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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裡的壅擠比菲莉絲想像最極端的情況還要更具衝擊性,讓菲莉絲從根本上重新定義了「壅擠」這個詞的意思。
然而,不論是壅擠得近乎要令人窒息的人群,又或是隨處可見,充滿活力與叫罵的吆喝聲,還是時不時會從身旁一閃而現,毛茸茸的類人族的耳朵,一切一切新奇事物有如潮水般地不斷湧來,讓菲莉絲目不暇給地睜大著眼睛,四處張望,貪婪地想把一切都收入眼底。
在南八區的街道上豎耳傾聽,只聽得見風死寂的呼嘯聲,和隨之捲起的濃塵厚霧,行人就像是穿梭在深埋於雲霧之間的街巷的幽魂,孤兒與流浪漢則是街燈下搖曳的影子,好像隨時會被風給一吹而散;而洛蘇比的風儘管裡頭和著很多排泄物、泥土、汗水和垃圾的臭味,但至少可以從中感受到這個城市旺盛的生命力,不像南八區,就單純是一片腐朽的沙子,整個城市沉寂得好似是在悼念著無名亡魂的亂葬崗。
不過洛蘇比城雖然因人群而充滿了活力,但伴隨著人群而來的麻煩,卻也令人不勝其煩──不單是人與人之間冷漠的惡意而已,而是某種更令人困擾的麻煩──
「噫呀!」
少女的尖叫從人群中傳了出來。一個頭頂微禿的中年男人慌張地從尖叫的少女身邊跳開,一身橫溢的肥肉顫動,一點也不好奇這個嬌小的少女為何尖叫,只是轉身拔腿就跑。然而森夏卻沒有給他那個機會。
森夏掄起了手邊的錢包就砸了過去,橫空過市的錢袋相當於被高速執出的悶棍,在空氣中發出了可怕的破空聲。森夏氣急敗壞地追了上去,沿街大叫著:
「渾蛋!別──跑!」
隨著森夏憤怒的長哮止聲,錢袋鈍重破空聲轉瞬間就在中年男人肥厚的後腦勺上畫下了休止符。周圍響起了一陣驚呼與錯落的叫好。群聚而上的人們雖然第一時間並沒有伸出援手,但厚實的人牆卻也讓那男人無處可逃。
「渾蛋!肥禿頭居然敢摸小菲的屁股!」
「森、森夏姊姊!不要這麼大聲……還有……」
「哼!這種偷摸別人屁股的壞蛋,就是要讓大家都知道!」森夏一撲而上,跨坐在男人的後腰上,不停地掄起拳頭砸向跨間的那團肥肉,罵道:「喂!肥禿頭!快點起來跟小菲道歉!說:『我不應該偷摸小菲的屁股』!聽到沒有?」
「呃啊!別再說啦!」
即使菲莉絲拼命地扯著森夏的後領,卻仍然無法阻止森夏恣意地用給旁人(包括菲莉絲)帶來困擾的方式傾瀉她的怒火,最後還是靠著姍姍來遲的洛蘇比警備兵一擁而上,才終於勉強地把兩人給分了開來。
「呼呼!可惡的傢伙,森夏一定要把這肥胖禿男給──喂!幹嘛啊?放開森夏!你們抓錯人了!森夏才不是那種會偷摸小菲屁股的──好嘛!可能有偷摸過幾次,但小菲的屁股是森夏的啊!」
警備兵們愣了愣,但手上也沒閒著,只是盡責地把森夏從男人後腰的肥肉上架了起來,讓森夏的兩條腿在空中不停地掙扎著踢動。菲莉絲忽然開始擔心那條圍裙會不會掉下來,森夏姊姊的底褲被看光了倒是其次,但要是那個東西……
「好了,小姐,這裡就放心地交給我們吧。」警備兵說:「妳的指控我們收到了,洛蘇比警備隊一定會給這個人一個合理的處置的。」
「處置?什麼處置?還不如讓森夏用樹剪把肥禿佬身上那不安分的東西給──喂!森夏在問話耶!」
森夏雖然掙扎著想湊上去再多踹那男人兩腳,但卻敵不過警備兵身材的優勢,不過要控制住一個瘋狂掙扎的少女,倒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警備兵緊蹙的眉宇之間透露出了深沉的無奈,菲莉絲只能在一旁發出了淒慘的乾笑。
