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電磁波聲，像是染滿鐵鏽的尖銳嘶啸，從黑暗中緩緩浮現。顯示螢幕上的數據跳動不已，彷彿某種無意義的亂碼。然而，它們不只是亂碼。它們透出了訊息，一段藏匿於網絡深處、由未知力量發出的召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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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林的雙眼低垂，一隻手握著口腔掃描儀，另一隻則有節奏地敲打著鍵盤。他是一名自由網絡約顧——那些法律邊緣的技術掮客，接受各類違法且危險的委託搜索深網、破解資料庫或追蹤刻意隱匿於網絡之下的人或事。這是一個自稱為“卡爾文”的匿名雇主發送的信息，只有一句指令伴隨著一筆驚人的酬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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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幻象之城”，下載“預兆.z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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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林認識這名字，“幻象之城”，一個傳言中的網絡幻景——某個只能在世界同步失控瞬間觸及的深網特區。它是都市傳說，卻又真實地在黑客圈中流傳。有人說它是數據垃圾場，儲存著網絡上被人遺忘的過去；也有人說它是某種超越人類設計之奇點程式，會熔毀一切接觸者的理智。而蘇林則聽說過更離奇的說法：進入幻象之城並非只需技術，它好像能讀入人的記憶，篩選出夢境深處的密碼，使你在醒著的時候…進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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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瘋子才能信這套說法。”蘇林低語著，打開了一封加密郵件。裡面附上的只是幾串代碼，疊加著幾乎失真的影像——是一座座扭曲、鋼筋交錯的虛擬高樓。樓宇正在那影像中無聲“生長”，一層層纏繞著更為錯亂的光結構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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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雖找不到任何邏輯，但卻能感受到那古怪影像…正直接作用於他的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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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凌晨2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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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林完成了最後一道準備程序，透過一個特殊的匯流傳輸平台，他訪問到了隱藏在網絡碎屑深層間的一個奇特節點。他的終端界面逐步被一片不可名狀的視覺訊號覆蓋——如漩渦般旋轉的幾何形狀如同活物，頻頻扭動，拼湊成某種模糊的城市輪廓。下一刻流入的是他的耳膜，某些東西爬進了他的腦後，一如夢魘在觸碰你無法控制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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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象之城降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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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的意識流平穩下來，他發現自己正置身於一片灰色微光照耀下的都市廢墟——建築凌亂向上生長，仿佛違反了物理法則。道路是循環的，街燈無規律地閃爍著，將灰燼般的影子固定在一動不動的空氣中。一群如幽靈般半透明的人影走動在街道上，他們頭部皆為數據構成的朦朧圖像，完全無法辨認。他嘗試靠近，卻穿不透他們虛假的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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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林拖著沉重的步伐前進，每踏一步，便能聽見模糊的低語聲從空氣中流淌過來。前方的某個路口忽然亮起一道橘紅色的裂縫，那裂縫之後，是某種不屬於現實的燦爛燈光構造。那是一個標示牌，牌上顯示著唯一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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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兆.zip”位於核心塔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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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加快步伐，卻發現時間或許在這裡扭曲了。明明是直線的路途，卻走了像是數日；而路上的街景不斷變幻，景象從廢墟漸漸變成他無比熟悉的地方…他的童年記憶，他小時候住過的一棟灰舊的公寓，甚至不遠處還有人影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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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蘇林的呼吸變得急促。那些景象，過於具體，幾乎令人窒息。他看到逝去的親人，看到某些不堪的過往真實得近在眼前。他甚至開始分不清，這裡到底是網絡還是他自己的記憶異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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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蘇林來到了一座不可能存在的塔樓之前。高塔不斷膨脹向天，建築仿佛活著般抽動。他走進這條通向核心端的中心道路時，四周突然散開了一場無聲的雪——這雪彷彿是記錄在數據流中的數位點，而且逐漸滲透進蘇林的每寸皮膚、每根血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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階梯的盡頭，一臺輕微震動的伺服器出現在蘇林眼前。伺服器周身有無數鋼索纏繞，卻又勉強露出一個帶裂痕的USB接口。“預兆.zip”的電子名標赫然顯示在機械外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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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林深吸一口氣，插入了他準備已久的硬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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伺服器開始下載檔案，然而与此同时——頭皮一陣尖銳的劇痛擊中了蘇林。他的腦中開始充斥一些他並未經歷過的“影像”，那些記憶的割裂片段一次次敲擊著他剛剛穩定的認知：火災、他的父母死亡、摯友背叛的畫面都快速閃現，而隨後這些過往的影像與更為奇怪的場景交纏，變成不可逆的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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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仍只是開始。當下載完成的那一刻，蘇林的視界已經幾乎幻變成一個不和諧的黑洞。他抬起頭，伺服器正透出一行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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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下載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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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體宛如數據流崩潰般，慢慢化作無數像素般的光點四散漂流，在殘缺塵土裡消逝無蹤。在幻象之城——一切存在可壓縮為代碼，也可以解壓到無限。蘇林終於意識到，“預兆.zip”不是一個普通的數據包，它只是“蘇林意識”反向壓縮後的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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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現實中的終端設備上，蘇林最後一次留下記錄的畫面，是一串微笑的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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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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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螢幕靜止，隨後徹底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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