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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
火花與閃電的鍊金術士之神蘇哈瑪,正在這片平原上恣意行使著祂的權能,就像傳承了祂的衣缽的後人一樣,雷霆魯莽地炸裂著電荷,狂熱的實驗者從來都不計後果。
不曉得塞莫達斯平原上,究竟有什麼東西挑起了好奇的鍊金術士之神的興趣,讓祂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用閃電去試探,但菲莉絲敢肯定,即使是塞莫達斯的王者,也不會想要成為祂好奇研究的對象,因為──
轟隆!
「哇哈啊啊啊啊!」
「頭不要伸出來!」
漆黑的平原上傾落著風雨,有一隊不顯眼的黑影正呈著縱列飛快地行進,躲藏在風暴之中,恐怕他們渺小得連蘇哈瑪的雙眼也未必注意到──但聲音可就未必了。
森林的魔女癲狂地讓一頭紅髮飄散在身後,好似一把在風暴之中飄搖的火炬。此刻的森夏並不擔心她的那對顯眼的狐狸耳朵被歐克利或是其他任何人看見,因為根本就沒有人有心神去把注意力給放在她身上。
所有人都繃緊著神經,仰頭觀察著落雷的位置,因為身為真知之神的蘇哈瑪,祂的好奇心從來就毫無顧忌,誰知道祂會不會忽然玩性大發地想要拿它們來試驗試驗祂的閃電?儘管閃電從來就不是可以被預測的東西。
菲莉絲終於忍不住跟著好奇地探出了頭來。
「咦?頭髮都豎起來了耶?」
「真的耶?怎麼小菲一出來就變成這樣了?唔啊啊!為什麼森夏耳朵的毛麻麻的──」
「不是說別出來了?快進去!不要張嘴!會咬到舌頭的!」
歐克利氣急敗壞地大喊,但卻也沒空回頭,不過真正讓兩位少女驚慌失措的是歐克利緊接在後的一陣大喊:
「小心雷擊!」
轟隆!
清晰的雷聲在身旁炸裂,好像每一寸皮膚都在隨著電荷而顫抖,馬匹悲慘的嘶鳴與人的尖叫,和著碎裂成殘片的木板一起從空中紛紛而落;雖然不知道蘇哈瑪好奇的實驗究竟想要得到什麼成果,但這個實驗顯然是失敗了,然而蘇哈瑪似乎連實驗的失敗也很感興趣,也許祂是這樣想的:或許只要再多加上一道閃電──
轟隆!
不知道經過多少的雨滴拍打,意識被雷擊的巨響帶往了遠方的菲莉絲和森夏,才從停滯中回過神來,然而身體卻已經不像是自己的,想說些什麼話的下巴只能喀喀地打顫。
菲莉絲轉頭,這時那些殘破的裂片和馬匹才從天空重摔地上,消失在暴雨與狂風交織的夜中。為什麼五秒鐘前她還會覺得這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是五秒嗎?五分鐘?還是五年?
「森、森、森、森夏姊姊?」
「小、小、小菲別怕!閃、閃、閃電有什麼好怕的?森、森、森夏才不怕閃電!哈、哈啊!魔、魔、魔女才不會怕閃電!就、就、就算被閃電打到,也、也不會有事的!不會有──」
轟隆!
