曖昧甜香瀰漫,不似尋常薰香安神定氣,反教人頭疼心悸。
意識伴隨強烈鈍痛逐漸鮮明,鍾離嘆睜眼之初,視線依然一片漆黑,只知自己呈雙手被束縛吊起的姿態,渾身靈脈壅塞停滯,四肢亦使不上半點力。
然而,即使以他現今遲鈍的感官,依然能輕易察覺到身處之處被大量炙熱的火元素圍繞著。他甫張開口,便被混濁雜陳的氣息嗆得咳了好一陣,當視野中的黑暗漸漸消退,只見殷紅紗幔幢幢、燭光搖曳似幽影,再定睛細看,勉強能看出,是間類似寢室的處所,有張偌大的床,還有面巨鏡。
詭異的是,鏡子映不出房內景象,在那平滑表面上只有扭曲破碎的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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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醒了。」
不知何處傳來的嘶啞嗓音讓鍾離嘆心驚,轉動眼珠掃視房內一輪,這才發現說話的東西就攀附在巨鏡上方。
通體蒼青、細長柔軟,鱗片泛著黯淡光澤,紅眸豎瞳透著不祥,是隻蛇妖……不對,頭上有斷角,也有四只腳爪,難道是蛟?可體型也未免太小了,再說,蛟族極為罕見……
鍾離嘆艱難地發出聲音:「這裡是?」
那隻姑且算是蛟的生物並不理睬他,只是瞇著眼、甩了甩形似魚尾的長尾,自言自語:「長得普通,修為也沒特別好,搞不懂他的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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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就被品頭論足,還是差強人意的評價,儘管說的是事實,卻讓鍾離嘆略感惱火。
他記得自己原本和封清曲登高望遠,在濃霧中遭遇異常的妖獸襲擊後變失去了意識,還被某種藥物或是功法影響而無法使用靈力,顯然是有心人士策畫的行動。除了政敵眼紅鍾離家得勢可能性,他想不出自己平素以和待人,會與誰結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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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門敞開,來者打斷了他的思緒。
那人身形高挑、披黑底鑲紅邊華袍,鼻樑高挺、鳳眼赤瞳,薄博的唇噙著淺淺笑意,膚色蒼白近病態,俊美卻邪氣十足。
這張臉,鍾離嘆看過無數回畫像。
他絕不會認錯,此人正是盤據大陸西側的大魔修,墨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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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脩君師承前朝惡名昭彰的魔修「妄火君」墨妄,淨是修習些旁門左道,路數詭譎陰險,在師父身殞後繼承其稱號與原有領地,持續紮根妄火惡地,近年來看似偏安低調,實則難以撼動,正道屢屢討伐無功,大晉朝廷也拿他莫可奈何。
其最危險之處在於掌握名為「妄心功」的邪功,能洞悉他人記憶並製造幻覺,放大人心的愛恨貪嗔癡與欲,使人深陷妄念無法自拔,藉此奪人精魄為己用,也因不依賴自然靈氣修煉,而不受大陸百年來靈氣衰退的詛咒影響衰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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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脩君來到他面前停下步伐,與他只隔咫尺。
彼此修為差距懸殊,對方渾身散發著懾人威壓,鍾離嘆強忍恐懼,直視其眸,「墨脩君……」
「鍾離家的小少爺,久仰久仰。」
墨脩君微笑,說話同時朝他伸手。鍾離嘆極力撇過頭想逃避對方的觸碰,卻是徒勞,只能任由對方抬起他下顎,以指腹摩娑唇瓣。
從未被人如此對待的世家公子簡直頭皮發麻,「你大費周章突襲我、將我囚於此處,所圖為何?若是想勒索鍾離家,未免過於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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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脩君眨眨眼,像是聽到有趣的笑話般開懷大笑,接著放開他的唇,改成輕拍他臉頰,「本座雖是魔修,但你也不能隨便冤枉人,偷襲綁架這種勾當本座可瞧不上眼。只不過是想請你來這妄火宮作客,而辦事的人手段粗暴了點罷了。」
「……作客?」
墨脩君點點頭,「素聞鍾離氏丹青妙手,嫡系所繪更是栩栩如生、活靈活現,我這妄火宮呢,自建成以來已過百年,原有壁畫多有斑駁褪色,故而想請貴為鍾離家嫡子的二少爺替我重新繪製,重現風華。」
魔修的指尖輕撫過少年被繩索綑緊而發紅的手腕,竟竄起微妙的酥癢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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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把人吊著就是你的待客之道。」鍾離嘆壓抑怒氣與不安,低聲道:「閒話就免了,你到底有什麼意圖?就算不提鍾離家會做何反應,我已是皇上親封的準三品官,無故失蹤,定會引起朝廷注意——」
墨脩君還想胡謅,那頭趴在鏡框上的蛟龍便不耐煩道:「他要把你做成爐鼎採補。」
做成爐鼎?
