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班的氣氛總是和白天不同,尤其是當商場的燈光逐漸減弱,客人也越來越少時,一種微妙的靜謐感便開始悄悄擴散開來,瀰漫到每個角落。而這份幽靜總是讓人不自覺屏氣斂息,生怕稍有閃失便會驚擾到這片沉寂。
「記住,每兩個小時巡一次樓。」交接班時,學長的聲音還在耳邊回蕩。他一邊整理著自己的隨身物品,一邊語氣輕鬆地叮囑著,看似隨意卻帶著幾分狡黠的笑意,「特別是三樓的服飾區,那裡的櫃員有時會移動假人位置和姿勢,別嚇到自己了。」
當時,我只是笑著點頭,心裡暗自覺得這不過是老員工對新人的玩笑罷了。幾個模特兒而已,怎麼可能嚇到人?雖然心底這麼想,但表面上仍故作認真,微微皺眉,還不忘用力點頭以示「謹記」。
如今,商場的營業時間已接近尾聲,播放的晚安曲在整層樓間迴盪,只剩下幾位客人散落在不同角落。其中三樓的服飾區裡,一對吵鬧不休的小孩正在店鋪附近追逐打鬧,尖銳的笑聲在空蕩蕩的商場中顯得刺耳又突兀。他們的家長卻毫不在意,正專心致志地和店員討價還價,仿佛他們完全置身於另一個世界。
兩個孩子跑得滿頭大汗,其中一個忽然躲到一具假人模特後面,壓低身子,偷偷探出頭觀察;另一個孩子則興致勃勃地四處尋找,發現目標後大喊一聲,立刻興沖沖地衝了過去。「啪!」一聲脆響,假人模特被撞得直挺挺倒下,塑膠材質的手臂和頭部滾落在地,發出空心的撞擊聲。
這聲音在寂靜的樓層內顯得格外刺耳。身為夜班保安,這種情況我不可能置之不理,只能壓下心中的無奈與不悅,快步走上前。「小朋友,沒事吧?」我蹲下身,假意關心地問了句,但很快注意到那孩子根本沒受傷,反而滿臉興奮地看著地上的模特兒部件,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奇的玩具
我嘆了口氣,把模特兒的零件一一撿起並重新安裝好,一邊假裝輕鬆地對孩子們說道:「這裡不是公園,知道嗎?看見上面寫著什麼?請勿觸碰。」我的語氣雖然不重,但目光卻直直地掃向他們的父母,試圖讓他們感受到一絲責任。
結果,那對家長依然沉浸在與店員的價格攻防戰中,連頭也不抬,只是敷衍地喊了一句:「孩子,別亂跑!」她語氣中帶著些許不情願,像是又完成了一遍例行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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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現在的家長都這麼不會管小孩嗎?要是我小時候這麼調皮,早就被我爸媽罵到不敢再犯了。走回監控室的路上,我不禁回想起自己小時候的情景。如果當年我敢在公共場合這麼任性地玩鬧,肯定早就被爸媽拖回家請吃竹筍炒肉絲,哪會像現在這樣放任孩子亂來?想到這裡,我不禁搖了搖頭,心裡頭暗自感慨現在的家庭教育和以前真是天差地別。
回到監控室後,李哥正翹著腿坐在那張有些老舊的旋轉椅上,他一手拿著手機劃來劃去,口中哼著不知名的流行樂,神情輕鬆自在。桌上的監控螢幕切換著各樓層的畫面,但他看都沒看一眼。
看到我推門進來,他挑了挑眉卻不動一下頭,「怎麼樣?巡得還順利嗎?」他的語氣懶洋洋的,像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日子。
「沒什麼特別的,三樓倒是有幾個小孩撞倒了假人模特,搞得我還得幫忙收拾。」我嘆了口氣,坐到另一張椅子上,活動下有些酸痛的腿。
「哈哈,才剛開始就遇到這種小事,算你運氣好。」李哥靠在椅背上,甩了甩手機,語氣輕鬆地說:「別太緊張,這賣場平時根本沒什麼要緊的事發生。我做了這麼多年,除了偶爾有顧客摔倒投訴,或者店員和顧客起爭執外,最刺激的事也就是小孩子拉泡大的了。」
聽他這麼一說,我心裡的緊繃確實放鬆了一些。李哥放下手機,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呵欠:「放心吧,接下來的幾個夜班你慢慢適應,月底之前我還在,有什麼問題隨時找我。」他一邊收拾桌上的零碎物品,一邊從口袋裡掏出一包口香糖,隨手撕開包裝紙丟進垃圾桶,將一片口香糖塞進嘴裡慢慢咀嚼。
「等到12點時再巡一次樓。我去樓下轉轉,別太拼啊,放輕鬆一點。」
