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Bargain
影子落在位于塔十六层的平台上,在清澈的昼光映照下,夜色的醇美泛着光彩。人群先前已经聚集着,彼此酝酿着谣言,注视云中潜伏的影子,但已经被穿着白礼服的女人驱散了。她丈夫的着陆确实震动地面,或多或少地在她面前洒下了灰尘,但她仍然保持着一如既往的镇定和完美。
“我向你致以最诚挚的歉意,夫人。”见了她,他转过头,放低自己的姿态,如此谦卑,对他来说都显得不寻常,可见他对她示好的急切。他仍然用那阵低沉,沙哑的声音说这话。要是还有什么更不同寻常的,应该说,他实际上确实走上前,温柔地挽住了她的手臂,与他们之前通常的模式截然不同,让她止不住看了他两秒,喜上眉梢,几近要说,权当一种鼓励:噢,亲爱的——你这样子实在是——
“我向你保证,夫人,我会参加未来的选举。我们会把活动的中心移到塔的附近来,当然,我也同样想让那孩子 跟我一起来。我打算亲自训练他...您意下如何,夫人?”
她盯着他看了许久,才结束那迷人的笑容。
“那对我们的家族和我们的孩子来说都再好不过了,大人。”她的手指拂过他的下臂,“接受我们同类所见过的最可怕的战士的训练——对他来说自然是有益的。孩子是你血脉所生,很快就会成为个强健的男子,正如上天所定。”
领主勉强笑了笑,竭尽全力,仍然僵硬;他绝无可能掌握她那般自然的技艺,无论他是否愿意。等到这场由他发起,却表现平平,而到底仰赖她以精湛的技艺和完美的风格将其打磨得落落大方的精致家庭幸福即将结束时,贵妇人淡淡地询问了她丈夫,带着分开唇瓣时的一缕芳香,他忽然回心转意的原因。
“请您,夫君,善意告知我您这么好心的原因,”她问道,“昨晚你缺席会议期间发生了什么事?”
他回答,简短而疲倦:“没什么。自然是没什么。”“噢——那该怎么解释,亲爱的,您忽然涌现出的宏伟决心?自然,以您的地位来说是无可避免的,但为何忽然向我提出这些叫人钦佩的提案呀,大人?”
“没什么。”他勉力维持笑容,“责任而已,夫人。我总不能将所有事都推给你吧,夫人?这是我的职责。”
“责任。” 她用舌尖弹奏这个词;她一直很喜欢这个词语的发音,它的重量,和它给她带来的联想。有时她感到她对它的喜爱甚至有点儿超过了,或起码是与之重叠——她对她丈夫的爱。 '责任',这个词的重量,韵味,和他的形象,地位,和整个人生联系在一起。她爱它——或者他,因为这世上存在着的广泛的,被人欺骗,又同时欺骗他人的乐趣——责任。
“大人,您来说这句话,实在太可爱了。”
她走近并亲吻了他。一开始是一种轻盈的吻,而后,不知为何,随着力度的增加,变成了肉欲而持久的深吻。她压在他身上,手指抚摸着他颈后的皮肤,感到男人为这他不想要,却又剧烈的快感而颤抖,仿佛被撕裂身体;如此残忍,几乎让他发出一声呻吟,宁愿屈服于痛苦,也不享受快乐。他的两种反应都让她欣喜。夫人心想:这真是太意外了。她丈夫的欲望有如潮涌,次次堆叠,似乎自上次同她共枕而释放以来,他一次也未能纵情,解脱过——他似乎真的没去找什么女人。真够意外的,也很不幸,因为此时他只能在那脆弱的肉欲下,任她摆布了。
“啊,大人。”他将她从她唇边释放,但不松开他,仍让他落在自己柔软的怀抱里,柔情地凝望着他,仿佛注视自己地猎物,那眼神刺得很深,“夜幕降临之前,时间还很充足。我们能独处一会,直到塔被火光点亮,而终会到来...”
