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夜未央,身著一襲白裳的男子倚在窗邊,他側頭望著矮案上的棋局。昔日二人之約,今只剩他一人。男子別過頭,拾起一旁的小酒瓶,一飲而盡。
晚風微涼,他心更涼。月色攀上窗櫺,映入他那漆黑深邃的眸裡,男子臉上添上幾分愁緒。他輕嘆一聲,抬眸仰月,喃喃道:「墨翾,你在哪?」
竹林夜微涼,蟬鳴聲縈繞,一片挺拔蒼翠的竹海中央,有一身著一襲水青衣裳的少年郎。他右手提著劍,雙目緊閉,似在聆聽周遭的動靜。
良久,仍只聞得竹葉舞動之聲,和那綿延不絕的蟬鳴叫聲。惟少年依舊紋風不動,未有放下警戒。
此時,一道黔影倏地從茂林修竹中躍出,牠伸出鋒利尖爪,以瞬雷之速朝少年奔去。少年一覺察到黔影的氣息,當即張眸,蹬腿往上一躍,還在黔影首上翻了一筋斗。
完美躲過黔影襲來之姿後,少年剛站穩腳跟,便揮動著蔥白玉指,在半空中畫出一道符咒。黔影正欲轉身,再度襲向少年之際,少年即一掌把符咒擊到黔影身上。
黔影實為一體形龐大的熊妖,被符咒擊中後,熊妖遽然一股電流躍上身般,身體不受控地抖動著。少年隨即一躍上前,提劍往熊妖心臟砍去。
頓然,一道寒風拂面,少年提袖一擋,熊妖隨即發出震耳欲聾的喊叫聲,雙目睜得圓大,面貌猙獰地盯著少年。牠抓住少年的腳踝,張開血盆大口,把人直接往嘴裡扔。
少年驚吼一聲,四肢突然乏力,身體一下子沉沉地往下直墜。
這下可好,滅妖不成,反成胃中物……
砰──
一道清脆洪亮的落地聲響起,少年再度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點著微亮燭光的木屋。
木屋被一片蒼翠竹海環繞,少年嚥了口唾沫,握緊手上的劍,躡手躡腳地走近木屋。他徑直往光亮之處走,來到一房門前,少年用唾沫悄悄地在紙門上戳破一洞。他往裡張望,赫然看到一個姿態撩人的身影。
房內的人正站在一木桶旁,進行著寬衣解帶之舉。少年不禁嚥起唾沫,喉結微顫,目不轉睛地看著對方。
只見對方露出蔥白玉指,將一身白衣脫下,衣裳退至其腰間時,少年看著那細腰窄背,青絲使其白潔玉背若隱若現,份外好看。
少年看得入迷,早已忘了自己此行之目的,本是想打探此為何處。他手中的劍也漸漸握不穩,掉落到地上,發出響亮的聲音。
此舉必驚動到房內之人,只見對方立馬把退至腰間的衣裳穿好,只是太匆忙,還沒來得及繫好。少年頓時有種看到一熟悉身影的感覺,他定睛一看,只見對方神色凝重地回頭,手執一劍,朝門外察看,眼裡充滿著殺氣。
待少年看清對方的臉容後,差點一口血沒噴出來。他雖正值氣血方剛之齡,也不至於會把男生錯看成女生吧?
還偏偏是那個悶騷男,沈清!
少年大叫一聲後,隨即一道響亮的墜地聲再次傳入耳裡,還伴隨著一身痠痛之感,直往少年的腦門襲去。
他臉容扭曲地撐直身子,心疼地撫著自己的後腦勺,發現自己正跌坐地上。他看了眼一旁的床榻,如釋重負地吐氣,說:「幸好只是夢。」
「……兄,墨兄、墨兄!」此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呼喚,少年不情不願地站起來,把門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年紀和自己相若的少年郎。他衣著華貴,手中握住一把鐵扇,神色慌張地看著少年。
「慕容淵,一大早幹嘛大呼小叫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少年打著哈欠,佯裝不滿地看著來人。
慕容淵用鐵扇指著房內,語調急促地道:「墨兄,墨子真他不知道是怎麼知道的,他把我偷偷帶酒給你的事捅出去了。」
慕容淵頓了頓,續說:「我自然是否認了,但顏長老他老人家非要聽那個墨子真的,他們現在正派人來抓證。我好不容易讓我哥擋著,先跑來讓你整理整理。」
少年聞言,一臉不屑地道:「該死的墨子真,肯定是讓人監視你了。」他頓了頓後,似是想到了什麼,他旋即回頭,看向屋內一片狼藉的環境,散落滿地的空酒瓶、還沒罰抄完的經書、伴酒的小吃……
糟了!