話音剛落,他已經邁出一步,動作熟練地披上外套,肩膀微微一抖便將衣服整理妥當。隨著門「喀」地一聲關上,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走廊裡恢復了安靜。
我深吸口氣靠在椅背上,目光回到監控螢幕上。畫面裡每層樓都顯得單調無趣,只有偶爾經過的店員和零星的顧客,還有某些角落裡閃爍的微弱燈光。夜班似乎真如李哥說的那樣,沒什麼特別需要操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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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逼近十二點,我起身準備進行例行的巡邏。監控室裡只剩下我和李哥,他仍慵懶地靠在椅子上滑手機,時不時輕笑幾聲,像是在看什麼有趣的影片或訊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記得準時巡樓啊,」李哥順口提醒道。
「知道了。」我拉開門,順手帶上對講機,走進已然沉睡的賣場。
商場裡此刻已經空無一人,廣播音樂也停了,只有空調低沉的運轉聲在回響。三樓的服飾區依舊保持著白天的模樣,但我很快注意到一個細節——白天被撞倒的假人模特,姿勢好像和我之前扶起來的不太一樣。
我停下腳步,細細打量著那個假人。此刻它右手微微抬起,似乎在朝某個方向指著。而我清楚記得,自己扶它起來時,雙手應該是自然垂下的。我下意識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片,暗暗記錄下現在的模樣,心裡告訴自己可能是店員或者那兩個小孩無意間動過它,又或者是我的記憶出了偏差。
帶著疑惑,我繼續巡邏其他樓層。當我走到四樓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一陣異樣的聲音,像是什麼東西倒下的聲響,還混雜著幾聲輕微的腳步。我警覺地停下腳步,環顧四周,聲音似乎是從不遠處傳來的。
我拿起手電筒,小心翼翼地循著聲音的方向走去。燈光在貨架間來回穿梭,映出一片片深黑色的長影,但走了一圈後,我什麼異常也沒發現——貨品井然有序,地面上也沒有什麼掉落的物品。我心裡盤算,可能是哪件商品沒擺穩掉了下來,又或者是李哥在故意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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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完所有樓層後,我回到監控室。李哥還是那副慵懶的模樣,身體半靠在椅背上,手機握在手裡,手指漫不經心地滑動著螢幕,臉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容。
「三樓的假人模特,是不是有人動過?」我語氣刻意放得輕鬆,表情也努力保持平靜,試探性地問了一句,生怕自己的疑慮被看穿。
李哥聞言抬起頭,像是對我的問題感到意外:「動過?怎麼可能?我剛剛沒去三樓啊。」他的語氣帶著幾分理所當然,甚至還有點不耐煩。
「那也許是我記錯了。」我笑了笑,假裝不以為意,隨即把話題一轉,「對了,四樓剛才有點聲音,好像有什麼倒了,你有在監控裡有看到有什麼異常嗎?」
「四樓?」李哥放下手機,掃了一眼監控螢幕,隨即攤了攤手,「我剛才沒注意,不過商場裡偶爾有些奇怪的聲音很正常,風大了貨架也可能晃兩下,你別想太多。」
我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表面上附和著他的說法,心裡卻愈發警惕。三樓假人的姿勢變化、四樓莫名的聲音,再加上李哥的若無其事,這一切讓我感覺不對勁,但又說不清究竟哪裡出了問題。
接下來的時間,我坐在監控室裡,假裝無事發生,偶爾和李哥閒聊幾句,但暗地裡將目光投向螢幕,細細觀察那些畫面裡的每一個細節——尤其是三樓服飾區的假人模特。
