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迪優沿著路牌指示,打算返回旅館,忽然,小徑前方冒出一個人影。
「看來,你還沒跟她說清楚啊?」他應聲抬起頭,驚覺自己遇到最討厭的傢伙。
「你、你竟然跟蹤我?」
站在對面的沃恩不悅地哼了一聲,他狠狠地瞪著米迪優說:「國王陛下已經時日無多了,我們是應你的要求,等你跟那個村女撇清關係,才會回來芙麗鎮;可是,你浪費太多時間了!不管你說不說,三天後,你都必須跟我們回王都!」
「呃,我、我知道了。」
「記住,只有三天!」沃恩再三提醒米迪優,便頭也不回地往廣場方向走去。
米迪優無奈地踏上歸程,他向旅館的侍者簡單交代一聲,便回到客房,他點亮書桌上的煤油燈,再拉開木櫃抽屜,從行囊中取出一個雕刻精美的木製音樂盒。隨後,米迪優扭動音樂盒底部的發條,把它放在窗臺上,掀起上蓋同時,音板碰到金屬音筒表面的凸點,響起叮叮噹噹的旋律。3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sh6IJ0mUO
音樂盒內有一處凹槽,淡紅色的絨布夾層中藏有一枚珍珠戒指。
靜寂的夜裡,少年獨自坐在窗邊,冰冷的月光落在他身上;米迪優注視著母親的遺物,憶起遇到沃恩那天……
跟往常一樣忙碌的下午,在王都一家小型工坊裡,錘子敲打鑿具的聲音,刨刀滑過木板的聲音,此起彼落。漸漸地,混雜了一些凌亂的腳步聲,並且愈來愈近,沒過多久,一名身穿深綠色軍服的金髮青年踢開了門,領著幾名衛兵闖進工坊。
金髮青年自稱是王都守衛軍隊長,他掃視整個工坊,像是尋找著目標的獵犬一樣,眼神相當兇惡。
「這裡是不是有一名叫米迪優的木匠學徒?」
蹲在角落、雕刻木扶手的米迪優,很快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他不知所措,便擦了擦手,禮貌地回答:「我、我就是米迪優,請問是……」
「來人啊,馬上給我把犯人拿下!」守衛軍隊長吆喝一聲,在他身後的衛兵迅速上前抓住米迪優,他不斷地掙扎,並反問對方:「等一下,你們是不是搞錯了甚麼……呃!」
「別再做無謂的抵抗了!」守衛軍隊長瞧向被壓制的米迪優,隨即展開一份王家公文,並宣告其罪行:「你所犯下的是『叛國罪』!」
「甚麼?」得知自己被冠上罪名的瞬間,米迪優更是激動,他使勁想要脫離束縛,並放聲大喊:「我甚麼都沒有做過!我是無辜的!」
守衛軍隊長無視他的辯解,吩咐衛兵把對方直接押上囚車,他又警告在場所有木匠:「你們給我聽著,要是今天逮捕罪犯一事漏出半點風聲,我就把你們全部送上絞刑台!」木匠們深明違抗軍人會有甚麼下場,他們的聲音愈來愈小,最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米迪優被押走。
囚車駛抵近郊的一幢豪華大宅,米迪優在那裡梳洗一番,換了一套繡上金絲線的黑色制服;他瞪著前來迎接自己的守衛軍隊長,問他:「你們到底想要幹甚麼啊?」
對方只是冷冷地回應:「待會,你就知道了。」
兩人離開客房,轉往左側的長廊,大宅內所有地毯、窗簾都是猩紅色的,每隔數米,便看見一個手持長槍的衛兵站崗;米迪優在眾人監視下,與守衛軍隊長一同走到長廊盡頭。
看守入口的衛兵再三確認兩人身分後,便推開一對重門,讓他們進入會客廳,守衛軍隊長向站在不遠處的紅髮男子行鞠躬禮,並恭敬地說:「斯卡雷特先生,我把您想見的人帶過來了。」
他背著兩人而立,以低沉的聲音回答:「辛苦你了,先退下吧。」
直到重門再次緊閉,紅髮男子才轉身面向米迪優,他打量著眼前的小伙子,笑了笑道:「稍微整理一下儀容,也不錯看嘛。」守衛軍隊長恭敬的態度,令米迪優意識到紅髮男子來頭不小,他壓抑住怒火,向對方提問:「你到底是誰?為甚麼要抓我回來?」
「抱歉,忘記介紹自己呢……」
紅髮男子表現不慍不火,他一手放在胸前,微微彎腰,面帶微笑回答:「我是安德魯公爵的秘書,沃恩.斯卡雷特,今天奉主人之命,派人迎接你過來,米迪優王子。」
「你說,我、我是王子?」米迪優大感錯愕,他還以為自己聽錯。
「十六年前,當時你的母親是王后殿下的貼身女僕,聽說她們關係親密,如同姊妹;某日,王后殿下發現她跟自己的丈夫有著不尋常關係,盛怒之下,將你的母親趕離王都。」
「如今,國王陛下已到了遲暮之年,他身患重病,需要物色一位繼承者……」沃恩在會客廳內踱步,他發出幾聲嘆息,繼續敘述王室近況:「可惜,大王子揮霍無度,二王子沈醉女色,兩人都不成氣候;因此,國王陛下委託安德魯公爵,秘密尋找三王子、即是你的下落,希望你繼承王位。」
「為了服眾,國王陛下打算讓你與公爵家的長女、多明尼小姐締結婚約……在不久將來,安德魯公爵亦會輔助你處理政務。」
