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非草木（科幻BL／強強／陽光攻ｘ軍人受） - 5.3 星星擱淺在彼此的天涯海角

博士還吩咐冬應這數天要多顧著阿默，說阿默可能會爬上車頂看星。

在車頂睡著掉下去會摔得粉身碎骨——阿默通常不會犯這個蠢，但人在心情不好或思緒被占據時易做出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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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默大概猜出了博士對冬應的吩咐。當晚，冬應的窗前便出現一隻鞋底。

阿默可能為免他大費周張地監視他，於是省了兩人的功夫，刻意選他房間上的車頂去躺，兩腿垂掛在外面搖搖晃晃的，剛好讓冬應看見窗前的一小塊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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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應疊高枕頭，在床上平躺，視線就正對著那一動不動的鞋底。

他把雙手交疊於腦後，猜想金髮男人是否叼著一根菸，用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姿態躺於車頂，讓二人像複製貼上的重疊剪影，阿默分毫不差地蓋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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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應凝望那塊鞋底，幻想自己的眼睛因與阿默的藍眼重疊，便得到了透視之力。他穿過車頂、穿過阿默的眼睛，看到了一望無際的遼闊星空。

星星如過篩的稗子般散落，也赤裸得如離稈的稗子，每次閃爍都是凍得可憐的瑟瑟發抖。肯定是今天去過農家才有此聯想，其實在星艦上看到的星星根本不是這模樣。

每顆星星都離得很遠，在彼此的天涯海角中擱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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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應低吟：「我觀看你指頭所造的天，並你所陳設的月亮星宿，便說：人算什麼，你竟顧念他？世人算什麼，你竟眷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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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圓鞋頭在一方格的流動風景中浮浮沉沉。

冬應眨眨眼睛，鞋頭殘影一分二、二又分四，再收攏成一塊黑色石頭，墜入他的夢海中，那重量綑著他一同墜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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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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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順著綠血之河浮游、浮沉，最後擱淺在星星、稗子及黑石子堆積而成的灘邊。撲上大腿的深淺綠水是一口又一口的虛空之咬，威脅著每個下一秒便將他扯回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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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啪——咚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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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體在得悉有人在咫尺之處相伴後，竟在任務中沉進夢鄉，脫離了阿默的眼睛、脫離了身體、脫離了床與車底，層層墜入更低的維度。

明明是監視任務，失眠的他應最是襯手，卻諷刺地反而睡了到地球後最長一覺。

冬應想，他以往的指揮官絕對會以他為恥，但在心中卻找不到一絲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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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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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應，離開巴東前你有想去哪裡看看嗎？我聽說這裡以前是地質森林公園⋯⋯」

「我會留在車上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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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永珍、巴東到檳城一路都是大海景，在檳城終於可以下車囉！我準備去沙灘，你怎麼說？」

「我對海的興趣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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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隆波了，寶貝。又快跑完兩萬公里！拿假慶祝一下？你不休就沒了，不是累計的！」

「我暫時不需要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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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新加坡就回到起點，又或是終點？博士通常都讓我休息，就是儀式感⋯⋯」

「我⋯⋯」

「別說，讓我猜！你不需要放假，只想早起貪黑地工作到猝死，成為車上的地縛靈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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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應啟啟唇又閤上，望向金髮同事鬆弛的眼尾、泛著喜悅的矢車菊藍色眼睛。那從額頭的火車紋到下巴初生的鬍荏，無一不放鬆自在。「你每次邀請我時都希望我答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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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阿默愕然，所有微表情都凍結。「你在說什麼？我不想你去為什麼要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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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讓我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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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默嗆出一聲乾啞的笑，「哈！什麼？你在說什麼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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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你並非真心提供友誼，我只能認為是同情了，也建議你收歛一下每次被我拒絕後鬆一口氣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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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阿默的回應，冬應便轉身離開。