「噫呀!」菲莉絲閉上眼睛,緊摀著耳朵。
「嘎啊啊!要死掉啦!」
「可惡,妳們快點進去!」歐克利暗罵了一聲。
他不否認,兩位少女的尖叫聲多少擾亂了他的注意力,但這不會是歐克利允許自己分神的理由,也不是他心煩意亂的主因,因為這樣的夜晚他早就已經度過了無數次,更多的是遠比今夜還狂亂的風暴。
皮製的鞭索在一聲鞭笞聲中被抽直了起來。歐克利抓住了繃緊的馬韁,用力一扯,狂馳的三頭馬車幾乎垂直的往左轉了出去,也幾乎就在同一瞬間,一道落雷就打在了他們的正右方,炸出了一個巨大的窪坑,好像能夠從濃黑的雲裡聽見蘇哈瑪失望的嘆息。
「妳們沒事吧?有人摔斷什麼地方的嗎?」歐克利抽空回頭一喊。
「呃……」菲莉絲在馬車裡頭和森夏跌成了一團,只能勉強發出了一點呻吟,讓歐克利知道自己還安好。歐克利再度扯動馬韁,繞了一個平緩的大彎,與商團重新會合,但凱羅茲武裝商團的馬車,卻在轟鳴中又是比剛才要再少了幾輛。
「布克先生!」歐克利甩動馬韁,朝著附近的一輛馬車靠了過去,大喊著:「再這樣下去是不行的!趁現在還有時間,回頭吧!硬是穿越這片風暴,損失會太慘重,而且魔女也會有危險的!」
「凱羅茲?」布克甩了甩腦袋,也向身旁高聲呼叫著。
「可是沒關係嗎?布克先生?您和那些人的契約──」
「蠢貨!沒聽見嗎?」布克隔著呼嘯而過的風朝著凱羅茲大喊:「難不成你想把魔女的孩子置於危險之中?你不會是在說笑吧?你知道要是魔女發火了,整個南方會發生什麼事嗎?」
凱羅茲隊長點了點頭,傭兵的決斷力令他不再猶疑;他拿起號角便吹出了回頭的信號,霎時,在風暴之間響起了一陣錯亂的蹄聲,像是蟻群們在紊亂地逃亡,所有倖存的車隊都狼狽地回頭往著洛蘇比的方向狂奔,頭也不回。
-.-.-.-
洛蘇比島的上頭籠罩著一股陰鬱的風暴,無數狂亂的風在街巷間張狂咆哮著,彷彿在教訓著這些將它給遺忘的後人們,讓他們回憶起遠古時候最初嘗到的恐怖。
洛蘇比的警備隊員們艱難地關上了閘門,放下了防風用的木板,但整個關口早就被咆哮的風給狂轟濫炸了一番,而風似乎也不打算與那些看起來就很結實的木板硬碰硬──它兜了個圈子,從另一頭颳來了惱人的餘風。
「可惡,風怎麼會這麼大?下午天氣不是還挺好的?」一名傭兵說。
「這是我三十年來見過最大的──」
「媽的!你每一次都這樣說,我看你下次也會靠著說同樣的話繼續混飯吃吧?老不死的。」
「什麼?你這毛頭渾小子!活得不耐煩了嗎?」
「怎麼?我又沒有說錯!你這傢伙那有一次說對了?你到底為什麼還能留在商團裡?我就從來不懂你們這些觀風者到底有什麼用。」
「給我收回那句話,小鬼!我雖然老了,但還留著把你脖子給折斷的力氣!」
「有種你試試?」
「來啊!」
在傭兵們因為挫敗在沙蟲之歌外頭鬧起了內鬨的同時,一輛三頭馬車緩緩地駛到了一旁,拉著馬車的三匹駿馬身上都泛著豆大的汗珠,嘴裡噗嚕嚕地吐著白泡,馬鬃好像發了狂一樣地胡亂披撒著;在車伕位置上的壯碩男人心疼地看了眼力竭的馬兒們,小心地為牠們梳理著棕毛。能讓風之子們也疲憊的風暴,絕對不普通。
幾聲安撫後,歐克利便跳下了車子,回過頭去打開了馬車的車廂,望著裡頭裡頭像是亂堆的柴一樣橫倒著,臉色發青的兩位少女。
「妳們還好嗎?」
「不好!森夏要吐了,真的,沒有在開玩──嘔噁!」
