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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外,倖走在前端,街燈照射下,她束長的影子倒映在地面。
倖每走一步,影子也會朝前面縮減,彷彿是道無形的枷鎖,綑綁著零,迫使她的腳步跟隨著對方的影子,不敢隨便脫離。
零並不想出來,甚至不想面對任何人,但是往日的咒喃浮出水面。那道詛咒,她可以逃,可是逃得掉嗎?同間寢室,她無法避開她們……
倖領著她來到小公園,讓零坐在木椅上,自己則是站在對方面前。
零的目光遊走在對方腰部以下,燈光所產生的影子,壟罩著她的全身。
影子在動倖似乎在做什麼,但是零不想去確認,更不敢去確認。
一聲嘆息傳來,一貫的平靜,是倖給她的映像,她說:「妳看得到對吧?」
這個問題零閃過一絲牴觸,最終還是點頭。
在承認的同時,更預估到未來的發展,她不同一般人,現在被發現這件事,對方會怎麼看她?她早就沒有立足之地了,如今……只會更慘吧。
「其實我曾經很討厭妳。」
倖這麼說,挪動身子坐了下來。
光線打照在零的臉上,讓她感到迷惘,她似乎從那句話聽見其他的情緒。
零忽然發現自己的手被輕輕地提起,突如其來的讓她嚇了一跳,在驚慌之際,手的主人似乎也被她的動作嚇到了。
「別、妳不要緊張,我不會傷害妳。」
倖的聲音響在耳邊,和過去不同,染上一層溫柔。
「一開始我不想靠近妳,是因為妳是外人。後來我無意間發現妳的過去,我討厭妳是因為明明我們一樣,妳卻受到庇護,而我呢?我卻什麼都沒有,甚至被當成怪物……」
聲音有著淡淡的憂愁,那是過去她不曾感受到的。零疑惑的看去,只是倖的臉龐並沒有其他表情,如今對方的手貼著她的手掌,沒有那層手套,真真實實的貼付著,零能感覺到傳遞而來的溫暖。
「我並不是孤兒,只是我的父母將我當成怪物,他們把我送進了孤兒院,我和莎織就是在那邊認識的。」倖這麼說:「所以我一開始很討厭妳,明明妳和我都是異類,妳卻能在神社保護中成長,我卻遭人唾棄……」
這種事情零根本不知道,更找不到措辭,而且她不懂對方為什麼告訴她?
「天野同學,妳並不是特例,因為我也一樣。妳看得到祂們,而我……碰得到執念。」
倖的話,讓她驚訝,看著對方的雙眼張大了一倍。
「這種能力我還沒辦法掌握。」她又說,眉頭像是鎖上了一樣,臉龐糾結起來,彷彿在感受什麼:「我在一個黑暗的環境……面對、面對全然陌生的世界,有些人接近我……然後……」
她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然後我試圖敞開心胸……可是他們並沒有接納我……甚至傷害我……在我身旁有圍繞著許多人……我分不清楚他們是好是壞……是不是又打算傷害我……他們在笑……那笑容……」
倖的話斷斷續續的,零卻察覺到什麼,這一瞬間她差點將手抽離,因為那是她真正的恐懼。
「原來妳看見的我是這樣的……」倖笑的幾分淒涼。
她剛才所見到的,圍繞在零周圍眾多的人之中,也包含她們三個,一開始笑容很普通,就像普通的微笑,不過漸漸的轉變,化成訕笑或是邪魅般的笑喃,那就是零的內心世界。
「現在妳怕我了嗎?」她又問。
望著倖,零下意識想搖頭,最終還是點頭承認自己害怕。那種感覺並不好,內心世界被完全看穿,不像小倉醫生那種猜測的,而是真時的被看穿。
「我想也是。」倖讀出了對方那張從驚訝轉變成恐懼的臉龐,她嘴角輕輕一提:「別說妳了,我自己都討厭自己。妳知道嗎?這樣的手在和人接觸時,哪怕我不想,也會讀取出對方某些執念,……看見人性的根源。不只如此經由接觸物體也會發現它所依附執念,就像平常人之的美食,我完全無法享受,我接觸當下,就會察覺牠們死前的執念……」
她頓了頓露出苦澀:「那並不是看見,而是感同身受。一塊牛肉,妳必須經歷牠死前的恐懼與悲鳴、利刃割破脖子放血,痛苦而蜷曲著身子,甚至看見屠夫無情的在妳尚未死去前,一刀一刀割開妳的身子……別說那種痛苦了,就是能承受這些,也沒有胃口吃下了。」
零有些理解了,冰箱內為什麼有一部分食材被分開、為什麼要分公用和私有,又為何倖當初不讓她碰……
這樣的能力很恐怖,不管對別人或者對倖自身,這時她看著對方的眼神有些轉變。
「那天晚上我曾經想用它確認妳的狀況,不過最後放棄了,因為我也控制不了這種能力,而且我怕看見什麼我不敢面對的。」倖緩了口氣,投來一個淺淺的笑容:「不過今天這樣也好。天野同學,妳自己很清楚,祂是存在的,那些藥不能幫妳什麼。」
零回憶起就診前一晚恍惚間那道佇立在床前的身影,原來那個人是她……今天小倉醫生的話,以及麗香姊告知的訊息,讓她點了點頭:「我、我會的……」
零又想了想:「我能和織部同學她們一樣……叫妳倖嗎?」她有些膽怯,心中還是浮起一絲希望。
