源頭，她以一種難受的姿勢縮在馬車角落，腰痠背痛。

馬車裡不只擁擠，還滿是人呼出的熱氣，每一下顛簸更是一種折磨。

辛西亞很想打開窗戶，呼吸外面的新鮮空氣，可外頭正下著雨，如果衣服被打濕，接下來只會更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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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難受，以及對接下來行程的緊張，大家都不想說話，空氣中因此瀰漫著些許尷尬。

辛西亞想要挪一下屁股，至少換個舒服一點的姿勢，但她不敢亂動，因為自己只要一動，整個馬車的人都能感覺到。在這種難受至極的環境中，任何一點動靜都是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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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其他女孩還不熟，不知道她們的脾氣如何，不敢輕舉妄動。如果她動了......她很怕被人說「長這麼大隻還動來動去，淨給人添麻煩」，她小時候就因為長得高發育好，經常被同齡的女生排擠，又被男生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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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邊祈禱能快點下車，一邊在想，她們這幾個人擠在這裡，到底算是幸運，還是倒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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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西亞來自一處靠海的港口城市，距離帝都有八百公里路程。

那座城市人口眾多，人們靠海討生活，出海打漁被浪掀翻，或者跑商遇到海盜的事屢見不鮮。如此這般，也有很多因為父母死於海難，因此成為孤兒的孩童。這些小孩不是在大街上流浪，就是被送到孤兒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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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西亞也是孤兒中的一員，不過她倒是不清楚父母是否死於海難，因為她出生後沒多久就被送到孤兒院，從認事時開始，就是在孤兒院長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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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他孤兒不同的是，辛西亞非常幸運，被送到了「妮蒂亞」孤兒院。這間孤兒院由富有的貝利佛男爵贊助，「妮蒂亞」是男爵亡妻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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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有人贊助，這裡比之其他孤兒院要富裕一點，孤兒們至少吃的飽穿的暖，不用小小年紀就出去做童工，或者被賣到某個大人物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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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有甚者，這間孤兒院還會教導孩童讀寫，並有更進階的教育，最近還推出了新的政策，要贊助成績最好的學生去讀大學。

雖說叫「妮蒂亞」的孤兒院在帝國一共有八間，全由同一人贊助，而讀大學的機會只有四個，顯得有些少了，但這畢竟是可以改變人生的機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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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辛西亞之所以會到帝都來，也是因為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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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西亞是新政策的受惠者，從眾多競爭者中脫穎而出，通過了帝國法理大學的入學考試，並且成功擠進了受贊助的四人名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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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能從大學畢業，那就是人上人，大富大貴不好說，但至少也是不愁吃穿了，更何況帝國法理大學是全帝國最好的學校之一，很多人就算全家舉債也要把小孩送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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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好笑，辛西亞考上大學的事傳開來後，自稱是她親生父母的人接二連三的跳出來，甚至還有大富豪跑來說願意領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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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辛西亞全都拒絕了，她可沒有這麼的忘恩負義，她的恩人是孤兒院的大家，以及讓她有機會出人頭地的男爵，此時湊過來的那些人，不過是為了她大學生的身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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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她這種沒人領養的孩子，按照「妮蒂亞」的傳統，十五歲成年禮過後，就會在市政所將姓氏登記為「妮蒂亞」。

她已經是有姓氏的人了！「妮蒂亞」將是她永遠的家，修女與老男爵是她的再生父母，而姓妮蒂亞的孤兒都是她的兄弟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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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住的遠，考試成績直到八月才送到，孤兒院的老修女親自做了蛋糕為她慶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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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修女在帳簿上修修補補，為她湊出了在帝都生活必需的行李，還給她買了幾件二手衣服，舊是舊了點，但沒有補丁也沒有破洞。隨後她便搭上長途馬車，奔襲八百公里來帝都這邊的「妮蒂亞」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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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首批受到贊助進入大學的孤兒，辛西亞等人具有重要的象徵意義。

按照正常流程，到帝都的「妮蒂亞」報到完之後，辛西亞會被安排好住處，接著老男爵會來孤兒院與她們談話，然後她就會收到第一學期的學費與生活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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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第二次到首都了，上一次來還是為了參加考試，因為身上沒帶多少錢，她考完就回家了。

