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如歌。夢緋簪 - 第十五折、心路

依紅院五光十色，各式各樣的紙燈爭奇鬥豔，宛若院裡的姑娘們，打扮得花枝招展，只盼撩得豪客的「知遇」。

在這聲色氣氛的渲染下，有兩個突兀的小伙子站在柱子旁等待，一眼瞧去，實不像能夠一擲千金的人物。

「茵菓！蕩步！你倆準備好了沒？今晚是你倆最後的機會，倘若再有冷板，就給老娘捲鋪蓋走路！」老鴇沒好氣地對兩人道。

「我覺得我們的故事不錯啊！客人就這點兒文化，哪能怪咱們？」其中一位名叫蕩步的道。

「文化？哈！你倆要是有文化怎不去考狀元？在依紅院跟老娘談文化？讓其他姑娘聽見，只怕笑掉人家的肚兜呢！」老鴇很是不屑地道。

蕩步還想說些什麼，一旁名叫茵菓的男子趕緊阻止道：「好了兄弟，少說兩句吧……。」

「奶奶的……死老鴇……今天先放過妳……回頭寫篇千言書罵臭妳個死龜婆……。」蕩步轉頭，嘟囔著離去。

茵菓搖搖頭，這已經是第三次與老鴇起爭執了，在這金穿銀梭的場子裡，一窮二白的他們，哪裡能像花客們徹徹底底、完完全全地被尊重？

他回想自己和蕩步，在依紅院說書也有兩載的時光，花客的反應原來還算不錯，可是漸漸的，兩人的存在感愈發邊緣，近乎沒有替依紅院增添額外的收入，今晚極可能是他倆最後一次在此說書，茵菓的情緒非常低落。4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V9ILU7rGS

說書時間到了，蕩步和茵菓使盡渾身解數，依舊沒有得到花客們的迴響，其實也不是什麼怪事，誰會專程來妓院聽故事呢？

結束後，兩人識趣地收拾包袱，繞向後堂柴間，向其他小廝道別，所有下人丟著手邊工作，連同廚子為他倆送別，並且塞了些雜具糧食給他們。

這青樓倒是微妙，竟還能令兩人感受到冷暖人情，走出後門，他倆再次繞回前門，一望依紅院的大門及五顏六色的紙燈。

這時，又有幾名姑娘追了出來，叫喚道：「喂！茵菓……蕩步……你倆先別走啊！」

「涒清、冰燕、美麗、夢兒、芊楠、夢音、鱈兒……妳們不是還在工作麼？快回去吧！免得春大娘責罰。」茵菓苦笑地道。

「是啊！出來做啥？我可不想再聽到那八婆雞龜蛋毛！」蕩步也挑眉粗口道。

「你倆好歹也等打烊再走嘛……。」

「就是……好好道個別又不收錢。」

「是啊……我們好喜歡你倆的故事呢！」

「沒錯！我多希望哪天能和同阿若般魔魅的男子，或者西子這樣的“尤物”玩上整夜呢！」

「嗚嗚嗚……茵菓……答應我……不可以讓禹悠娶別人……。」

「蕩步！我可警告你！雲崴倘若沒和瑞芙在一起，本姑娘就要你好看！」

聽著七個青樓女子如此著迷自己編的故事，茵菓與蕩步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可惜……此處不留爺，他倆只能在日後將祝福寫入故事。