他得眼角抽动;他闭上眼,仿佛躲避她的面孔。“随我来。”她挽起他无力挣扎的手臂,以与平时的优雅雍容截然不同的敏捷,走过廊间;他不能与她抗拒,只能被拖行,看上去仿佛她是个十之八九男人都垂涎的尤物,而他是个被她的美丽所蛊惑的白痴。
她关上门,又开始吻他。这位女士俘获他的嘴唇,感到他身体无力而颤抖。她解开长袍的衣扣,任由它掉在地上,而自己从中滑出,仿佛她的皮肤与曾经穿在她身上的这件衣服之间么有任何摩擦。她没给他脱去衣服的机会,只是将自己贴在他身上,抚摸他的身体,他的欲望。他自然抗议过,说:“不。”当那时她就扣住了他的腰带,俯下身子,嘴唇呈现一个美丽的拱形,泛着肉色的光彩。
她双膝着地,跪在地毯上,凝视着他;他痛苦地向她投降,说,不。“不。”他几乎是像对她耳语,气若游丝地说:“让我为您服务,夫人。我不曾要求您以这种羞辱自己的方式服务我。”
他碰了碰她的肩膀,把她抱起来;他没有吻她,而是将她抱在怀里,放在床上。女人猫似的张开双臂,在他半合上眼睑移到她的胯部时,将她身体隐秘的部位,柔美地暴露在空气中。
在他将她的身体轻轻拖到他的舌头上时,她放松了身体的力量。她因快感而呻吟,但更多是因为那双抓着她双腿的手让她隐隐作痛——这也让他很痛苦。他的手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留下淡淡红痕,作为他无可辩驳,再次落败的证据,像之前很多次一样。
然而,无论如何,有些事情对她来说是不寻常的。他抬起头,嘴唇湿润,苍白的脸上因压抑的放荡而泛红,他靠近她,而她张开双腿邀请他;然而令人惊讶的是,他并没有像他喜欢的那样从正面靠近她,而是抓住她的肩膀,将她转了过来,让她的乳房抵在被子上。
“我的大人?” 她有些好奇的问道。
“我不会伤害你。” 他低声说:“我不会伤害你,夫人。我只是今天不能看你的脸。我不会弄疼你。”
他将自己的身体压在她身上,进入了她,就像那些交配中的大猫一样。她知道如何呻吟;如何表现出她欢迎他,并在性交中加入无处不在的快感,同时承认一个人的力量:是的,是的,你控制了我,难道不是吗?
但这一次没有必要。当他用力推他的身体时,他通常在这种劳作和运动中保持相当的沉默,但那天傍晚他公开地呻吟着。这位女士可以听到她肩膀上的声音,呼吸掠过她脖子周围的皮肤,这不仅仅是因为愉悦而呻吟,更像是因为疼痛而哭泣。之后,他亲吻她的后背和手指,告诉她,他很抱歉。
在她起身之前,他已经转过身来,背对着她,微微蜷起身子,以减少他的身体出现在床的另一边的机会。她和他各睡一边床。她抬起头,见到乌木般的长发垂过他的背部, 又同漆黑的瀑布一样,最终落在这张她们曾交媾过的床上。
他很慢地穿好衣服,扣上扣子,带着一种宿醉后的不确定性,被临头浇灌一盆冷水,强制进入清醒,既不确定自己的方向,也不知道时间自上次清醒后流逝几何,而这时,她正打开窗户,让塔高层的风吹拂进这间她为一时激情而随意挑选的套房内,带给这位领主阵阵激寒,其触感尤其像水从肌肤表面蒸发时特有的拖曳般的寒冷。他的脸上还残留着些泪痕。
这位女士走近她,在她从她独特的爱好中得到满足后,伴着那种迷人的慵懒,靠在他身上,在他的耳边说,她要感谢他的款待。“你方才让我舒服极了,我的大人。 ”
她倒在他的身前,像一条白蛇,摸着他外套上的最后一颗扣子,替他系好衣领,遮住喉结,笑意盈盈。当他的手指僵硬,半麻木地回应她的触摸时,他的脸上出现了有道幽灵般的阴影。他转过身,察觉到夜幕降临。