「喂,這個男人襲擊了妳嗎?」
「對!這樣都沒有看見嗎?」森夏忿忿地揮舞著拳頭抗議。
警備隊員側頭躲過森夏揮來的拳頭,卻還是冷不防地被攻擊了腋下;不過面對森夏的全力一擊,他卻只是若無其事地對著一旁菲莉絲投以一個詢問的眼神。菲莉絲嘆了口氣,猶豫了一會後還是紅著臉點了點頭,警備隊員才繼續問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想要請兩位當事人跟我們回去一趟備案,我們會負責收押這個嫌疑人,這樣可以嗎?」
「備案?啊,可是──」
「什麼?不是這個傢伙偷摸我們家小菲的屁股嗎?為什麼森夏也要被帶回去?喂!森夏在問話啊!不要用下巴看著森夏!」
森夏掙扎著,用力地用腦袋向上一頂,但卻只是讓自己痛得哇哇大叫。發現自己好像無論如何都無法忽視懷裡的這個少女,士兵只好嘆了口氣,姑且應付了一下森夏說:「呃,這個森夏小姐?之所以要請你們過去,是因為這樣才能指認他犯了什麼罪啊?對妳們來說不是很好的結果嗎?順利的話,就能用性騷擾的這條治安法來起訴他了。」
「什麼?這種事情為什麼要特地帶我們回去問?這裡所有人都可以幫小菲作證啊!小菲叫得那麼大聲!」
「……森夏姊姊!」
「反正就是這樣啦!」森夏哼了一聲,蠻橫地說:「森夏很忙!沒空!」
「但如果只是這種程度的指控,沒有當事人正式紀錄的證詞提告,因為性騷擾在共和國法律裡是非公訴罪,所以我們也只能放他走,妳確定妳想要這樣?」
「唔……啊啊啊!森夏不知道啦!」森夏的腦袋一時間轉不過來,索性耍賴一般地大叫了一聲,說道:「反正不可以放過這麼可惡的人!警備隊是負責抓壞人的!森夏是好人!警備隊是不抓好人的!」
士兵似乎認為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便回頭對著他的同伴低聲交代了幾句,他的同伴立刻露出了同情的眼神,就押著那個禿頭的男人先行離開了人群。森夏看見禿頭男人正朝自己離去,便著急地嚷嚷著:
「喂!喂!要去那裡!可惡!回來啊!放開森夏!讓森夏揍扁他!」
留下來的警備兵悲壯地目送了同伴離開。他回過頭,嘆了口氣,耐著性子說:「如果妳們真的有急事的話,倒也不是沒有──」
「哼!所以呢?要是真有方法有就快點說啊?」
士兵的臉終於一沉,露出了不悅的目光,菲莉絲的臉則是刷地一白。
那並不是她認同的表達方式,但她卻也不得不同意森夏所說的,她們確實還有約在身。菲莉絲沒有多想,只是趕緊湊了上去,試著堆起和善的微笑,說:「是的,因為我們還有約在身,就沒有別的辦法嗎?」
士兵嘆了口氣。
「有。」
太好了!菲莉絲幾乎要大喊出來,雖然她一點也不在乎那個被捉走的男人是不是真的會得到制裁,但至少森夏就會滿足了吧?警備兵再度深吸了口氣,調適了心情後,將話給接了下去。
「只要把你們的證件出示給我簡單記錄就行──假如妳們是從大門口進來的話。這樣我們可以依照法條暫時拘留他兩天的時間,而這兩天我會等到拿著同樣證件的妳們回來,證件就是妳們登島時的入境證明,我們可以再行筆錄。」
「兩天啊……嗯!好!就這樣吧!」一直鬧著彆扭的森夏,忽然一點也不囉嗦,爽快地就答應了。
森夏開始纏著菲莉絲,要從她身上搜出通行證來。這又一次的轉變,讓士兵不禁一陣錯愕,但他也不想去深究,反正只要能夠早早回去就好了。
