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運動外套的高逸飛在操場的司令台邊做著暖身操,這是每天都要做的事,砥礪心志並且不使身體怠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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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國小開始練田徑以來,除了不可抗力的因素,他幾乎天天到就讀的學校操場做自主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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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父母都不是白領,高逸飛在體育課意外被發掘的運動才能,對希望他將來能念好學校,出社會能找份好工作的家長而言……培養他的專才吃力不討好,講難聽點就是感覺不到他的未來是一片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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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高逸飛來說,從小就不喜歡乖乖坐在課桌前念書,喜歡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地玩耍,但是隨著年紀漸長,多少能體諒父母的辛勞,國小沒感覺,上了國中那才是真的痛苦,班上同學大多有在補習,他扣掉上課跟訓練的時間就已經沒什麼心力在復習上,加上老師無法顧及少數人,高逸飛就在惡性循環中,成績越來越差,除了文科還能自己看中文硬背,理科他根本就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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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甄上這所國立高中時,父母親都覺得意外,但也知道那是兒子連年征戰之下的結果,想替他高興卻只能用無奈的口吻打氣,本質上仍是希望兒子別太執著在運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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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逸飛走上跑道,深呼吸一口氣後在心中替自己開了起步槍,眼中只有那不存在於現實的終點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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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是不是喜歡跑步、跳高那些田徑項目,老實說自己也不清楚,對於父母的不理解,自己難道其實是在賭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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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然知道運動員的生命何其脆弱,就像他現在正跑著,下一秒會不會因為閃神而跌倒,或扭傷了腳之類的,嚴重點就是提前結束運動員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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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思亂想的高逸飛安然地停下了腳步,小聲地咒罵。「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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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要出門時,碰巧聽見母親和鄰居阿姨在聊自家孩子的事,阿姨笑著誇獎逸飛每天都這麼早起,想必訓練很辛苦吧。期待母親附和的高逸飛沒走出玄關穿鞋,母親一聲嘆息後便數落著兒子練田徑能幹嘛?以後出國比賽能得名是很風光啦,之後呢?頂多退休當個教練還是體育老師就很好了,別奢望能賺大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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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居阿姨大概沒料到母親說得如此冷漠,尷尬地笑了笑後便提起了別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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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心情延續到了午休,他這次沒趕著去自習室,感覺疲憊地打開教室門,果不其然,有人已經在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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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窗邊的藍辰顥低著頭看手裡的英文讀本,由於書裡的主角是小學生,是給小朋友看的讀物,用詞跟文法都很平易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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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逸飛呆站在門口,感受到了藍辰顥慢條斯理的悠哉,自習室內的時間流逝趨於靜止,室外的紛擾都無法干涉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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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到了段落,藍辰顥抬起頭看著不入內的『學生』,瞧他又兩手空空,他該生氣高逸飛的不上進?還是真照他說的,幫他保管不知何時才要拿來的鉛筆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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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很寶貴,別站在那裡了,今天有好東西要跟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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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向昨天的座位,見藍辰顥從帆布袋裡拿出一本綠色的數學作業簿,高逸飛才不要會讓他腦細胞死透的『好東西』。沒料到本子上的名字欄已經被擅自寫上自己的名字,筆畫清楚地寫著『高逸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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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會真的給我出了家庭作業吧。」他像在捏抹布一角般地掀開綠色封面,發現是空白的,頓時放心了,但下秒藍辰顥卻說了令他無言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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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要給你寫算式的,題目本在這。」他像知名的無耳藍貓,愉快地從帆布袋拿出藍色的數學作業本。「這是題庫,你回去之後把算式分開寫,這樣我才能知道你問題出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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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知道怎麼算了,還能從哪裡下筆?」高逸飛有氣無力地看著另本寫著自己名字的作業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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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要有個開始,昨天雖然錯得有點離譜,但比我想得好多了。」藍辰顥拿出自己的鉛筆盒,「挑支你喜歡的自動鉛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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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逸飛沒想太多,隨手挑了黃色的自動鉛筆。「抱歉,我又忘了帶。」