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雲肇率著幾名輕騎前往隆中,晏瑜與雲肇拜別武騅後,他們便快馬加鞭返回襄陽,一路上雖然不似南陽、新野及樊城生靈塗炭,殘餘戰火,百姓屍體遍地的情況,但總歸戰亂後還是一片狼藉,同時也可以看到襄陽兵駐旗整修恢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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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瑜看著這一路上的戰亂景色,不自覺蹙起深深的眉頭,他掀起馬車上的簾子,黃沙伴著焦土味,仔細一聞還可以聞到血腥味及屍體腐敗味,不禁掩袖反胃,他放下簾子。
—沒有人能料到有這麼一天,僅僅一年多快兩年的時間…大梁說滅就滅,百姓顛沛流離,而他和肇哥哥也差點喪命,世道無常,又有誰能預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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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晏瑜回到襄陽時,是魏平侯偕雲霽及其幾位將軍出來迎接,讓晏瑜有些反應不過來,年僅六歲的他除了魏平侯之外,其餘的將軍都沒有見過面,晏瑜怕生的躲在雲肇後方,他緊抓著雲肇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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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平侯看到晏瑜怕生的模樣倒也不會生氣,他露出親切的笑容走了過來,然後伸出手將晏瑜抱了起來,仔細一看還可以發現魏平侯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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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兒也大了許多呢,認不得雲權伯伯了嗎?」
「瑜兒認得,只是幾位叔叔有些眼生…」
晏瑜搖了頭,他抱住魏平侯靠在對方的肩頸處,除了雲肇之外,魏平侯是最疼自己的人,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魏平侯總是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對待,所以比起鎮西侯府,他更喜歡待在魏平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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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平侯笑了幾聲,走到大堂後放下晏瑜,跟他介紹著身後的雲霽及幾位將軍,
「瑜兒不要害怕,這位是雲肇的大哥雲霽,旁邊幾位是守護襄陽城的將軍,魯平、張謀、薛用及丁棋,各位這就是我說的鎮西侯三子晏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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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瑜拜見霽大哥、諸位將軍。」
「瑜公子好。」
晏瑜雖小,但還是拱手向各位將軍行禮拜會,將軍們見到晏瑜如此懂事有禮,便也拱手回禮,尤其是雲霽第一次見到晏瑜便一見如故,他上前摸了晏瑜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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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就是父親跟三弟常提到的瑜弟,果然生得…聰明伶俐,若非瑜弟相助,三弟也不會活到現在,你年紀雖小卻如此大智,令雲霽佩服。」
雲霽原本想要脫口而出晏瑜這白皙稚嫩小臉蛋生得漂亮,但卻被雲肇一個眼神看了過來,只好轉了個用詞含糊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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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兒一輩子都是我雲權的恩人,來,權伯伯這裡給你兩個禮物做為答謝,你要收好,無論在何時只要雲家子孫虧待瑜兒,拿出這黃色的帛書,自然能保住瑜兒,而另一份紅色的帛書在平定胡適後,就會生效,你隨時都可以向雲家提出,他們必定要遵守此帛書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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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權從第一次見到晏瑜,便明白晏瑜之智在於雲肇之上,更勝於他父親鎮西侯,只是越聰明的孩子越要會隱藏自己…,雲權也明白晏瑜是為了明哲保身,而在這亂世之中晏瑜卻選擇捨身救他兒,此情此恩讓他無以回報,只能把這兩個禮物給晏瑜,他沒有明講帛書內容,但日後定會有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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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瑜一下子手上就多了兩個帛書,讓他有些不知所措的跪了下來,
「權伯伯這樣的大禮,瑜兒承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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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雲權拍拍晏瑜的小肩膀,然後將晏瑜扶了起來,
「瑜兒你放心收下吧,不用擔心。」
「…晏瑜謝魏平侯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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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權點了頭後,突然想起一件事,說道。
「對了,瑜兒過幾天你的父親鎮西侯會來到襄陽與諸侯們一同商討合攻胡適事宜,到時候你也可以跟著鎮西侯一同回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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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讓晏瑜小臉露出些微表情變化,一旁的雲肇也注意到晏瑜的表情,但晏瑜卻什麼也沒有說,只有點了頭應聲,而魏平侯考量到晏瑜和雲肇他們一路上從隆中奔波至襄陽也應該疲乏了,簡單交代幾句話便讓雲肇帶晏瑜下去沐浴洗漱後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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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肇牽著晏瑜的小手去魏平侯安排的客房路上,一直注意蹙著眉頭的晏瑜,在經過洛陽逼宮之亂遭到敵軍追殺逃亡的過程後,他發現晏瑜已經不是以前那副愛笑的模樣,在隆中時總是看著外頭的樹林沉默的發呆著,一看便是一個時辰以上,而聽到可以和鎮西侯回到漢中時,卻沒有一絲開心的表情,完全不像一個六歲的孩子應有的樣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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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瑾,你不想跟鎮西侯回到漢中嗎?」