士兵在森夏遞出兩人的通行證後,在姓氏上頭糾結了一會,才抄下了兩人的個人資料。臨走前,森夏一掃憂鬱,還笑嘻嘻地回頭說:「如果森夏忘記過去了,要記得來找森夏唷!」之類的話,把場面搞得像是小情人在道別一般,但那個警備兵卻只是逃難似地跑走了,而沒戲可看的人群也就這樣漸漸地散去,街道又恢復了那喧鬧、擁擠,卻同時又帶點冷漠的模樣。
「森夏姊姊。」
「嗯?小菲?怎麼了嗎?」
居然還問怎麼了?菲莉絲忍不住癟著嘴,說:「明明就是妳摸我的屁股啊,要不是妳捏這麼大力……」
「嗚啊!難道小菲想要把森夏抓去關嗎?啊,這種罪過!」森夏按住了胸口,仰天長嘯了一聲,噘起了嘴來裝作無辜的樣子,「嗚嗚,沒辦法嘛,小菲實在太可愛了,所以森夏忍不住就捏了一下──就一下而已耶?」
「森夏姊姊……」
菲莉絲哀怨地注視著森夏,然而森夏卻只是無辜地睜著雙眼。如果任何人看見這樣的一位可愛的少女露出無害的表情,就算她真的犯下了什麼可怕的罪行,搞不好會願意原諒她吧?但菲莉絲實在是被這樣的森夏給捉弄過太多次了。對她來說,那是會令人不寒而慄的惡魔的微笑。
「唉唷,小菲,反正那個人本來就想要偷摸妳的屁股啊?森夏的手代替妳被油膩噁心的手給摸了一下,就讓森夏擰擰小菲的屁股肉,沒關係的吧?」
「可是有必要大聲到讓全部的人都知道嗎?」菲莉絲幽怨地瞪著森夏,說:「那樣實在……太羞恥了啊!我都不知道森夏姊姊妳到底是在處罰誰了。」
「哼哼嗯──當然是要以防萬一囉。」森夏忽然一本正經地說。
「以防萬一?」
森夏奸巧地一笑,但她沒有解釋那抹笑容的用意,只是在一處巷口的轉角處停了下來。
兩人落腳於一個位於巷弄轉角的酒館前,酒館上頭用粗繩吊著的招牌上用通用文寫著「沙蟲之歌」的幾個大字,吊牌也做成了一種好像是蛇,又像是蟲子一般的無足爬蟲盤踞起來的模樣。或許森夏姊姊會知道什麼是沙蟲,但菲莉絲一點也沒有心思去想那些。
「走吧!」森夏挽起了菲莉絲的手,說:「小菲擔心得太多了,如果一直不笑的話,會提早變成老婆婆的喔。」
「我──什麼啊?」
「走啦走啦!嘿。」
森夏拉著菲莉絲逕直推開了酒館的大門,一股食物與油煙混合起來的味道頓時撲面而來,酒氣好似在空氣之中凝固成了塊狀,讓人光是碰了就有些懵然的醉意。
在會單獨進入酒館的女性旅行者,在塞莫達斯其實並不稀有,但敢這麼做而不會顯得不自在的,多半都是那些看似纖細,身體卻強健如熊的北方女獵手,又或者是遠從無盡群山遠道而來,蒙著臉龐的塞利妲帶刀侍衛;總之,那些女性絕對是些不好惹的狠角色,但像是森夏和菲莉絲這兩個看上去就軟綿綿又傻呼呼的少女,就真的很少見了。
這樣突兀的一對組合有一瞬間幾乎就抓住了酒館眾人們的目光,但酒館以陽剛粗野的男人味為主調,還是立刻衝散了這股陰柔的新奇感,所以兩人一下就從焦點變成了被人遺忘的對象,屬於男人們的交談再次活絡了起來。
「會怕嗎?」
「啊……嗯。」菲莉絲往喉嚨裡嚥了口口水,試著發出了一點聲音。
「嘿嘿,果然是小菲呢,來吧。」
森夏笑嘻嘻地牽起了菲莉絲的手,緩緩地穿過人群,但對菲莉絲來說,即使森夏的手心中傳來的溫度與力道是如此地堅定,要撫平這種驚慌還是多少有些不足。
和像是在後花園中愜意散步的森夏比起來,菲莉絲反倒像是一頭誤闖了獸群之間驚慌失措的小兔子。兩位少女緩緩地從一群骯髒又渾身酒氣的旅行者之間穿過,來到了酒館的吧檯前。一位下巴橫掛著圈贅肉的男人正仔細地擦拭著杯子,然後再將擦乾的杯子重新注入了澄黃的酒液,他沉沉的眼袋垂在雙頷上,看起來就像是被一種叫做頹廢的病毒給感染了。
「老──闆──」
森夏拉長了嗓音,像是羽毛般輕盈地落腳在了吧檯前。她托著下巴,對著酒保頭以著討好的眼神,然而這樣多餘的動作加上軟綿綿的聲音,卻一點也沒有吸引到酒保的注意力。他依舊靜靜地擦拭著手中的杯子,過了好一會才發出了沙啞的聲音。