走在蕭條的街道，蕩步道：「哥，抱歉，我又連累你了。」

「哪兒的話，是我自己不爭氣。」茵菓回以微笑。

「要不要吃個麵喝兩杯？」蕩步提議道。

「也好，去韋伯特的攤子找他聊聊吧！」茵菓同意後，兩人又折返，往韋伯特的麵攤走去。

點了一罈酒、兩盤菜、三碗素麵，蕩步、茵菓、韋伯特一起乾了杯，隨後韋伯特安慰道：「算了……妓院本就不是什麼好地方，你倆老是出入，別人都以為你倆不學好呢！」

「韋兄……我們不管別人怎麼看，只求蹭口飯吃，誰知……連妓院這種鳥地方都能將咱們掃地出門……。」蕩步抱怨著，又乾了一杯。

「何必把自己想成這樣呢？」韋伯特尷尬地替蕩步倒酒。

「那我們還能怎麼想呢？辜負了你時常替咱出點子……。」茵菓也哀嘆地夾了口菜。

「沒關係啦……因為喜歡這些故事呀！我也給自己編了一套呢！」韋伯特不知所措，他頭一次見兩人如此消沉。

一陣傾吐抱怨後，茵菓和蕩步醉醺醺地搖晃於回家的路上，唉……世道，就如同今晚的道路，搖曳而黯淡，彼此都有難唸的經，為求一口飯，載浮載沉，相遇相扶。

行至橋前，蕩步道：「喂……哥……這裡像不像你天命中的奈何橋？」

「得了吧……如果是，我可不想過……。」

「哪由得我們……橋啊……運啊……命啊……呵呵呵……都不由我們……你看我……是不是名符其實的“蕩步”……？」

「哈哈哈……有哦有哦……但別說今天的事都是“因果”……我可不想接受……。」

「倘若……咱們的故事成真……你最期盼的是什麼……？」

「這是什麼問題……？有趣！我最期盼自己就是莫穎杰……該你說了……你期盼什麼？」

「哈哈哈……小莫啊……？不可以……水笛是我的……你只能選義姐……。」

「哎呀……嘖……不要玷污我的小笛子……我是阿默叔叔……你還沒回答我呢……。」

「我啊……嗯……呼……我期盼的事很多呢……我希望有無界的睿智……須陀的果敢……頤枯的沉著……。」

兩人說著醉話，就是不願過橋，終於有人在他倆身後發出抱怨：「兩個死酒鬼，攔在橋前做啥呢？真是看不懂！」回首，一位紅髮男子皺眉地看著他倆。

「好了，他們又沒礙到咱們，越過就行了。」身旁的碧髮男子阻止紅髮男的抱怨。

「你們他媽的……誰是酒鬼呀？啊！老子心情不好喝個酒礙著誰了……？他媽的……路這麼大……你就只會走直的麼……？蠢貨……！」蕩步不悅地回罵。

「呃……這位仁兄莫瞋，在下名叫藍禹悠……我的朋友口無遮攔，我替他向你倆道歉。」碧髮男子謙和道。

「啊！什麼……？說清楚點兒……你說你叫什麼？」蕩步頭耳茫然，一旁的茵菓也沒聽清楚，於是要求碧髮男子重複。

「藍禹悠！夠清楚了麼？」紅髮男子衝口搶答，語氣很是不耐。

蕩步和茵菓耳聞，震驚地酒醒大半！

「藍藍……藍禹悠？那這位紅髮公子怎麼稱呼？」茵菓覺得非常不對勁，不可置信地問。

「莫穎杰，哎呀！真是的！我幹嘛告訴你？去去去……我們還要辦正經事呢！」紅髮男子莫穎杰不客氣地揮手。

「你你……你……莫……莫……咳咳咳……！我不是……是……作夢吧？你們是無常？」蕩步驚駭莫名，話都說不清楚。

這下輪到藍禹悠和莫穎杰懵了，他們露出怪異的表情，相互對望。

對方的反應也讓蕩步和茵菓醉意全失，茵菓所撰的故事角色，竟活生生站在眼前。

「你們……是茵菓和蕩步？」藍禹悠問。

蕩步和茵菓對望，點點頭。

「哇天啊……你們兩個竟然就是我們要找的人？這是什麼神展開？」莫穎杰似笑非笑地道。

「找我們？找我們做啥？」蕩步不解地問。

「無常尋人，你覺得要做啥？」莫穎杰壞笑道。

「靠！」蕩步大驚，原來祂們要鉤自己的魂。

「好了穎杰……別嚇他們了，兩位……不必擔心，我們不是來取命的，只是有些話要傳達給你們。」藍禹悠一席話，讓茵菓和蕩步鬆了口氣。

茵菓問：「什麼事呢？」

藍禹悠捻指一扣，手中出現兩截草根，道：「我們要提醒你們，雖然你們一路走來不得其志，但請繼續完成你們的故事。」

「為什麼？又不能當飯吃！」茵菓賭氣地道。

「我們因你們而活著。」

「這事恐怕不由我們……對了，這株青草是做啥用的？」蕩步搖搖頭，隨後問道。

「蕩步是吧？爭氣點！雖然我和他不在你的故事裡，但我相信，須陀爺爺和頤枯大師最終能因你解開心結。這是安神草，你們要注意自己的作息，夜更之時，該睡覺的就趕緊睡覺，不睡，也沒關係，大不了我們提前來接應，你們可以到漢青殿讓義姐拷問一番，哈哈哈哈哈哈！你們應該比我了解她的怪脾氣。」

「你又說義姐的不是……。」藍禹悠白了莫穎杰一眼。

「你們……可是真的存在？我是不是在做夢呢？」茵菓對著他倆傻笑，還無法從震驚中恢復。

藍禹悠笑著道：「肆仙匆匆，天命悠悠。我等真偽，墨浸還休。好了，該道別了，此橋不可過矣，祝兩君安眠。」

說完，一旁的莫穎杰彈指，蕩步和茵菓便沉沉睡去……。

晨光透入眼皮，蕩步猛然睜眼，一坐而起，看著身旁的茵菓還沉沉地睡著，他放眼四周，這裡還是依紅院的工房，奇怪，茵菓和自己不是離開依紅院了麼？怎麼又回來了？昨夜的際遇……難道只是一場夢？

待茵菓睡醒，蕩步便急切地詢問昨晚的事，連茵菓都印象著那與他相同的記憶，他倆皆不知所云。

問韋伯特，韋伯特卻道他倆久未光顧；問涒清和其他六位送別的姑娘，事情卻與昨夜之事不得合。

於是，他倆只得承認一切都是一場夢，且是標標準準的白日夢！

夜晚，蕩步和茵菓照常地說書，雖然不見熱烈，但回應叫好還是有的，他倆算是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睡前，蕩步問：「哥，我有個疑問，為何夢裡的他們會送咱倆什麼安神草？這東西根本沒出現在咱倆的故事裡呀！」

「可能是我們的名字都冠有“艸”頭，唉……想那麼多做啥？就是場夢嘛……快睡吧！明天還要幹活兒呢！」茵菓說完，閉眼翻身。

「說的也是……晚安了哥。」

不久，兩人睡去，其枕下的安神草化作螢火，飄然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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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折、心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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