少年心頭一顫,馬上和慕容淵著手清理掉房內的「證據」,卻仍是來不及,還是被抓了現行犯。
「墨昕睿!你還知不知道,你是為什麼要被關思過室的?」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激動地拍桌子,指著少年的鼻子一頓罵。
墨昕睿撇嘴,泰然自若地回道:「我在沒有實戰訓練時,在書院跟墨家大少爺打架,所以被長老罰抄經文院規,關思過室,面壁思過。」
顏長老喘著氣,惡兇兇地瞪著墨昕睿,罵道:「我書院的院規,你是都掉到河裡去了嗎?院規第一百五十三條是什麼?」
「在思過室,不得喧鬧,不得打架,不得玩樂……」
墨昕睿異常冷靜的態度,讓顏長老相當不滿。要不是沈大國師讓他幫忙照看,以這小子的實力,根本不足以進書院接受教學。
「墨昕睿,你是要把我的院規都犯一遍,才罷休嗎?」顏長老又拍了下木案,此次的力度明顯比前一次更強,冀有阻嚇之用。長老隨後別過頭,望墨昕睿自己認錯,便不再看向墨昕睿。
誰知墨昕睿壓根不怕,還理直氣壯地反駁,道:「上一遭我本就沒錯,何來思過一說?」
此一說,顏長老簡直暴跳如雷。連佇在一旁等候責罰的慕容淵,也不禁驚愕失措,張大嘴巴看看墨昕睿,又看看顏長老。頃刻間,不知如何是好。
長老殿上,顏墨兩人互不相讓,但墨昕睿終究不敵顏長老。尊師重道之說,他還是懂的。此次在思過室偷喝酒,確是他犯錯了,他也欣然接受一切處分。惟上次打架一事,他依舊不滿只有自己受罰。
要不是那個墨子真先公然調戲羞辱他姐,他也不至於沒忍住,悄悄地用術法,讓那墨家大少爺摔了個狗吃屎。墨子真一口咬定是墨昕睿暗地傷人,先動手打墨昕睿。
最後卻只有墨昕睿被罵被罰了。
經過一番折騰後,墨昕睿理論不果,只能默默接受責罰。他和慕容淵被各罰杖打五十和杖打三十。
聽畢,慕容淵呆若木雞地看著顏長老,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幾乎昏了過去。他無力地後退了幾步,一旁的兄長慕容澂立時把人接住,才不至於跌倒地上。
墨昕睿見狀,當即提出異議。「是我脅迫慕容淵給我帶酒的,要罰就罰我一人。」
同在長老殿上的墨子真,隨即冷笑,一副看著螻蟻的高傲模樣望向墨昕睿,說:「墨翾啊墨翾,你還是一如既往,義字當頭啊。你以為這樣,就能改變你那分家的身份嗎?」
墨昕睿聞言,臉色瞬間黑如墨水。他齜牙咧嘴,膛目一喝,把墨子真嚇得肩頭抖了抖,連話都變得有一點點不利索。
「墨子真,別從你那髒嘴巴裡,直呼我名。」
墨子真正欲反駁之際,顏長老一聲拍案之音,打斷了他們。「好,我看墨昕睿你定無悔過之心,既如此,我老就成全你,你把慕容淵的罰,也一起受了吧!」
墨子真一聽,心裡頓時樂開了花。
墨翾沒有靈玉護身,不能修煉術式,只會一些皮毛的小術法,基本與平民百姓無異。就那一凡人之軀,莫說五十杖,恐怕連三十杖都得要了他半條命。現在還杖打八十,怕是要變廢人……不,他本就是個廢人。
一想到此,墨子真便越發囂張起來。
慕容淵甩開兄長的手,跪地哀求顏長老網開一面。他知道墨昕睿不可能熬過如此重的杖責的,一般官衙裡的都難捱,更何況,是書院裡施了術的杖刑。
墨兄的身體必定吃不消的,他願意和墨昕睿一起受罰,希望長老能減輕刑罰。
顏長老向墨子真打了個眼色後,便拒絕了慕容淵,任他如何哀求都沒用。
大半天過去,墨昕睿好不容易拖著難受的身體,一步一艱難地走出合院。誰都不知道,其實他早就有秘術加身,雖沒有靈玉,但這點皮肉之苦還是能受得了的,也就大概一個月便能下床。
一個相貌雍容的女子環抱雙臂,一直在合院前左右徘徊,看上去憂心忡忡的。慕容兄弟也在一旁,一言不發。他們一看到墨昕睿出來,便馬上擁上前,三人臉上原來緊繃的神情,這才稍微和緩下來。
女子眼泛淚光,摟住墨昕睿,看著他蒼白的臉,頓時憐惜起來。「阿睿,你沒事吧?」
慕容兄弟也相當驚訝地看著墨昕睿,他們本以為他會撐不住,最後好歹還是完好無缺地回來了。這小子,就是堅韌頑強。
