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交,是男性生殖器官進入女性生殖器官進行機械往復式運動的行為,直接牽涉到性交的部份是男性的陰莖與女性的陰道。」艾森圖一本正經的詳細闡釋、諾姆則透過手中的人體模型進行示範,模型的生殖器官隨著兩人的講授而產生變化——男性模型的陰莖開始伸長往上豎起;女性模型的大陰唇亦微微張開,讓內裡的小陰唇開始腫脹外露並稍稍變得深色。
「性交得以進行的第一步,是男性陰莖充分勃起,即陰莖硬度足以插入女性陰道內壁及抵抗陰道內壁的擠壓力而不被推出陰道。」兩個人體模型就像受艾森圖聲控一樣,生殖器官部份開始變成半透明並亮起螢光顏色,旁邊的虛空中亦浮現相應的螢光名字,標示各部份名稱。「現在諾姆會用手中的模型展示性交的過程。」這個「萬眾期待」的瞬間,全場學生(不包括華倫天勞)目不轉睛全神貫注緊盯諾姆手中的人體模型的下半身,連艾斯納維頓也丟掉搶回來的人體模型,一心一意只注意諾姆的。諾姆將女性模型以平躺的姿態放在桌上、雙腿呈「M」字形張開的面向觀眾;至於男性模型則以俯身跪姿背對觀眾置於女性模型雙腿之間,此刻兩個模型除生殖器官外,整個下半身都變成半透明,只是生殖器官外的部份沒發出螢光顏色。
「大家——請細心留意囉!」諾姆一臉比學生還要興奮的神情,把手中的男性模型慢慢移近女性模型,男性的陰莖頭部先碰上陰道口,然後隨向諾姆的動作,陰莖逐漸沒入女性模型的陰道內,直至陰道將整個陰莖包覆起來。
「嘩——!」眼前「男女交合」的畫面,孩子們紛紛驚嘆得叫起來,使他們驚嘆的並非因爲性交本身,而是「性交」這組動作背後、更深層次的畫面——伴隨著被諾姆握著腰部的男性模型前後往復移動,兩個模型的身體內部運作鉅細無遺呈現於眾人眼前,模型之精密足以將人體內部所有生物化學反應統統反映並標註出來。
「人類的生殖器官由於擁有密集的神經末梢,對於接觸與不同的刺激都具備高度敏感性,故此男女生殖器官互相摩擦時會產生大量神經訊號傳送到腦部,令腦部釋放出令自身感到舒暢的物質,從而驅使人體為獲取更多的這種物質釋放而尋求更多的刺激,」諾姆雙手的動作愈來愈快,令模型內的微細管道網絡內的螢光點亦流動得愈快,仿如逐漸煮沸的水;艾森圖考慮到孩子的心智水平,並無按表模型旁的詳盡標示照本宣科,而盡可能將冗長的學術名詞與人體內部的複雜生化過程簡略。「與此同時,人體的神經系統會不斷累積緊張感,當達到上限時,累積的緊張感就會爆發性地釋放出來,令人體的舒暢感達到峰值。」瞬間,男性模型的生殖器官內部,各種東西匯聚成白色的液體狀物質,然後依從節奏一波一波排出體外,同時流入女性模型的陰道內,整個過程維持了十秒。
「男性身體處於這狀態下,儲存於生殖器官內的精液會從陰莖排出體外,」諾姆放下模型,指尖指著模型內亮起白色螢光的流體。「這些液體內包含名為精子的物質,精子會進入女性生殖器官的深處,」當女性模型的內生殖器浮現出一點點浮游白色小光點後,輸卵管內一個白色球體緊隨發出螢光,小白點無序的在生殖器內擴散,直至其中一個小白點碰上白色球體為止。
「當任何一個精子進入卵子,卵子就會開始發育成胎兒,最終由女性生產成為人類。」有關人類誕生過程的部份,艾森圖先就此打住。隨著艾森圖講解結束,人體模型的螢光透視效果隨之消失回復原貌。
經過剛才「旅程」的孩子們,仿佛一時間意識仍未反應過來,依然目瞪口呆的盯著那雙平平無奇的人體模型;至於華倫天勞,面對如此露骨的兒童性教育一開始還有點被嚇昏的感覺,可是很快就覺得這樣赤裸露骨的教育才符合這片「魔域」的道德水平——就是無道德可言。反而最讓華倫天勞驚訝的地方是,他們能夠不費吹灰之力,猶如變魔術般製作出如此周密的人體模型,他一開始看見那所謂的猿人標本時,心中還沒想到背後蘊藏的含義,然而在他知道那個「模型」擁有人體的質感與皮膚彈性時,撇除體積差異,那副所謂「模型」,根本與真實的人類身軀一樣——
