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鸝,會喜歡什麼樣的男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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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梭清脆的聲音撇過,棕框又緊接著拍上,幾個來回,之物的人沒有聽見回答,放慢了動作,笑裡泛起分無奈:「小鸝?」
唐惶離這才注意到對面喊的自己,停下搗缽的手,抬起頭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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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你,交代個事,就悶頭做著,不顧他人了。」少女有些埋怨地努嘴,但笑靨還是明媚,一身嬌嫩粉白,挪了挪,拍拍坐著的長凳,示意她過來。「來坐這兒,還想聽你說說話呢。」
「啊,這個。」唐惶離垂下頭,不大敢和她對上視線,說得彆扭:「小姐……不太好吧。」
「有甚麼好不好的?你都來多久了,怎還是如此認生?過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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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左右環了圈,見幾位繡娘錦工瞥了她們幾眼,未有干涉,喜孜孜地跳下,白嫩而略厚的掌覆上唐惶離的,後者嚇得一抖,沒忍住倒抽了口氣。
並非是因為對方過於熱情,而是天生彷彿配置了高敏銳度雷達的唐惶離,在這樣近的距離,無法錯認和按耐住除了逃跑以外的反應──就算未長開,那也是一雙少年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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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裝癖又女氣,精緻又自帶迷人臥蠶,還愛撒嬌燦笑的少年,放在唐惶離穿越以前的世界,還會有人大讚絕品男娘,沒甚麼好大不了──但唐惶離按兵不動,勉強撐了幾天,才發現此人並非如此。
似乎是自幼灌輸起的概念,這人是真的打從心底認為,自己是個富養在閨中的女兒家,而環繞在他身邊的,也清一色的是各年齡層的女性。出於某種唐惶離尚不知的共識,她們對此心知肚明,卻全都看破不說破,繼續待他如尋常女子的教育,並似有加強這方面認知的傾向。
要是沒發現這點,管住這嘴和恐男到極致的身子,來的第一天,就要被丟進山溝溝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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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娘,又纏著小鸝了?」一三十出頭歲的美婦人端著盆色絲進來,笑著唸他:「沒見著小鸝不高興?別耽擱了活兒呀。」
「怎麼會?小鸝自己也說,她天生看著不愛和人親近──小鸝,你可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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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姨笑而不語,周遭或多或少瞥來了各色視線,唐惶離自知還沒過關,得小心哄著他,稍低下頭,避開那些或是探究、或是審視的目光:「沒有呀。」
聽見她的回答,盯著自己的視線一輕,徐彗開心地摟住僵硬的唐惶離,撒嬌回去,不肯撒手。「滿姨~誰是徐彗最好的滿姨呀?不會不讓嘉娘歇這麼一下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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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惶離一陣雞皮疙瘩冒上。無關性別,只是她早過了能毫無罣礙地和大人這麼撒嬌的年紀,被這麼帶著,像是自己也跟著發嗲了一樣。
旁人裝得再好,徐彗青春期左右的年紀,多少能感覺到自己略有不同,總是緊繃著身子,壓著兩肩,想將本就瘦的身量再掩下去,發音不敢太重,也有些怕和同年齡的丫環們並列在一起,而唐惶離這麼個明眼的異鄉人出現,便成了他躲避自以為會被比較目光的最好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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撇去生理構造,完全就是個小女孩呀……
他年紀尚小,又有副不管是男是女,都能令大眾驚豔沉迷的美,本就易惹人憐惜。加之不知者無罪,次按他是這個宅子的寶貝,因此他如此和人親暱、不覺有異,也不全是他的過錯;再者,若不是他將僅穿著睡衣的唐惶離從山間撿回來安置,又用自己的方式禮遇著,唐惶離這條小命都還不知掛在哪了。
貼貼就貼貼吧,和孩子計較些甚麼……唐惶離和自己多說幾聲,任他抱著。嗅到其髮絲上的淡淡的清甜香氣,令她也算快緩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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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大年紀了,成天撒嬌。」滿姨伸手捏了捏徐彗的臉頰。「你娘今日回來,自己抓著時間,仔細好好收拾,別說滿姨沒提醒你!」
徐彗甜甜地笑,目送滿姨笑著出了院子,轉過頭來,見唐惶離不知何時又拿起瓷杵,悶悶地壓爛缽裡的胭脂蟲,便撒開了環著她的手,一把將東西都奪到自己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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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一次壓完呀。」徐彗小聲糾正,動手示範給她看。「和著汁搗,能省力些。你一次把蟲子都輾完,殼都還沒磨透,整碗就要被你磨乾,顏色會難看的。」
唐惶離皺眉,看著缽裡身陷血海的胭脂蟲,忍不住頂嘴:「活的多可怕……乾了再添水,不行嗎?」
「顏色會淡掉,不好上色的。」徐彗搖搖頭,一陣感慨:「小鸝,你還真是甚麼都不懂,也甚麼都不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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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求學以來最常聽到的話,到這裡還是得聽見,真是對不起啊!
