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的沙士歷時約四個月,但對於很多人而言卻是難以磨滅的記憶。
在那短短的數個月裡,每天的確診數字都令很多人很沉重。在茶餐廳裡吃着早餐,每當新聞報導重覆播放確診數字時,也令茶餐廳裡的氣氛變得凝結。
不論是在學的、出來社會工作的,都被這場疫症作出直接的衝擊。
我的實習期被打斷後,學校偏向不再補回錯過的實習時間。本來應要留一個月的實習生涯,瞬間變成了兩個星期。
我的圖書館工讀生生涯也被打斷了,雖然之後圖書館重開,我也還是認真的多做了一段時間,但最終卻因為某些原因而離開了。
疫情過後,我們復課,我們縮減了暑假的日子,為的就是追回失去了的時光。
可是,時光是追不回的,消逝了就是消逝了,我們無法補回無法留住。
也沒有人知道自己的時光有多少,可能有些人浪費了好幾年的光陰,但卻活得比別人久,也有些人窮一生克己謹慎,絕不浪費半點光陰,可能最終卻英年早逝。
這種感概在世紀病毒漫涎的時候,着實很難令人不同意。
於是,那種及時行樂的精神就會被很多人所推崇。
「卓倫,古典文學那份報告你完成了嗎?」寶文從電話的另一邊廂說着,他也沒有想想現在是甚麼時候了,竟然一致電來就問道。
這已經是凌晨一時多,我正伏在電腦前小睡片刻,身旁還有一些用微波爐「叮」出來的香腸和兩罐已變成空罐的三合一咖啡。
「古典文學?下星期一才做課堂報告啊,這麼早完幹甚麼?」我被他從半夢半醒中拉回現實,答道:「不過,我已經完成了。比起古典文學,不是更應該完成後天交的當代文學的個人功課?」
「你也懂說是個人功課嘛,那是你個人的事,不重要啊。」寶文答道,「我想多點時間去檢視古典文學的簡報,你可以先電郵給我嗎?」
這小子也是太老實了,不過可能他也「感覺」到我從話筒另一邊正做着反白眼的表情,還是補回了一句:「我意思是以才子卓倫的中文修為,個人功課是不用擔心的。」
「寶文同學啊,我想說經歷了這麼漫長的SARS戰疫,我有了很大的感悟。」我抖擻了精神,向他說道:「第一個感悟是成績並不是一切,在人生裡是渺小得微不足道的。第二個感悟是與自己喜歡的人,不論是家人還是朋友一起的時光是很值得珍惜的,實在不應該因為個人的扭拎而錯過。」
「你是發開口夢嗎?」寶文說道:「為何我聽不懂你在說甚麼。」
「我是說......」我起身關上房門,以免吵到家人,向寶文說道:「我意思是經過過去那三個多月,原來我們可以在那無聲無色的病毒前會變得這麼無力。其實大家以前只懂追求GPA真的很沒有意義,不如你快點認真向班長表達你的感情,好過意圖利用古典文學的小組滙報去吸引她的目光。你想這樣拖拖拉拉,說不好到畢業那天,班長還是不會知道你的心意,甚或忽然殺出一個男孩子追到她,你就甚麼都沒有了。」
「嘩!我沒聽錯吧,你這幾個月發生了甚麼事?昔日那個只懂讀書的卓倫竟然說GPA沒有意義。」寶文聞言大嘩,回答道。
這三個月多,有人經歷生離死別,有人經歷命懸一線,也有人經歷死過翻生,也有人經歷了人生的高低起跌。姑勿論你是哪一種角色,只要是在這幾個月留在香港的,或多或少都受過因為SARS而衍生出的不同衝擊,只是相差在衝擊的大與小。
其實我說寶文拖拉,也並不全然是。在SARS前,寶文其實已經很勇敢的面對班長,至少,他有為自己製造機會,想表演自己,就是差在他並沒有真的站在她面前說清楚自己的感情。
而我呢?在SARS發生前,我對於自己有點好感的女生,不單沒有去為自己製造機會,甚至在對她的好感開始萌芽時,乾脆不去想不去諗,甚至迴避更多的接觸。於是一次又一次可能有進一步發展的感情都這麼無疾而終。
SARS後,我的想法變了很多,以往覺得很大件事的事情變得沒有大不了。很多以為往後還有時間做的事,如果能現在做的話就盡量坐言起行去做。
因為你不知道自己能活得好好的時間還有多少。
「寶文同學,我是認真說。」我老沒好氣的答道:「我敢說全個學系六十多人,包括主任教授和班長本人都知道你的心意,就是你不知道我們知道你的心意。」說畢,我也覺得這句有點好笑,說得像寶文對於全部人都有愛意似的:「就算班長本人再遲鈍,她身邊那幾個八卦友人也不是沒嘴巴的。」
「這個......我也知道。」寶文這時竟然也被我打動,道:「其實我上年暑假就想和她說,只是......只是我打算SARS之後才說。」
我和寶文靜了兩秒,然後大家一起隔着電話哈哈大笑起來。如果上年暑假已經能預測到SARS的到來,我想世界可能不太一樣。
就算到了今天,明明大家都經歷過SARS,預測過「新SARS」有一天會重臨,但我們還是沒有做甚麼預備。那些昔日的血的教訓,是否還沒有教曉人類甚麼呢?這些究竟是天災還是人禍,到了今天我還是抱有很大的懷疑。
人世間上並沒有先知和預言家,有的只是做好萬全準備的人。不論是SARS還是COVID-19,我們都是有能力去做好預備和防護的。只是和平的日子過久了,大家都鬆懈了,明明都可以招架,可以應對的軟硬件,都在和平日子裡變得輕敵。
「既然班長對你平日的舉動並沒有表示明顯的抗拒,我倒覺得你可以說得白一點,」我提議道:「不要多想了,就向班長說明白吧。」
如果你問我是否說得太輕鬆,我想我是會承認的,畢竟我不是當事人,沒有那種害羞的感覺,也沒有面對那結果的壓力。但換着是我在數個月前面對雪莉的話,情況大概也是差不多,甚至更差。
只是我們共同經歷了SARS的歷練後,好像成長了很多,對於男女感情事不知何故變得坦然,也沒有誰向誰說清楚自己的感受,就自自然然的走在一起了。
「你說得對,謝謝你鼓勵我。」寶文說道:「我還記得之前我們year 2時就打賭看誰快點脫單,我可不想輸給你。」
「啊,說來是有這樣的打賭,」我得意地笑道:「最近太多功課要趕,我也沒有通知你,你在上個月已經輸了這場賭局。」
雪莉是校外人,任寶文的消息再靈通也是收不到任何消息的。
「甚麼......你......」寶文在電話的另一邊廂久久說不出話來。
作為同學,我真心希望他和班長是可以走在一起的。而我也希望將我這種大學四年只顧讀書的書呆子也有拖拍這個消息,真的能鼓勵到寶文能鼓起勇氣去追尋自己的幸福。
就算到了今天,我也常思考着,當年的SARS是否讓經歷過的人有了長足的進步,有了或多或少的成長。我相信沒有一件事情是沒有意義的,在我們人生中經歷了的事,都一定有它的作用。
ns 15.158.61.46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