「大家的樣子看來都很驚訝耶——我們生活的世界很奇妙吧?一顆小得人類眼睛無法看見的球體,最終居然會變成大家如今的樣子,很有趣吧!」諾姆把手中的人體模型還原成最初的立姿放在桌上,然後衣服與褲子再度包覆其外,一切恢復原狀。看見大家對課堂內容如痴如醉的表情,諾姆笑得兩頰浮現起酒窩來——不過諾姆似乎有一點誤會,那老年學生並非因爲如痴如醉,而是——
「我想問,這麼『奇妙』的安排,是誰發明設計的?」課堂開始至今始終一言不發的華倫天勞,冷不防的發出與這片「大自然」不協調的雜音,打破課堂至今的完美和諧。
面對華倫天勞帶挑釁性的質問,歐姆與艾森圖非但無一絲不悅,反而覺得饒有意思。「華倫天勞。卡賓塔—」「叫我卡賓塔先生就可以。」華倫天勞打住了諾姆直呼全名的打算,他實在無法忍受別人從早到晚不斷重複他的全名。然而華倫天勞愈表現出敵意,大家對他的好奇心就愈旺盛,連本來負責授課的老師都一臉孩子相觀察眼前這名與眾不同的學生。
「卡賓塔先生,你果然是個很特別的學生耶——居然能想到超過兒童知識水平的問題。」諾姆兩眼發光的凝視坐在草地上的華倫天勞,那副恨不得把他抱起來逐吋研究的興奮表情,已經完全失去老師的形象。「我怎麼看也不是兒童吧!?你這樣是在侮辱我嗎?」在華倫天勞眼中,這個「魔域」的人笑容滿面地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他卻一副毫不自覺的嘴臉,已經讓他忍無可忍——可是,忍無可忍又能如何?這個世上唯一尚算「聖潔」的人類,就只剩下他自己,無論找人分擔或幫忙也是不可能的,唯一與他同在的就只有他追隨一生的天主。
「這個——剛才你說我『侮辱』你,那是個代表甚麼意思的詞彙?」面對未知,人們的反應不是恐懼、只有興奮與期待。聽見諾姆的提問,艾森圖亦開始尋找這個多年來聞所未聞的字詞的含義,他輕輕瞇著眼、整個人陷入沈思;與此同時,這樣一個從外觀到言行都前所未見的人,想當然也觸動孩子們的熾熱好奇心,他們的注意已從剛才的性交過程展示轉移到這名特別的同學。就像諾姆心中想做的,孩子們把臉龐哄到華倫天勞身旁、「逐吋」的探索起來——皺巴巴的皮膚、稀疏而啞白的頭髮、散佈於身上的棕黑色斑塊,還有這身獨特的裝扮,雖然人們為自己設計服裝是等閒事,可是這種從首黑到腳、腰間索著一條刻有「十」字圖案腰帶的,的確前所未見。艾斯納維頓從一開始就對華倫天勞的腰帶很好奇,如今又再不自禁的拉扯起腰帶來、彼斯跟甘比文則一邊打量著華倫天勞身體各部份一邊互相討論、艾莉文雙手在華倫天勞身上四處游走,試圖尋找著甚麼、只有艾維列頓一人沒有參與其中,不過他的視線並無從華倫天勞身上移開,似乎正在分析著甚麼。
雖然他們只是孩子並非出自惡意,可是這種被視作奇珍異獸研究的屈辱感,已令華倫天勞的怒火達到臨界點、理性再也無法按捺的地步——
「大家——」正當華倫天勞即將失去智性、把孩子們攆走之際,諾姆的高聲呼喊剛好控制住一切:「我們不可以並經對方同意對別人的身體作出任何干擾啊!SORCE原則是大家生活都應該要跟從的方向,大家有記住嗎?」諾姆爽朗而不失權威的呼籲,讓孩子們都停下本來的動作。
「SORCE原則是甚麼來的?」艾斯納維頓有點依依不捨的放開腰帶,雖然他真的不知道SORCE原則,但諾姆的意思就是要他停止吧。