她是如此擅长说出这些甜言蜜语。那些不真实,柔软的谎言,柔软却刺得如此痛苦…… 他们一定睡了几个小时,因为此时最终仪式的火焰已经完全被点亮,呈现一个宏伟的效果。从天上看是无数圈同心圆点亮,一个接一个,从底部,到顶部,光明愈盛,火光渐亮,直到最高处的璀璨光华,有如晨星…… *并且,其实所有人都可以。所有人都能说这样的谎言……或许终究是因为他自己的无能,以及一些顽固的自欺欺人,致使他在这些司空见惯的话语前,踉跄。
领主和他的夫人穿着她们最常见的着装,走向仪式大厅:他一身黑,而她穿着一件耀眼的白色礼服。他的妻子为他挑了一件领口有暗金色刺绣的长袍,因此有窃窃私语,说他到底是对这个仪式与几分敬意。
“噢,也许他永远不会放弃他在塔里的席位。”一人说。 “那是自然。没有理智的人会这么做,除非他是个白痴,或者完全失去了理性。”另一人回复。 “而且他还有个了不得的贤妻。”最后一人说。
他确实有;不可否认。
“您丈夫在第四天的会议上暗示他想辞去他在塔会里的职务——我可以直白地跟您说,夫人,这太疯狂了。”
领主站在楼梯拐角处,他的妻子高出几步;她正在和一群男人说话。像往常一样,或者更准确地说,向来如此,他们和她交谈,而略过丈夫,因为众所周知领主本人从不参与任何策略性的讨论,或社交性的寒暄,于是直接与她交谈更有利可图,多有效率。他们见到她的笑容,贝齿明亮,温柔愉快,显出盛情款待的架势,而她的丈夫——往往站在一旁,头倾向一个无人的角落,那张钢铁般凝重的面孔中夹杂着忧郁的色彩——时常被误会成暗藏怒火,因此也效果惊人。
“啊,不,没有这回事,大人们。他当时——烂醉如泥,累得很。你们知道的,大人对政务一向没什么耐力,因此我时常为他分担一点劳务,虽然,我承认,我只是个女人,能做些什么?但似乎我到底有处理这些鸡毛蒜皮之事的天赋,而我的丈夫,被赋予了更伟大的任务……”
她的丈夫现在正公开地凝视着他们的方向;那双眼睛向她的对话者人传递出一种恐惧和震颤的穿透力,以至于他们不得不,别无选择,打断了她轻柔的话语:
“那么这是真的了。” 有人说,“黑王要参加下一次的竞选吗?”
她笑着说,是的。
“我的女士。” 她的丈夫说道,走向她,并向她伸出手,“我们该走了。”
她请求众人原谅她的失陪。之后,他们又上了一层楼;最后一层。楼梯漫长,陡峭,所以她靠在了他身上,让他尽可能地支撑她。纷纷人海被最后一层的天堑隔绝,不得登上属于大领主的塔顶。她靠在她丈夫的怀中,走到那扇巨大的门前。
“您当选后,我们应该把那孩子带到塔里来,大人,”她提议道,以她那典型的优雅声音,“葳蒽不是个适合年轻贵族男人成长的地方。他需要更合适的同龄对手,和他们交往,学习为人处事的技巧。”
他们快到大门了。有一阵子,他什么也没说。她抬起视线,心情愉快地,看见他脸上那张面具在无言中融化。他显然在挣扎着,企图吞咽下听到的话语,挤出一些回应,但最终失败。那张脸被走廊上弥漫的阴影所笼罩,压抑在悲哀之中。
“我不能保证下一任多米尼安会是我,夫人。”他终于如是说道:“这将根据我们与白王的交易来决定,他还没有确定最终方案。”
他感觉到她的手指松开了片刻,就好像她松开了手掌中的一枚棋子。他对她微微一笑,虚弱,但充满理解,仿佛这微笑会是他的最后一次。
这让她想到她第一次见他:她那时正要赴死呢,却还是忍不住感到好奇。这是个属于被征服,被击败之人的微笑,然而她的买家却如此强力而可怕——她松开她的手指片刻,然后再次抓住他的手臂,带着一只蛇,缠住一只昏昏欲睡绵羊的温柔。