我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注視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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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悄然流逝,夜深人靜的商場似乎恢復了往常的沉寂。我坐在監控室裡,注意力始終集中在監控螢幕上,尤其是三樓服飾區那個有假人的畫面。那畫面不大,解析度更模糊得讓人皺眉,但在其中,我無意間注意到了一個微小的細節——有一個攝影鏡頭的角度,竟能隱約拍到假人模特的背影。
這讓我心頭一震,之前從未留意過這個畫面。我將它放大到主屏,心想或許能從不同角度發現些什麼。不過,盯了許久,假人的背影始終一動不動,看起來與普通的假人無異。
就在我快要放棄,準備轉移注意力的時候,一道白影突兀地從畫面中掠過,迅速到幾乎讓人懷疑是眼花。
「李哥!」我立即轉頭喊道,聲音裡帶著不自覺的急促,「三樓畫面裡有東西飄過,你看到了嗎?」
李哥皺起眉,放下手機,不快地扭過頭來:「哪裡啊?別大驚小怪的。」
我指著螢幕重播剛才的片段,將畫面倒回到那道白影掠過的瞬間。但等我們仔細看時,畫面卻模模糊糊,根本看不清那白影的形狀,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它的速度很快,幾乎一閃而過。
「這不就一閃,能是什麼?」李哥看了幾眼後靠回椅背,懶洋洋地說:「可能是鏡頭秀逗了,或者哪來的老鼠跑過去,別自己嚇自己。」
「可是它看起來……不像老鼠。」我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試探性地回應道。
李哥嗤笑了一聲,繼續滑他的手機:「兄弟,這座商場平時能有點動靜就不錯了,你還盼著來點靈異事件不成?真有事你早就不是在這兒瞎盯著了。」
他的語氣雖然輕鬆,但並未讓我感到踏實。我重新將目光投回螢幕上,將攝像頭的畫面再次仔仔細細地翻看一遍,試圖尋找更多的線索。然而除了那道白影外,什麼都沒有——假人依舊是一動不動,背影在畫面裡靜止如初。
我的心裡卻怎麼也安靜不下來。那白影移動的方式太詭異了,它不像是老鼠,也不像是任何正常的東西。我沒再多說什麼,怕被李哥嘲笑是小題大做,只能將這件事默默記在心裡,準備等下一次巡邏時親自去三樓服飾區再檢查一遍。
而就在我陷入沉思的時候,監控室的螢幕上突然閃過一陣雪花,伴隨著短暫的雜音,很快又恢復了平靜——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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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點的這次巡邏,我格外小心,尤其是來到三樓服飾區時,特意站在監控畫面中捕捉到假人背影的同個角度,拿出手機翻看照片,一邊比對周圍的佈局和細節。假人的位置沒有變,姿勢也和照片中一致。我蹲下、抬頭、挪動腳步,仔細檢查了每個角度,卻始終看不出任何異常。
就在我屏息凝神,專注得快要忘記周遭環境時,身後傳來了一聲細微的響動。像是某個角落的塑膠品碰撞在地板的聲音,輕而短促,卻在這靜謐的環境裡顯得格外突兀。
我迅速回頭,順著聲音的方向尋去,腳步不自覺地放輕,生怕驚動了什麼。不知不覺間,我來到了童裝區。這裡擺放著幾個童裝假人,它們大多以活潑的姿態展示衣物,有的雙手叉腰,有的揮著手,還有的微微側頭,在燈光下歡迎每一位顧客。但在這片色彩斑斕的陳列中,有一個假人讓我感到一絲詭異。
那個假人戴著一頂厚重的針織帽,帽檐壓得低低的,幾乎完全遮住了臉部。與周圍的假人相比,它顯得格格不入。其他假人都昂首挺胸,面帶微笑,散發出純真的童趣,而它卻低著頭,雙手垂在身側像是有意在避免自己的臉被看見。更奇怪的是,它的站姿異常僵硬,雙腳微微內扣,與其他假人自然流暢的動態形成了鮮明對比。
我緩緩走近並愈發專注地著重於它的細節:它的衣物凌亂,完全不像是專業店員會為模特搭配的樣子;袖口鬆垮,褲腳還隨意捲起了一小截,像是隨手套上的。塑膠外殼覆蓋著身體,但隱隱透出些許違和感,尤其是肩膀和脖子的接合處,似乎存在些微的裂縫,像是被粗糙拼湊而成。
而當我低下頭,將目光從下往上掃過它的身體時,一個驚悚的發現讓我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假人居然有一張臉!