鍾離嘆一愣,眼前的魔修轉過身對著蛟龍不滿斥道:「說過多少次,我在講話時你別插話,蛟族不是靈智挺高的嗎,怎麼都講不聽。」
「誰理你,少擺出一副主人的架子,早說過你我只是各取所需,我愛什麼時候說話就什麼時候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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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不得那兩者的對話,鍾離嘆的思緒全被「爐鼎」一詞佔滿。
天生爐鼎為罕見體質,可說是為雙修而生,腹部有鼎紋,發情時能以香氣吸引他人結合,並以採補者的淫水或精元化為自身修為,因此能夠不斷被採補。最早由丹修大家慈慧宮發掘與命名,字義源於丹爐藥鼎,顧名思義能以身孕丹、以腹產藥,本是有利於修煉的體質,卻也因此遭到覬覦,千百年來遭到各方修士掠奪濫用。
直到百年前,被修士世代根深蒂固之惡所滋養茁壯的凶獸窮奇,循天道旨意為整座大陸帶來浩劫,使前朝皇室逃亡海外、泰半門派毀滅,更降下詛咒,要令這座大陸百年之後再無修士。
儘管多年來,大晉朝庭與慈慧宮為了順從天意,極力推動對爐鼎體質者的保護與安置,修士界採補爐鼎提升自身修為的風氣不復存在,也無法讓詛咒就此失效。
那頭蛟龍卻說,墨脩君要把他做成爐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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綑綁雙手的繩索被輕易截斷,墜落之際被接住、打橫抱在懷裡,鍾離嘆錯愕地看著墨脩君,與那雙腥紅對視時,他竟感覺自己不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件任其擺佈的器物。
對方依然笑著,像是在抱軟綿無力的娃娃般,輕鬆將他帶到床鋪上。
「等等,那是什麼意思,你究竟……」
墨脩君看著鍾離嘆使盡氣力才勉強勾住他袍袖的手,眼神饒富興致,索性維持著居高臨下的姿勢,雙手撐在對方兩側,像揮之不去的陰霾壟罩於上。
「就是將普通修士如你,用咒文改造成爐鼎之身,以利雙修,供本座採補與消遣。」墨脩君烏黑的髮絲垂散,好似陰影具像化的觸手,而語調輕柔中透著愉悅,帶有十足的蠱惑感,「你的資質平庸,若成為爐鼎,就能透過與本座雙修增強修為,不須苦苦修煉,更不須擔心自然靈氣枯竭,對你有利無害。」
「真要說缺點的話,就是會變得離不開男人吧?身體會時常渴望被陽氣填滿、渴望與人交媾。」
墨脩君欣賞著少年被驚愕填滿的檀眸與其輕顫著的扇睫,相當饜足。
「不過,就算本座對你膩了,也不必擔心,還有很多妄火宮的部將能滿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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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魔頭沉寂多年,就是在鑽研這等傷天害理的術法!
鍾離嘆心亂如麻。
想來這魔修是打算拿他當實驗品,驗證那所謂改造爐鼎的方式是否管用。若成功,就會將魔爪伸向更多修士,將修士們囚禁在這宮中供部將採補,藉此擴張妄火勢力,動搖國本……
他緊抿雙唇,在對方俯身湊到他頸脖之際,啞聲道:「為何偏偏是我。」
為何偏偏是挑中他、為何偏偏在他終於受到皇上器重能為家族爭光時,這樣作弄他?
不僅剝奪了他身為修士的尊嚴,還要將他永遠束縛於慾望之中。
他不甘,更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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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脩君發出淺淺的喟嘆,似笑非笑,從他身上移開,轉為單手撐頭側躺,卻是反問:
「你不好奇是誰把你送來給本座的嗎?」
鍾離嘆不語。
墨脩君指使蛟龍將那面巨鏡移到床前後,看似溫柔地將少年摟在自己懷裡,實則強迫對方一同面向鏡子。
「就讓天真的小少爺好好看看,自己從小引以為豪的家族,是多麼醜陋與自私吧。」
在魔修彈了個響指後,原先破碎的鏡面開始變化、發亮,光影流轉之間,畫面漸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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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離嘆的心跳越發急促。
他多希望這只是幻覺,但祖父與長老們的模樣是那麼地清晰、真實,耳畔傳來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如錐子般刺入靈魂深處,更是敲碎美好回憶的重響,將他對家族的信任刺得支離破碎。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e9TfdAb5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