“没关系。” 她轻轻地说:“没关系。您的意愿,我的意愿。一切都如您所愿,我的大人。”
她见他分崩离析;发生在内里,五内俱焚的心血摧毁了他支撑自己的力气。霎那间,他脸上出现了如此强烈的悲伤。“没关系。”他重复她的话,勉强微笑,像对自己喃喃自语。这声音,伴随着她的记忆,确实是印证着她多年前的假设:是否有这样一种可能性——这带着真诚却不知为何疏离热情向她求婚的男人,两度加冕为多米尼安的玟塞尔,其实是个软弱,温和,有着致命弱点的人?倘若如此,凭着他眼中那致命的爱意,那试探,讨好的微笑,她定能用自己这柔软的手,拧断他的脖子,击碎他的心……
而那可能性的证据就在这里;她瞧见了。他彻底地破碎,心痛不已。他低声说:“那没有关系。”并说,他们应该将那孩子带到塔里来。
“还得送他去学院。”他补充道。
她的好奇心没得到彻底的满足;尤其让她苦恼的时候,她没有机会完全弄清楚,显然对她的智力娱乐造成了极大的损失。门开了。他向前迈了一步,挺直了背,完全恢复了那个强健,凶恶,富有威胁的态势,对于任何观察者,无论那眼神是善意还是恶意的,都是种极大的威慑。
话虽如此,我们可以描述出这一天众人目光中某种不同寻常之处,吸引了这位女士的注意力:即,不知何故,与会者都在直接地盯着他们看,而不是像往常那样,避开她丈夫地身形。她扬起眉毛,企图审视这种目光的意图,最终确信,那目光中含着恶意。见此,她脸上挂着微笑,心情却很冷淡,判断那投向她丈夫的目光——倒是为了好玩,至于向着她的——则全是嘲笑和不齿了。
“我的大人。”夫人淡淡说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知道。”他皱起眉头;她能感到塔的手转向她的肩膀,以从可能的攻击中保护她。
“让开路。”黑王道,“堵在这是为什么?”
这女士看见人群中目光刺眼;这儿,那儿,此处彼处,不时传来窃窃私语和笑声。在她镇定下来之前,她确实感到有几分不舒服,但那很短;她迅速就恢复冷静,但她丈夫却自始至终未这么做。
她感到他的手臂收紧了,肌肉紧绷,手握住了剑柄;一个信号,总在他将发战场和意愿杀戮时宣誓血液的沸腾和狂热。隔着人群,她看见远处坐着的两位领主,他们脚下,跪着一道白色的身影,身上沾染血色,低着头。
一个奴隶女人,显而易见。
大厅里沸腾着低沉的窃窃私语,她的丈夫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感觉到他在颤抖,而他的手离开了她的肩膀。她见他离开她,大步向前。
当一名守卫试图挡住他的路时,他偏过头,如此,她便看到他那翡翠色的眼睛周围出现了鳞片。
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人抬起了头;夫人在一片鲜血和淤泥中,瞧见了自己的脸。
“大人,”守卫说道,“我的宗主吩咐我阻止您靠近,可以请您配合吗?”
“让开。” 她的丈夫几乎咆哮起来。看到他的眼睛,守卫犹豫了:当一个人凝视颇负盛名屠夫的眼睛时,总是不可避免地感到动摇。没人不知道这件事:白王胜以智,血王胜以力,而黑王胜以死。
“我的朋友,”坐在右边御座的领主说;他一身红衣,“你可别吓我的小扈从了。”
“你的侍从无权挡我的路,”她的丈夫说,“让他闪开。”
血王笑了。
“那我想我应该有这个权力,你说呢?”