如今她終於可以好好看看這座繁華的都市了，並且還可以在這裡住四年，甚至畢業後繼續待在帝都，一路上辛西亞想得可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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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剛到帝都，她就得知贊助「妮蒂亞」的貝利佛男爵死了，棺材都還沒下葬，而繼承人是跟辛西亞同齡的十七歲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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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如晴天霹靂，辛西亞都傻了。

不會她的大學生活還沒開始就結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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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懷著忐忑的心，又上街打聽了一圈，結果越聽越不安。

男爵家似乎出現變動，許多人想趁著新男爵尚未站穩腳跟，爭搶男爵家產，又有謠言傳出，說老男爵生前欠了一大筆債，現在債主找上門了，或者說男爵在外面還有個私生女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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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正臨近開學，辛西亞學費都還沒繳呢！

帝都「妮蒂亞」的修女也不清楚事態會如何發展，事情充滿了不確定性，但再過幾天就是九月了，學校的繳費期限要到了，實在不能拖下去。因此本來該男爵來找他們的，最後卻變成他們去參加男爵的葬禮，藉機拜訪新男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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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下葬儀式她們是沒有資格參加的，她們只參加下葬後的追悼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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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來說，男爵的追悼活動也不是她們這種沒有關係的平民能參加的。可老男爵身分特殊，他曾是醫生，還是教授，更是研究流行病學的先驅。有許多被他救過的病人與學生都想要參加儀式，因此追悼儀式成了半公開的活動，她們也得以藉機去探探新男爵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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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辛西亞胡思亂想之際，坐在她斜對面的克莉絲汀修女開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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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莉絲汀修女是帝都「妮蒂亞」的負責人，年過三十的她身材依舊完美，但長年的操勞已經讓她的臉上布滿細小皺紋，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要老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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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她說道：「孩子們，待會見到資助人，妳們只需要介紹自己的姓名，以及考上的科系就好了。如果對方沒問，就什麼都不用說，懂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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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了。」

女孩們紛紛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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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一個矮個子女生起舉手，辛西亞記得她叫朵兒，也是小城市出身的孤兒：「修女，男爵家出了這麼大的變故，呃......我們還能上大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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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家的事情，我也不清楚......」

修女輕輕搖了搖頭。

「不過妳們也不用太擔心，妳們已經取得了入學資格，即便男爵家沒有餘力贊助妳們，也會有其他人願意贊助妳們。再不濟，有老男爵的關係在，想要借點錢讀書也很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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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新男爵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我聽說他很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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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繼承人我只見過一面，所以無法評論。不過妳們只要在帝都待上一段時間，應該能聽到相關的傳聞吧......不管好的還是壞的，那些關於『天才少年亞歷山大』的傳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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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他很聰明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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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傳言不一定可靠，所以這只能靠妳們自己的雙眼去證實了。」

克莉絲汀修女溫和的笑道。

「聽說他也是今年法理大學的新生......儀式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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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聊起年輕的男爵，並且還是與自己同齡的少年，女孩們明顯興奮起來。似乎擠在車廂內的不適感也減輕了少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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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們沒有多少時間閒聊，馬車就已經來到墓園外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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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西亞往窗外窺探著。

此時窗外已經變成了濛濛細雨，她看到附近的空地停滿了豪華馬車，裝飾之豪華，外觀之美麗，是她前所未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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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面最便宜的馬車，也比她們搭乘的馬車要高好幾個檔次，她感覺自己好像闖進另一個世界的鄉巴佬，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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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停穩之後，車夫首先為她們開了門，克莉絲汀修女首先下車，交代車夫要等在這裡，並付給對方一枚硬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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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西亞看的清楚，那是一枚印有櫟樹葉花紋的綠色硬幣，人稱櫟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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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的貨幣由大至小，依次是「埃、櫟、索、丹」，每一種硬幣的面額都相差十倍，最高的埃幣印有光輝神的紋章，而次一點的櫟幣，上面的櫟樹葉紋樣其實是國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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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櫟幣還分金櫟與綠櫟，金櫟面額500，綠櫟面額為100。在帝都，普通工人一天的工資大概就是一枚或兩枚綠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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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趟馬車就要一枚綠櫟幣，這讓辛西亞有些肉疼，儘管那不是她的錢。要知道，回程她們還要再付一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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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放在以前，辛西亞會覺得不如大家把錢分了，反正路也不遠，又不是嬌貴的淑女，她們完全可以跑過來嘛。