雲肇的提問讓晏瑜回過神,他抬頭看了雲肇一會,有些難以言喻,但最後還是緩緩的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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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從未跟元澈哥哥說過在鎮西侯府…我和母親並不受待見,母親出身低微,生下我後就難產而亡,出生後受盡父親的冷眼,大哥和二哥他們鮮少跟我有交集,所以我大多都在書房讀書練字,只是我父親沒有想到他帶我到魏平侯府會受到魏平侯府的喜愛,所以這次逃亡父親才會把我推給元澈哥哥你…,他帶著大哥和二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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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肇第一次聽到晏瑜說自己的家中事,他驚訝的睜大眼不可置信以前見鎮西侯如此愛子的表情,竟然是裝出來的…,雲肇停下腳步看著平靜訴說著一切的晏瑜,頓時覺得有些心酸,想要說些什麼卻不知該如何開口,晏瑜也注意到雲肇的表情,勉強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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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澈哥哥不用為少瑾難過,少瑾有幸能遇上魏平侯及元澈哥哥,你們對我如同親子兄弟,這點我已經很知足了…,而我不太想回漢中的原因也是父親大概想為何是二哥喪命,不是我喪命,回去後不似在隆中與騅先生學習或者魏平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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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跟父親說讓你留在襄陽…跟我們一起」
雲肇蹲了下來,雙手抓住晏瑜的雙肩說著,只見晏瑜搖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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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妥,元澈哥哥,如今處於亂世,我若留在襄陽不跟父親回漢中,會讓魏平侯被猜忌。」
晏瑜雖年方六歲,但還是明白這不是一個好方法,尤其是在這個亂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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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
雲肇想說點什麼卻又哽咽在喉,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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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的,元澈哥哥,先帶我去客房吧,天色已晚我也想早點沐浴洗漱,哥哥這幾日奔波隆中與襄陽也累了,需要早些休息。」
晏瑜輕拍著雲肇的臉頰,安慰著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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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那我帶你去客房後順便讓人準備熱水沐浴,正逢戰亂,大哥府上也只剩護衛士兵、將軍,女眷都遣散離開,也沒有可以服侍你,待會我幫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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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說著,雲肇便已經帶著晏瑜走到準備好的客房,裡頭燈火通明,已經著士兵簡略打掃,看起來整潔不髒亂,而床上也貼心備好讓晏瑜替換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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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瑜一聽到雲肇這麼說,他心中吃驚了一下,趕緊回絕對方,
「元澈哥哥不打緊的,我一個人也可沐浴洗漱,在鎮西侯府裡習慣了,你也先去洗漱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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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肇蹙起眉頭,
「什麼?你在鎮西侯府裡竟然沒有一個人侍候…,這都是什麼事」
他沒有想到晏瑜在鎮西侯府裡的待遇竟然比軍中弟兄還差,不知道為什麼突然一股火從心中慢慢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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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瑜感受到雲肇的怒氣油然而生,他趕緊拉著雲肇的手撒嬌著
「沒事的,我早已習慣,再說身為軍侯之子太嬌貴反倒被人笑話,元澈哥哥你別生氣嘛,我沒事的,你也早點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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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肇看著那雙偌大的漂亮杏眼水汪汪朝自己撒嬌,也不自覺消幾分怒氣,他輕捏著晏瑜白嫩的臉蛋,無奈地嘆了口氣。
「好,我不生氣,等下我派兩位士兵在門口護衛,有事情你請人來通報我。」
「嗯,謝謝元澈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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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雲肇離開後,晏瑜才真正鬆了口氣,他關起門走到床上坐了一會後,便聽到門外士兵送來木桶熱水的話,晏瑜打開門讓士兵們進來到內房放置木桶及熱水,放完後士兵也不囉嗦便離開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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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瑜看著那冒著白煙的熱水,剛才他也順便試過熱水溫度,溫度不會太燙相當適宜,在亂世中能夠洗上澡已經實屬幸運,也許是老天眷顧讓他們逃亡時在隆中遇上貴人,所以衣食起居上算上無憂,晏瑜將換洗衣物放到一旁的椅子上,然後慢慢解開身上的衣服,將舊衣服放到另外一邊的椅子,進了木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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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水溫暖的感覺讓晏瑜慢慢放鬆下來,他抬頭看向上方,其實…鎮西侯不待見自己的真正原因,晏瑜不敢說於雲肇知曉,他慢慢低下頭來看著自己的下半身,—誰能想到他身體有著這樣的異樣…,所以一出生他的父親才會是自己為異類,可除此之外,他跟一般男兒沒有什麼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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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因為放鬆的關係,晏瑜想起自己身上的不同以及這一年多發生的事情,所有累積的情緒一瞬間崩潰,他屈起膝蓋鼻酸的痛哭著,原來自己竟然離死亡這麼近…,原來自己在體力不支快要離去時,內心竟然會有所不甘,他不甘在鎮西侯府被冷眼對待,他不甘父親在大難來時這麼乾脆拋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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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瑜哭到差點順不過氣,他大口呼吸著,然後放慢呼吸…,宣洩過後,內心也比較沒那麼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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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暗自下定決心,即使在亂世之中,倘若有一日能為自己做主,他必定會脫離鎮西侯,並讓他們為自己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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