米迪優一聽便覺得荒謬,他馬上反駁沃恩:「我不過是一名平民,既沒有功績,也沒有支持者,又如何繼承王位啊?」
「就算不是我,隨便找一個人來,都可以說他是國王的私生子啊!反正,你們需要的只是一個傀儡不是嗎?」
沃恩理解到對方不是省油的燈,他也不再拐彎抹角,坦承一切:「小子,作為木匠,你應該知道好的木材並不容易找到,對吧?」3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AQLha1Dci
「我們確實可以這麼做,但風險太高了!萬一,王后殿下提出抗議,要求驗證三王子的身分,我們的立場會變得很尷尬。」
沃恩在桌面放下一份報告,提到關於米迪優的調查結果:「為了在王都當木匠學徒,你似乎欠下不少錢呢。」
「這不是正好嗎?」他瞥了米迪優一眼,咧嘴大笑。「只要你跟我們合作,債務便能一筆勾銷,還能享受比現在富足十倍的生活,再也不用去碰那些骯髒的工具,跟粗魯的鄉巴佬打交道了!」
聽到自己最重視的工作被如此羞辱,米迪優一手把文件掃到地上,無意繼續談判:「那我寧願一輩子過著那種生活……沒事的話,容我先行離開!」
正當米迪優打算前往會客廳出口時,大理石柱後冒出兩名侍從,他們攔住米迪優,並用出鞘的利劍指向他的脖子。
「呃,你……你們想要幹甚麼啊?」
「你該不會以為人質有權拒絕吧?」
沃恩上前拔去米迪優幾根銀色髮絲,並警告他:「放心吧,畢竟你體內流著一半王室的血,就算出身再怎麼卑賤,我們也不會輕易地殺掉你……但是,你已經知道我們的秘密了,不可能就這樣放你回去吧?」
「要是你投靠王后殿下,向她透露我們的計劃,事情會變得很糟糕呢。」他的表情不帶一絲笑意,米迪優感受到一股惡寒從後背竄上,嚇得他不敢發出聲音。
接著,沃恩命人攤開一卷羊皮紙,又在旁邊放置墨水瓶和羽毛筆,他以命令般的語氣要求米迪優在那張協議書上簽名;他更提醒猶豫不定的米迪優,拒絕妥協的後果:「安德魯公爵說過,如果你不願意簽名,他就會把你的故鄉、你最珍視的一切化為火海!」
「你、你們怎麼可以濫殺平民啊?其他國民是不會認同你們的暴行的!」
沃恩顯然不把米迪優的話當一回事,態度依舊十分囂張。「呵呵,我們可以說有鎮民窩藏盜賊啊!或者跟逮捕你的理由一樣,犯下『叛國罪』!」
「我們是軍人,殺人的理由多的是。」
「而且,你可別忘記,你的存在對王后殿下而言,是一個相當大的威脅;就算我們不殺你,也難保對方不會對付你……」沃恩知道自己勝券在握,他笑得正是得意,便把沾過墨水的羽毛筆遞給米迪優,向他勸說:「小子,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哪個選擇才是最好的,對吧?」
米迪優不想自己最喜歡的人受到牽連,他無奈就範,與惡魔簽下契約。
從沃恩那裡借來的錢已經所餘無幾,米迪優心裡很清楚,自己的手藝,在這種鄉下地方根本賺不了錢;可是,回王都的話,意味著自己必需捨棄一切……
與不喜歡的人結為連理,成為坐擁著虛假權位的王,像提線木偶一樣任人擺佈。
回想以前,因為髮色、瞳色與母親截然不同,使米迪優成為別人眼中的異類。被嘲笑,被排擠,使他漸漸封閉自我,直到貝兒向他搭話,米迪優才發現世界盡頭仍有曙光。
「她拿麵包給我吃,又唸書給我聽,更請求杜克叔叔給我學習機會……現在是貝兒最無助的時刻,我必須留在她身邊,保護她才行!」
米迪優苦思著如何應對沃恩,忽然,客房門外傳來一陣短促的敲門聲,他急忙藏好音樂盒;開門後,只見一名與自己年紀相若的黑髮少年,端著一杯熱飲站在門口。
「先生,這是您要求的熱牛奶。」
「啊,謝謝,請替我放在書桌上吧。」
米迪優打量著對方,好奇地問他:「你是最近來打工的新人嗎?」
「其實,我在這裡工作已經接近一年了……」黑髮少年尷尬地笑著繼續回答:「只是,平常我都會在鎮上四處跑,太陽下山後,才回到旅館做些雜務。」
米迪優聽到他的話後,一個念頭突然閃過。
「那麼,可以委託你做一件事情嗎?」
「只要是不涉及生命危險的委託,我都可以完成!相對地……」黑髮少年作出討錢的手勢,笑嘻嘻地說:「先生也要『展示』自己的誠意喔?」
米迪優二話不說,往他的掌心放下一枚金幣,黑髮少年雙眼瞪得老大,他本想要追問委託內容;然而,米迪優卻一直盯著對面的客房,門縫透著燈光,他的神色十分慌張。
他察覺到米迪優有難言之處,他故意大聲地說:「先生,請放心!明天,我們會為您預備加倍份量的歐姆蛋早餐!」
「話說回來,您對燉肉感興趣嗎?最近,我們從獵戶那裡買到一些不錯的鹿肉呢……」黑髮少年一手搭著米迪優的肩頭,順勢關上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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