想當年,他靈玉被碎,命懸一線,大夥都以為他會撐不過來。沒想到,還真像個沒事人似的長大成人了。
墨昕睿在外人面前,總是堅強自恃。獨獨在她面前,便如一個小孩子般,任意撒嬌。他姐姐,是他心裡的一道光,誰都沒法替代。他鼓著腮幫子,嘟嘴撒嬌道:「姐,我疼。」
他聲音軟糯,奶聲奶氣的,讓墨嫣然好氣又好笑。她和慕容澂左右挽扶著墨昕睿,慕容澂臉露疼惜之意,卻語帶責備地道:「讓你犯規,活該。」
慕容澂和慕容淵不同,是個出了名恪守君子之道,凡事皆有一說一,相當重視原則的人。他從不與墨昕睿和弟弟胡鬧在一起,比起攀山涉水四處玩樂,他更願意花時間在修道上。所以相較之下,墨昕睿更多的與慕容淵膩在一起,關係較親密。
「好了,沒事就好。阿睿,你以後別再衝動,也別再犯禁,惹長老生氣。凡事隱忍一下,就過去了。他們是本家的人,我倆一分家的,鬥不過。」墨嫣然語重心長地勸導墨昕睿。
墨昕睿聽罷相當不滿,說:「姐,可是墨子真他欺負妳……」
墨嫣然撫上墨昕睿的臉龐,面露著溫婉的笑靨,道:「我沒關係,阿睿。只要你在,再辛苦也可以忍受的。」
慕容澂望著墨嫣然委屈的臉容,心裡有種說不出的酸澀。他別過頭,慕容淵見狀,也不好說話。
墨嫣然溫柔地摸著墨昕睿的頭,道:「好了,我們阿睿也累了,回家吧。姐給你做你最愛吃的琵琶豆腐,還有魚湯。」
墨昕睿當即透露天真爛漫的笑靨,嗲聲嗲氣地說:「我要放滿滿的魚肉、蔥花,還有香菇到豆腐裡。」
慕容澂聞言即反駁道:「不放香菇不行嗎?」
墨昕睿調皮地朝他壞笑,道:「我偏要放,還要放很多。又沒人求你來,你一蹭飯吃的,還這麼多要求。」
慕容澂被他氣得不輕,一時語塞。「墨昕睿,你……」
墨嫣然看著他倆,不覺莞爾,道:「好了,你們,別鬧。我回去分開做,慕容公子,你別聽阿睿的。」
慕容澂看見墨嫣然的笑臉,頓時有點不知所措,雙目游離,不敢正眼望著,顯得有點羞澀。只是墨嫣然常常誤解了,以為慕容澂不待見自己。
墨昕睿被罰後,一直以休養為由,不回書院聽學。他對外宣稱,自己要躺數月之久。
墨子真得悉墨昕睿只是躺床數月,心生不忿。墨昕睿自小比他優秀,就算他設計讓對方靈玉碎掉,從此沒法再修煉,也還是比不過他。
除了術法修煉外,畫符籙、習術式,墨昕睿仍舊勝他一籌,縱使墨昕睿都用不著,他還是把書讀得比他好。
現如今,就連杖打都沒法除去他,一想到此,墨子真就恨得牙癢,「墨翾,你還真是晦氣的存在。」
沈國師得悉墨昕睿負傷,便火急火燎地跑到墨家。他與墨家姐弟的父母親是同窗故人,自墨昕睿的父母羽化仙遊後,他三不五時就會到墨家看望他們。即便國事繁忙,也馬上把事情擱下,備轎到墨家。
此行,還有國師的姪兒,沈思予。
沈思予一直安靜地待著,直到他叔父跟墨嫣然有說有笑地出來,他才抬眸看去,卻沒看到那人的身影。
沈國師似有所意會,道:「清,翾在房裡,還無法下床。」
墨嫣然也在一旁淺笑,道:「沈公子,你若擔心,就去看一眼吧。想必,阿睿也會很高興的。」
沈思予抿嘴,朝他們行禮後,淡然地說:「那我就去看一眼。」
他輕車熟路地來到墨昕睿的房間門前,輕敲房門兩聲,也不等墨昕睿回應,便把門打開,徑直走進去。
沈思予看見墨昕睿半條腿踏進被褥,凌亂的桌上還放著小酒瓶,一臉慌張地看著他。他果然沒猜錯。
「沈清,原來是你。」墨昕睿看清來人後,瞬間放鬆下來,也不打算回到床上裝病,倒是自然地回到桌邊坐著,喝起了酒來。
沈清見慣不怪地坐到墨昕睿旁邊的位置,從袖裡掏出一小瓶膏藥,道:「一天三次,抹在創口上。」
墨昕睿看也沒看,只應了一聲,便又再喝起酒來。沈思予一把抓著墨昕睿提著酒瓶的手,說:「別喝,傷身。」
墨昕睿朝沈思予露出孩童般的笑顏,道:「沈清,我才一段時間沒到國師府找你,我怎麼覺得你變囉唆了?」語畢,他又再次喝了起來。當然,也因為沈思予壓根沒有施力在他的手腕上,所以他輕而易舉就掙脫開沈思予的鉗制。
「墨翾,你為何要裝受傷?」