「SORCE原則是人類的五項最基本價值觀,S代表科學(Scientism)、 O代表客觀(Objectivism)、 R代表理性(Rationalism)、 C代表集體(Collectivism)、 E代表平等(Egalitarianism),」艾森圖簡單闡釋一次指引這個世界人類生活的五項最基本原則。「簡單而言,就是我們每一個所做的每個行為都應該顧及每個人以及大自然的感受和福址,不應該作出任何可能令對方產生負面感覺及減少福址的行為。」雖然令所有人完全了解SORCE每一項原則是教師的工作,可是這並非今天的課題,艾森圖只好用最概括的方式講解。根據艾森圖從阿帕狄提供的資料所得,「侮辱」是一種違反SORCE五項原則的行為,雖然他無法確認當時哪一項行為違反SORCE五項原則,可是從當事人的反應推測,他的感受與福址是受損了,所以只能假定學生及 / 或老師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作出過如此行為。
現場氣氛稍為平復後,課堂繼續進行。在諾姆的引領下,課堂進度重新回到華倫天勞提出的問題:這麼「奇妙」的安排,是誰發明設計的?
「這個問題的複雜程度屬於較高水平,要解答並非容易——」諾姆的回答,使華倫天勞不禁冷笑起來,無論科技多麼先進,終究還不是無法解答創造生命的機制是怎麼來這種問題——
「因為要是詳細的解答,恐怕不是一個課堂的時間能完成,而且我也無法保證處於兒童知識階段的你能夠掌握。」歐姆依舊維持那猶如招牌的笑容,可是隱約顯得有點為難。
「其實你們根本就不知道吧!?明明是答不到就別故弄玄虛藉機再侮辱我!就讓我再告訴你們吧——」正當華倫天勞自從這片魔域甦醒過來,一直忍辱負重,終於讓他等到一個「出頭」的機會,現在就是他的黃金機會——
一堆黑色的粒子再度於虛空中匯聚,本來黑色的粒子逐漸變成各種不同顏色、形狀,甚至質感,在眾人繞圈而坐形成的空地上,人類的骨架、內臟、肌肉,表皮、毛髮五官依序成形,一個肌膚光滑、人偶般的赤裸光頭人類呈現於眾人面前,驟看之下彷似艾森圖的孿生子。
「啊咧?這裡是哪裡?」裸人像是剛掉進異域般如夢初醒、慌張的四處張望,「這裡是Eta帶29號都市Second Gamma城區Theta分區外環居住區12號巨大住宅24樓的公用活動空間喔,不過因為我們正在上課,所以把場景切換成郊外草地。」裸人聽見回答後,立即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我要去餐廳吃個早餐,很肚餓,謝謝你!」草地的一角突兀的亮起耀眼的紅色指示,裸人一跑過去,本來一片蔚藍翠綠的空間立即打開了一扇門,裸人穿過去之後便再度回復本來的自然風貌。
「——人類另一種誕生方式,是由阿帕狄直接操作構成人類的所有要素,按照各種目標及需要生產擁有不同特質的人類。」艾森圖透過剛才裸人降世的演示,簡單解答了華倫天勞的「疑問」。
人類從無開始到製作完成的畫面,在場一眾學生無不感到不可思議,然而對華倫天勞而言,這已非不可思議與否那麼簡單,而是一個無可饒恕的罪行——
「你以為弄一個人工智能人偶就能騙得到我?我可不是你們口中的『兒童知識水平』學生,任你們的所謂科技如何先進,也無法生產出區分人類與其他生物最重要的要素,就是人類擁有天主賦予的『靈』(Soul)!」
靈是甚麼?雖然諾姆與艾森圖同樣聽不懂華倫天勞所指的「靈」為何物,可是就結果而論,阿帕狄的確隨時隨地都可以生產人類,而這些人類與人類母體生產的人類在任何方面完全相同,唯一的分別真的就剩下來源而已。
「華倫天勞——不,卡賓塔先生,我所擁有的知識並不知道『靈』是甚麼,所以我現在無法回答你阿帕狄到底有否生產這要素。不過我相信我將會問的這個問題,能助你尋找到答案。」諾姆的笑容,彷彿在嘲笑自己,這人到底單純是墮落的人類,還是魔鬼的化身?華倫天勞心中的憤怒又再度積累,但這並非來自剛才對個人的羞辱,而是他們喪盡天良仍洋洋自得的行為。
你能分辨出我們兩個誰是母體生產、誰是阿帕狄為今次的授課於兩個小時前生成出來嗎?