歐克利及時閃了開來,才沒被森夏的嘔吐物給濺得滿身;一旁的菲莉絲抬起了顫抖的手,扶著用力從喉嚨嘔吐出流質物體的森夏,等到森夏勉強能夠站起下車之後,菲莉絲自己才搖搖晃晃地接過了歐克利向她伸出的手。
「這就是……塞莫達斯的王者嗎?」菲莉絲顫顫巍巍地下了車,驚魂未定地說。
「小心腳步。」歐克利攙扶著菲莉絲,接著說道:「可惜不是,但說塞莫達斯的暴風雨是統治了塞莫達斯天空的王者也不為過──不,應該比較像是神,因為傳說裡,是閃電之神蘇哈瑪將天空的統治權授予禿鷹的。」
「閃電之神蘇哈瑪……但祂不是鍊金術士的神嗎?」菲莉絲懵懵懂懂地說著,試著轉移注意力,好讓自己不要吐出來,「我記得……書上說……祂是閃電與真實之神……」
「是啊,但閃電在某些地方也象徵了自由、無拘無束,因為它所帶來的火花與閃光帶來了光明,光明會讓事物真實的本形顯露出來,而光明與真實,只有兩者並具才能帶來自由,這在北方神學裡是說必須要先有光,才能……呃,這樣講得好像我很懂似的,其實我腦袋已經打結了。」
「沒關係,反正我也不懂。」菲莉絲苦著一張臉,摸著翻騰的胃袋說。
「反正神只負責降下神蹟,怎麼解讀都只是我們這些凡人自己的想像。」歐克利疲倦地笑了笑說:「或許蘇哈瑪的閃電就只是閃電,和鍊金術一點關係也沒有──不過布克他應該不會同意吧?」
「布克先生?他是鍊金術師嗎?」菲莉絲問。
「是啊,所有蘇哈瑪的後裔都是鍊金術師,那比較不像是職業,而是一種生活的方式。布克先生是真正的鍊金術師沒錯,不過對布克先生來說,那已經只是單純的興趣了,畢竟共和國出了一個森林的魔女啊,不是嗎?她是少數不使用瑪那便能創造出奇蹟的魔法師呢。」
「不使用瑪那的……魔法師?」
「是啊,在上次發生的大荒疫中,魔女神奇的草藥配方和種子,可是從饑荒與災疫中拯救了所有人呢,順帶讓塞莫達斯的草原恢復了青綠。或許後世會像是蘇哈瑪一樣,將魔女給奉為草藥與穀物之神吧?不過傳說是需要時間感去醞釀的,但我相信遲早會有這樣的故事流傳。」
菲莉絲瞅了眼森夏的方向,好奇地睜大了眼睛問:「咦?這麼說來,蘇哈瑪也是曾經存在的人嗎?」
「我不知道,我也只是聽布克說的。我對神學的興趣就僅止於這些奇異的小故事而已,所以大概也沒法回答妳的問題。」歐克利搖了搖頭,說:「但是在地精的紀錄裡,蘇哈瑪是世界上第一位鍊金術士,地精一族也是唯一繼承了蘇哈瑪衣缽的種族,所以又被稱作鍊金術士的種族,他們在共和國南方發展出來的城市可是很驚人的哦。」
「很──驚人?」
「是啊。」歐克利點了點頭說:「雖然妳們要去的是北方,但如果魔女的孩子願意的話,妳們在回程時可以順道去一趟那裡。妳們在共和國看見的魔法石動力物品,通通都是出自於鍊金術士的城市。那裡有活著的雕像、會說人話的動物、浮在天空中的石板和永不熄滅的火炬,聽說他們甚至還自己造了一顆太陽呢?就浮在城市的正中心,好像是所有能量的來源。」
「太陽?你是說他們做了一顆……太陽出來?」菲莉絲皺起了眉頭,無法理解地說。
「是啊,幾乎像是神降的奇蹟了,不是嗎?哈哈,呃,不過這些有空再說吧,雖然是我起的頭,不過我再說下去,生氣的可就不只是布克先生了。」歐克利回頭望了一下,搔了搔腦袋,尷尬地說道。
「啊,好的……」