這直白得殘酷的表白，乾脆俐落地屠殺了阿默之後的所有邀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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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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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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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晚後，當阿默出現在車廂門口時臉色一沉，已帶怒氣。

冬應順著金髮男人的視線瀏覽一桌熱食，拿起電磁爐上的平底鍋，把半生不熟的蛋滑進碟中。「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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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默狹帶著殺人的氣勢，三步併兩步地衝入對面的車座。

冬應從未開伙，所有食材配搭與料理知識都是看阿默烹飪而來的，他認為自己能把食材從生煮成熟就算是成功了。

他又執起一隻雞蛋，敲敲鍋邊，透明的蛋白在鍋上流轉、變白及冒泡，如同初生的迷你宇宙。

瞪著大大小小十多道菜，阿默的臉色已十分不好，蘋果肌一下子萎縮平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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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髮男人的嘴唇顫抖，雙手應在桌下握拳透爪。情緒過於洶湧，阿默竟啟唇兩三次才說出話來：「你⋯⋯瘋了嗎？這麼多菜、這麼多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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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過菜田、食物櫃跟冷凍庫的食材可以任我用。」

雖然如此，經驗有限的冬應卻變不出什麼花樣。菜葉摘下清洗後只加了油鹽去炒，肉品的處理也大差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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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你他媽的還摘了菜？！你會把田弄得一團糟的⋯⋯幹！這肉看著還是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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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接手烹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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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應把平底鍋柄轉了方向，金髮男人向上瞪他，彷彿他長出了第二個腦袋。

阿默肯定是氣得不知如何是好，暴露過多的眼白布滿紅絲，讓那雙鈷藍色眼睛變深，深得帶妖異的紫。體內緊繃的弦把肌肉拉緊、把臉的輪廓扯平，阿默的臉似白紙般蒼白平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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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默的下唇抖了抖，如夢囈般輕喃，「⋯⋯你認真的？我花這麼多功夫去種菜，我們用瑪麗安娜、小提娜、安卓亞去換肉換雞蛋，就被你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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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可以直接食用瑪麗安娜、提娜或安卓亞。是你與博士難以承受才以物易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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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鬼話？！一個正常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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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撇開那個不談，我現在煮的食物即使吃不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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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可能吃得完？！你他媽的一天三餐都只啃巴掌大的麵包，你的胃縮得比麻雀還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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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應似從未被打斷般繼續：「即使吃不完也會冷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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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多、那麼多食物，你只會浪費它們，它們會全部壞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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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能會失去胃口不想吃，它們也可能會壞掉。我會浪費，但那是在合理的範圍內，火車上的食物儲備足夠我們三人吃上三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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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你究竟在說什麼？啊不行，完全聽不懂⋯⋯你是瘋了嗎？你他媽的究竟在做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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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跟我一起吃。」

冬應把熱騰騰的淺黃色蛋餅遞到阿默面前。

桌上的大小碟堆得太滿了，新碟只能疊在其他碟沿之上。

金髮男人盯著闖入視野的蛋餅，冬應有錯覺能看到阿默的狂怒化為實體，跟蛋餅一樣從每個毛孔冒出煙氣。車廂中充斥各種食物交織的香氣，卻沒有刀叉交擊聲，只剩鍋子煎餘油的滋嘞滋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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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懂了。」阿默倏然發言，滿是乾澀嘲諷，「呵，我懂了，你開始吃正餐、在我面前吃得掉三漏四，然後來這一齣⋯⋯你是故意嘲諷我是吧？你覺得很好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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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應不及回應，阿默就提高聲量：「你發現了我床下藏著的食物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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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物？「那些已經不是食物，是腐爛的餅乾、麵包、百年前的罐頭還有腐屍。」