但她們要參加的是一名男爵的追悼，為了維持最低限度的體面，這是必要的開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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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女在車門口撐開了傘，這才招呼女孩們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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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西亞一下車就深深吸了一口冷空氣，然後在裙襬上擦了擦微微出汗的雙手，從修女手中接過雨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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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女孩們，都別慌張，深呼吸。看看彼此的服裝有沒有不整齊，記住我教你們的，別說多餘的話。」

克莉絲汀修女重申一遍，等大家都撐好傘，便帶著大家往會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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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悼會就在墓地附近的場地舉辦，有一處臨時搭建起來的棚屋，賓客們就在這裡一同用餐，並且分享對逝者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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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悼會的現場說是人山人海也不為過，辛西亞頭一次見到這麼多人聚集在一起，而且還都是上流社會人士。能聚集這麼多有錢人，老男爵的影響力可見一般。不過辛西亞卻覺得這麼多人聚集在這裡不太對，親人去世還要忙著招待這麼多人，這對家屬來說一定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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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追悼會已經接近尾聲，賓客們紛紛起身，向年輕男爵慰問並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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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西亞直到這時才第一次看到新男爵的真容，對方給她的第一印象，是「病弱的美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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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英俊高挑的少年，有著一頭漂亮的金色頭髮，頭髮有點長，他因此將其紮成了一個短馬尾。他的五官不算特別深邃，帶著一絲這個年紀的人特有的稚氣，他還有一雙漂亮而和善的藍眼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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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與他的帥氣相反，這為新男爵顯得十分憔悴，他的皮膚蒼白，雙眼帶著血絲，看起來像是睡眠不足。他的身材也有些瘦，虛弱的都有些站立不穩。雖然雨天的天氣十分涼爽，但此時正值八月，他卻戴著圍巾，似乎十分怕冷。

他一旁的老管家頭髮和鬍子雪一般的白，削瘦的臉上滿是皺紋，但這位老人看起來卻比他的主人要健康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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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莉絲汀修女帶著四個女孩進來，也不方便上前打擾，便帶著她們待在棚屋的角落，打算等賓客都走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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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人來人往，辛西亞有些緊張的抓了抓裙襬，她們幾個人就這樣站在角落，與這個地方格格不入，在別人眼裡一定很奇怪。不過很快她就發現自己想多了，這裡這麼多人，有太多人可以注意了，根本沒人在乎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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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一次例外是一位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小姐。

那是位美若天仙的女子，吹彈可破的肌膚與精緻的五官讓辛西亞自慚形穢，她穿著一件黑色的長裙，雖然樣式簡單，但材質如絲般順滑，看著就是辛西亞一輩子都買不起的那種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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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小姐與男爵告別，正準備離開，就看到站在角落的克莉絲汀修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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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這不是克莉絲汀嘛，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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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桃樂絲小姐。」

克莉絲汀修女低下頭去，雖然她回答的不卑不亢，但看得出來她有些畏懼眼前這位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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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帶著人站在這裡，來都來了，不去慰問一下我們的新男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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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了，我們可以等等再去的，還有很多人呢，我們怎麼好意思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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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人？」

桃樂絲轉頭過去，發現一個男人正熱情的拉著那位年輕的男爵，說的熱火朝天。

「喔，妳說那個子爵？他算什麼東西，走，我去幫妳趕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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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樂絲說著馬上就要走，嚇得克莉絲汀修女連忙拉住她：「別，這畢竟是追悼會，不要弄出這麼大動靜吧......拜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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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行吧行吧，真沒意思。」

看到修女低頭請求，桃樂絲百無聊賴的擺擺手。

「不過既然我都聽從妳的請求了，妳是不是要回報我點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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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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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樂絲看了一眼旁邊跟著的幾個女孩，笑瞇瞇的說道：「不捉弄妳了。我就問妳一個問題，妳可不能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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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您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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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該不會擔心亞歷山大停止贊助孤兒院，所以才跑過來探探虛實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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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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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說中了？」

