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份故事新篇的習作,按照孟姜女的故事改篇,並注入現代香港的元素。4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Pc14SpZrJ
故事新篇 《孟姜女哭長城》4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Z5dtTAa0I
這一切,由那天說起……
我站在最前線,手無寸鐵,阻擋着手持盾牌,全身裝備的防暴警。突然,他們噴出胡椒噴霧,狠狠射在我臉中,流入我五官。頓時,如火燒的痛楚從臉上傳到我身體每一個部份,讓我支撐不住,倒下了。
示威者跟防暴警的衝突一下子劇烈起來,防暴警毫無保留的施射胡椒噴霧,示威者卻繼續無畏阻擋着防暴警。場面非常混亂,沒料到場面會演變成這樣,我被這場面嚇得不懂反應。人群之中,我看見你倒在地上,臉上痛楚萬分,不斷呻吟叫苦。
我雙眼刺痛得不能張開,只聽到現場非常嘈雜,然後感覺到身體被慢慢抬走,聽着聲音越來越少,我猜是示威同伴把我抬至安全位置。他們把我放下後,劇痛讓我連番大叫,卻沒得到任何回應。仿佛,我已身處一個無人的地方,孤獨無助。絕望之際,忽爾有人捉着我正在顫抖的手,「別害怕,無事了!」,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你的聲音。我強行張開眼,以朦朧的視線,隱隱約約看見你輪廓。「你放鬆一點,慢慢眨眼讓淚水把眼內的激素流出吧。」你的聲音就是如此溫柔。沒想到,我們的第一次相見,我便在你面前哭。我從小不愛哭,卻給了你愛哭鬼的形象吧?你就這樣在我最痛苦的時候,一直陪着我。是你,讓我內心平靜。
你被抬到較遠的地方,然後你在地上不斷輾轉反側,叫苦不堪。你當時一定很辛苦,很不安吧?我不懂急救,只知道這刻你需要冷靜情緒。於是,我便走到你身邊,捉着你手,好讓你自己你不孤單。你好像放鬆起來,但我不懂如何處理你的傷勢,只好立刻將你送院。你跟其他示威者一樣,都只是在這裏表達訴求,不應遭到如此對待。為何那些防暴警要如此對待手無寸鐵的示威者?為何民眾示威了多日,政府還是無動於衷?陸續有示威者倒下,但示威者的人數卻有增無減。我相信,這不只是一場衝突,也不像當日在政總前的穿黑衣靜坐,而是一場長仗的序幕。
女子滴血認出丈夫的屍骨後,突然抱着丈夫的屍骨一躍而下,消失於大海中。我慢慢張開雙眼,再次見到光明。你溫暖的掌心一直握着我,等到救護車到來。我當時意識快要失去,臨昏迷前我問你的名字,我只記得你是姓孟的。我夢見的是孟姜女的傳說嗎?也許,因為我銘記你的姓氏,而我又姓萬,才會發這個夢吧。只是,我在醫院張開眼後,只望到蒼白的天花板,看不到你的樣子。
自從那天後,我便決定留守在這裏。我不如你般勇敢,走到最前線衝鋒陷陣,也不懂醫療,但我仍希望能為我的地方出一分力。於是,我便在這裏起了營,協助人們處理物資。自那天目送你上救護車後,便一直沒再見到你。沒想到,再次見你時,我會如此狼狽。
那天,突然下起雨來,我沒帶任何防雨道具,只好去避雨。「你去物資營吧,那裏有傘和雨衣的。」回頭一看,是一個負責處理物資的人。我看見前方有個營,應該就是物資營吧。我去到一個營前,打開營門,竟見到正在換衣的你!頓時,我嚇呆了。
實在不解!你為何會以為我的營是物資營。你弄得我臉紅起來,尖叫起來,你這傻子還呆呆的望着,不懂得反應。「還看什麼?快點關上營門!」
