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太平天國的浩浩湯湯,引來英國政府的不安。
這是因為太平天國的組織實在是太神秘了,洋人在太平天國成立的首兩年對於這個組織的情報是相當缺乏的。
文咸除了是港督,還是英國駐華商務總監和英國駐華公使,他有必要暸解國內的事態發展。
事實上,清廷和太平天國雙方都希望洋人能夠支持己方,尤其是清廷,見過洋人的船堅炮利,知道洋人的厲害。
對英國人來說,無論是清朝還是太平天國執政,其實他們也無所謂,最重要是哪一個勢力能夠保護政局穩定,容許英國人繼續在中國做生意就行。
而這個時候,英國人在上海的投資,包括房屋、碼頭、商貿等等,已經達到了兩千五百萬英磅,不是一個小數目,文咸知道這個時候更需要小心應對。
文咸說:「不以任何偏袒中國政府的形式進行干涉,因為我確信,我方任何此等干涉只會延長鬥爭!」(史景遷:《太平天國》)
在那個時候,文咸看到兩軍實力相若,仍未摸清究竟中國會否變天,改朝換代,所以英國的中立立場非常重要,萬一任何一方取勝,也不會因為英國曾偏袒一方而作出政治清算。
有人或者會說,太平天國最後不是潰不成軍嗎?怎麼還有贏的可能?
這個我覺得大家就要注意了,這是我們很容易掉下的陷阱。
我們不能用現代人的「事後孔明」眼光去看當時歷史事件,你要想想看,當時洪秀全已經攻進南京,南京是何等重要的地方!當年朱元璋立國便是定都南京!
所以看當時形勢,太平軍絕對是與清廷有分庭抗禮的能力!
文咸的秘書密迪樂(T. T. Meadows) 同樣不希望英國干涉太多,因為他相信外國人的介入,只會讓這場亂戰愈演愈久,最終威脅英人在華的利益。他秘密調查太平軍的行為,有驚人的發現:
「太平軍中有三四萬人是最初的『長毛賊』,八萬至十萬人是後來投效的和『裹脇來的人』,太平軍皆有清教徒色彩,甚至走火入魔,強姦、通姦、吸食鴉片者處以死刑,男女別營,而且全軍餐前從事祈禱。」
在英國人的眼中,看來太平軍是有點「苦行憎」的味道,但也不是不能接觸,畢竟他們是信基督教,英國人也信基督教,其實有同一個信仰,反而更能溝通。
文咸很想知道,究竟這群太平軍是如何看待洋人的。
就在這時候,清廷卻單方面大造文章:
「洋人已經站在我們大清的一方,共同誅滅長毛反賊!」
這就糟了!萬一太平軍信以為真,洋人到時候便非支持清廷不可?
清朝厲害!這樣的下流招數也能使得出!
文咸真的非常難做。
去到這種情況,他沒有辦法了,唯有親自到南京,希望與「天王」洪秀全會一會面,闡述英方的立場。
1843年5月22日,文咸乘着英國蒸氣戰船「赫爾墨斯」號開往南京。
但很快,文咸就收到太平軍的回信:
「為通曉禮制,令仰遠方兄弟知照事:
天父皇上帝派遣吾主臨凡,即為天下萬國之真主。天下臣民有願來朝者,對於體制必須嚴格遵守。
彼等必須具文奏明,自為何人,所操何業,來自何處,先行具奏,始終朝見,此諭。」(史景遷:《太平天國》)
意思即是說:文咸你是何許人等?天王洪秀全豈是你想見就見?洪兄乃是上帝之子,你要見必須嚴格遵從我們的禮制,並告訴我你是什麼人,我再考慮一下要不要見你!
「放肆!我文咸何許人等?要受你這樣的文書屈辱?」
的確,文咸是第三任香港總督,並兼任駐華全權公使及駐華商務總監,的確不是小人物,在中國他是代表英國話事的,太平天國這樣說,文咸當然不高興。
太平天國派了天王的妻舅賴漢英過來,文咸就派了他的秘書密迪樂,告訴賴漢英 英國的中立立場:
「英國人拜上帝即彼之所謂天父者,已九百年,但在地上只能盡忠大英帝國君王一人而已;
抑且英國人準備承認中國人自擇或服從之任何人為中國之君主,但他們無論如何決不對任何其他人盡忠。」(史景遷:《太平天國》)
意思即是:你太平天國算老幾?我們信基督教比你們早了不知幾多個百年。這我也不跟你們計較,總之你們聽好了,太平軍也好,清軍也好,我們只是中立的,你們奪權成功,我們自然會理解服從,清廷說我們支持他們什麼什麼的,我可沒這樣說啊!
文咸的船雖在南京附近,但文咸始終沒有踏出該船。
「管你天王還是什麼王,只要肯到船上來,我都願見你們。但要我下船找你們,那就不了,你們的什麼禮儀,我怕我搞不清楚,待會得罪了誰,那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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