畢竟是事實,唐惶離不願說話,只一昧磨爛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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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生氣嘛──就算小鸝不會燒飯不會武功,不會洗衣不會縫紉,但是我知道小鸝一定有甚麼特別厲害的,只是我們還沒找到,所以暫時不知道而已。」徐彗真誠地安慰,話鋒一轉:「別的不說,小鸝是我見過,皮膚最白、頭髮最好、手最漂亮,抱起來,還最軟最舒服的女孩子!」
別說了,哪能比得上你呢……再誇下去,感覺我就要沒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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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鸝──你是不是誰家的小姐呀?」徐彗唐突一問。「雖然我不知道有哪個官家姓唐,但我思來想去,好像也就剩這個可能了。」
「不是。」唐惶離否認地乾脆。「別折煞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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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拿工業化社會的底層來和農業社會比,確實算是富家小姐了,但不屬於自己階級的事,還是否認掉比較好,以免橫生枝節。
在徐宅還算自在些,萬一真被他找到個缺了女兒的唐姓人家……唐惶離不敢再想,多跟他補充道:「我家小門小戶,稱不上富貴人家。不管在這還是那,比我好看漂亮的人多了去,我就只是個哥布美而已。」
「那是甚麼?」
「女的哥布林……罷了,就是一種醜到會穰人覺得看了倒楣的東西。」
「才不會呢。不許這麼說自己,不然就是你瞧不起我。」徐彗感覺被敷衍了,咬著唇,仔細看著她的眼睛。「之前還看不分明,你的眼皮……是不是比尋常人多一層?」
「沒有,也只一層而已。」他問的是雙眼皮,確實唐惶離目前見到的人,清一色是挺刻板印象的單眼皮。「只是睜眼的時候,像是有兩層疊在一起,我們那邊很多人都這樣的。」
「真有意思……你們那叫甚麼,東寧?感覺是好地方呀!」徐彗抱著她的手,頭歪在她肩上。「我娘常在外走動,見識廣,問她的話,一定能帶你回家……你回東寧之後,一定要想起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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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惶離苦笑。就算這裡真有通往台灣的法子,到的也不會是她那個吵吵嚷嚷,不長心眼也能安生到老的家鄉。
剛來到這裡時,確實有想過,會不會只是莫名其妙到了某與世隔絕的深山野林,可見到的人,聽見的話,在在說明著,就算大致上能確定是她貧脊世界觀中知道的地塊,也絕不是和她一個年代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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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當時,徐彗替她裹上狐氅,滿姨為她熬了碗粥,問她是不是被人販子拐賣,家在何處,一頭霧水的唐惶離,遲疑了一會兒,點點頭,揣摩著他們如何說話,回了個「東寧」。
儘管大部分的人,都不在意那個明鄭時期的名字,但也比甚麼「大員」之類的好找……後來冷靜下來,仔細看了看大家的衣衫樣式,以及廚房內的蔬果糧食,好傢伙,只勉強認出似乎還不到明朝。
完蛋了。就算要跑路,沿路上也沒有地瓜可以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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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複驗證過這項噩耗後,唐惶離才接受自己八成是穿越了的事實。就是不知道穿越到哪裡,又是甚麼時候;孤伶伶地等了許久,也沒有哪裡出現小說中流行的系統,更沒有甚麼偉大的預言,能給自己安排接下來的行動,或是給她這麼隻笨驢子,在眼前吊起根叫回家的紅蘿蔔……縱使如此崩潰,心有不甘,但也只能接受,自己就是如此樸實地穿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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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使命也就罷了,壞在她又是個普通後物質時代下長成的純文科生,還沒什麼舞文弄墨的天賦,搞基礎建設、文化衝擊、發家致富等爽文情節,更是與自己徹底無緣。
為甚麼是我呢......讓我當穿越女主角的,肯定是個搞不清楚爽點,注定沒人想看的大爛作吧。
唐惶離越想越傷心,不明白自己招誰惹誰,看著有主角資質的徐彗,和他讓人能原諒許多事的臉,生出了幾分悲愴繾綣:「我再怎麼樣,都不會忘記小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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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彗笑了笑,以為她忐忑,想岔開話題:「那小鸝,你有沒有喜歡的人呀?」