「是,是。」我也被這場面嚇得不懂反應。原只打算來取雨衣和傘,想沒想到會看到你。尷尬得令我想馬上離開,只是我覺得無論如何也必須跟你道歉。於是,我只好隔着營,跟你道歉。「對…對不起。我只是想來物資營取雨具,沒想到……」「誰說這是物資營啊?這是我個人的營啊!」「對…對不起…」然後,你便沒再說話了。不過,你的聲音讓我感到很熟識。
幸好我那時馬上轉身,不然真的被你看遍全身了。也許,若你當日沒有雨具,你就會被雨水淋至生病吧?雖然那時我還未認得出你,但我也不想任何示威者生病。我營中真的有雨具,就給你一些吧。我打開營門,看到你還在傻傻的等着。「對不起,別誤會,我只是想面對面的跟你道歉,真的。」多傻。然後,我呆着,因為我再次看到你那副臉孔。
自從二人相遇後,他們便一起生活,漸生情愫。於是,二人打算成婚。怎料新婚後不到三天,他們便分隔兩地。我醒過來,又是孟姜女的夢。這場運動已持續接近兩個月了。這段日子,再沒有當日般的劇烈衝突。但我覺得暗湧四伏,不能放心。自那天在你營中重遇後,我憑聲音認得你,你亦憑相貌認得我。我終於知道你的名字叫孟泓,你也知道了我叫萬暉。之後的日子,我們便一起在金鐘協助搬送物資。我沒有準備帳營,有時累了,便在你的營休息。久而久之,我們經常在營中相對。也許是日久生情,我對你有種難以啟齒的感覺。我分不清,是喜歡了你,還是喜歡在這不安日子裏有人相伴的感覺。況且,在這時勢中,我們應專心為社會爭取民主,不應利用這場運動談情說愛。
我看着睡在我旁邊的你,想起我們這段日子裏每天一起搬運物資,想起我們這段日子的互相支持,想起你在我換衣時打開我營門,想起滿臉胡辣噴霧的你捉緊我手。你知嗎?是你當天勇敢地阻擋着防暴警,讓我也有留守這裏的決心。我看你看得入神,最後我也睡着了。到我張開眼,我倆惺忪的睡眼互望,我還以為你會吻下來。我以為我們就此展開情侶關係。但你卻沒有行動,最後我們繼續處理物資,直到清場那天。
經時79日的運動隨着警方強行清場而告終。我們的帳營、物資也被清去,馬路重新通車,一切回復運動前的樣子。我跟你也各自回到自己的家,繼續自己的生活和學業。之前,我因為正在社運之中,不敢向你表白。現在運動結束了,但卻是以失敗的方式結束,不是值得慶賀的事。所以,我仍沒有向你表明心意。我收到你的訊息,但我不知應該如何回覆你。你想約我,但我實在不知如何在社運以外的場合應對你。
運動結束後,我不能如過去般每天也見到你。這裏的人散了,馬路重新通車了,紥起的營通通清拆了,鐵馬遭移走了,地上、牆上所繪所寫的都被抹去了。不過,這裏發生過的事,在每個人心中也留下洗不去的痕跡。我透過互聯網和通訊程式找你,但你久久不回覆。我很想再見你,於是我每天也留意你臉書,甚至經常在你學校附近出沒,期盼會重遇你。我繼續參與社運,甚至建立組織。若你真的失去了當日的熱血,就讓我代你繼續為城市追求應得的吧。有人說香港人對公義、民主的追求,會隨運動結束而漸漸減退,遺忘。你也重新投入生活,忙碌於學業,忘了一切嗎?縱使你淡忘,我未忘。
靈魂重逢的萬喜良和孟姜女終於憶起,他們本是金童玉女,被玉帝賜下考驗,眨為人間體驗七世姻緣,七次轉世,但每次均相愛不能愛。還來不及說話,這短暫的重逢便結束,因為他們已轉化為第二世,記憶歸零。又是孟姜女的夢。難道說我們會是他們的轉世嗎?明明七世姻緣的故事,已在第七世得到美滿結局。故事終歸是故事,就讓它就此終結,不必將它幻想成現實的人。只是,相愛不能愛,真的如我們的經歷。我不想再為我們的事煩惱,只想專注目前的學業,重回運動前的生活。那兩個多月的一切,就讓地隨警方的清場而成為過去吧。可是,當你以為沒有事可以再牽動情緒時,你突然又會被某些事情觸動。
