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不要乘往堅尼地城的137號死亡電車 - 第38話：《起立，敬禮》

8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qRCU5rrTG

我一臉詫異地凝視講台，一整排以繩圈懸掛的屍體是駭人夢魘。

這副地獄畫面，簡直像中式廚房玻璃裏，懸吊著的各式燒味……那是多麼噁心的比喻。

這排懸吊屍體的最左側，還有一個空置的繩圈，似乎正孤獨等待著自己的主人……這班死者根本不像自殺，更像是某人將受害者逐個套上繩圈……

數十張座椅上的屍體又為何坐得這樣整齊？整個景象，儼如一群彬彬有禮地觀眾安待座位，欣賞著無辜的小眾被執行死刑。

「個斧頭男……用繩圈吊死D人？」芊琴在背後戰兢地道。

這詭異的場景，絕對是如斧頭男般的變態精心佈下的，就像準備進行什麼邪教儀式般……

「嗚嗚……」那疑似小穎的聲線，讓我的情緒再次繃緊。

「小穎！小穎！」我冒著最大的風險高聲喊道，並握緊電筒往前走著。我難以判斷哭聲來源，唯一肯定的是哭聲從前方傳來。

內心祈求那是小穎的哭聲……那至少代表她仍然生還──

我的腳步猶疑起來，只因目睹貼著右側牆壁的鐵櫃子。我用電筒照射著，那些2米高的鐵櫃放著各式各樣的雜物……玩具……派對用品……醫療盒……

我愕然的注視鐵櫃其中一格的紙皮箱，那箱子裏裝滿各種款式、顏色的京劇面譜──跟斧頭男戴上的白色面具似乎同屬一系列……

難道，斧頭男就是在這裏取走了面譜並戴上？

「鐵櫃裏面有兩部電鋸……」芊琴手指最底的一格，我俯身便看到鐵軌裏，兩部跟茹霜手上的那部同款的電鋸。

「原來茹霜係呢度搵到電鋸既，幾識玩吖。」咸爺微笑著。

這些都不重要，先不要管！

「小穎！小穎！」我不顧身後的夥伴，苦忍左腳的痛繼續搜索。

「嗚嗚……」我相信那就是小穎的聲音，但為何我不斷呼號，她亦毫無反應，像察覺不到我似的？

「呼哧……小穎……」我的左腿痛得痲痹，甚至有種隨時骨裂的感覺。聲音在約十米的前方，那表示小穎可能身處第一行……

連她也守護不了，還憑什麼自稱兄長？別停下，還要拯救她，補償那虧欠過的一切……

「呼哧……呼哧……」我在面朝講台的第一排椅子旁停下，眼角瞬間撐不住。

滴答滴答，是傾盆的雨聲，是朦朧的溫柔。

「小穎……小……」我在第一排最右的椅旁跪下，瞧著染血的「Wherever You Are」白色背心和牛仔短褲，還有溢滿淚水的小臉蛋。

是她，她還存活著，我想必耗盡了畢生的運氣。

芊琴和咸爺還未趕到，我已將那微顫的小身軀擁著，很溫暖。

「翔……翔……哥哥……」躺在椅上的小穎抽泣著，聲線虛弱不已，似乎正承受莫大痛楚。

「穎妹，太好啦……」

「係麵包妹……」

「小穎……你冇……事啊嘛？」我用電筒照亮小穎的身軀，來不及拭抹臉頰。

「翔哥哥……大喊包……傻瓜。」小穎儘管哭著，卻擠出甜笑。

「你……有冇受傷……」我掃視她的全身，她的臉和背心均染上骯髒和血，手臂的血痕和瘀傷想必是磨擦地面造成……奇怪的是，小穎的手、腰及腳均被粗麻繩綑綁在椅子上，使她無法動彈……