「妳要什麼?」酒保對著杯子說。
咕嚕──菲莉絲的肚子忽然叫了出來,她剛剛看見了鹹派、蛋糕、燉飯,聞得到熱茶跟甜點,還有熱麵包配著鹹肉蒸騰的香氣,她該選哪個好呢?菲莉絲因為沉浸在自己的想像中,所以遲了點才發現自己的肚子叫了出來。她紅著臉低了低頭。森夏微笑了一下,說:
「森夏需要兔子的三個窩裡能夠看得到瓶子的那一個。」
「瓶子裡有著什麼?」
「有著火花。」
這是什麼意思?菲莉絲不禁一陣疑惑,但就在森夏說完這一串像是胡言亂語的話後,酒保只是靜靜地擦了擦酒杯上最後的一點酒漬,好像這種胡言亂語只不過是再平凡不過的日常。
酒保拿了瓶酒,緩慢地讓澄黃的酒液斟滿了酒杯,之後才默默地用手指了一個方向。
「去。」酒保簡短地說。
「嗯哼──謝謝。」森夏笑嘻嘻地說著,作勢要親一下酒保,酒保的臉上這才顯露出了一些窘迫。
酒保躲了開來,森夏噘了噘嘴,倒也沒有繼續堅持下去,只是牽著菲莉絲的手繼續繞過了吧檯,走向後方的廚房,也就是酒保剛才指著的方向。
廚房撲面而來的濃厚香氣,讓菲莉絲的肚子又忍不住咕嚕地叫了起來,然而,森夏卻沒有讓菲莉絲有更多能夠細細品嘗的時間,只是帶著她快步地穿越了食物的香氣迷陣之中,來到廚房隔壁一處看起來像是通往地下室的樓梯──似乎是酒窖。
「這裡是?」
森夏沒有回答,只是牽著菲莉絲的手往酒窖走去。
酒窖的樓梯每一階都做得很窄,這是為了在本來就狹小的地方騰出空間往更深的地方走去。昏暗的燭光在冰涼的石子階梯之間散發著一點隱約的溫度,讓光線扯出了奇形怪狀的影子;不過越是往下,蠟燭帶來的溫暖與光亮就被沖得越淡,好像一切都正在被黑暗與冰冷蠶食著。或許在最下方的深處只有一片黑暗吧?不一會消失的階梯就證實了她的想像,然而森夏的腳步卻忽然停了下來。
「怎、怎麼了嗎?森夏姊姊?」
森夏回頭看了一眼後,忽然皺起了眉頭思索,過了好一陣子後才開口。
「這是第幾根蠟燭了啊?」
「什麼?」
「蠟燭,蠟燭啊!」森夏用力地擺弄著雙手,就像她堅信著她想傳達的東西可以透過這些激烈卻沒有意義的動作傳達出去,反正菲莉絲是一點也沒看懂。
森夏看見了菲莉絲呆滯的模樣,像是恍神一樣地愣了一陣後,只好補了一句說:「就是樓梯邊的蠟燭啊?我們一共走過了多少根蠟燭?」
「咦?就算森夏姊姊妳這麼說我也──沒有人會特別去記吧?」
「呼呼,真是的,森夏也一樣啊!不對!森夏明明有記的,但是剛才一回頭看見小菲可愛的臉,就忍不住發呆了好一陣子,什麼都忘了……哎呀,真是可愛到罪過的困擾!」
菲莉絲無語地望著森夏,也不想再做什麼辯駁,只是任由森夏沉浸在自己的想像之中。
儘管菲莉絲一點也不想去打擾森夏的意淫(就算對象是她自己),但問題所帶來的不安感,始終還是芒刺在背。菲莉絲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可是我們為什麼要找蠟燭呢?」
「蠟燭?喔!我們要找代表『黑色』的那一根蠟燭。夜晚、影蔽、陰暗處,這條樓梯應該總共會有七根蠟燭才對,小菲會背七神的名嗎?就和那個一樣,我們要找的是在『白』之前的倒數第二根──」
「咦?但我們為什麼要──」
菲莉絲說到了一半便忽然停了下來。她往樓梯底部瞧了過去,只見一排排陳列著瓶子的酒架像是迴廊的長柱一樣整齊地排列著,在蠟燭昏黃的燈光下搖曳著陳舊的光輝;透不入黑暗的虛弱光芒讓酒窖看起來好像沒有盡頭似地,但再往下已經沒有階梯了。沒有樓梯,也沒有蠟燭。
這不是已經走到底了嗎?