菲莉絲點了點頭,在吧檯邊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歐克利則是朝沙蟲之歌的外頭跑了出去。不知道為什麼,看著歐克利離去的背影,菲莉絲忽然感到有些孤獨,不過她很快就不再去想,只是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提醒著自己不該被遺忘,所以豁盡全力拼命翻騰的胃袋上。
「嗚喂──小菲啊──」
「……森夏姊姊?」
眼前忽然有個憔悴的女人爬了過來,她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就把那顆紅色的腦袋瓜給塞進了菲莉絲的兩股之間。菲莉絲慌張地掙扎了一下,但想到了森夏那慘無血色的臉龐,還是勉強接受了這難以為情的奇怪姿勢,輕輕地幫森夏把斗篷的帽子給掩了上去。
「妳還好嗎?」菲莉絲擔心地問。
「一點都不好,就像沾了起司的白雞蛋放到了攪拌器裡頭,還混著毛線球捲成了一團,彈力球在朝森夏打招呼,小菲是棉花糖……哎唷喂……」森夏把腦袋窩在菲莉絲的兩腿間,語無倫次地說著:「好慘,森夏本來以為會……呃,不說了,不過小菲都沒有事嗎?」
「……妳再這樣往我的肚子上蹭的話,我就要吐出來了。」
「哎呀!真是的!」
森夏忽然間就坐了起來,好似一根充滿彈性的麥稈子直挺挺地一甩,一副沒事的模樣好端端地坐著,還露出了微笑。一旁提著兩手大酒杯經過的酒保不禁睜大了他的眼睛,好像看見了復活的屍體,忍不住問道:「喂,妳剛才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是裝出來的啊?」
「說什麼啊?當然是因為聞到了小菲的氣味所以現在精神飽滿了!滿血復活!森夏最──最真誠了好嗎!」
森夏扠起了腰來,臉不紅不喘地說著,而酒保則是咂了咂舌頭,只當作遇見了怪人,撇過了頭去將其中兩個酒杯熟練地滑向了兩人。菲莉絲虛弱地接住了酒杯,一些深褐色的液體不慎撒了出來,不過酒精的味道卻沒有因此而散逸在空氣中,反而是一些古怪刺鼻的氣味漫了出來。
「這是什麼?」
菲莉絲捧起了那杯東西端詳了一會,嗅了嗅。然而酒保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妳怎麼會在魔女的面前問我魔女的草藥配方是什麼?這裡所有的草藥配方都是繼承魔女留下的配方……」
「呃……」
菲莉絲尷尬地看了身旁的森夏一眼,只見森夏早就睜大著眼睛,磨拳擦掌地準備回答問題,菲莉絲忽然覺得沒有必要再問了,於是便拿起了杯子,一飲而盡。
「咦?小菲不問些什麼嗎?」森夏失望地問。
菲莉絲搖了搖頭,小心地啜飲著,讓帶有酸甜苦味的汁液流入了喉嚨中。菲莉絲舔了舔嘴唇,一面說道:「既然是森夏姊姊,應該就不會是什麼奇怪的東西吧?應該……吧?」
「哼哼,當然囉,那可是混合了十幾種草藥,可以舒緩暈眩、暖胃、促進血液循環、加速代謝、豐胸、醒神,還附帶排毒跟清腸的效果。」
「嗯,這樣啊──噗!等等!妳說什麼?」
「咦?」
「這杯藥……有什麼效果?」
「這杯藥混入了很多柔性的草藥,可以暖胃、緩解暈眩、活絡循環跟代謝,所以精神會變得很好,排泄也會變得正常,小菲看過很多醫學的科普書,所以應該能理解加速代謝循環可以引起很多正面的良性效應──」
「也包括豐胸?」
