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忘形又盡情的玩樂過後,六子跑到附近的燒烤爐,燃起了爐頭來。但這次目的並非再大快朵頤,而是純粹的生火取暖,順便研究一下Jimmy的點子。
六位少男團團轉的圍在一起,剛才那些打打玩玩使得他們的身子暖透,還流了點汗,再加上火爐堆的熱騰騰,他們不約而同的脫掉了身上的厚褸或者羽絨。
「Jimmy,我終於明白你為何要故意在這樣的環境下討論了」王興說罷抬頭仰望,在光害相對較少情況之下,清晰的看到一輪銀色彎月和漫天星宿。而平時在白天的上空不斷穿梭監察著人民一舉一動的四腳獸卻全然不見。
其餘四子好奇的跟隨住他的視線,大家才猛然想起那些四腳怪的夜攝能力極差,在鬧市中尚且能借助街燈或霓虹燈光去執行任務,但在黑漆漆的荒野就會完全喪失功能,因此這批怪獸一到入夜就會撤退回市區和新界的衛星城市,身處這些郊區地方的市民可以享受短暫的無拘無束和暢所欲言。
「其實呢…也沒有什麼了不起……」Jimmy忽然地腼腆起來。
眾人有點摸不著頭腦,但好奇心因此而更加旺盛。
「說吧!怎麼這樣的吞吞吐吐?再不說的話我們就圍毆你」性格急躁的志忠作勢握緊拳頭。
志偉也配合地坐直了身子,之後還大力的按壓自己的手指關節,發出在寂靜中格外響亮的啪啦聲。
「其實呢!我想……我們這次不要集中在……政治上,我們試試……在一些民生問題上下些功夫,藉此先爭取民心」Jimmy說得有點莫名的結巴。
「例如?你怎麼好像把你的計劃說得像幹犯法事那樣呢?」阿Ken帶點咄咄的語氣,使得Jimmy把頭垂得更低。
「你們不要嚇唬他啦,讓他慢慢說吧!」長毛嘗試減輕他的窘迫,話說得相對較輕柔。
「其實我想……你們想想普羅大眾會最關注什麼?」Jimmy開始恢復信心過來,還提出了問題讓大家思考。
「賺錢啦,學業啦,愛情啦,前途啦…」志忠如數家珍般的,心裡盼望著總有一項會正中答案。
「還有?」Jimmy臉上流露出不滿意的表情。
「你在說樓房方面。」長毛答得胸有成足。
Jimmy即時直豎拇指表揚他。
「他提議來露營,我大概猜想到他的構思跟住房有關。而他剛才的提問更使得我肯定這猜想沒錯。」長毛淡然地解釋。
「但我只知概括,詳細計劃還是由他說吧!」他又補充。
「大家都知道現時的樓價是何等瘋癲,香港已經連續二十年蟬聯全球供樓負擔最重的城市;一個黃大仙鳳德邨的四人單位,售價已經超越一千萬。大家覺得為何會這樣?」
大家正沉思著這條連大人也考起的問題,但志忠志偉卻連打呵欠。
「長期的求過於供,多年來的高地價政策,超長期的低息環境,不斷容許內地人來炒賣物業等等。」長毛畢竟從小已經關心社會政事。記得在八歲的那些年,當每位身邊的同學只顧沉醉於網絡遊戲,甚至有些較早熟的已經積極追求異性的時候,長毛就已經不斷的閱讀和關注著網上新聞,又嘗試去分析每椿新聞的前因後果,也常常在討論區或其他網上留言區跟比自己年長的網友辯論時事,更早在十二歲開始,每年出席漸趨小規模和低調的六四悼念活動,後來更成為有關活動的義工。
他在小學時期就只專注於兩件事情: 動的,就是足球;靜的,就是政經時事。所謂三歲定八十,他現在的抗爭行為,也是天性所致;而他可以胸有成竹,琅琅上口的回答Jimmy的提問,也源於日積月累,絕非偶然。
「你說得很有道理,可惜仍不是最重點。」Jimmy忽然提高了聲調,看來已經壓抑不住心裡想表達意念的慾望。
「大家還記得上經濟科所學過的“需求定律”嗎?」
「你想直接減低需求來推低樓價?」長毛靈機一觸。
「西貢長毛果然不同凡響,那樣快就掌握重點。」Jimmy又再舉起了姆指。
其餘四子只托著腮,靜靜地瞥聽兩人的對答,樣子有點惘然,似乎還未能理解他們所說。
「我想改變一般人對房子的概念。」
「例如?」
「我們現在建起的營帳,其實也可作為房子,房子不一定是高樓大廈。」
「但這些只是用作露營用途,那有人願意長時間居住?」阿Ken忍不住開腔反駁,語氣顯得不大認同。
「普羅大眾就是因為有你這種想法,做成香港的整體住房需求永遠大於供應。若用那條經濟學金科玉律去分析,樓價那有可能下降?很多人不計較環境,只要樓價稍為調整一些,就忍不住手瘋搶,懶得理會所買的房子的環境,面向墳場或者堆填區也不理會。換著你是發展商或業主,你會減價嗎?」Jimmy重拾起過往自信,說得十分之鏗鏘有力。
「不過,知易行難,而且香港人的置業觀念,又往往相對於外國人保守。一個美國家庭可以將一輛貨櫃車改裝成流動家居,然後穿洲過省,即使大陸遊客來香港也可以好像我們現在用營帳當酒店。但好像Jimmy所說,無論房子的環境如何惡劣,我們香港人也堅持拼死也要買到。一想到這種牢不可破的觀念,我也想不出法子來。」長毛忍不住的抓著頭。
「我絕不相信牢不可破,我們再不扭轉過往那種非置業不可的守舊觀念,即使一百年後,一千年後,香港人永遠也只能做房奴!香港永遠也是全球最難買樓的地方。」
「但你又有何妙計可以改變這種思維呢?」志忠逕自拿起足球玩起花式來,語氣上有點不耐煩。
「就在這刻,由我們發起這場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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