桃樂絲丕變，冷哼一聲。

「是為了這幾個小孤兒吧，贊助她們上大學的事我也有聽說過......不過妳是覺得貝利佛男爵家不行了，還是亞歷山大不堪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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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莉絲汀修女啞口無言，羞愧得面色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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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樂絲也沒多說什麼，她重新打量了一下修女身旁的幾個女孩，這次是仔細地打量。

然後她嗤笑一聲，脫下寶石手鍊扔給修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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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她們買件好點的衣服吧，不然到學校裡會被欺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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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樂絲走了，但她留下的傷害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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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人羞恥的站在角落，恨不得挖個洞躲起來，可她們不能逃走，為了自己的將來，她們必須去爭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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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西亞看到修女緊緊攥著那條手鍊，用力得手指發白，好像要攥出血似的。但沒多久，她就放鬆下來，露出一如往常的溫和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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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入學手續後，去買一套新衣服吧。桃樂絲小姐說的對，總是穿舊衣服也不是事，總是有些場合需要好衣服的，何況一套新衣能穿好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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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女是笑著說的，可辛西亞卻感覺不到喜悅。

她是孤兒，被人看不起是家常便飯，她也總是告訴自己，這是正常現象。但她第一次覺得這麼難受，第一次覺得這麼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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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也不是唯一一個這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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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女，那個......那位小姐到底是誰啊？」

名叫朵兒的少女揮舞著小拳頭。

「等我畢了業，看她還敢不敢瞧不起人！我就不信這種富家女，讀起書來能有我們拼命，說不定她連大學都考不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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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克莉絲汀修女卻搖搖頭，抓住了她的小拳頭，將其壓了下去：「妳們只要能好好上學，擁有自己的事業就足夠了，不需要跟別人比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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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女，妳怎能這麼說，難道我們就比別人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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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們沒有爸爸媽媽，但同樣都是人，我們能差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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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女孩們七嘴八舌吵了起來，克莉絲汀修女無奈地嘆了口氣，道出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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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樂絲小姐是公爵千金，她每月能取用的金錢，比孤兒院一年的經費還多。十年前，我曾在法理大學做抄寫工作，並獲得了旁聽資格，那時桃樂絲小姐就是裡面的學生......她是創校以來最年輕的畢業生，如今是法理大學的客座講師......妳們未來在學校遇到她，千萬不能亂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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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盆冷水潑下來，女孩們都沉默了，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昭然若揭，她們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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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樂絲找她們說過話之後，她們在眾人眼中就無法隱形了。許多人都好奇這幾個與公爵千金說過話的人到底是誰，紛紛上前攀談，知道是孤兒院的，又露出鄙夷的神色。

不過去世的老男爵畢竟是孤兒院的創辦人，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所以她們出現在這裡倒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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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飛逝，當她們終於有機會與男爵說上話時，已經是傍晚了，辛西亞站的腿都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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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賓客們已經走的差不多，只剩下少許幾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彼此道別。僕人們開始往來於桌子之間，收拾著殘羹剩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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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一名頭髮花白的老人來到她們面前，自我介紹說自己是男爵的管家，隨後便領著她們去找男爵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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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年輕男爵此時正靠在椅子上休息，臉上寫滿了疲憊。見她們來了，他又掙扎著從椅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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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您不用起身的。我們來的這麼唐突，能見到您就已經是最大的幸運，請您一定好好休息，我們無所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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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看起來是真的累了，所以在修女的勸阻下，他沒有再客套，又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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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抱歉啊，讓妳們久等了。」

男爵有些苦惱的笑了笑。

「其實我早就注意到妳們了，可要見的人實在太多了。父親死了，每個人都想從我嘴裡探點口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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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怨到一半，似乎是意識到這不是該在人前說的話，聲音戛然而止。

沉默了半晌，男爵重新開口：「既然都來了，一起與父親道個別吧。其他什麼事，之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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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在管家的攙扶下站起身，一名男僕過來打著傘，眾人便往墓園深處走去，辛西亞注意到這位年輕的男爵還有點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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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穿過一排排修剪精緻的灌木，最終來到兩塊墓碑前，那裡堆滿了花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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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西亞看到墓碑上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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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紹・貝利佛・帕拉賽爾蘇斯

四紀元下半，方鉛28年～黑鐵18年

享年五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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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帝都之前，為了防止出醜，她被好好教育過，記住了帝都所有貴族的姓氏。