「我此生最喜歡的人,就是我的爸媽──」
「哎不是那種!那這樣的話,我最喜歡的也會是我娘!」徐會打斷她,不小心聲音拔得有些高了,又畏縮下來,按著她的肩頭,隱約有些分享禁忌的亢奮:「我說的是……男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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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惶離一陣惡寒:「沒有。」
徐彗:「真的假的?完全沒有?那有沒有,可能喜歡的?話本裡的,也能算是啊。」
唐惶離知道他來勁了,沒問出點甚麼是不會罷休的,也算老實回答:「沒有。我頂多喜歡獨角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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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讀甚麼?甚麼男人,叫這麼個怪名字?」徐彗不以為然,直接批評。「聽起來好不正經。你怎麼喜歡?」
「怎會,是好東西呀。」唐惶離倒介紹起來了:「通體瑩白,純潔勝雪,優雅細緻,額間有一隻螺旋狀的角,只親近同樣純良美麗的少女,一旦喜歡上牠,就再看不上其他的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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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到這裡,周圍的織布聲登時亂了不少,驚呼中哀號著補救、剪子挑起、裂帛的聲音,霎時紛紛落落。
再偷聽啊!工作時只顧著聽八卦,就是會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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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和你認真的,你又誆我!」
徐彗氣得推開她,跳下凳子,跑向屋外。唐惶離暗道不好,玩笑開得太過,放下了手上的舂和藥缽,頂著屋內其他人刺來沒好氣的視線,訕訕地跟著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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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在抽身子,撩起裙擺,纖瘦的腿便邁得輕易,一步能抵唐惶離兩步,在彷彿如過曝照片的院子中,身影很快就要消融,是以徐彗止步在內院門口,緊張望著大門時,唐惶離差點沒煞住腳,就要被門檻絆倒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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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裡有一列穿著墨綠色斗篷的女子,看著經歷一翻跋涉,皆帶幾分倦意,伙著零星幾位戴著裂開面具,看不出胸脯與身形,自然也看不出性別的黑衣少年,在外院交卸許多木箱。
那幾位少年聽見徐唐二人的聲音,轉頭過來,如瓢蟲裂開翅膀、簡筆勾著圖騰的面具,一半是笑得寒磣的笑臉,另一半則是下垮到彷彿要吐舌的哭臉,縱使面具未合攏的縫隙間,能約略看見口鼻,也因視覺的不協調,在照面的瞬間叫觀者分心,便無法趁隙辨識這點臉面。
唐惶離有些發怵,下意識抓了下徐彗的手肘,後者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少年們在這幾秒間,放下了箱子,瞬間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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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樣子是領隊的女子生得高大,身著男裝,一面慢條斯理地解開配劍,一面垂眸聽著滿姨燦笑著和她稟報。二人站在一起,能很清楚地看出輪廓間有幾分相似,不過滿姨總是笑,下半張臉便顯得貌似寬了些,不若前者那般剛艷冷毅。
查覺到視線,那女子抬頭看來,唐惶離下意識地站直身子,心跳過了幾拍,才想到這裡不興立正稍息那套,明知其大概就是這方天地裡的王,但也不知該如何行禮,腦一熱,想著古裝劇裡頭都是磕頭的,「咚」一聲地趴伏在地,直盯著磨出柔光的紅磚面,不敢再與其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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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似乎笑了一聲,唐惶離無法斷定,只聽得一旁的徐彗也顯侷促,不敢來拉她,怯生生開口的甜膩中,有化不開的忐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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