菲莉絲質問一樣地瞪著森夏的眼睛,一旁的酒保則是不可置信地摸了摸嘴唇。森夏自顧自地乾笑了一會,才支支吾吾地說:「呃……唔……這個……可、可能性當然也是有的!哎呀呀!沒想到小菲比森夏還要了解草藥學呢?真、真不愧是小菲!魔女的傳人就決定是小菲了!啊,不對,本來就是啊!」
森夏趕緊把頭埋進了自己的杯子裡頭,沒禮貌地吹出了一堆泡泡,在避開菲莉絲凌厲的視線的同時,也試圖掩飾自己一臉的窘迫。
「不、不過,小菲最好快點……」
「快點什麼?」菲莉絲瞇著眼睛。
「畢、畢竟這藥效可是很不錯的……嗯哼,魔女的藥嘛,希望在胸部上也……咳咳,森夏是說在加速代謝的方面上,所以等等大概會……會忽然很想上廁所……」
「有多想的程度?」
咕──
菲莉絲臉色忽然刷地一白,她發現了自己的問題好像是多餘的。
-.-.-.-
忍著想要捏著屁股走路的衝動,菲莉絲青著一張臉,哀怨地回到了吧檯的位置上。雖然說森夏姊姊的藥確實有效,她暈車後想嘔吐的感覺已經通通不見了,但她屁股上火辣辣的痛楚簡直就像是被徹底地侵犯過了一般,所以實在很難對她的森夏姊姊說出什麼感謝的話來。
「唉咦?怎麼還是……」
「……森夏姊姊!」
森夏一臉失望地喝著自己的那杯黑莓汁,嘆了口氣說道:「小菲什麼都很好,就是那裡有點……發育不良。嗯,不過小菲放心!森夏可是森林的魔女啊!連瘟疫都能痊癒了,豐胸這種事情對魔女來說只是小菜一疊!」
「我現在這樣就很好了啦!」
菲莉絲忍不住開口哀號著,忍住了想要衝上去捏森夏臉頰的衝動,重新和臉色也同樣蒼白的酒保點了一份加了點糖水的黑麥汁喝了起來。當然,這不是魔女的配方。
在菲莉絲抱著馬桶的這段時間,沙蟲之歌已經擠滿了布克商團和凱羅茲武裝商團的人,大部分人的身上都帶著一點傷痕,多數是些擦撞的瘀傷,只有少部分人見了血,不過這一點也稱不上是損失輕微,因為大家都知道,並不是受傷的人很少,而是很多受傷的人根本就回不來了。
「這天氣確實古怪。」
「你和我有一樣的想法嗎?」
「嗯,我也認為是那樣。」
布克和凱羅茲隊長並肩(雖然看起來不像是那樣)走著,歐克利跟在後方,端起了帳本,像是在記錄著一些什麼一樣地沙沙地動著筆。他們三人穿過了大廳來到了吧檯前坐下,布克端起了下巴,端詳著歐克利書寫完畢後遞過來的帳本,點了點頭說道:「這場風暴是人為的。」
「人為?」
一旁的森夏好奇地把頭探入了三個男人之間。布克用一旁的空酒杯敲了一下森夏的腦袋,才繼續說道:「搞不好是共和國在測試氣象武器,我以前有聽說過這個傳聞,但一直沒放在心上,但空氣中的瑪那讀數實在太過異常,散佈的程度也很不自然,雖然說人為也是自然循環的一部分──哼,喂!來杯烈的!嘛,不過總而言之,我們運氣還真是背到家了。」
「呃啊啊……好痛啊!笨矮子做什麼?」又被敲了一下腦袋的森夏終於忍不住叫了出來。
「妳,也給我坐下,我可不是為了跟妳吵架才特別坐過來的,『魔女』,我有話要和妳們說。」
布克用力拍了一下森夏的腦袋,抱著腦袋哇哇大叫的森夏,本來還想繼續嚷嚷著些什麼,但聽見布克的這番話後就只是眨了眨眼睛,無視了第三下的拍擊,好奇地坐了下來。
一旁的菲莉絲本來也想起身加入談話,但布克遲遲沒有喊到自己的名字,甚至連一點眼神也沒有交會,菲莉絲猶豫了一番後,只好繼續窩在自己的位置上,姑且認為布克先生說的「妳們」之中包含了她自己,在這段尷尬的距離偷聽著他們一行人的談話。
「跟你介紹一下,凱羅茲──」
