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不要乘往堅尼地城的137號死亡電車 - 第4話：《無盡漆黑的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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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部是一陣撕裂，這感覺絲毫不陌生。

眼皮無力撐起，使我飽受恐懼煎熬。

芊琴……芊琴……

四方一片死靜，八面瀰漫著可怖。

數分鐘褪去，眼皮卻不屬於自己似的睜不開。

當下感到最真實的，竟是腦袋的灼痛，幸好四肢尚有感覺，這已經是最能自我安慰的喜訊了。

漸漸地，我自覺躺在某平面上。雙手於平面上亂摸，漸漸確定了那是地板……

電車車廂地板。

頭腦頓時清醒了七分，可我一時之間無力整合記憶。

我雙手撐著地板坐起來，撫摸眼眸──啊痛！

原來……我一直也張開著眼。只因周遭太漆黑，無光環境才製造了「沒有開眼」的假象。

依稀記得暑假與死黨於長沙灣參加名為Dialogue In Darkness的體驗，於無光的環境下探索。情況跟現在不差多少，差別在於當下空氣塞滿詭異。

電車……到底駛到了哪裏？窗外怎麼會全然無光？

我輕撫疼痛的頭，扶著座位支撐起身子。暈眩侵蝕思緒，我狼狽跌往座位，腰部首當其衝。

「好痛……呼……」

作為一名貧血患者，我會間歇感到暈眩，需要定期服食藥丸。我連忙從校褲後袋端出一包藥丸，取出一粒往嘴裏塞。

回過神來後，我呼吸著侷促的空氣，掃視著黑朦朦的四面八方，思緒逐漸清晰。

我記起跟芊琴坐00:39開往堅尼地城的尾班車，電車到達爹核士街總站時卻一直往前駛……不應存在的路軌……如蠟像的乘客……捲縮在椅底的芊琴……不……那怎可能是芊琴……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喉嚨乾澀不已，使我疑惑自己在電車昏迷了多久。