夫人能见他的挣扎;她太清楚他从来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而也许,那红衣领主更清楚。只见他从宝座上站起来,气宇轩昂,雍容万分地走到她丈夫身边,正在他身前,再完美不过地挡住了他的路。
他凝视着他;血王对着黑王,带着揶揄,嘲讽的笑。
“你的又一个情妇,我猜。”他指了指跪在地上的那女人,“我的好朋友,这就是你羞辱你那尽职妻子的方式吗?”
她的丈夫没有说话;她看他的手扶着那柄修长,灰色的剑,手臂中酝酿了不同寻常的暴怒,眼角的鳞片抽搐。
“不幸的是,你这小甜心今天违法了塔的明令,惹得它不高兴了。我们已经执行了部分惩罚,但我觉得你可能愿意自己来施加,最后的,最快速和仁慈的惩罚,因为我们都知道你很擅长无痛的速死。无意冒犯,尊贵的朋友,但你知道塔的脾气——”
剑身一动。“大人!”夫人几乎要提高声音,却发现丈夫只是把手从剑柄上移开了,做出屈服的姿态。
“我会付赎金。”黑王说,“你是财政大臣,告诉我,我要付多少钱?”
那阵嘲讽的笑只是增添了一两分怜悯:“噢,不。”血王笑道,“我觉得你付不起。价格会很高,好朋友,我们各有各的才能和力量,而很可惜你实在不坐拥财富。”
“你要多少,我得给。”他提出;那伪装的好战态度随着这一声哀求而衰弱了,“只要你开价码,我什么都愿意做。”
“那就三十万,怎样?”定价者淡然道;黑王大吃一惊。
“这价格很合理。”他显然感到解脱,“我觉得我能负担起,稍微努力一下……”
“那么三百万。”血王加价十倍,仍然笑容满面。
他没有回答,迟疑地点了点头——他不知道对面这人想要做什么了。
“嗯,那三亿呢?”
没有声音;现在所有人都能看见他在极度愤怒中颤抖,因为卫兵在接近他,以防止他忽然爆发,就在这古老的礼堂中挥舞他的剑,或者当着他们的面殴打他们的宗主:你知道,低贱的出生有他们不可控制的性格。
白王,先前坐在王座上,一直没有说话,这时用圆润的嗓音笑道:
“不,大人!别逗他了。出三亿,就是逼着他取你的性命呢!这可不能怪他。”
“但代价,还是要付的。”白王愉快地提出,“三千万。您怎么说,大人?”
“不错了吧,亲爱的?”白王向这个哑口无言的人说道,“赎回这样的罪孽,怎样都要三千万,才能让塔满意。我理解你的愤怒;人总是会犯错的。但朋友啊,我疑心你已经见了她七天了,怎么从来也不提醒她,擅自离开塔的后果?”
“……没有这样的规矩。”他低声喃喃,更多是自言自语,“太荒谬了,离开一栋楼就送了一条命……”
“有的,有的。”多米尼安耐心地解释道,“一直以来,每本书上都写着——哦。我不应该责怪你。您没有进入任何法学院,也没有读过任何关于它的特别详细的书籍,而且实际上做统治者,说到底不需要知道这些小细节。这不是你的错,但它确实存在。 你不能离开塔,因为我们所有人,无论强大还是弱小,从第一次呼吸到最后一次呼吸,都被塔所占据。 ”
白王说完后,黑王仍然沉默不语。这位女士看到他漫无目的地转过头,直到他回头,与她的目光相遇。夫人摇了摇头。
“为一个奴隶,我们付不起三千万,大人。” 她轻轻地说。
“而且我应该提醒你,你在这大发雷霆倒是无妨,但你妻子可就自身难保了。” 血王说。
人言嘈杂。她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这是真的。他们说,这个是她丈夫的男人,就像个无助的白痴,一个站在大厅中央的小丑,眼睛只能盯着地面,因被压抑的徒劳愤怒而颤抖;他和任何奴隶一样无能,出身如此非凡。
他确实出生低微;关于他的过去,她其实也就只知道这么多。
“我可怜你的妻子。”血王说,“你把她卖给我如何?我可以付点钱,解你的燃眉之急——”他估量着,“五百万。噢,还有你的孩子,如果你愿意把他也卖了,我什至愿意把你的债务减到两千万。怎样,你意下如何?”