「這位就是魔女,是吧?之前已經見過了不是嗎?」凱羅茲冷靜地看著極力地對他擠眉弄眼,試圖拉攏盟友的森夏,說:「不過真虧你敢用酒杯敲她的腦袋呢,而且還是知道這位是魔女的情況下。」
「哼,這傢伙嚴格來說還不是魔女,只不過是魔女的繼承人罷了。」
「繼承人?」
「是魔女的孩子。」
「……呵,可真是聽見了有趣的事情了。」
凱羅茲一愣後,望著森夏陷入了深思。森夏好奇地歪著腦袋,就像是想從從凱羅茲臉上的紋路間觀察出什麼,但……
「哎唷!」
森夏摀著被彈了一下的鼻子,氣呼呼地瞪著凱羅茲隊長,不過凱羅茲隊長只是一副早就想這麼做了的表情。他歡快地笑了笑,回頭卻立刻就收起了笑容,冷漠地望著布克,將手臂環在胸前,問道:「所以呢?洛蘇比的布克?你打算怎麼辦?」
「雖然不是很想這樣說,但話事者是這位小妞兒啊。」
「咦?森夏嗎?」森夏驚訝地指了指自己。
「是,不然呢?妳以為是誰的老媽用獨家供應的花種,把整個布克商團給包下來的?」布克耐著性子說道:「可是妳也看見那場風暴了,我們幾乎不可能穿越的,布克商團給出的答案是這樣,所以接下來的決定權就交給妳了。」
「唔?決定什麼啊?森夏不懂這些東西──啊!難道小矮子是想偷懶?喂!森夏可是花了錢的!雖然森夏真的很厲害,但也有想要懶惰的時候,這時候小矮子就要負起責任解決問題才是啊!」
「很好。」布克搓了搓手,低著頭說:「那我建議我們在洛蘇比停留兩天──」
「什麼!不可以!今天就要出發!」
布克轉頭,對著凱羅茲隊長聳了聳肩,說:「你也聽到了,凱羅茲。」
「那我要兩倍的價錢。」
「沒問題,有了這樣的花種基礎之後,錢這種東西要多少是多少,但現金沒有,一部分折換成債卷、股票和介紹信吧?」
凱羅茲點頭允諾後,就將杯中剛斟滿的啤酒給一飲而盡,起身走向他的傭兵團團員們。布克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歐克利,歐克利也隨即跟了上去,等到兩人都離開後,布克這才向酒保再要了杯啤酒,慢條斯理地嘗了一口。
「接下來,就是我們之間的事情了。」
「什麼?小矮子還有什麼話要說?」森夏奇怪地問。
布克放下了酒杯,舔了舔嘴唇,朝菲莉絲招手說道:「妳也過來吧。」
「咦?我、我可以嗎?」
「無妨,反正妳在那邊一直偷聽也是怪可憐的,還不如就乾脆坐過來吧,反正魔女最後也都會說給妳聽的。而且與其講給這傢伙聽,還不如讓妳季著更好。」
「啊……好的……」
菲莉絲捧著自己的杯子,慌張地跑了過去,在森夏身旁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一如往常地,在森夏戲弄了一番菲莉絲後,菲莉絲才終於有機會開口。
「所以呢?布克先生,您要和森夏姊姊說的是……」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布克抬起了手,搓了搓拇指說:「我就不拐彎抹腳了──我需要更多的酬勞。」
前一刻還笑嘻嘻地與菲莉絲打鬧的森夏,忽然之間就像是嗅到了敵人的狐狸一樣地瞇起了眼睛,轉頭用力地盯著布克的眼睛瞧。但布克只是聳了聳肩,雙手一攤說:「妳也看到了,要是強行穿越的話損失會很慘重的,而且凱羅茲也要了更高的出價,基於妳提出的要求,我只能答應了──不過我總不可能無中生出那麼多錢吧?。」