「如果說一共有七根的話,這不就是最後一根了嗎?所以倒數第二根應該──」
「啊!」
森夏忽然驚叫了出來,在狹窄的空間中,聲音一下被放大了數十數百倍,讓菲莉絲的耳朵感到一陣刺痛;似乎是被自己的聲音給嚇到了,森夏驚訝地掩起了嘴,隨後忍不住吐了吐舌頭,說:「哎呀!真是,果然還是小菲聰明!森夏的數字很差呢。」
菲莉絲尷尬地笑了兩聲。倒數第二不就是從最後面數過來的第二個嗎?不過菲莉絲沒有繼續糾結下去,畢竟以前幫森夏姊姊打理芮恩森林的時候,數學問題就一直是她們最大的敵人。
說起來,她的客人們雖然行的都是偷拐搶騙和殺人的勾當,但在這方面卻意外地很老實──甚至誠實得有些偏執。
只見森夏三步併兩步地跳下了樓梯,然後再三步併兩步地踏著階梯跑了回來,數了數階梯,最後停在了一個蠟燭已經融化了半去的銅燭台前面。
「看來就是這裡了。好!小菲!退後一下。」
「什麼?」
森夏的話音未落,便伸手去握住了那根滴滿蠟油的銅燭台。只見森夏用她纖細的手腕用力地一扭,本應牢固地固定在石牆上的銅燭台,居然硬是被掰彎了下來。
酒窖的深處傳出了一些動靜,好像有某種沉重的東西,像鐵,又好像是巨大的石塊在移動,摩擦著地面發出了研磨一樣尖銳悶沉的聲音。
一段時間之後,那個聲音停歇了下來,然而菲莉絲的耳朵裡卻好像還有著什麼在橫衝直撞地打轉著。菲莉絲還來不及回神,森夏就跳下了樓梯,朝著呆愣在原地的菲莉絲呼喚著招了招手,便像是森林的妖精那般,一溜煙地跑到了樓梯的盡頭。
菲莉絲並不怕黑,更不怕什麼漆黑的地窖;她不像是故事中總是怕暗的女主角,因為她從前在芮恩森林的家本來就是一個巨大的地窖,在她打掃那些堆積了陳年的幽暗與灰塵的地方時,恐懼可從來沒有攻佔過她的心頭。
菲莉絲提了提腳跟,很快地跟了上去。她在黑暗中行走著,穿梭在酒香與塵埃之間;菲莉絲踏出的腳步有些躊躇,但令她躊躇的並不是黑暗,而是黑暗之後的未知。
她往前一看,在一片本該是黑暗盤踞的地方竟然微微透出了薄光。光線被兩片灰濛濛的薄沙給擋在了另一頭,淺淺的光隨著搖曳的薄紗一點一點地透了進來,好像是光線的波濤一樣。
雖然這麼說,但她也沒真的看過海就是了。菲莉絲有些膽怯的伸手將薄紗給揭開了一小角,森夏的聲音立刻就從裡頭傳了出來。
「快來呀!小菲!」
「……好。」
菲莉絲深吸了口氣,揭開了虛掩著門扉的白紗,一頭鑽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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