在一柄剑抵在夫人脖子上之前,大厅里已经陷入了一片刀光剑影的混乱。等她丈夫停下来时,七名侍卫已经死了,血王的手腕上多了一道伤疤。黑王转身,提着那柄无名长剑,朝着那名将匕首夹在夫人咽喉处的士兵走去。
“拜托,朋友!”白王叫道,“这闹剧就到此为止。一柄匕首——可杀不了龙,即使她再小,也不行……”
然而匕首刺进了她的皮肤,她的丈夫也举起手臂,扔出系在腰带上的刀。她被释放了,喉咙上有一道伤口,而士兵砰的一声倒在地上,匕首还握在手上。厅内气氛焦灼,这位女士站在她这“愚蠢无能”的丈夫身边,看着越来越多的侍卫走近。灯光嗡鸣,但她并不担心这些士兵:她毕竟有一个在杀人方面非常能干的丈夫。
但他们不能因为这样一个荒谬的理由——一个奴隶——而导致职业生涯的破裂,而且,她心想,她们可不会为了奴隶出一分钱。
她下定决心,她可以,且必须说些什么来改变他的想法——她正要说话,这时,大厅的另一边响起了一阵响亮而悲惨的哭声。
“请各位大人,各位大人——陛下,”满身血污和淤泥的女人挣扎向前,拖着地毯上的液体和污渍,朝坐着的多米尼安爬去,道:“请停下。我愿意死。”女人哭着说:“我会死的。”
这声音标志着休战;所有人都停止了行动:守卫,旁观者,领主和夫人们,见那跪着的女人转过身,满脸惊恐,凝视着那提着剑的男人。但不知怎地,她感到,她是在努力露出个笑容。
“不。” 这女士抬头,看见她丈夫动了动嘴唇,声音机械,“我会支付赎金。三亿,我要卖点东西。”
她看着他,就像他们都看着他一样。他深吸口气,闭上了眼睛。
“我要卖掉我在塔会的席位、我的头衔和我所有的军队。我在下葳蒽的领土是最富有和肥沃的,总这些加起来,总共三亿。”他宣称,“虽然我已经决定不再效忠任何人,再也不入竞技场,不同任何宗族,家族和党派结盟,也不与其为敌,但若是买主执意,我仍然愿意为其效力一两回。”
他说,始终,翡翠色的眼睛只盯着那个女人,嘴唇发着颤。
“哪位大人对这一提议有兴趣吗?”
一言不发,他说完后的短短时间内,窃窃私语之网再次袭来,将一切包裹起来;这位女士正在抚摸他的手臂,但他没有看她。“你答应我们了,夫人!” 有人说,她却答不上来,因为此时他显然铁了心,不可被改变了。
白衣女子冲他摇了摇头。有些人正盯着她看,只见她像落叶一样摇摇头。
红领主伸手,一拖,一拽,她突然动了起来。众目睽睽之下,他揪住她的头发,将她拖过地毯,让她的血在和地毯的红杂糅在一起。
“她又是你的了,我的朋友——虽然你很快就不是我的朋友了。”
血王道。“你的席位,我要了。你不用再付我钱。一切都很清晰,我到时会找你签合约——你的宝贝妓女,接好了。”
他把女人扔向他,但没能抱住颤抖的女人太久;他们没有看对方的眼睛,女人低着头,鲜血从她身上滴落,他动了动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之后,他走上前,对着这穿红衣的男人。
他朝他挥拳,凶狠而惨烈,打在他的鼻子上。
血王的脸花了;在他的侍卫围上来,同时,自己也被挥到一边去,挨上一两下,晕头转向之前,宗主已经被打得伤痕累累,血流不止。
他一共在他脸上打了五下。
“她不是我的妓女,”男人咆哮道,“她是我的母亲!”
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2mSTtnGx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