那條腐屍已爛到露出半副骨頭。他們該慶幸植物人的混合構造，讓屍體如死去的植物般臭氣微弱而不引起生化污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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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能吃的！只要刮走爛掉的部分就能吃了，那麼多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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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多久了？那些垃圾應該全化作肥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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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偷進我房還⋯⋯輪不到你教我怎麼做！那些是緊急備用食糧，還能吃的！只是壞了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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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算什麼時候吃？在人類進化到不受細菌侵害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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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覺得自己很聰明、很風趣是吧？！你這狗眼看人低的混蛋，到出現天災、大飢荒時你就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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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現在的人口密度，近期不會出現大飢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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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麼都不懂——！」

金髮男人霍地站起，雙手高舉似想掐住冬應的衣領。

座位與桌子間的空隙太窄，阿默一前傾，身前的碟盆便被擠兌，如多米諾牌般幾個推撞，最外緣的碟子便⋯⋯咣噹——！

數個玻璃碟碎了一地，菜肉飛彈翻滾。

他倆同時看向潑灑的食物。

阿默只聽到耳邊嗡一聲，腦袋被怒氣灼白。

再回過神來時，他發現自己狠扯著冬應的衣襟，口沬與毒語都濺在那張極近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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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什麼教訓我？！你這在星艦上長大的富二代！你唯一做對的事就是含著金匙出世，一出生就沒熬過餓，竟然自己作賤到要回地球！你知道什麼是餓嗎？餓到感覺胃在把身體吃掉？餓到胃爬上喉嚨去勒死你？餓到⋯⋯去挖草根來吃，餓到完全不懂什麼是餓，睡也沒法睡，只能每分每秒等死？你他媽的什麼都不懂！憑什麼教我該怎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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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敢再浪費、敢再動我的田⋯⋯我發誓！我發誓會把你困在一個籠裡、冷凍庫裡，他媽什麼都好，讓你叫天不應叫地不聞！我連水都不會給你喝，你唯一能喝的只有自己的尿！我希望你慢慢餓死，我會花十二、三天看著你慢慢餓死，我希望你死得很痛苦、很恐怖，死前滿腦子想的不是你媽你爸，只能是麵包跟肉⋯⋯到時候，你就會後悔、就會哭著求我原諒⋯⋯你這狗娘養的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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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默的聲量愈來愈低，到最後只剩呢喃，手指也一根根鬆開，跟話語一同無力墜落。

他搖搖晃晃地後退，但退無可退。藍眼睛也在冬應臉上踉蹌，只在黑瞳中看見瘋狂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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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他。

不，這不是他！他肯定是被凶靈惡鬼附身了，每一句喪心病狂的話從他嘴裡蹦出來，都是帶毒刺的箭，狠狠地射向眼前人。

因為他不希望⋯⋯他絕不希望這世上有誰會受餓，餓到痛哭流涕地跪求半塊腐酸麵包、餓到邊爬邊挖草塞進喉嚨、餓到什麼都願意幹，甚至可以殺人、煮人、吃人。

他不想任何人去受這種不似人形的痛苦，胃從體內啃食整個人。而又為什麼⋯⋯在吃飽喝足的現在，曾附身的餓鬼仍未離開？

那怪物潛藏於他的體內，待他稍一不慎便猛撲出籠，控制他的嘴巴、四肢，讓他變成一具被暴怒與恐懼支配的傀儡。

那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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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肯定是因為他太餓了。

阿默撇頭，手背一擦掛在下巴的淚滴。渙散眼神在桌子與地板之間徘徊。

那對他來說都算不上選項——他得殺千刀的多愚蠢？竟然把食物推下地？他這狗娘養的蠢貨！他不應該還傻站著，他應該跪罪、被痛毆鞭笞⋯⋯

啊，那麼多珍貴的食物都被他蹧蹋了⋯⋯用瑪麗安娜換來的肉跟蛋⋯⋯不能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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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趔趔趄趄地走出走廊，一跪下，便失控地去抓最近的肉塊。