是斧頭男幹的嗎？為何要將她跟其他屍體綁在一起？

「我……隻右腳膝頭哥……好痛……」小穎哭著道。

芊琴在她面前跪低，往她的膝頭看了看驚道：「應該……係菠蘿蓋移位……」

什麼？我連忙察看小穎右腳，目睹那瘀腫得誇張的膝頭。

菠蘿蓋移位，其實就跟膝頭脫臼無異，若不將菠蘿蓋移回原來位置，傷者根本無法走動。那必定是小穎被拖行時，膝頭哥碰撞導致的……

「小穎……」我泣不成聲地向她道，「對唔住……係我疏忽先搞到你成身傷──」

「袋麵……包……呢……」小穎抽泣著，問出了最不合時勢的問題，怎麼這時候還顧著那袋麵包──

門外忽然傳來沙啞的男聲，咸爺將芊琴和我一起拉倒地上，同時門外透進電筒的光線。

我聽到了這樣一句說話，太熟悉卻太不應在這裏聽到。

「起立，敬禮！」

門外光線逐漸光猛，刺耳的金屬磨擦聲顯示，正闖進活動室的人應該就是斧頭男。

咸爺和我機靈地關掉電筒，與芊琴竄到小穎身後的椅底，躺在地板隱匿位置──

「敬禮啊，你地班垃圾！」斧頭男的聲線夾雜難以言喻的情感，像是憎恨，卻又像是愉悅……

小穎警惕的保持肅靜，以免暴露眾人的位置，我不得不佩服她的鎮定。這一刻，我很想拉著小穎拔腿逃走，可她的手腳正被麻繩纏緊，似乎還是個死結，無法在短時間內解開……

我曾考慮過正面搏鬥，然而斧頭男攻擊力深不見底，並擁有殺傷力驚人的長斧，加上我和咸爺各自有傷在身，似乎躲藏方為上策……

唯有見步行步。

「冇人敬禮……哈哈……成班無禮貌既學渣！」燈光照亮椅子和右側鐵櫃之間的狹長走廊，椅底的我驚懼得屏住氣息。

斧頭男是在對一眾屍體說話嗎……難道他不知道，活動室內的都是死屍，甚至將屍體當成了「學生」──

斧頭男一手提著消防斧頭，一手拖拉著一名女子，在我面前的走廊走過。由於光線昏暗，我僅目睹她身穿黑衣白褲，卻看不清她的樣貌。

難道，又是一名無辜的犧牲品……就跟小穎一樣？

「各位同學，知唔知道今日係咩堂？嘻嘻嘻嘻……」斧頭男獰笑著，把女子拖至簡陋的講台，將她如貨物般丟到地上。女子捲著身子抽搐，似乎四肢均被重創。

「先問同學幾個問題。」斧頭男將斧頭丟在地上，以電筒對準自己的臉龐──

我被漆黑裏的白色面譜嚇得一震，幸好並無吭聲。如有機會返回現實，或許每晚也會發被面譜男追殺的噩夢。

「第一條問題，」斧頭男用電筒照射第一排某椅子上，「坐得正直」的一具男屍，「同學你答，老師以前就讀邊間中學？」

這傢伙怎麼將自己當作老師，還對無靈魂的血淋淋軀體「授課」？如此變態的行為，讓人毛骨悚然──

「同學唔答我，罰企。」斧頭男突然走近椅子，將那具男屍扯至講台前，屍體如死魚般躺倒地上──理所當然地。

斧頭男對男屍笑道：「睇黎同學唔肯罰企，咁唔好怪老師唔客氣。」

他一定是瘋了，竟然對屍體說話……怎可能這樣──

他高舉斧頭，猛力往男屍的腰背砍去，我辨認出男屍的身份，下意識按住芊琴的小嘴──

「蠢材，咁都答唔到學人讀書？老師以前讀諾文中學，全港島東最頂尖既名校啊！文學院Dean List啊！31歲就考咗中文系博士喇！你呢，學渣！」斧頭男用斧頭摧殘著男屍，揭示面具藏不住的怒意。

污血四濺，彈到我和夥伴的臉上，小穎放聲尖叫。

「唔……」芊琴被我掩著嘴，差點便哭出來，因為被蹂躪中的男屍……是文杰。

果然，是被斧頭男拖到了這裏……

我堵住泛濫的情緒，看著死黨被蹂躪至體無完膚……數小時前，我倆還在互相調侃著。

「第二條問題，點解老師成績超群絕倫，竟然冇一間大學僱用我做教授講師啊？嘻嘻！」斧頭男將文杰的軀體棄到一旁，又在第一排椅子抽出一具女屍，用斧頭砍著屍體的脊背，「蠢材，因為冇天理啊！係大學任教係我畢生既夢想，我咁辛苦努力讀上去，就係為咗可以驕傲咁係一班菜鳥面前，展現我既文學才華……但係個天唔比機會我！好喇，我唯有任教中學，見咗二十幾間都唔請，最後竟然要屈就教間垃圾仁宗書院，點解？點解？」