歐姆的純真笑容,在華倫天勞眼中,愈來愈像嘲笑他無能的惡魔微笑。
熱情洋溢且懂得與孩子溝通的諾姆、木納卻如百科全書般的艾森圖,到底誰是被創造出來的「人偶」?華倫天勞的視線反覆打量兩人,然後突然想起了身後那個幾乎已被他遺忘掉的「人」——那伸直兩腿坐在一角、以目無表情的碧綠雙眸凝視前方、恍如人偶般欠缺生命氣息的金髮白衣少女。雖然沒有證據,但若比照二人的言行舉止,是否有來自同一套既定程式的可能?
華倫天勞慬慎的舉起右手食指,「艾森圖是『人偶』。」
對於華倫天勞的答案,二人並無作出任何回答,只見諾姆報以看似一成不變、然則隱約讓人覺得耐人尋味的奇異笑容。
「其實呢,」諾姆注意到課堂的預定時間已接近結束,為了讓其他孩子都有充足的時間發問,最後還是嘗試作一個總答覆——
同樣的波動與粒子,不管由自然還是人工處理,最終製作出來的成品還是一樣的,強行辨別是不會產生任何意義。
「補充一點,由於阿帕狄掌握生產人類所有要素的技術,因此擁有調整人體結構中有機與無機物質之間的比例,以勝任各種環境需要。」艾森圖最後為諾姆所作的補充,成為對華倫天勞的最後一擊——
「你們根本就是一班......魔鬼!!......」
不但妄自將人類視作工廠產品隨意生產,期間甚至肆意改造人體結構,這不是惡魔的所為是甚麼?
「『魔鬼』又是甚麼來著喔?」面對另一個猛然蹦出的新詞彙,諾姆再度被挑起好奇心,不禁像小貓發現老鼠般盯著華倫天勞。
「㗅、㗅......」華倫天勞已不止滿臉通紅,連雙手都不自控反覆抖震,心中的憤怒已經衝破臨界點——
「唔!?......」華倫天勞忽然眼前一黑,身體仿如置身一開始甦醒的那個伸手不見五指之地,當他重見光明之後,發現自己已經坐在自己的「背後靈」身旁。
「他身體狀況異常,先行早退。」艾潔巴代替華倫天勞,向遠處的兩名老師提出「早退」。
「你的心跳頻率已超出安全範圍,要是持續下去你腦血管會爆裂。」艾潔巴毫無感情的警告,在華倫天勞聽起來煞是虛偽。
「你打從一開始就計劃好跟這些人串謀戲弄我吧......」所謂的進行研究也許不過是藉口,真正的目的不過是戲弄他這種「珍禽異獸」尋找樂子罷。
「沒有。」艾潔巴以回答一加一等於二的速度否認。
離開是非之地後,華倫天勞專注調整急促的呼吸,二人就這樣一言不發的呆在課室一角,直至屁股下的草地還原為灰白色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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