「小矮子拿得已經夠多了──可以隨便塞進小花盆裡就會發芽的瑪那之花耶?那可是綠色的黃金,但黃金可不會自己結出黃金。」
「是,沒錯,但考慮到要補償損失,還有安置那些死去員工的遺族們,還有那僅僅只是幾十棵存活率還未知的種子,這樣的數量可是遠遠不夠的。嘿,別那副表情,又不是我決定要出發的,布克商團說過了,我們的決定是『不』啊!」
布克低頭喝了口酒,讓熱辣的酒精在喉頭裡打轉了一會,才繼續說道:「別那樣看我,就算我們偶爾做做非法生意,本質上我們也還稱得上是個負責任的企業,而良好的聲譽和福利是需要錢來維持的──無關是非,只不過是這樣能讓賣命的傢伙們更甘願一點罷了。苛刻的主人得不到忠心的奴僕,吝嗇的商團主只會流失生意,我相信妳也深諳此道,不是嗎?」
森夏過了好一會才深吸了口氣,彷彿她是花了這麼長的時間才理解了布克的意思。森夏想要開口,然而布克並沒有給森夏有開口的時間,只是搶在了森夏開始爆粗口之前說:「聽著,小妞,這樣說好了,剛才我們是運氣好才有機會讓妳們這樣嘻嘻哈哈,毫髮無傷地回到洛蘇比,這場風暴的威力可是強到足以摧毀一支想要妄圖穿越的軍隊,這樣妳可以理解強行穿越這一陣風暴的損失會多麼慘烈了吧?然後,即使是這樣,妳也堅持要馬上出發嗎?頂著妳跟妳的小寵物的性命?」
一瞬間,森夏便陷入了猶豫。她低頭沉思了一會,好似拿不定主意般,直到看了菲莉絲一眼後,才下定了決心般地抬頭。
「是,馬上出發!森夏可不想等太久。」
「森夏姊姊?」菲莉絲失聲叫道。
「別擔心,小菲,那種種子森夏要多少有多少的,不用害怕被小矮人給丟包,因為在事成之前,森夏是不會將種子給交──」
「我說的不是這個!」菲莉絲激動地說道:「會死很多人的,不是嗎?」
森夏訝異地愣了半晌,隨即支支吾吾地說:「那、那也不一定會發生這種事情啊?對吧?呀!說不定等等蘇哈瑪就會跑走了呢?或許在出發的時候還會有草原與微風之神作伴唷?呀哈哈哈……」
「森夏姊姊?」菲莉絲嚴肅地說:「我是在說可能會有人因為我們而死去的這件事。」
森夏一愣,才說:「這、這也是沒辦法的吧?」
怎麼可以這樣!菲莉絲本來想要這麼大喊的,但卻忽然一陣語塞,比起啞口無言,更像是一陣驚異的錯愕。
森夏在這陣詭譎的沉默中得到了一點喘息的機會,她沒力氣去想為什麼她的菲莉絲忽然不說話了?只是絞盡腦汁地抱著腦袋,去想著要怎麼說服菲莉絲才好。這時布克開口說:「哎,真是的,是我不好,不該讓菲莉絲小姐參與這種話題,是我的過錯。」
布克一反常態,用客氣的語調說著,順道將森夏從不知從何啟齒的窘境中救了出來,然而森夏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這時候歐克利正好走了過來,布克的目光一下就敏銳地捕捉到了歐克利巨大的身軀。他朝著歐克利揮了揮手,說:「歐克利!過來!帶菲莉絲小姐去休息吧,把她照顧好,盡可能滿足她的要求。」
歐克利露出了奇怪的眼神,然而那並沒有困擾著他,歐克利只是點了點頭,說:「知道了,布克先生。」
歐克利應了一聲後,便走到了菲莉絲的身旁,試探性地對菲莉絲伸出了手。菲莉絲並不想對任何人擺架子,但實在也很難叫她一下子就擠出笑臉──畢竟剛才才聽到了有人會因為自己而死去,就算不是她所能掌握的,但她也很清楚這個決定會發生什麼事:森夏姊姊會和布克先生做出協議,然後他們將順利地向那未知的風暴啟程。