它的臉不僅看起來與普通人無異,還帶著些許蒼白的血色,仿佛是一個人硬生生被包裹進了塑膠殼裡。我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屏住呼吸,試圖確認眼前看到的是否真實。就在此時,假人突然抬起頭來,那一雙灰蒙蒙的眼睛與我的目光撞上。
它突然尖叫了一聲,尖利刺耳,隨即猛然轉身,披在身上的塑膠零件四處掉落,發出清脆的撞擊聲。它沿著通道迅速奔跑,最終消失在童裝區深處的陰影裡。
我回過神來,本能地拔腿追上去。然而,就在腳步邁出的瞬間,那張臉的模樣閃過我的腦海,令我一時間愣住了——這孩子的面孔,居然有些熟悉!
他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一連串的疑問湧上心頭,但我沒有時間多想,甩開腦海中的震驚感,沿著他逃跑的方向追了下去,企圖弄清楚這個假人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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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環境昏暗且我剛剛反應稍慢,再加上那孩子異常靈活,轉眼便追丟了他的蹤影。我在童裝區附近徘徊,試圖找出他逃跑的路徑,然而這片空曠的樓層安靜得令人心煩。
無奈之下,我拿起對講機,呼叫監控室裡的學長李哥,心中抱著一線希望,也許監控畫面能提供些線索。
「李哥,有情況,三樓有個孩子,跑得特別快,你看得到嗎?」我的聲音因急促而略顯沙啞,手心不自覺滲出冷汗。
對講機裡傳來一陣令人不悅的雜音,隨後才響起李哥懶洋洋的聲音:「什麼孩子?三樓就你一個人,監控裡沒看到其他人。」
「真的,剛才還看到他跑了!一個小孩,瘦瘦小小的,頭戴針織帽。」我急切地解釋,腦海中不斷回放著剛才那孩子的模樣,生怕自己漏掉任何細節,但對方絲毫不為所動,像是在敷衍一個胡言亂語的醉漢。
「新鮮了,這種無聊的玩笑還是省省吧。我看你是巡邏累了,可能眼花,回來喝杯水清醒一下。」李哥嗤笑道,語氣中滿是懷疑。
我咬了咬牙,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下來:「李哥,我沒開玩笑,真的有個孩子。而且……」我腦海中突然閃過剛才那張臉,像是被電擊了一下,「等等,那個孩子的臉……」
我皺起眉頭,回想起先前傍晚巡邏時,兩個孩子在服飾區打鬧的情景。那張臉,不正是先前弄倒假人的小男孩嗎?
他怎麼會在這裡?現在都凌晨了,他的家長呢?這些父母就這麼不在乎自己的孩子嗎?我的腦海中一片混亂,更奇怪的是,為什麼剛剛那孩子在看到我的時候會尖叫?難道我有這麼嚇人嗎?