不想被當成不在意的隨便,他為自己的粗心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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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他給人跟昨天不同,印象中的朝氣全沒了,有的是洩氣失落。「心情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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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他跟藍辰顥還沒熟到可以聊心事的程度,草草地敷衍了過去。他安靜地寫著比昨天稍難的數學題,幸好有他的提點才不致於一直卡住,這樣依循漸進的方式,他多少好像能理解了,說不出那感覺,就……沒那麼排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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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實跟你說,你期末考還是不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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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辰顥手裡忙著別得事,他的直接對高逸飛來說,並非出乎意料。國立學校要求比較嚴格,體育生的及格分數要五十分,他的數學目前平均二十六……第三次要接近滿分才可能打平,對期末考早已沒指望,想拼補考的一次定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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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要是補考沒過,想到重修要再繳筆費用,高逸飛都能想像得出媽媽有多不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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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你按部就班地做作業,補考會及格的。」藍辰顥做了個小標籤放在鉛筆盒裡,「把你的訓練時間表給我看看,我會盡量配合你的時間來輔導你的功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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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逸飛驚訝地抬起頭,是說真的假的?他被老師指定接下自己這燙手山芋就很倒楣了,竟還願意犧牲私人時間來教他?「你不用做到這地步的。」向來不太接受他人好意的高逸飛有點緊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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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不做到這地步,你的成績會進步得很慢,我倒覺得你比較辛苦。」藍辰顥笑著說。「我昨天下課回宿舍的時候,有看到你在操場練習,其實午休時間本來是拿來好好休息的,你卻還要出來。啊!是說我有看到中庭布告欄上的紅紙,有張寫著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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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逸飛微微紅了臉。「拜託,那起碼貼了快一個月了,你現在才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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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我同學跟我說那是我正在輔導的人,我還真不知道原來你這麼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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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某節下課時間,陳君拉著藍辰顥去福利社,經過中庭時陳君突然站到一張紅紙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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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逸飛這張紅紙還真大,想想也是,高中組的冠軍,哪天你也去看他比賽吧,聽說他在女生那邊的人氣爆紅的,應該有女朋友了。」陳君八卦地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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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辰顥只在段考後才會來中庭布告欄觀看成績排名,看完就走了,那些文藝的作品他沒什麼興趣了,何況是只寫著名字的紅紙。想到高逸飛學科成績不行,卻仍占有布告欄的一席之地,他在運動方面肯定下了很多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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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吹捧的高逸飛鼻子不自覺地翹高。「哼,現在你知道我的厲害了,要不要幫你簽名,等我將來成為運動明星,我的簽名可就值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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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點再說,你還有幾題沒寫。」藍辰顥怕閒聊耽誤了時間,趕緊提醒他別停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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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結束的鐘聲響起,高逸飛意外時間過得很快,他看著收拾東西的藍辰顥,害羞地抿抿嘴。「關於你想多花時間教我功課的事,我想你不要勉強,要是害你功課退步就不好了,最後謝謝你願意當我的輔導小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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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很在意我的成績,反正都在前五徘迴。」藍辰顥沒像前兩名爭奪第一名爭得厲害,不是非得要保持在同個名次,也不會因為考差而生氣鬱悶,他就是喜歡讀書,探究感興趣的學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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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擔心是多餘的。高逸飛嘴角尷尬地抽動了幾下。「反正,我們就午休時見面就好了。」他拿起兩本數學作業本,打算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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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我幫你借了這本英文讀物,內容挺有趣的。」藍辰顥將英文讀本塞給面露難色的高逸飛。「你一定要看,我會問你感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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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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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高逸飛做了幾題數學題就覺得腦子要燒壞了,他轉換心情地躺倒在有點硬的床墊上,眼角瞄到了桌上的英文讀物,想到藍辰顥說會問他感想,那肯定是說真的,隨便翻翻也算是看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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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一翻,高逸飛像是打開什麼開關,對於自己竟然能看得懂那些英文句子的意思感到不可思議,完全忽略了封面上有一排文字,寫著適合年齡七到十歲的兒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