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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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應禮貌地敲了兩下門,很快就聽到博士的聲音,他進去後把門帶上。
快離開俄羅斯了,晚上仍比較涼爽,博士房間的窗全都拉上去了,室內溫度清涼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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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的房間肯定是以頭等車廂改造而成的,面積頗大,暗色地毯被椅腳跟步行磨蝕出洞,顏色太混濁了已分辨不出原本的花朵圖案。室內除了角落的大床、長方大桌之外還能放下沙發組跟茶几。雖然櫻桃木傢俱急需上新漆,卻看得出質地堅挺上乘,一派古典優雅造派。
若非窗外景色正流動,這兒便與高級飯店房間別無二致。忽爾讓人有時空錯配之感,連腳下不斷顫動的地板也似為匹配錯覺而識相地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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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隨便坐!我很快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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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應坐到長桌主人席的鄰座方便餐間交流。博士正在電磁爐前忙碌,為晚飯的準備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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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博士從俄羅斯政府拘留室接他上車後,此時才有再見之緣。博士約五十來歲,鬍子刮得很短,冷灰色頭髮全向後虛梳,有數綹掉於額前。
不似他、也不似阿默斯般難以分辨血源,博士看起來徹頭徹尾、從外到裡都是丹麥人。
以地球的標準來說,博士長得算是好的,得天獨厚的高顴骨令人一見難忘。脫下厚重冬衣後的男人身型比想像中瘦,卻對應了瘦削臉型。偏白的臉色、缺少肌肉的體格,都是終日寸步不出門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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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頂有內嵌光管照明,但桌上仍點起一盞古色古香的油燈。磚紅色玻璃罩有小裂痕,還有數塊花濛濛的白斑,搖曳小火苗只負責助長氣氛——跟這列古老火車一樣,經科技改造後新舊並存,維持著微妙混亂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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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過你的檔案,基因編輯過所以沒有食物過敏?」
博士放下兩小碗沙拉。白色萵苣被火光淋得油潤(冬應從沒見過白色萵苣)。他對陳述表示肯定,博士又轉過身去準備主菜。「先吃吧,不用等我。」
肉品下煎鍋的滋嘞滋嘞聲響起,獨特香氣也隨之飄散,聞起來像合成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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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怪阿默裝作神秘地「提醒」他與監護人共進晚餐之事,讓他不自覺地警剔起來。
⋯⋯原來再置生死於道外,在面對威脅時還是會有危機感。
冬應在再平凡不過的家宴中逐漸放柔心神,遠眺窗外的無垠夜空。地平線之上浮游幾點白星,極小而極亮,眼神稍為失焦便再難尋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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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一會兒,博士便放下兩道蓋罩的餐點,以掌示意他們可以開始了。
冬應打開餐巾鋪於腿上,竟換來博士一聲輕笑,「阿默那小子好像誰餓了他幾天似的,當初我一說可以吃了他就狼吞虎嚥。果然是出身不一樣。當然,他知道自己吃的是什麼後,看起來就沒那麼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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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髮男人經科技改造後視覺更優越的淺色眼睛,在油火下像海藍寶石般熠熠生輝。
冬應等博士吃第一口後才開動。鮮嫩水靈的菜葉碰上舌頭時,才發覺自己很久沒吃過新鮮蔬菜了。看來火車上除了「種出」植物人的田外還有種菜的真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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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拿起餐巾一角印印嘴巴,道:「上車四天了還習慣嗎?我猜住火車跟星艦上肯定很不一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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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服刑者的監護人,禮貌性的關心是可以預見的。「很不一樣,幸好有阿默先生帶領我,他非常盡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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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默先生,呵!我懷疑他這輩子有沒有被人尊稱過『先生』,可能心裡都樂開了花。阿默雖然像條邋遢流浪狗,只是個沒唸什麼書的農家孩子,但守家看門還是挺不錯的。」博士也不等他回應便續道,「阿默帶你上田了嗎?是不是都介紹一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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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上田,但火車的水電來源都講過了。我猜除了氫電池及太陽能外,火車在運行時也會產電去自給自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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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但那些是阿默的『部門』了,太陽能板、熱裂解、子宮間⋯⋯甚至種菜我都隨他搞,不是真的很清楚。」博士隨便而快速地在額心及胸前畫了十字,「阿門。我每天都懷著感恩之心,慶幸自己在一疊『履歷表』中選了那好小子。我除了實驗什麼都不懂,那小子卻是個閒不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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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的智眼除了細觀培養皿的造化外肯定能看透人心吧,下一句便道:「不,我只是看到檔案寫著你的星艦是聖司提反號,信的是真光教,所以我才照貓畫虎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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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應已揣測出博士引領的話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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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問肯定太遲了。但你對我進行的實驗沒問題嗎?作為個人又或是宗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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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個人,冬應很肯定自己現在被面前的沙拉毒死都沒關係,至少在無際夜空下、火車頭等房間中死已算不俗、已算好死。「或許,博士可以再闡述一下實驗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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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噙了一口酒潤潤喉頭,仔細地放下酒杯換取幾秒理順思緒的時間。
「⋯⋯污染讓人們不敢回來對吧?就算有權威報告證明空氣已無大害,就算在殖民星、星艦上過得不怎麼樣,他們還是寧願當星際難民都不回來建設地球,一旦習慣了就害怕新挑戰了。我猜,人類沒有三十、五十年都不敢回來的,我們又像是開發新大陸的哥倫布了,我跟你,差別在我是自願的、你是被迫的。反正我聽說太空殖民過得算不錯?在星艦上建國。你別介意我這樣說,但那就是典型的封閉軍政府,像舊北韓的翻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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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博士敲了敲桌子,「這裡才是我們的家、我們的根。只有肯回來就能當星球主人。新東京、舊紐約那種人口密度?在我死前都不會再有了,現在一公里土地平均只有零點六三人。合成食物科技的耗電量太大,星艦可以用取之不盡的太陽能,但電正正就是地球最欠缺的,聯合國政府在盡力淨化糧田,又建設大型溫室,但還是不夠,糧食跟工人都遠遠不夠,也沒科技人才願意回流!若只能供養一小綹人口,地球就只會淪為殖民地的殖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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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我天真吧。我夢想終有一天所有難民都能回家,不再飄泊。現在地球仍有水污染,不夠糧食同時也不夠人力去耕作,陷入了死循環對吧?只靠被迫回來建設的人沒法回復往昔鼎盛,但若能一次滿足兩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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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用沾上酒杯結露的指頭,在桌面上劃了一道橫線,「第一,不需要大量水、不需要食物的新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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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再在其上劃了一條直線,形成十字架。「第二,同時擁有菜與肉的營養的新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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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拔開冬應面前的餐盤銀罩。
在博士沉浸式演講下,肉品已不再冒煙了。雖然嗅起來有一種酸味,但形似豬肘的肉品卻被奶油汁所覆蓋,伴碟的也只有蘑菇,沒有莓類醬料。
肉品並未滷過,肉色是有點奇怪的青白色,愈近肉心大骨的部分愈淺粉。
⋯⋯那體積之大不像豬的任何部分。
呀。
冬應想,這就是阿默讓他要吃光餐點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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