她知道帕拉賽爾蘇斯才是男爵姓氏。不過在帝國，姓帕拉賽爾蘇斯的世襲貴族一共有兩支，另外一支是南境的子爵。為了避免混淆，他們才用中間名來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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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碑上簡單介紹了老男爵一生的功績，主要就是對傳染病研究的卓越貢獻。男爵墓旁邊葬著的是他的妻子妮蒂亞，這位與她們孤兒院息息相關的夫人冠了夫姓，因此同樣姓帕拉賽爾蘇斯。

看到夫人墓，辛西亞才知道她死得這麼早，去世時只有三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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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歷山大來到墓前，垂著頭低聲祈禱。

其他人也在修女的帶領下低頭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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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禱這事，辛西亞也熟。

孤兒院畢竟是修女來管理的，就算是私人創辦的孤兒院也是如此。她還經常去教會做義工，沒有祈禱過一千次，也有幾百次了。

辛西亞跟其他人一樣低下頭，十指交錯拇指相疊，將下巴抵在合十的雙手上，新中默念著禱詞。她沒有見過已經逝世的老男爵，更沒有見過男爵夫人。但心中卻對這兩人充滿感謝，因為老男爵和夫人，她才能健康長大，甚至讀書，上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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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心裡向老男爵夫婦道了謝，最後按照教會教的那樣，念頌禱詞，祈禱光輝之神帶給兩人永遠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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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一顆微小的光之粒子突然出現在墓地上空，並緩緩降落，最終落到辛西亞合十的手上，隨後她整個人都散發出了淡淡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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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唉唉！？」

辛西亞自己也嚇了一跳，這樣的祈禱她做過很多次，可從來沒弄出這樣的動靜，她連忙甩了甩手，但手中哪有什麼光之粒子，身上發出的微光也很快淡去，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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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西亞，妳做了什麼！？」

克莉絲汀修女緊張的抓住她的肩膀，其他人也注意到了她引發的異象，紛紛投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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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沒有......」

辛西亞嚇得連連搖頭。

別的不說，她在剛去世的男爵墓前引發異象，絕對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如果那位年輕的男爵怪罪她，那大學的事就不用想了，還可能會影響到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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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西亞緊張的看向男爵，準備情況不對時就立刻下跪道歉。雖然一個孤兒的下跪值不了幾個錢，但她總得試試看，至少不要連累別人。可她卻發現那位年輕男爵的臉上正掛著溫和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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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緊張，妳剛剛是向光輝之神祈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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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的話如同一根救命稻草，她死死抓住，拼命點頭：「是的，是這樣，我真的沒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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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輕鬆。」

男爵笑了笑。

「剛才的異象是光輝神的賜福，祂感受到了妳的誠意，因此回應了妳的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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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帶布置了簡單儀式。人們向光輝神祈禱，會比別處更容易獲得回應......祂是否回應跟誠意無關，只跟天賦有關。看來祂很喜歡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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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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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很喜歡妳，期待妳在大學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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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男爵直視著她的雙眼，露出和善的微笑，弄得她雙頰發燙。

她可是第一次被人說喜歡，當然，人家可能不是那個意思，可萬一是那個意思該怎麼辦，又或者，他其實是想要試探一下自己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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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希亞的手腳像是多餘的物件掛在身上，都不知道該安放何處，就連平時自己是怎麼呼吸的都想不起來。此時她只覺得慶幸，幸虧自己皮膚比較黑，臉紅不明顯，否則就真的太丟人了。

她腦中亂七八糟的，因此慢了好幾拍才反應過來，男爵剛才似乎提到了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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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辛西亞反應過來，男爵已經在僕人的攙扶下離開了，修女似乎想跟上去，但老管家卻擋住了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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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讓老爺先休息吧，他這幾天經歷了太多，剩下的事情，由我來說明也是一樣的。」

辛西亞注意到，老管家對家主的稱呼是老爺，這代表對方已經繼承了爵位，是當之無愧的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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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先給個準話，關於各位的入學事宜，雖然還沒有通知妳們，但大部分手續都已經辦理妥當了，只是報到的事還需要各位親自辦理。另外錢的事情也不用擔心，男爵家還沒到連這點錢也需要計較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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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贊助各位上學的政策，本來就是我們這位年輕的主人提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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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年輕的男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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