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誇張了。
小唯踩著外國品牌的真皮休閒鞋,穿著窄版牛仔長褲和黑色長袖上衣,踏進默森地酒吧。
酒吧內飄揚著古典爵士樂,主光源來自酒吧中央的巨大圓形吧檯邊上環繞的七彩LED燈管,與吧檯裡陳列著五顏六色調酒原料的圓柱型玻璃酒櫃中的反射型照明。相較於耀眼刺目的吧檯燈光,一般人或許更能接受以反射方式照亮玻璃酒櫃的柔和燈火。
小唯也偏好較柔和的光。至少可以讓眼睛舒服地欣賞。
各種酒類的香氣與淡淡的茉莉花香注入鼻腔。這裡的冷氣一直都不是冷到令人無法接受的那種,這點她相當感激。不過也有喝到全身發熱的時候,那時就會覺得似乎再冷一點會更好。話雖如此,這裡也不是能讓人喝到醉倒的地方。
默森地是每人限喝三杯調酒的微醺酒吧,啤酒類每人只提供五罐。而且,對女客的安全也相當可靠。門邊站立的保全會隨時監控出入人員的行動,防止「撿屍」事件發生……既然標榜微醺,這顯然是只針對酒量不好的客人所提供的服務。然而若是調酒的話,後勁威力有時真的不容小覷。
仔細一想,要是對方指定的地點是默森地,那對方就不可能是十八歲以下的小孩,也不可能在這裡玩國王遊戲。這裡絕對禁止喧嘩。
或許是喝了啤酒,導致腦筋一時之間糊塗了,她居然這時候才發現這顯而易見的錯誤。另一方面來看,如果是在這種不一定安全的情境下,「約」在對女性相當紳士的默森地會面,或許可以稍微安心。
即便她只是被對方叫來而已,根本稱不上是邀約。小唯連對方長得是圓是扁都不知道。對方只在電話中告知座位,然後要她去見她。
小唯四處搜尋了一下,在窗邊的座位上找到今晚不斷打騷擾電話來的女人。
對方是一個有些年紀的女子,一頭花白的頭髮及肩,身穿打理得宜的白襯衫、灰色窄裙與黑色皮鞋,西裝外套則隨意披在酒紅色的沙發椅背上。她前方擺著一杯馬丁尼,安靜地凝視著落地窗外的城市燈海。
女人發現站在桌邊的小唯,露出慈藹的微笑,意示請坐。
「您有什麼事?」小唯無意就坐,站著問道。
聽從一個執意要她跑這一趟的陌生人的話,然後真的跑到指定地點的小唯對自己的行為真的是完全感到莫名其妙。她懷著姑且來看看的好奇心態來到這裡,要是感覺毫無意義或是危險,就馬上閃人並換掉手機號碼……反正她現在時間多得是。
「先別急嘛,總之,先坐下吧?請讓我請您喝一杯。」女人嘴角藏不住笑意,舉起手讓服務人員過來點餐。
被一個顯然年長於自己的人用敬稱稱呼的感覺原來這麼微妙!但小唯已經因為被這個人近乎使喚的行為惹惱。怒氣因酒意正在發酵,連人群恐懼症都忘了要發作。
「不了,我只是來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可以一晚上一直播打顯然不認識的人的手機,還指揮東指揮西的。」她「婉拒」她的邀約,「您直說吧?您為什麼要這麼做?」
「請坐下吧,這不是一時半刻可以解釋得清的。我不會咬人的,如您所見,我只是一個年紀超過耳順之年的女人而已。」對方露出無害的慈祥微笑如是說道。
小唯瞪著女人看了半晌,男服務生來到桌旁,以疑惑的神情來回望著想用眼神將女人刺穿的女子,與沙發上淡定的啜飲著馬丁尼的女人。
小唯心氣不順地坐了下來。
「請給我水。」她說。她可不想再讓酒精混濁了思緒。
「嗯,不喝一杯嗎?這裡的馬丁尼很不錯呢!好久沒回來了啊……距離我上次到這裡來已經過了四十個秋季了啊……這裡變了真多呢!唯一沒變的是這間飯店酒吧,馬丁尼的味道還是一樣好。」女人一臉享受地品嘗著杯中物。然後又看著如同防衛敵人的豪豬般豎起全身尖刺的小唯,呵呵笑起來。