墨昕睿差點把口中的酒都噴出來,他一臉難以置信地望著沈思予,狀甚委屈地道:「拜託,沈大公子,我可是真的有受傷的。只是現在我好了,好嗎?」
沈思予握住墨昕睿的手腕,伸出蔥白的指尖,往上把脈。如果墨翾已經好了,他叔父沒道理會不知道。
沈思予反覆確認,墨昕睿果真氣血暢通,一點事都沒有。他雖大惑不解,墨翾是怎麼騙過叔父的,但也沒追究的意欲。
反正人沒事,就好。
墨昕睿也沒有反抗,任由沈思予把弄自己的手腕。他一臉輕鬆地喝著酒,與沈思予凝重的模樣,剛好成了正比。
他倆自小便認識,因為長輩的關係,往來頻密。他們墨家雖是分家,住在不怎麼奢華的府邸,僕人也不多,只有寥寥數人。就連每次有危難時,本家的人都會先推分家的人出去擋,分家的命不重要,本家是嫡長子孫,要繼承家族的一脈,所以命與地位皆比他們重要與高貴。
可沈國師卻在眾世家面前,多次擁護著他們姐弟。墨昕睿時常在想,要不是有國師府撐腰,他們可能早就兩腿一伸,去陪伴父母了。
由於沈思予跟墨昕睿年紀相若,墨昕睿總是主動找對方玩耍。因沈思予直接跟著國師聽學,他比其他世家子弟的實力要高上許多。故此,即便同在書院聽學,墨昕睿也很少會在書院裡見到沈思予。
於是,聽學結束後,跑到國師府上打擾,是墨昕睿一有空就會做的事。他很常在國師府騷擾沈思予讀書寫字,就為了讓他陪他玩。初時,沈思予頗為討厭此舉,常常不搭理他。若不是叔父要求,他才不願意幫忙照看他。
就連被墨昕睿喊名字,他一開始也是挺不能接受的。沈思予知書達禮,對禮節相當重視。同輩人之間,直呼其名會顯得不恭。所以他聽見墨昕睿直呼自己沈清時,極為憤怒。
「誰讓你一直不理我,我才叫你名字的。你也可以叫回來啊,我不介意。」墨昕睿朝他露出天真活潑的笑靨,語氣滲雜著些許撒嬌的意味。
沈思予原本還氣得不得了,被他這麼一說,瞬間不解自己生氣的點在哪,不知不覺就妥協了。
沈思予慎重地為墨昕睿把脈,墨昕睿回過頭,想讓他別擔心時,遽然發現沈思予與自己相距甚近,他能清楚看到對方臉上的每一處肌膚。
沈思予在京城,除了是家世顯赫的世家子弟外,還因為長著一張清秀俊朗的臉容,而成了一時的佳話,是不少女子心中的理想夫婿。
墨昕睿平常都活蹦亂跳的,很少像這樣靜靜地看著他。今一看,還真有點帥。墨昕睿不其然聯想起之前的夢境,臉頰霎時微紅,別過頭,還把手抽回來。
「差不多得了吧?我就說我沒事了,你都多久了,現在才拿膏藥給我。我都早好了。」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墨昕睿刻意抱怨著對方。
沈思予一時不解,還真以為墨昕睿埋怨自己沒即時趕過來,便道:「對不起,我前兩天出去『問道』,消息不夠靈通。」
墨昕睿聞言,雙目如星光般璀燦閃爍著,他高興地看著沈思予,問:「好玩不?」
沈思予下意識回道:「不好玩。」而後想了想,他續說:「此行比較複雜,妖物也較強大,所以大家都累壞了,並沒有多好玩。」
墨昕睿眸色倏然黯淡不少,默默回道:「是啊……」
沈思予沉思一會後,跟墨昕睿提議,要不下次把他也帶上,讓他感受一遍。
墨昕睿興奮了一下,隨即又再安靜下來。「我靈玉已碎,沈國師和書院都不會允許我出去『問道』的。」
沈思予沒有回話,而是先喝了口桌上的茶水。他清了清喉嚨,望著墨昕睿,說:「院規第二百四十二條,舉凡年滿十六之齡的書院學生,必須出赴『問道』,以證所學是否有所成。」
墨昕睿聽畢只笑了笑,沒有和應。他摩挲著酒瓶,緩緩地道:「我去年就十六了,可沒得到允許。」
沈思予眨了眨眼,目光依舊不離墨昕睿雙眸。他唇瓣微張,說:「有我在,可以去。」
墨昕睿抬眸盯著他,說:「可我不會施法,我會礙事的。」
沈思予相當認真地看著墨昕睿,姿態成熟穩重,道:「不怕,我會護你一輩子周全。」
墨昕睿噗嗤一笑,似是釋懷地展露著舒顏,嬌嗔地打趣道:「好,那我這柔弱男子,就靠你沈大公子保護嘍──」然後他又笑了笑,故作認真地說:「沈清,你這麼悶騷,怕是一輩子都找不到妻子了,只能跟著哥哥我混。」