「如果妳願意當然可以,不過,妳真的很單純……」
倖後半段的話讓零一時摸不著頭緒,忽然想起彼此握住的手,隨即理解,慌亂的抽開:「妳一直都知道……知道我的事?」
看著從自己掌心逃脫的手,倖淺淺一笑:「隱約猜到,不過也是彩詩告訴我妳在櫻花樹下的事情,我才知道妳看的見的。」
「我、我不是隨時都看得見……『祂』。」提起這個詞,零還是有些掙扎。她對自己的能力也不太理解,並不是所有靈體都會被她看見,但是大多數的祂們會出現在自己面前。
零看著她,心底一沉,又追問:「為什麼……為什麼妳現在才跟我說這些,如果一開始……」
「我一開始並不喜歡妳。」倖截了她的話:「另一個原因是我在調查一件事情,我不希望和妳牽扯太深,這樣可能會害妳,只是……妳似乎已經陷的很深了。零,音樂廳那個祂,是『約定』的事主,和祂太過接近不好。」
說著倖將『約定』的事情說了出來,大致和學姊說的相同,零並沒有太過意外。等倖說完,零才說:「可是學姊說她不是小泉學姊阿。」
「祂們會說謊。」說著倖取出手機,將手機中儲存的照片給零看:「祂是不是中間的女孩子?」
手機中那三個女孩子笑的非常燦爛,零陡然一顫,緩緩搖頭:「不是,她不是學姊。」
倖眼中有些質疑。
「祂是櫻花樹上的同學。」零小聲地說,這才看向倖:「而且很奇怪,這個怪談本身就怪怪的!為什麼戲劇社的要去演奏室演奏?那不是音樂社的學生演出的地方嗎?所以我相信學姐說的,那段怪談是錯的。」
零的話讓倖一悟,她也想到,既然零去過音樂聽見過祂,又和櫻花樹的祂見過,那麼自然分的出誰是誰。
看著零她有些訝異的脫口而出:「妳是不是有些天然呆?」
「天然呆?」零沒聽過這個詞,不過呆字給她感覺不好:「那是什麼?」
「嗯……」倖歪著頭想了一下:「大概就是呆萌呆萌的?」
這解釋讓零繃著臉,她強烈認為這絕對不是好的屬性。
「我也不是很懂二次元產物。」倖接著解釋:「我認知上就是在某些事反應很遲鈍,但是當事者又不是真的笨。妳應該是偽呆。」
零的臉龐越繃越緊了,這讓倖噗哧一笑,她的笑容很好看,也可能是不曾見過對方表情這麼豐富,一時間零有些傻眼。
倖繼續說:「大概像是一個人跟妳告白,妳不知道怎麼面對,然後就裝作沒這回事,看在別人眼裡就有點天然呆。當然這是偽裝的,妳的狀況比較特殊,就如相澤對妳做的,妳本身是在意的,卻因為不懂常理,所以勉強自己接受,又比方妳明明剛剛還很怕我,忽然間因為我的話就不怕我了,其實內心還是抗拒的,不過表現出來的像瞬間接受,給人一種單純呆萌的感覺……」
倖解釋了很多,聽起來確實有點像自己的狀況,雖然她不確定這是不是天然呆,當然倖也說她並不理解天然呆,還有個什麼「二次元」也不知道是什麼。
倖又問:「零,妳能不能告訴我靈體究竟是什麼?祂們又為什麼存在?」
「我……」忽然間的提問,讓零有些害怕,見到對方的迫切,零牽了牽嘴角:「我、我也不知道,月彌老師說,靈體就是執念徒留在人界,祂們存在的理由有很多……有些是想彌補遺憾,有些是因為在乎的人,有的則是復仇……」
零想了一下,疊合今天發生的和過往在神社看見的,繼續說:「有些靈體會因為親人的執念被迫留在人界,祂們會陪在自己在乎的人身旁,直到對方放下執念。那些帶有怨恨的靈體,會產生『穢』,穢會影響環境並侵蝕附近的人。」
「穢是什麼?」
「我不知道……」
「妳……妳能不能幫我問一下?」倖有些猶豫,似乎也知道提議有些過份,畢竟她們的關係剛建立起來。
「我……」看了一眼小公園另一側的道路,零吞了口口水:「我不敢一個人去用公用電話……」
聽出零的意思,倖激動之下再度握住她的手,這一次零並沒有將手抽離,直到倖鬆開她,並將手機遞給她:「我知道這樣要求很過份,但是……拜託妳了,這件事真的對我很重要。」
「嗯……好。」零接過手機,她記得麗香姊的電話,這個時間麗香姊應該回神社了吧?
倖迫切的樣子讓零又補了一句:「我不確定麗香姊睡了沒,如果睡了,我明天再問看看。」
「好,謝謝妳。」
嘟——
嘟——
嘟——
一陣等待之後,電話那頭終於被接通了。
「麗香姊……」
在電話被接起的瞬間,零期待的對著那頭叫喚著。
只是,沒過幾秒,她的臉龐被失落給取代了,在一旁的倖並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期間零並沒有詢問什麼,只是不時「嗯」或者說「我知道了」這兩句話,直到掛上電話。
「妳、妳還好吧?怎麼了嗎?」見對方這樣,倖擔憂的問。
「麗香姊她……她……」
零變得哀傷,倖也憂心起來,只是又不清楚零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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