「請問,我臉上有什麼嗎?」小唯不悅地皺起眉頭。
「不不……沒什麼。只是,您居然穿著牛仔褲來到這種酒吧,我真是大開眼界了。」
這個人……真是令人不爽!比起輩分問題,小唯更覺得既然都活了半個世紀以上,這樣嘲笑他人未免太沒有常識了。
「我來這裡可不是為了給你當猴子看的。要穿什麼是我的自由。而且,我今晚原本不打算再出門了,加上我打算速戰速決,換衣服什麼的也很麻煩……話說回來,一個晚上一直不斷打電話來騷擾別人的人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吧!」小唯靠在沙發椅背上,盡可能離對方越遠越好,雙臂也不自覺得在胸前擺出象徵防禦拒絕的姿勢。
「哈哈哈……這倒是沒錯!」對方卻覺得有趣似的哈哈笑起來。
真是……這個人該不會精神有問題吧?
她點的開水一下子就上桌了。服務生小心地關注著他們這一桌。在旁人眼中,他們說不定很像是一對感情不好的母女……火藥味超級濃重,隨時會爆發脫序行為的母女。
其實,眼前的女人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加年輕,仔細一看或許只有半百之年而已,因此無法在腦中設定到「一對祖孫」的程度。女人要再過個十年半載才適合梳起髮髻。
「總之,要是我說,一切都是偶然的緣份,您會怎麼想呢?」
小唯正啜了第一口白開水,這句話讓她差點直接噴出充滿唾液的水霧。
「啊?」
在她一臉不明所以的注視之下,女人娓娓道來。
女人名叫翁修,職業是一名廚師。
「我昨天退休了。雖然是自己經營一家小小的家庭餐廳,不過還是到了該退休的時候……因為那位神明說時候到了,想不走都不行。因此我依照神的指示,在這個時辰隨意撥打一通電話,讓接起電話的人馬上抵達我所在的位置。要是人不來,就無法完成交接,我也不能順利退休享清福了……」
「您知道那種感覺嗎?總之就是一種……要是不好好告訴您交接事項,我就會被詛咒的奇妙直覺。而且,那位新繼位的神明也會餓肚子。這樣一來,您應該能理解我為何鍥而不捨的奪命連環call了吧?」
「在此之前,我都不知道您是誰,只是依照神明的指示打了這通電話,實際上也是隨便撥的號碼。就如我剛剛所說,在神明的指示之下,我想就算我撥打亂碼也會找上您的。詳情我不便透露,請您諒解……總而言之,要是我告訴您在距離這座城市三個小時車程的某個城鎮裡,有一間名為『食之堂』的餐廳需要一位店長,您願意前往接下這份工作嗎?」
……她剛剛到底聽了什麼?
其實對方說到一半時她真的很想起身走人。
神……是什麼人的別稱嗎?該不會是指真的神明吧?這樣開玩笑未免也太過火了!對神明大不敬啊!況且,當現成的店長?哪有那麼好的事!
然而……
「您不相信也是無可厚非的。但是,妳就是『食之堂』的下一任『廚師』,這是絕對不會錯的。神明絕對不會搞錯。」名為翁修的女人篤定地說。
在高掛的月色與昏暗的燈光之下,翁修女士淡棕色的視線穿透小唯的瞳孔,像是想要看透她的靈魂一般,看起來相當認真。
「您似乎在找工作,如此一來不是正好嗎?」翁修溫和地說,面前的馬丁尼已經喝到杯底朝天。「啊,先說清楚,我可不是跟蹤狂。神至少知道下一任廚師的現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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