沈思予唇角微揚,狀甚寵溺地回話:「也可以,都看你。」
兩人瞬間相視無言,墨昕睿似乎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卻不知道從哪開始錯了。沈思予則相當滿意地看著他,問:「怎麼了?不是說好,要相守到白頭嗎?」
墨昕睿滿臉通紅地別過頭,罵道:「小時候說的屁話,你還當真!」
「你說的,當然當真。『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才七歲,就滿嘴情話。」此刻,比任何時候都溫柔的沈思予嘴角上揚,露出好看的笑靨。
墨昕睿雙手掩臉,喊道:「別提了別提了,誰讓你小時候長得像女孩,害我誤會了。你打算怎麼賠償我?」
沈思予抓住墨昕睿雙手的手腕,把墨昕睿的手掌拉下,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我下半輩子,都給你。」
墨昕睿臉頰緋紅地看著沈思予,沈思予把頭湊近他,一直看著他那水靈的雙目。
墨嫣然正欲來找二人準備用膳,突從門上映射而出的倒影上,看到二人的頭部越靠越近,不禁驚愕了一下。
房內的兩人自是覺察到門外人的氣息,便飛快地分開,一直到晚膳時,也怪尷尬的。
數月過去,墨昕睿終於回到書院聽學。慕容淵一看到他,開心得躍上前,跳起抱住墨昕睿。明明在休養期間,慕容淵隔三差五就會跑來找他,可每次都像這樣,熱情得很,害墨昕睿差點站不穩,摔在地上。
虛寒問暖一番後,慕容淵突然神色怪異,一臉賊笑地問道:「墨兄,在這休養期間,有沒有好好研究研究,我之前借給你看的『活色生香』?」
墨昕睿臉色瞬間發黑,縮著胳膊發抖,說:「你還好意思說?因為你那……圖,還害我作惡夢了。」
慕容淵一臉不解地看著他,「啊?怎麼可能,那可是我讓我叔父,從西域帶過來的春宮圖集,照理說,應該是美夢才對的喔。欸不對,墨兄,我連看都沒看,一到手就先給你在思過室裡解悶。你倒好,到現在還沒還我。」
「呸,被沈清那個悶騷發現了,給燒了。」
慕容淵一臉難以置信地望著墨昕睿,吼道:「被沈清……喔不,被沈大公子他……」
墨昕睿沉默地點了點頭,慕容淵摸了摸手上的鐵扇,滿臉不捨地說:「那好吧……是沈公子燒的,那就算了。」
此時,一陣騷亂聲從後院傳來。後院多用作書院學生實戰練習時使用,實戰課上,學生會二人一組,並召喚所屬的式神出來戰鬥。
「問道」時,有自己的式神也會相對方便許多。式神也和妖物差不多,但他們更多的是精怪一類。比起失去理性的吃人妖怪,式神是吸收日月精華幻化而成,不會作惡的一類。唯一缺點是,他們都欠缺自我意識,只會直接遵從主人下達的命令,不會思考命令的對與錯。
但用在對付妖物上,並不太有影響就是了。
二人順著聲音來到後院,只見墨子真正操控著自己的式神往墨嫣然作出攻擊。雖然墨嫣然也召喚出式神抵抗,但墨子真的式神等級,顯然比墨嫣然的要高,使得墨嫣然的式神幾乎被墨子真的式神壓著來打,毫無還擊之力。
墨昕睿見狀,當即上前,欲上去暴揍墨子真時,卻被慕容淵拉住,「別衝動,現在是相互切磋之局,根據書院規定,任何人皆不得干預。」
慕容淵見墨昕睿還在擔憂,便好生安慰道:「放心,練習的話,若式神輸了,戰局也完。墨子真那個賤人,也不能對嫣然姐姐做什麼,所以你別擔心。」
慕容淵話音剛落,驚呼聲與歡呼聲又再度此起彼落。原來墨子真的式神故意往要害處抽打,墨嫣然的式神幾乎要被滅掉。
這在一般的書院實戰訓練上,是作弊的行為。
墨嫣然當即把式神召回,並喊話:「我輸了。」可墨子真卻不屑一顧,繼續操控式神往墨嫣然擊去。
站在一旁圍觀的慕容澂心頭一緊,欲上前護住墨嫣然時,墨昕睿卻先他一步,衝到了墨嫣然跟前。彈指之間,他就在半空中畫出一個符咒,一掌擊開式神的攻勢。
他把墨嫣然摟到懷裡,「姐,妳沒受傷吧?」墨嫣然喘著粗氣搖搖頭,正欲問阿睿何來的靈力畫出符咒時,墨子真的式神再度向他們襲來。更準確點,是衝著墨昕睿而來。
