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然是四月,那個度日如年的四月,比起任何一個四月都過得漫長。
對於每天新聞報導不斷更新確診人數、死亡人數,還有民間很多不同的、對政府不滿的聲音的新聞,我開始變得麻木。
麻木也許還是很好,更進一步的是我開始有逃避的傾向!
我開始明白,為何有些人總是說經歷過戰爭、或是曾當醫護每天面對著死亡的出現、生命的消逝的情境太多的時候,對人與人之間離離合合,生離死別都好像變得很淡。
我這樣說並不是說他們已經對人變得冷漠了,而是他們「真實」地感受過人的生命的脆弱、人與人之間能相處的時間的緣分,於是,他們更懂得珍惜每分秒相聚的時間。
以前,我對於身邊的家人和朋友也很好,但卻總是抱著那種「時間多的是」的心態。有時候為了和友人外出遠遊、打電玩或是趕功課,總是將一些重要的相聚的時光都忽略了。
經歷了一場SARS,最切身的或許不是病毒的侵襲,畢竟在香港六百多萬人的人口裡,確診的人還是只佔少數,但那種無形的恐懼、不知自己或身邊親友會否能在這裡疫症裡全身而退的那份不安,卻佔據了我們的全部。
但香港人是一種很獨特的,我們並不會因為面對這麼艱難的情況就只懂怨天尤人,也不會一起掀起一片愁雲慘霧。
在逆境下,我們往往更懂得樂觀的重要。
有一次,我在地下鐵車廂裡,雖然已經過了上班時間,但出奇的是人並不算少。
我找不到平常我最喜歡,車卡與車卡之間的地方倚傍,於是唯有扶穩其中一條扶手。
在這疫情期間,除了口罩,我們另一法寶就是「酒精搓手液」。而事實上,在很多機構都不斷強調除了要戴好口罩外,就是盡量避免觸碰公共物件,這當然包括著地鐵裡的扶手桿。
可是,在乘車時如果不是倚靠著或是坐著的,完全不緊靠扶手可能比起觸碰扶手還危險。
那是一種即時的危險:隨時會有站不穩而撞到其他人的危險。
尤其在一些人多的時候,握穩扶手桿就成了附近數個乘客唯一會有「共同接觸」的地方。
你在緊握扶手時,還會做甚麼呢?低頭看電話?打電話給朋友聊天?閉目養神?還是處留意一下車廂裡的事情?
每個人在車廂裡都有不同的打發時間的事情可以做。但當我低下頭在想著其他事的時候,我卻發現扶手桿前來了一雙小鞋子。
小鞋子的主人是一名年約7、8歲的小孩子吧。他的一隻小手就很順理成章的握著扶手桿的最低的位置。
除了我和他之外,這扶手桿上還有約5、6隻手,有男的、有女的、有年輕的、也有中年的,都分別從不同角度伸出手來握著扶手桿。
過了一會兒,那小手的主人拿出了他另外的一隻手,在向著其他在扶手桿上的手數算著。
我開頭不明所以,以為他是在數著有多少人的手,但後來我觀察了一會兒,發覺他是在低聲的數算著:「點~指~兵~兵~點~著~誰~人~做~大~兵…… 」
那是我們小時候定必玩過的小遊戲,就是每個都做著一個Like的動作,豎起手指公一個叠著一個的數的小遊戲。我還記得那時一眾小學一二年級時同學在小息時都愛玩的遊戲。
那小孩子可能也有察覺到我發現他的「惡行」,起初是抬頭望著我,然後很快又垂下頭,再偷偷地望著我。
我當然沒有責難他的意思,反而向他報以微笑。雖然我不肯定在隔著一個口罩的情況,小孩子能否懂得看眉頭眼額的從我的眼神和眉眼可到我是笑著的。
於是,我將自己本來握在太約中間的位置,故意轉移到扶手桿的最上端。
小孩子可能意會到我的動作,然後他又再一次「點~指~兵~兵…… 」起來。
有些日子,你可能會覺得搭地鐵是一件孤獨的事。沒有人會談天、有人會理會旁人,明明一班車上動不動上數百乘客,卻從來沒有互動、從來沒有認識這會事。
但在最難過的日子,這個場景可能又會不一樣!
其他扶手桿上的手,竟然都像我一樣察覺了小孩子的舉動。神奇的是,他們都不約而同的在小孩子數過一遍之後,竟然都將自己的手轉移位置,放到不同的次序上。
雖然每個人都隔著口罩,但我卻彷彿看到小孩子、那中年上班族、年輕OL、17歲的中學生、像我這類大學生,每個人都像回到了童年,暫時忘卻了疫情裡沉重心情,都享受著這種原始卻充滿互動的遊戲。
不單是握著扶手的人,我發現旁邊沒有參與,卻也留意到我們頻繁地將手在扶手桿上移來移去的其他人,他們都笑了,有些還附和小孩子一起「點~指~兵~兵......」的一起數起來。
這短暫又快樂的時光,載著我們穿梭於九龍半島至香港島,一直到達了金鐘地鐵站,車廂裡大半的人都離開車廂才停止。
疫症很可怕,但在香港這個可愛的地方,我們更明白用歡笑和樂觀去克服困難的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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