我甩了甩頭,試圖驅散這些無謂的思緒:當務之急是先回監控室,和李哥好好商量怎麼解決這個問題。
正當我轉身準備返回時,腳步卻硬生生頓住了——那個被我拍照的假人,正站在不遠處的走廊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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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本該站在服飾區裡,如今卻以一副正在邁步行走的模樣,靜靜地矗立在通道上。在手電筒的寒光照射下,它的陰影拖得極長,映在地板上,扭曲得令人不安。我心頭湧上一股涼意,雙腿像灌了鉛似的沉重,但還是強裝鎮定地走上前,繞到假人的背後檢查。
塑膠假人的內部空空如也,除了些普通的支架和固定裝置,沒有任何可以藏人的地方。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的不安,喃喃道:「別想太多,不過是個假人……」
我決定先不去管它,繼續往監控室的方向走。一路上,我腦中卻始終揮之不去那個假人詭異的出現方式——它到底是怎麼到走廊上的?是剛才那個孩子的惡作劇嗎?可無論是誰,都不可能不動聲色地搬動這麼大的假人。還是……
學長的惡搞?但這也說不通,他怎麼可能同時待在監控室,又安置好這一切?
思緒紛亂,我越想越覺得自己找不到合理的解釋。腳步聲在空曠的商場裡回響,每一步都像是被放大了無數倍,撞擊著耳膜,讓人心跳加速。我突然覺得,今晚的巡邏似乎沒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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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的按鈕亮起,我站在電梯門口,背後的腳步聲卻緊緊尾隨。當我回頭時,那個白色的假人依然緊跟在後,站在不遠處,維持著那詭異的行走姿勢,頭微微歪著,關節生硬地彎曲,仿佛下一秒就會伸手朝我抓來。
「該死……」我低聲咒罵,心臟快要跳出胸膛。眼神死死盯著它,生怕它會在我眨眼的瞬間突然出現在面前。我不相信它能動,但它的存在本身就令人無法解釋。
等待電梯的幾秒鐘像是過了一個世紀,時間彷彿被無限拉長,每一秒都像是在挑戰我的神經。終於,耳邊響起一聲清脆的「叮」,電梯到了。我長舒一口氣,強行穩住發軟的雙腿,轉身準備進入電梯。然而,當電梯門打開的瞬間,我的腳步僵在原地,心臟像是被人狠狠攥住了一般。
裡面,赫然放著另一個假人模特!
那假人臉朝外,雙手微微張開,彎腰擺著一副歡迎的姿勢,就像故意在等著我一樣。它的臉上雖然沒有表情,但那空洞的眼神卻彷彿直勾勾地盯著我,令人毛骨悚然。我倒吸一口涼氣,冷汗順著額角滑下,腿幾乎發軟到無法支撐身體,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念頭——不能進去!絕對不能進去!
我迅速轉身,決定改走樓梯。但就在我再次回頭時,我發現那原本在走廊上的假人竟又向前移動了些許,離我更近了一些;它的姿勢仍舊僵硬,四肢像是被無形的線牽動著,光滑的面部毫無表情可言。
「這些鬼東西到底想幹嘛?」我忍不住低聲罵道,腳步也變得踉蹌起來。
無奈之下,我選擇退到樓梯口,一邊不時回頭確認兩個假人的位置,一邊準備推開樓梯門。然而,樓梯間內傳來的聲音卻讓我瞬間僵住了——那是大量密集的空心塑料撞擊聲!那些清脆的腳步聲極為刺耳,聲音如暴雨般在狹窄的樓梯間回響,感覺就像是整棟大樓的人群都湧進了這裡。
我的手停在樓梯門上,腦中一片空白。
這大半夜的,怎麼可能有這麼多人?
情急之下,我只能靠著牆,雙眼死死盯著外面的兩個假人。它們雖然一動不動,但每分每秒都像是在逼近我理智的崩潰邊緣。
我腦中飛快思索著下一步該怎麼做——直接聯繫李哥,把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他?不行,他肯定會覺得我腦袋壞掉了。這種事說出去,誰會相信?