墨昕睿雙目突然發黑,眼部四周長滿一根根紫黑色的筋脈,墨嫣然看得心有點慌,慌忙拉住墨昕睿的水青色衣裳。惟墨昕睿仍紋風不動,周遭頓時寒風撲面,天色變黑。
眾人皆把目光投放到異變的天象上,未有注意到墨昕睿臉上的變異,除卻墨嫣然。
就在墨子真的式神快要觸碰到墨昕睿的青絲之際,一道白光抵在兩人之間,一個響指,白光便把式神擊開,一個白影站在墨昕睿跟前,朝墨子真的式神作出另一波攻擊。
慕容澂震驚得喃喃自語,道:「是沈家公子的式神……」
此時,沈思予才慢悠悠地從人群中走近墨昕睿。墨昕睿一見沈思予走近,便馬上收回力量,把氣息降至零,不讓對方察覺到。殊不知,沈思予早就感知到,墨昕睿身上那不屬於他的力量。
沈思予沈默不語,站到墨家姐弟的跟前,只見他從容不迫地望著對面的墨子真,他的式神就像方才墨子真打墨嫣然一樣,單方面抽打著墨子真的式神。任憑墨子真如何唸咒施術,他的式神依舊毫無還手之力。
墨子真見勢色不對,便跟沈思予求饒。可沈思予並沒理會,直接就把對方的式神滅掉。式神倏地化為一點點星塵,飄散於空中。
墨子真惱羞成怒,朝沈思予大喊大叫著:「沈思予,你作弊!」
沈思予一擺手,就把式神收回來,並轉頭問墨昕睿:「墨翾,可有受傷?」
墨昕睿擺出如小白兔般無辜的臉面,使勁地搖著頭。沈思予這才笑了笑,道:「沒事就好,我們回家。」
被公然無視的墨子真,從小在本家受盡寵愛和阿諛奉承,可曾有過像今天的屈辱?他朝沈墨二人吼道:「沈思予,你把我的式神滅了,你要怎麼補償我墨家的損失?」
沈思予停下步伐,回頭看著他,一臉冷淡與不屑,說:「我作的,與你方才打算作的,有何不同?」
墨子真頓時語塞,支吾其詞地說:「當然不同,我又沒有真的這麼做!」
沈思予睥睨著墨子真,態度冰冷地說:「好,我補償你。依你的資質和實力,估計也許還能操控我沈家最低階的式神。我送你一隻我沈家人都用不著的,又何妨。」
墨昕睿聽罷,不禁笑了出來。不愧是沈清,氣勢從不輸旁人。
墨子真勃然大怒,指著沈思予,罵道:「沈清!你別欺人太甚!」
沈思予正氣凜然地站在原地,挑眉斜眼看著他,回道:「我欺人太甚?我送你的,也得你能操控得了才行啊。不然,到你手了,也是沒用。」
語畢,他便拉著墨昕睿離開後院。還沒走兩步,又回頭,相當冷漠地說:「還有,在這裡,我輩分比你高。別用你那髒嘴巴,喊我的名字。」
墨子真暴跳如雷,可又不敢真得罪沈家人。他氣得咬牙切齒,又把心中一腔怒火推到墨昕睿頭上。
「墨翾,咱們走著瞧!今天的屈辱,我會要你相倍奉還的!」
回到墨家,墨昕睿安頓好姐姐後,便來到前廳看望沈思予。沈思予一動不動地坐著,偶爾拾起一旁的清茶,喝上幾口。
「沈清,你為何要送他式神?」
「因為我的確犯禁了。若我不是國師府的人,顏老人家他必定會責罰我。」沈思予泰然處之地喝著清茶,雲淡風輕地說著。
墨昕睿故意調侃道:「果然有身份有地位,就是不同。」他頓了頓後,一臉凝重地問:「沈清,我姐的式神,不會有事吧?」
沈思予這才側頭望向墨昕睿,道:「需時恢復,並無大礙。」
墨昕睿隨即撫著胸口,如放下大石般舒氣。「那就好,那就好。」
式神是個特別的存在,每個進書院修煉之世家子弟身旁,定必有一相隨其右。式神的力量也會隨主人的靈力而變,靈力越強,式神也越強。
式神一般會跟隨主人一生,假若式神被滅,主人便可另覓一式神繼續定結契約。反之,式神的命會跟主人綁定在一起,若主人嚥下最後口氣後,式神也會消散在塵埃之中。
沈思予不發一言地盯著墨昕睿,盯得墨昕睿感覺不適,忍不住開口問道:「我臉上長東西了?幹嘛一直看著我。」
「墨翾,你為何要隱瞞你有式神一事?」
墨昕睿垂下眼簾,沒有回話。沈思予也沉默下來,四周的氛圍倏然壓抑得很。
良久,沈思予率先打破沉默,問道:「何時開始?」
「靈玉被碎的兩年之後。」墨昕睿低著頭,輕聲回道。
沈思予十分詫異,墨昕睿七歲靈玉被碎,從此沒法再修煉。可如今,他卻說他九歲便能再次修煉,並操控式神。
墨翾,你還有什麼瞞著我?