等等，仁宗書院，豈不是……茹霜就讀的中學？這傢伙難道真的是一名教師？甚或他就是……

「嗚呀……媽……咪……」小穎再度哭起來，我恍然凝望正被蹂躪的女屍，驚覺那是……小穎母親的屍體！

一切頓然清晰。

當時，我們在1樓發現小穎母親的屍體失蹤，James還指出「屍體會消失」是異世界的設定……事實似乎並非如此。

活動室內數十張椅上的「坐著」的屍體……應該就是醫院各處一直「失蹤」的死者。不只文杰、小穎母親，其他所有死者，包括被茹霜虐殺的廁所女、1樓走廊的瘋子都被斧頭男帶到活動室，想必都「坐在」這些椅子之上……

這似乎解開了屍體消失之謎，卻同時衍生新的疑點：斧頭男為何對一班死者授課？純碎是瘋掉了？

黑暗中，芊琴猝然往我靠過來，我聽到微弱的剪刀聲。

她似乎想剪斷綑綁小穎的麻繩，為她鬆綁。對……我們不應坐以待斃，應趁男人肆意虐屍之際，尋找逃生的機會。

我和咸爺會意地騰出空間，讓芊琴靠近小穎的椅背，用剪刀磨蝕粗粗的麻繩──似乎無法一下子便剪斷之。

「點解我堂堂中文系博士畢業，要屈就係垃圾中學度任教……最離譜係咩？係你地班學渣不斷侮辱我，唔當我係人！」斧頭男訴說著過去，斧頭胡亂揮舞，陷入狂怒之中，「老師只係想被尊重，只係想大家上堂安靜姐！你地又做咗D咩？向我投擲紙飛機……係教師凳面搽膠水搞到我出洋相……仲要係白板寫『爛面自閉』四隻字……你地當我係咩？小丑？小丑都不如啊！」

芊琴嘗試剪斷麻繩，可麻繩太粗，現在才割斷了其中一條麻繩的一半左右……

斧頭男脫下面具，向椅子上的屍體怒吼，我在昏暗燈光下目睹那副臉容，內心不禁一寒。

斧頭男額頭的近半短髮被拔掉，蒼白的膚色沾滿鮮血，滿臉是密麻的毒瘡，右臉是大塊燒傷的痕跡……可最為駭人的，是右眼球被拔掉了。那副不堪入目的醜陋臉孔，簡直像恐怖電影裏的屠夫似的。

似乎，斧頭男就跟那些「被侵蝕」的瘋子無異，已被安和醫院的力量「侵蝕」掉，變成喪心病狂的嗜血魔鬼。

「係咪覺得，學校唔解僱我繼續俾人工，已經係施以憐憫？係咪覺得我燒爛半邊面，係為咗博取存在感？」爛面的斧頭人轉身對講台後的黑衣女子吼道，她驚恐地連番搖頭，卻不吭一聲。

「你地班學渣以為，我平時咁順灘應對你地，心裏面冇野？每一句羞辱說話，每一次對我既戲弄，我通通記得！只係我忍忍忍！」斧頭男狠踢女子的腹部，「我付出多於別人既努力，就係想係一所大學任教，全場都係嚴肅有禮既學生，點解最後落得如斯田地，要係間垃圾中學，俾你地嘲笑我『爛面人』？就係因為我塊面，就註定要俾你地恥笑奚落？點解！點解！點解！」

我不禁一愣，瞬間洞悉了斧頭男一切行為的背後動機。

若果斧頭男並無撒謊，他本是出類拔萃的博士生，但卻因相貌醜陋怪異而不獲大學招聘，最終屈就在仁宗中學任教。

「我要殺曬你地班畜生！哈哈哈！」斧頭男發瘋地將女子拉起身，將女子拖往橫梁的位置。

可是，仁宗的學生卻因其外表不討好，對他作出種種欺凌，他內心滿懷怨恨，終於在安和醫院失去理性，一切怨懟再無掩飾的必要。

「我要你地，感受一個爛面既自卑者，所遭受過既痛苦……嘻嘻……」

於是，他將安和醫院的生還者和死者都搬到活動時，將這裏佈置得像有一班乖學生在上堂一樣，換取那份虛假的教師尊嚴。然後，再將一切憤恨投射在這班人身上，逐一的施暴。

「同學，係時候罰企喇。」

我才剪斷纏住小穎雙手的麻繩，便看到站起來叫喊的咸爺。

斧頭男將黑衣女子的頭套在唯一空置的繩圈裏，女子隨即被繩子懸吊半空中，她雙手緊纏著脖子上的繩索，臉上顯露著無氧的絕望。

「係咪要咁樣，」斧頭男朝著女子亢奮一笑，「先至體會到，被唾棄既無助？」

空置的繩圈，終究等到了自己的主人。

8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L05fjRTAH

ns 15.158.61.51da2

第38話：《起立，敬禮》

REGISTER

LOGIN

Interface Language:

Story Langu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