忽然,我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藉口。
「李哥,這裡有點不對勁。」我掏出對講機,儘量讓聲音聽起來鎮定一些,「好像有人跑上來,樓梯間裡有聲音……你上來幫我檢查一下吧?」
對講機另一頭沉默了幾秒,隨後傳來李哥帶著幾分不悅的聲音:「又怎麼了?不會還是你說的那個什麼小孩吧?」
「不是!這次是真的!」我提高聲調,試圖讓語氣更顯緊迫,「應該是有人闖進來了!」
「好吧好吧,我上去看看。」李哥終於答應,聲音裡充滿不情願,「不過要是你又在耍我,明天記得請我喝飲料。」
放下對講機,我深吸一口氣,目光再次落在樓梯間的門上。裡面的腳步聲已經消失,但假人依舊伫立在原地。我咬緊牙關,決定先撐住,等李哥上來後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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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背靠著冰冷的牆壁,握緊對講機,雙眼在昏暗的走廊和樓梯口間不斷巡梭,生怕遺漏掉任何角落讓假人有機可乘。而那兩個假人依舊靜止在那裡,像極了狩獵中的猛獸,等待著最佳時機。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卻不見李哥的身影。他到底在哪?被假人抓走了嗎?還是他根本就不相信我,乾脆不來了?
對講機在掌中微微打滑。我忍不住按下通話鍵:「李哥?李哥,你在哪?」我壓低聲音用對講機呼喊,但對面傳來的只有一片電流的沙沙聲,像是李哥根本沒開機,又或者……他無法回應了。
汗水沿著脊背滑落,我的手不自覺地顫抖,內心不斷掙扎著:是繼續等下去,還是冒險行動?
眼下假人不僅仍在,甚至還多出一個;而我無法後退,也無法前進,更不敢貿然闖進樓梯間。我不知道該如何脫身,腦中混亂成一團。然而就在這時,一個瘋狂的想法閃過我的腦海——現在有兩個假人盯著我,那麼不就代表電梯裡沒人了嗎?
雖然這個想法未必完全可靠,但在眼前的窘境中,我只能孤注一擲。我緩緩挪動腳步,步步退向電梯口,視線始終牢牢鎖定在假人身上,生怕一眨眼它們就出現在面前。
說幹就幹,我強忍著心中的恐懼,一步步向電梯口挪去,視線始終沒有離開假人,生怕它們會突然動起來。幸運的是,它們一動不動,像真正的塑膠模型一樣。
我,繼續向電梯移動,每步都像踩在鋼索上,心跳聲在耳邊轟鳴不止,內心不斷默念祈禱。終於,身體靠上了電梯冰冷的金屬門,手指焦急摸索著按鈕的位置。等待的時間彷彿無窮無盡,眼睛絲毫不敢從假人身上移開,它們紋絲不動,但那種無聲的壓迫感卻讓人幾乎窒息。
「叮!」電梯的提示音打破了死寂,門緩緩打開。裡面如預料般空無一物,只有鏡面般的金屬牆映出了我的狼狽模樣。
我鬆了一口氣,匆忙退入電梯,背靠著牆,按下關門鍵的同時仍不忘死死盯住門外的假人,直到那兩個詭異的身影在門縫中徹底消失,我才徹底放下心來。
我靠在電梯牆上,胸口劇烈起伏,汗水早已浸透背部,手掌中還殘留著剛才緊握對講機的深深痕跡。當電梯門將兩個假人隔絕開的那一瞬間,我才終於敢大聲喘氣。
「我操……」我靠著電梯的牆壁,深吸一口氣,隨即笑得越發放肆,像是要把剛才的恐懼全都釋放出來一樣。「假人就是假人,腦袋跟身體一樣空空如也。」
電梯開始平穩下降,機械運轉的聲音回蕩在狹小的空間裡,意外地讓我感到安心。我的眼皮沉重,心情終於放鬆了些許。暗自發誓等會回到監控室,我就再也不踏出來半步。媽的,反正這份工作也不是非幹不可。李哥要覺得我是菜鳥就隨便吧,反正月底他也得滾蛋。
我輕笑著搖了搖頭,心想自己一定是過於緊張才會被這些死物耍得團團轉。「叮——」電梯到達樓層的提示音響起,讓我短暫的思緒被打斷,抬頭準備走出電梯。
我愣住了,因為眼前的樓層顯示是「2」。而我明明按下的是「1」。
電梯門緩緩打開,眼前的一切讓我如墜冰窟,笑容僵在臉上——門外是一個假人模特,它孤零零地站在空曠的走廊上,背對著我,慘白的塑膠材質在電梯微弱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刺眼。這裡甚至不是服飾區,四周只有黑暗的桌椅和冰冷的空氣,顯得格外突兀。