顫抖的指頭沾滿塵埃與油，他機械性地抓了滿手肉片、菜葉亂塞進嘴巴中。

嘴巴變成一具獨立而永不饜足的生物。

他嚐不出任何味道，猛塞之下胃部反吐出酸，他再塞一口肉把酸液壓下去；淚眼讓他看不清時便用手背擦淚，害得滿臉都是油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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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嗯⋯⋯噎！嗯⋯⋯」

背脊的顫抖沒停下過。

每當他快吐出來時，便急忙去抓新的食物將其壓回喉嚨。

而黑髮男人只是靜靜站在原處，冷血地看著這場瘋人秀。

不是每天都能看著同事跪在腳前撿食。

冬應看他肯定像條護食的狗，下巴流著蛋液，口水滴滿一地；看他撿起玻璃碎片中的髒食，指頭被玻璃割傷，但仍嚐不到血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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偽善、懦弱、病態，冬應都看穿了他。

他被一割為二，明明清楚這樣做很瘋癲，內心尖叫著「停下、停下，別讓那混蛋看笑話！」卻無法控制身體，他必須得吃光被他推跌的食物，不然會立即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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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默突然好恨、好恨這黑髮男人，那救過他一命的人、他本以為能成為朋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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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中翻騰起一波又一波不甘心，眼底湧上憤恨的淚水。他不想在這殘酷的男人面前丟臉，速戰速決換來的只是無限次乾嘔。

他把地上的食物都吃光，才搖擺著站起來。

他覺得自己好像吃了一世紀，但可能五分鐘都不到。

他的胃像吞了大石頭般墜痛，指頭在流血，但冬應未顯噁心，仍目光灼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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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什麼眼神⋯⋯你看夠了沒！」

阿默要一拳揍爛那張高高在上的眼神。

他大步衝前，啪吱踩上碎玻璃，揮出機械拳頭！

啪——黑髮男人不偏不倚地受他一拳，背脊狠狠撞上椅背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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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哈⋯⋯」

阿默的鞋底都是油，踉蹌了幾大步才找回平衡。

他對自己輕易得手都不可置信。

冬應應該有所防範，卻硬生生承受這拳⋯⋯阿默從機械拳頭上抬目，看見冬應的顴骨立即腫起，還添了一線紅色。他用勁絕不輕，冬應被打得後跌，卻表現得不痛不癢，抓著椅背支撐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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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黑髮男人被他所傷，阿默瞬間大快人心，但那條直線卻偏偏要綻開、偏偏要溢出血來，讓莫名驚慄染污了灼白的快意。

「⋯⋯你滿意了嗎？」究竟這混蛋招惹他想幹什麼？「你一直而來做的不是無視我嗎？現在無聊了所以想看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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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費周張才終於換來一句：「你只是病了，你需要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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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默難以置信地搖頭，被此刻的荒謬氣笑。「呵⋯⋯你把這叫幫我？那我、請、你繼續當個混蛋，就這樣老死不相往來！我只需要你為我做這件事：請你討厭我，離我有多遠就多遠！」

而他都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得罪了這變態才獲得這場淋漓盡致的玩弄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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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默無法忍受多一秒，也絕對沒那個心臟去看冬應如何處理剩食，於是離開。

他似在廚餘堆中滾了幾圈，髒兮兮、無處不痛又極端疲累。

他晃晃蕩蕩地走，抱著破碎身心不因車搖而倒瀉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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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默敲了敲門。

博士一開門便皺眉，上下瀏覽他。

灰髮男人扶著他的手肘引其進房。漂亮又蒼白的海藍色眼睛似會說話，細訴睿智與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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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默開口說話時眼尾擠出了新的淚滴，「我打了冬應，因為他⋯⋯」

他只是想交代一聲。

幹，現在他聽起來像個狗娘養的窩囊廢，只會打小報告的軟骨頭！幹、幹幹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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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噓噓，坐下來再慢慢講。我替你包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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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應他發現了我在房中的⋯⋯緊急備用食糧，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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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星星擱淺在彼此的天涯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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