「我們走吧,菲莉絲小姐。」
「……嗯。」
菲莉絲將手搭在了歐克利的掌心中,歐克利輕輕地接下了菲莉絲的手,便沿著走道攙扶著,將菲莉絲給帶離了嘈雜的大廳。
直到兩人都走遠了之後,布克和森夏兩人還是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在沉默中對峙著。森夏不高興地鼓著臉頰,然而布克的嘴角卻是微微地上揚著。
「小矮子到底想怎樣?好煩!居然還把小菲弄得不開心了!」
「什麼?我想怎樣──哈!也沒什麼,只不過想增加一點談判的籌碼罷了。」
「小矮子是什麼意思?瑪那之花的種子還不夠?還想把小菲拖下水害小菲不開心,害森夏也不開心?」森夏斜眼望著布克,不屑一顧地哼了一聲,「森夏聽說小矮人種族都很貪心,但沒想到居然貪心到這種地步,哼,那可是瑪那之花哦?還是森夏其實是將寶物交給了某個俗不可耐的偽學者呢?。」
布克笑了笑說:「有一點請容我更正──我不否認我們貪心,但我們的貪欲是建築在對求知的渴求上,或許在人類或其他種族看來,渴望永遠是物質上俗不可耐的貪慾,但也就代表妳們只能看到這樣的程度而已了。」
森夏皺起了眉頭,對於布克的長篇大論只是顯露著不耐。森夏噘起了嘴唇問道:「小矮子……到底想幹嘛?」
布克不再掩飾,大方地露出了狡詰的微笑。
「我要的,是知識。」
森夏一愣,露出了警戒的神情。
「知識……」
「完美的培植方式、土壤、濕度,需要的材料和養分一切細節,還有嫁接續種,應對氣候產生的變化的所有知識,好讓我培養出最完美的瑪那之花,而不僅僅只是試驗出來的次品而已。用在日出之中打魚的那些漁夫的話說,就是:與其給人一條魚,不如給他一根魚叉──」
「小矮子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完美的瑪那之花?」
「當然。」
「噗噗,怎麼?小矮子想要取代森夏,成為洛蘇比的魔女嗎?」森夏聽了後,也不生氣,反而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嘲弄似地說道:「真是的,看來魔女太久沒有展現神蹟了,所以居然被人給誤以為只有這點斤兩呢?果然是小矮子看世界,噗噗。」
「不,別誤會啊,我一點都不想取代魔女,我不想要知道所有的事情,我只想知道我知道的,這樣就夠了。」布克爽朗地大笑了一聲,說:「就像是我想要得到的只是繁殖瑪那之花的知識,我並不想知道如何風乾種子──我希望能讓我的研究進行下去,所以需要深入了解瑪那之花這種植物的知識。哦,當然,為了資金,我希望能夠壟斷生產就是了,就只是這樣而已。」
「就只是?」
森夏提高了聲音,尖銳地提問。但布克卻只是拿起了杯子舔了舔杯緣,望向了走道的盡頭。
「難道不是嗎?」4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pbZjEIIV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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