我的呼吸瞬間停滯,手指不自覺地縮回到電梯裡。那個假人就這麼靜靜地站著,雖然沒有任何動作,但它的出現已經徹底打破了我的邏輯,此刻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它到底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不、不可能……」我喃喃著,不斷安慰自己已經度過了許多相似的時刻,沒理由會在這時候感到害怕。像是在否定我的想法一樣,燈光忽然閃爍起來,四周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光影之中……。
電梯裡的燈管在閃爍了幾下後,整棟建築陷入了黑暗,仿佛被吞噬進一片深淵。我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只聽見無線電裡傳來李哥的聲音:「跳電,等一下就恢復了。喂?」
我正要回話,聲音卻戛然而止,因為就在那一瞬間,我感覺到腳下一重。
「靠!」
「喂!你說話啊!」李哥的聲音再次傳來,語氣裡已經透著不耐和焦急,「林立翔你怎麼了?回答我!」
我深吸了一口氣,掙脫掉那種詭異的感覺,伸手在黑暗中摸索著,另一隻手則緊握無線電,勉強平靜地回應:「李哥,收到。林立翔這裡……沒事,一點小意外而已。」
就在燈光再次亮起的那一瞬,我看到電梯角落蜷縮著一具模特,它蒼白無生氣的手正緊握住我的小腿。我一腳將它踢向牆角,電梯裡重新安靜下來,只有我的呼吸聲回蕩著。
李哥的聲音聽起來依然平靜:「沒事就好,你巡個邏怎麼磨磨蹭蹭的?太陽都快出來了。」
「抱歉,抱歉……」我含糊回應著,電梯再次運行,我連忙按下關門鈕,心中暗自祈禱這是最後一次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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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監控室時,李哥正坐在椅子上打著手遊,表情悠然自得。他抬頭瞥了我一眼,語氣帶著幾分調侃:「怎麼這麼慢?你搞什麼去了?」
我沒直接回答,只是隨便扯了一個藉口:「耽擱了一會兒…我還以為你會過來幫忙呢。」
李哥聽完哈哈大笑,放下手機擺了擺手:「怎麼可能?我也是過來人,這種小事,你自己解決就好。」
他清了清嗓子,語氣稍微正經了一點:「那小孩呢?找到沒有?」
「誰知道呢。」我打了個馬虎眼,無所謂地笑了笑。「反正不用管他了吧,跟上頭報告一聲就行。」
時間很快就到了清晨四點,我們隨後例行檢查了各樓層,確認沒有任何異常。我特意多看了一眼服裝區裡那個假人模特,它仍舊靜靜地站在那裡,擺著一個彆扭的姿勢,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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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點半,冬日的街道被冷風所盤踞,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濕冷的氣息。我裹緊了外套,將圍巾拉高遮住半張臉,快步穿過地下道,準備回到我的出租屋。然而,就在走到出口前,我停下了腳步——一個靜靜地站在通道一側,低著頭,身上穿著商場裡嶄新的衣服,一動不動,像是一尊雕像。
我眯起眼仔細看了一會兒,心中升起一股熟悉的厭惡感,隨即冷笑了一聲喊道:「你找別人吧!同樣的事沒法發生兩次!」
說完,我毫不猶豫地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受到那僵硬如石的觸感。我大步越過他,嘴裡喃喃自語:「看來該辭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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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道的冷風像刀子一樣刮過我的臉,刺得我的皮膚生疼,但我依然挺直了背,繼續向前走。我知道,那身影的目光將依舊緊緊追隨著我,試圖留住我的腳步。
我沒有再回頭,只是深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感受著胸腔的擴張:「呼吸的感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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