我跟同伴們為反對政府的隨意撥款而在立法會大樓前示威,結果被捕。我們被裁定參與非法集結罪成立,最初只判社會服務令,後來改判入獄十三個月。在庭上聽到法官的判刑後,我不禁痛哭。哭,不是因為後悔,我無悔所做的事。哭,是因為我怕入獄後難以再見你。
孟姜女失聲痛哭,哭得天昏地暗,風起雲湧。忽然,長城如天崩地裂般塌下。我驚醒,並不因為孟姜女哭崩長城的夢,而是我對你的擔憂。我從新聞看到你入獄的報導,看着你哭着步出法庭,走上開往懲教所的車。還記得在金鐘時,你說你什麼都不懂,也不敢衝到前線與警方對抗。沒想到,原來在運動結束後,你仍堅持為了社會,向政府對抗,甚至如今成為政治犯。原來,你已變得那麼勇敢、堅強。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你哭,讓我記起我們初次相遇時,胡椒噴霧弄得我雙眼流淚,然後你捉着我手。如果孟姜女可以把長城哭崩的話,那我把我們之間的長城哭崩了嗎?運動結束後,你多次聯絡我,我都沒有覆你,亦沒有再見過你。看來,是我一手將那長城再次築起。現在,我看着你的哭泣,我多希望能在你旁邊陪着你,就好像當日我倒下時你陪着我一樣。原來,我是多麼在乎你。可惜,現在我想要見你,就只得每月兩次,每次限時三十分鐘的時間。而且,我還不知你有沒有在探訪名單上寫上我的名字。
進入懲教所時,院所叫我填寫探訪名單。我想也不想,便寫上你的名字。政治、法律的鎮壓不會壓崩我的心。如果我在社會能夠關注民生,同樣在獄中也能關注囚友。也許,這裏的人都是一時犯錯,甚至含冤入獄。我相信人性,縱使在獄中,每個人的隔膜也可以打破。於是,在獄中的日子,我跟不少人聊天,過得沒預期般差。只是,每當想起在這裏難以見到你,便有點失落。
這是我第一次探訪你,亦是運動後我第一次見到你,幸好你在探訪名單上寫了我的名字。可是,你見到我的第一句竟然是冷冷地問:「你怎麼不覆我訊息?」再一次,我被你嚇呆了。「對…對不起...那段日子是我沒勇氣回覆你,也沒勇氣見你。是我不夠堅強再次參與社運,是我自私想回到社運前的生活,是我不夠誠實承認對你的感覺,對不起,對不起。」我一口氣把這段話說出來,你是生氣了嗎?該不會在這裏痛罵我一番吧?我應該向你再說幾聲對不起嗎?在我還緊張思考時,你卻說:「傻子,你還如以前一樣。」
果然,你還是跟以前一樣,還是那個打開我營門然後緊張得不斷道歉的傻子。你說現在見我的時間太短,我說不緊要。有句電視劇對白說:「如果你深愛一個人,無論婚姻多長,你都會覺得很短暫。」所以,時間長短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在這短暫的時間內,留下了多少回憶。而我覺得我們會留下很多回憶啊。不信的話,我將我們的回憶逐一說起吧。這一切,由那天說起……說到這裏,不知為何我們都哭了,雖然我們隔着一道玻璃窗,彷彿我又再捉着你手。
再一次,我們把長城哭崩。孟姜女和萬喜良經歷七世輪迴才圓滿,而我們只需等待十三個月,已非常幸福吧。我和你的長城,或說是人和人的長城,或許真的可以哭崩。但有些長城,需要更大力氣才可以把它推倒。我再次堅決起來,盼有一日將它推倒。我等待你回來,和我繼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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