「沈清──」墨昕睿突如其來的喊叫,打斷了沈思予的思緒,「替我保守秘密,我不想讓本家的人知道。」
墨翾靈玉被毀,自是跟本家脫不了關係,沈思予也明白他的顧慮。他唇角微揚,露出淡淡笑意,頷首應允。
墨嫣然因為式神一事,連續數天都吃不下飯。墨昕睿見狀,便提議帶她出外走走。適逢中元節,京城變得相當熱鬧。他便相約慕容兄弟和沈思予,一同玩樂。
大約從午時起,大街小巷逐漸聚集起人群。集市上充斥著各式各樣的街頭表演和小攤檔,有吃的、玩的、欣賞用的,熱鬧非常。
明明說是讓墨嫣然變開心,可墨昕睿自己卻玩得更起勁。看到好吃的、好玩的,他就看著沈思予。沈思予便二話不說地掏出錢包結賬,看得一旁的慕容澂直搖頭嘆息。
墨昕睿和沈思予各執一根糖葫蘆吃著,途經一市集前,被人潮的吵鬧聲吸引過去。墨昕睿露出童真般的微笑,拉著沈思予和慕容淵湊上前觀看。慕容澂則護著墨嫣然,避開人群。
墨昕睿湊近一看,臉上掛著的笑容瞬即僵住。人們正圍著一個小孩在罵,有人不斷朝他丟石頭,小孩被石頭擊中的地方,一道道殷紅從創口中流出。孩子一旁還有一男子,正拿著烙鐵,準備往孩子身上襲去。
墨昕睿當即怒了,這孩子長相與常人無異,惟頭上長有兩尖角,是一妖怪。雖說是妖,可他根本沒有要作惡之意。他只是坐在地上,雙手環抱著膝蓋,頭也埋進了膝蓋裡,哭得十分淒厲。
人類真是醜惡,只敢欺負沒法反抗的妖怪。一遇上較為可怖的妖魔,就通報各縣衙,讓國師府派他們世家子弟出面除妖。
果然到哪,都是恃強凌弱。
墨昕睿雙目開始發黑,一旁的沈思予見狀,立馬拉住他。「墨翾,冷靜。」墨昕睿雙眸逐漸變回正常,但仍欲衝上前,這次,卻被慕容澂拉住。
「墨昕睿,你想幹嘛?」
「我要救他。」
慕容澂難以置信地盯著他,說:「你瘋了?這集市上,都是你墨家本家的眼線。若被他們發現你幫一妖物,就是他沈家也保不住你。」
孩子淒慘的叫喊聲劃破天際,墨昕睿聽得心直發寒。「從小到大,我爹教我要辨善惡,明是非。鋤強扶弱,這一點,不只是指人類而已。妖也有善惡之分,我們既除惡妖,也助善妖。」
慕容淵也拉著他,「墨兄,他們會抓你的把柄,說你……說你離經叛道的。」
墨昕睿拉開慕容兄弟的手,坦蕩蕩地說:「我不知道啥離經叛道,我只知道,我要恪守此道。」
他看向一直沉默的墨嫣然,墨嫣然只是朝他露出溫柔的表情,說:「去吧,小心點。」
墨昕睿展露出自信的微笑,便衝上前,擋在孩子前面。他一手握著男人手上的烙鐵,徒手把烙鐵掰彎,使之正對著男人的眼睛,沈思予也跟著墨昕睿一同迎上前,護在孩子身前,把石頭砍碎。
慕容澂不解地看著墨嫣然,說:「墨姑娘,墨昕睿他……」
墨嫣然看著弟弟,展露著微笑,萬分寵溺地回話:「翾,一向如此。」
眾人一看,立馬就從二人衣飾上的家紋辨別出他們的身份。於是也不敢再任意喧鬧,紛紛放下手上隨手拿來的攻擊物,竊竊私語幾句後,便四散了。
男人一直苦苦哀求著,墨昕睿看著孩子左臉上大大的馬蹄形烙印,便憤慨地要在男人的左臉上也烙刻一個。不過,隨即便打消了念頭。他甩掉手上的烙鐵,命男人離開這裡,別在他墨家的看守範圍內出現。
男人唯唯諾諾地道謝,然後便一溜煙地跑走了。沈思予抬起墨昕睿的手掌一看,眉頭緊皺。墨昕睿連忙把手收回來,打哈哈地說:「別擔心,我家式神能幫我治。」
墨嫣然上前察看他的手掌,他也是打哈哈地說著沒事,不想姐姐擔心。他蹲下來,看著那孩子,順毛式地摸著他的頭髮,安撫他。「孩子,現在已經沒事了。」
孩子哆嗦著瘦弱的身軀,仍止不住地抽泣著。他一抬頭,看到他們衣裳上的紋章,便驚喊出聲,連忙跪趴在地,磕頭求饒。「對不起,別除掉我。對不起,對不起……」
他們族已有不少族人皆被這些家族的人狩獵,所以常常過著走避的日子。
墨昕睿與沈思予面面相覷,他一臉難受地看著孩子,不知該如何回話。
沈家從不對付弱小的妖物,若他們沒有破壞人間的生活,沈家一向對他們睜隻眼閉隻眼。墨昕睿沒有「問道」經驗,就更無頭緒。天知道,除了他們家族以外,其他世家是否會連此等妖怪也不放過,抓來召陰煉術,或作其他煉製之用。
墨嫣然於心不忍,她伸出手,輕撫著孩子的頭,慢慢把孩子擁入懷裡,輕拍著他的背,哼起搖籃曲來。
這是母親會唱給孩子聽的搖籃曲,有安撫凝神之用,讓孩子安心地睡覺。是她以前常常唱給墨昕睿聽的搖籃曲,他每次都在她懷裡,聽著這歌,沉沉入睡。
