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終點的挑戰並不難,不論是一個速度、一個高度、一個距離、一個總數......因為我們知道自己要堅持到何時、堅持到哪一個目標就能完成。
沒終點的挑戰才是最累人的,因為我們每天面對的究竟還是開頭、中段還是尾聲,我們並不知道。
寶文和我喜歡都打電腦遊戲,但是我和他的喜好卻很不同。我只喜歡玩有結局、有終點的單機遊戲,而他則喜歡一些沒完沒了,永遠也不知道何時會有新內容的網上遊戲。
這當然沒有對錯之分,只是喜好的不同。但現實,我們面對一場世紀疫症,卻像是玩著沒有終點的網上遊戲一樣。
網上遊戲也還好,即使是沒有終點,但從難易度方面來說我們總能刷一些更高階的裝備去應對之後出現的困難。
但現實世界,我們面對SARS這種未知的病毒本來就不多,受感染人數和範圍卻越來越大。我們除了口罩和酒精,基本上也沒有甚麼新裝備。
科學上是沒有的,但民間智慧卻往往是出人意表。
當年雖然並沒有「限聚令」或食肆只能招待半數客人、檯距1.5米等等的規定,但因為那時候對於SARS的恐懼更勝2020的新冠病毒,就算沒有甚麼法規,人類對於恐懼的自覺很自然令大家都減少了外出飯聚。
食肆為了令大家更安心,加強清潔消毒是最基本的。
每次看著一檯食客結帳後,餐廳員工便拿出支大大隻字寫著「1:99漂白水」、拿著一塊「祝君安好」的標準配備白毛巾起勢的抹著檯椅。
傾力抹會否比起輕輕抹更有效?我不知道,但其實想深一層,他們抹檯主要目的是「表演」給其他在座的食客看:他們是有做足清潔措拖,以安撫大家的疑慮,放心在這兒用餐。其次,才是真想清潔吧。
姑勿論主次關係或者最終目的,民間智慧越來越多,最後不知是哪一間食肆首先發明一種利用透明膠板作為分隔的「膠板陣」。這種將座位和食客分隔的措施一出,同行紛紛仿效,更開始演變出「膠膜陣」、「鐵板陣」之類。
不想在這個逆境還額外投資?也可以,就地取材拿一些發泡膠宣傳板配以尋常攝餐牌的Stand,一樣做到分隔效果,在一些常會搭檯的食肆就更容易見到這種場面。
這總算令本來已經門可羅雀的食肆挽回了一些食客,去到四月上旬大家都開始沒有之前那麼懼怕。之前幾乎死寂一片的鬧市,亦因為市民習慣了這種「心理重擔」而慢慢克服了那種懼怕。
「懼怕是有的,但還是得繼續生活。」啫哩一邊欣賞著茶記阿姐在我們隔離瘋狂的掃射漂白水,一邊向我苦笑道。
「哈哈。」我陪笑,然後雙手很純熟的拿起了自己的熱奶茶和啫喱的熱咖啡,向茶記阿姐清潔中的另一個方向稍微傾斜,而啫喱則將已經來了的那份炒蛋多士捧得高高的,就差在頂在自己的頭殼上。
「靚仔,沒法啦,生命誠可貴呀,所以清潔是必需的。」茶記阿姐是認得我們的,這段時間基本上我們去打籃球前都會先來這種吃個早餐。為了讓我們讚同她的行徑,還不惜拋出「生命誠可貴」這句匈牙理詩人裴多菲的名句。
「我知道,感染到SARS真的分分鐘沒命。」啫喱笑道:「不過吃了漂白水炒蛋多士,可能死得更爽手。」
茶記阿姐和我聽後都不禁大笑。
我們當然不是在拿疾病和人命開玩笑,但在個時候,苦中作樂似乎已經成為香港人在逆時最新的「裝備」。
口罩的功能可能去到N95者Levl-3就已經是極限了,而日常生活一般而言普通尋常的口罩亦已經足夠有餘,未必會再去升級或者進化。
但像很多「武器」的發明和提升一樣,去到一定的功能之後,大家開始追另一樣的提升,就是觀賞性。於是,身邊越來越多人會在普通的口罩上劃上不同的圖案、或者乾脆畫一些笑臉在口罩上。
「下星期我訂了位到餐廳鋸扒。」繼續我們的早餐的時候,啫喱忽然向我說道。
「有甚麼要慶祝嗎?」我問:「忽然間要去吃好的?我的兼職停工了,零用錢已經不多。」
「慶祝我替你約了雪莉外出吃飯」啫喱笑道,嘴角向上翹的:「你上次不是說小約克和愛德華都成功彈到一首歌就會請雪莉吃飯?
「哦哦,你說這回事,不知道她是否有時間呢。」我答道,其實卻在留神茶記的電視上正在報導疫情的消息。
「她有時間的,我已經替你問了他。」啫喱說道:「而且餐廳也已經替你預訂好了,二人檯。」
「哦哦,二人檯......」我敷衍地回應,卻發現有點不對勁,停了半嚮,反問道:「甚麼二人檯?你不來的嗎?」
「我個樣子似這麼不通氣的嗎?」啫喱笑道:「雖然人在逆境,但有些重要的事情還是要繼續的,再等的話人家就不等你的了。」
當時,我不知道逆境裡那種笑著面對究竟是人與生俱來的一種技能,還是每個人在面對困難時,為了自己能從愁雲慘霧裡走出來,都會自然學會的。在香港被宣佈成為疫區後,香港人對於眼前的難關反而更懂得樂觀自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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