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知道哦,我知道你的想法,知道你在氣憤的是什麼。」S的口吻從頭到尾都很平淡,彷彿不是在跟我對話,是直接穿越一切到達我的心靈,面對面的攻擊和包容。
「妳恨重男輕女的媽媽,恨一事無成的哥哥,恨對你性騷擾的上司,你恨這個世界,你都已經這麼努力了,為什麼還不放過你?」S的聲音沉了沉,像黑色的海浪,一下子把我捲入,拋向空中。
眼淚完全不受控制,越想喊停,越洶湧而暴力的劃過臉頰,流到唇邊,好苦。
「可是,你更恨你自己吧。」他說,肯定的說。
咚——
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突然被擊中。
自己一直不願承認的事實猛地被揭開,於是心開始不斷掙扎著往後退,大腦也恐慌的響起警報,想用盡全力再開啟早已疲乏損壞的自我保護機制。
張開嘴巴卻說不出話,不只是聲音啞了,更在某一刻,瞬間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你恨你把自己逼到這種地步。你討厭自己不想笑卻還要強顏歡笑的樣子,討厭自己努力擁有了一堆並不想要的東西,還把真正珍貴的一切都推的遠遠的,直到失去。」在一步一步撕開我內心的瘡疤時,S毫不手軟。
「夜深人靜的時候,你經常回顧自己的人生,憎恨那個東挑西揀到最後只能一無所有的自己,憎恨自己不曾去擁抱過往的美好。為什麼總是留不住想要的東西?為什麼總是把自尊放得那麼高?」S完完全全的把我看透了,就憑我那口齒不清,顛三倒四的抱怨,他就準確的抓到我內心的魔鬼。
「你討厭自己不堪一擊的軟弱,即使披上鎧甲,也做不到刀槍不入,所以你又戴上了面具,再痛苦也不能有表情,最後終於沒有人能把你擊倒了,也沒人看得見你在鎧甲裡面拚命吃著麻醉藥,於是當抗藥性到達極限的那一刻,你就迎來了自我崩解。」S彷彿能看見那畫面一樣,形容得分毫不差。
貼切,當真是十分的貼切。
這樣的形容。
「那,我還能怎麼樣呢?」我顫著聲道,有的時候情緒不是能用言語形容的,用絕望一詞也顯得過於抽象和輕浮。
「放棄吧。」S堅定的說,話語裡挾帶著強大的力量,「放棄所有的一切,放棄愛跟恨,放棄痛苦和執著,丟掉你的鎧甲和面具,丟掉麻醉藥,選一個能一勞永逸的路吧。」
一勞永逸的路?
我低下頭,蓋在臉上的髮絲被淚水浸濕,身體由內而外的泛起冷意,全身都不自覺的顫抖起來,聲音也是,「……我好累……好累……好累……」
「不要怕,我會幫你。」S的聲音在一瞬間竟然讓我有種熟悉的感覺,讓我不由得愣了下,但是那種感覺一閃而過,很快就消失了。
「離開這裡就好了,所有讓你痛苦憂慮的東西都會消失的。」S放緩了語氣,「我會幫你,你不用再苦撐,不用再付出任何努力了,都交給我吧。」
獨自一個人走了那麼久,不得不倒下了吧。
那就把自己交出去吧,全部交出去,身體還有心靈。
「求求你……救救我……」我把臉埋在膝間,低聲嗚咽著哭求道。
S默了一瞬,啞著聲道,「會的,我一定會救你,依賴我,就是那條一勞永逸的路。」
在他帶著蠱惑和溫柔的嗓音裡,我逐漸鬆開了身體,昏昏沉沉的閉上眼睛,不知何時便無知無覺的睡去了。
S察覺到電話那頭平穩均勻的呼吸聲,他低聲的問,「睡了?」
他嘴角勾起玩味而得意的微笑,手指無意識的撫上眉骨,對沈睡中的她說道,「真是可憐啊,只有死才能得到救贖,再掙扎下去也只會更痛苦而已。」
「我的時間也到了,下次見面就是你解脫的時候,在那之前好好品嚐最後的痛苦吧,my ange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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