此際電車是靜止的，車廂內毫無聲響，時間的滴漏停頓於一霎。我不斷觸摸著塑膠椅、鐵柱，確認自己身處上層車頭。

其他乘客呢？芊琴呢？他們身處哪裏？

我隨即從口袋掏出Iphone5，但不管怎樣按，屏幕還是沒有亮起。

糟了，這時候才沒電……在M記時手機電量亦不足20%，只是我沒有留意。

該死的電池，回去就換部Nokio 3310代替你。

如果，還能夠回去的話……

總不能坐以待斃，必須弄清楚情況。

我單憑方向感，跌撞著走向樓梯。明明只是幾步之遙，卻像走了很久似的……是畏首畏尾的關係嗎──

「噗、噗、噗、噗、噗。」

即使一片漆黑，我清楚自己臉容的煞白。碰撞聲有規律地持續數秒，一下比一下慢，與我的距離一下比一下遠。

天……剛才右腳踢到一個硬物，導致那東西從樓梯滑下……

我閉著氣，一鼓作氣的步下梯階，走到最後一級時卻踩到了什麼。

我俯身用手往地板亂掃……嗯，我似乎找到剛才踢倒的東西……硬膠質地，長條形的……

猝然，車頭亮了起來，突如其來的光線使我雞皮疙瘩，脊背是一陣冰冷的痲痹。

不……是車頭被照亮了，緣於手中物事射出的光線。

我莫名奇妙地注視著手上的電筒，剛才只是不為意按到開關。

怎麼無緣無故會有電筒被擱在地上？是誰遺下的嗎？或者，電筒是屬於電車司機的？但是，這些問題還是先擱置著吧……

我手抓著電筒周圍照，只是祈求電筒有充足乾電。

我很快確認下層座位沒有人，戰戰兢兢地走到駕駛座──司機座位空空如也。

幸好是這樣，上秒我還擔心電筒會照到什麼血腥畫面呢……若果此刻跟電影橋段一樣，司機座位理應躺著一具血肉模糊的死屍吧？

經過一番查看，車廂裏非但沒有人或屍體，甚至連血跡，抑或掙扎的跡象也沒有，一切井井有條。

我把電筒光線往車側的玻璃照射，卻完全照不到車外有什麼，除了漆黑。

既然電車只可於特定鐵軌上行駛，理論上它不可能駛到很遠的地方。

可是，即使是西港島的任何一處，以香港的光污染程度，每個夜幕都是化學的橙紅，試問窗外又怎可能無光？

無數訊息浮現於繃緊的腦海，思緒最終卻剩下一句：不要再盲猜，我一定要先下車。

我摸著疼痛的頭，提著電筒步向下車處。我下意識掏出錢包，瞬間便恍然苦笑……

少年你太年輕了，你以為現在情況一切正常嗎？還可以嗎？

我越過百達通機，摺門正敞開著。電筒照射著門外的景象，使我驚訝不已。

灰黑的牆壁，灰黑的硬地，好像是用水泥物料造的。地面平坦，粗糙表面滿佈碎石。

我稍微猶疑，便一腳踏下地面，離開了狹小的車廂空間。

心中暗忖著，若果這裏就是電車目的地，到底它駛到一個怎麼樣的地方？

才離開車廂，寒意迅速滲進校服。明明是炎炎夏日，此刻卻剩下攝氏十四、五度似的……車外空氣很是侷促，不像港島西的戶外路面，感覺更像封閉空間……

這裏必然並非郊外，並非堅尼地城市區。那麼，我到底身處哪裏？

我猶疑片刻，終究吐出一句話：「有冇人係度？」

接下來聽到的，使我徹底感到毛骨悚然。

「有冇人係度……有冇人係度……有冇人係度……」

回音重複著我的聲音，次數多得無法估算，並且傳到很遠很遠之處……沒有回答。

我把電筒往周圍照射，痲痹的雙腿僵硬如石，思緒霎時癱瘓。

「Are you kidding me？」腦內縈繞著同一句話，舒緩不了渾身的恐懼。

兩邊……竟是不見盡頭的隧道，地面鋪著兩條平行的鐵軌。

從沒有聽說過，堅尼地城有這條陰暗的電車路段。

那是當然了，香港電車從來在地面行駛，不會駛過隧道的……更何況，是長得不見出口的隧道？這條隧道是何時、為何、由誰建設的？它又處於哪裏？

我喘著氣，以電筒照著電車車頭的底部，「137」的白色字映入眼簾。

原來是137號尾班車，把我和芊琴載到這條怪異隧道。不知怎麼的，「137」這號碼本來就予人不祥的怪異感……是我多心了嗎？

據我認知，這輛電車屬於普通第四代，高度4.57米，而隧道比車頂還高出不少，即至少達7米。

這條隧道跟港鐵的列車隧道相似，但基於電車較高的車身關係，隧道形狀更高更狹。隧道似乎由水泥建成，由於我對隧道沒有研究，驟眼無法推斷它建成的年份，或許是昨天，或許是上世紀。

隧道頂是粗長的電纜，跟日常港島看到的電車纜無異。這條通道只有單行線，闊度大概只有4米。驟眼看，牆上都是正常隧道的設施，例如置頂的燈光和兩旁的通風機，它當然沒有啟動，弄得光線與氧氣嚴重不足。

或許，其他乘客往電車車尾方向逃走了？若果他們真的是「人」，這絕對是合理推測，因為電車是從堅尼地城往這裏駛來的，車尾方向理應就是堅尼地城。

若果沿著路軌往車尾方向一直走，理應可回到泓都3期旁邊的爹核士街總站！

更何況，我不知車頭方向通往哪裏──直覺吶喊著，那絕非活人該去的地方……總而言之，我必須嘗試往車尾方向走。

「小琴？小琴？」

隧道裏迴盪著我的聲線，若果她在這裏，沒可能聽不到。可十秒轉瞬過去，空氣仍舊塞滿該死的寂靜。

或許……芊琴早已往堅尼地城方向逃走吧？

我猶疑片刻，終於踏出第一步，往車尾方向跋涉。

腳步聲在隧道裏迴盪許久，前方還是一片黑暗，令我無法想像盡頭距離自己多遠。腦海空白，思緒只是不斷說著：往前走，往前走。

當下的感覺，完全像在無車無人的紅磡海底隧道行走一般，只不過這裏黯然無光，既不真實又令人寒心，有一刻使我聯想到了地獄。

一盞盞關閉的燈光和一束束電線從身邊略過，我自覺在同一段路重複的走著……這種想法或許太超現實了吧──

「啪、啪、啪……」

習以為常的死靜被肆意劃破，思緒從未繃緊至此。那聲響從身後傳來，初步判斷聲源離我數十米，原聲應該只有一下，及後全是重複的回音。

聲音聽起來熟悉不已，我卻說不出是什麼。光線隨著提電筒的手晃動，透露著被恐懼侵蝕的內心……

這條隧道內，並非只有我一人。

我如蠟像般呆立原地，猶疑著應否回頭察看。但若果一回眸，目睹骯髒的東西呢。

「啪啪、啪啪、啪啪……」

怪聲持續之際，我驀然想起了它像什麼：拍手聲。

那是否表示，隧道內尚有其他生還者？會是芊琴嗎？

「小……小琴？」我按捺不住吭聲，不禁詫異自己為何有勇氣──引狼入室的勇氣。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不……若果對方是帶著善意，又怎會繼續有規律地拍手，卻不直接回應問題？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毫無意義的擊掌，代表著什麼？

恐懼侵入冰冷的肌膚，我拔腿掉頭就狂奔，呼吸甚至比心跳還要急促。

那不是正常人，絕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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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話：《無盡漆黑的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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