得到安撫後,那孩子慢慢地解除警戒,後來甚至一直跟著墨嫣然。她也樂意地照顧他,幫他擤鼻涕,喂他吃東西。好不容易能飽腹一頓,孩子露出一臉幸福的笑容,逗得墨嫣然相當開心。
「姐,妳不累嗎?」
「不累喔,我感覺好像回到你小時候那樣。」墨嫣然看著那孩子,笑著回墨昕睿。墨昕睿一下子有種被人搶走姐姐一樣,心裡酸溜溜的,竟然開始鬧起脾氣來。
「我小時候哪有長得這麼……」他看了眼那孩子,感受到對方小小的眼睛裡,充滿著大大的幽怨。他便改口說道「……這麼有個性。」
墨嫣然不覺莞爾,摸著他的頭,說:「別鬧,你都多大了,還這樣。」
墨昕睿指著那孩子,跟墨嫣然撒嬌,嘟噥著:「他多大,我就多大。不,我還要比他小。」
墨嫣然噗嗤一笑,那孩子卻認真地掏出短小的手指,在算著自己的年紀。「我……」他伸出小手掌,一臉稚氣地回墨昕睿:「五百歲了。」
墨昕睿嚇到張大嘴巴,手上的糖葫蘆掉到地上。沈思予立馬把懷裡抱著的糖葫蘆遞給他,接過後,墨昕睿還來不及吃,便看著孩子,說:「我們加起來都比你小。」
妖怪孩子眨著圓圓的大眼睛,一臉無辜地看著他們。孩子並沒有名字,墨昕睿便隨意地喊他做小五,因為他五百年前出生……
沈思予有時會想,墨昕睿在某些地方,似乎還真的少根筋。
「從今往後,你隨我姓墨,就叫墨小五。」
生來首次獲得了名字的小五,興奮萬分地繞著他轉圈圈。他先是拉著墨昕睿的手,把他的和沈思予的放到一起握著,然後自己一邊握住墨昕睿的手,另一邊則握著沈思予的手,拉著他們轉圈圈,高興極了。
小五一直黏在墨嫣然身旁,慕容澂雖有點厭惡,但因為墨嫣然,他忍了。慕容淵老早就喊累,先行打道回府了。墨昕睿則和沈思予離開了隊伍,在另一邊散步。
「沈清,你今天幫我,不怕被你叔父罵?」
「不怕。」
「我怕。」墨昕睿抬眸看著他,說:「萬一他們怪罪我姐,你一定要幫我。」
「嗯。」
墨昕睿來到湖邊,看到滿湖火光閃閃,一個個亮眼的水燈,為晚上淡雅漆黑的湖,添上璀燦美麗的景色。他露出童真般的笑顏,拉了拉沈思予的衣袖,指著水燈,道:「沈清,我們也來放個,怎麼樣?」
沈思予微笑頷首,默默地掏出錢包,「好。」
墨昕睿在水燈上寫上「願我與沈清,一生鋤奸扶弱,明辨是非黑白、善惡之分,君子不走陌路,問心無愧。」
沈清則寫上「願我與墨翾,此生相守到白頭,墨翾一生幸福。」
他們各執水燈的一邊,一起把水燈放到湖面,並推出湖泊中央。墨昕睿一直邊笑邊盯著他們的水燈,試圖看清沈清的願望。但水燈越飄越遠,墨昕睿早就看不到水燈上的字了,所以他還是不知沈清的願望。
中元節一事不用想也知道,肯定馬上就傳到各世家耳裡。他們一行人都被重罰一頓,小五也被迫暫時躲藏起來。
幸好有沈國師出面和緩,才得以保住墨昕睿。不過墨昕睿則被禁足一年,他在家裡閒得發慌,便偷偷用術式溜到國師府,找沈思予解悶。
沈思予望著案上的棋盤,手執一黑棋,想也沒想,便放到棋盤上。「我又贏了。」
坐在他對面的男人,一臉痛苦地抱怨著:「少爺,您怎麼又贏了?這樣我什麼時候才能休息啊?」
沈思予偷偷莞爾,道:「行了,阿遠你去幫我磨墨吧。」
阿遠是沈思予的書僮,從小便跟著沈思予,是沈思予在國師府裡的一個近身心腹。
「沈清沈清沈清!」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阿遠早就習慣了墨昕睿隔三差五的到訪。
看到阿遠剛收拾好的棋盤,墨昕睿也心癢癢的,想讓沈思予陪他下棋。沈思予卻以「專心練字」為由,讓阿遠陪他下。
不到半個時辰,墨昕睿就鬧脾氣了。「不下了,不下了。」他嘟囔著:「阿遠每每都贏我,不好玩。」
他回頭望向沈思予,道:「沈清──」
沈思予放下手中的毛筆,坐到墨昕睿對面,與他下棋。
墨昕睿努力地思索著下一步該怎麼走,站在一旁的阿遠看著,不禁扶額搖頭,心裡暗忖道:「少爺,怎麼您跟我下棋時,都不見您讓我一下?」
「啊哈!我贏了!」墨昕睿拍打著沈思予的肩膀,哈哈大笑。「沈清,你的棋藝不怎麼好喔,阿遠都比你強。」
沈思予只是默默地看著墨昕睿,笑而不語。
墨昕睿慵懶地側躺著,喝起了他剛剛帶過來的酒,沈思予則在他對面整理著棋盤。
「我跟叔父說好了,禁足令屆滿後,帶你去『問道』。剛好慕容淵年歲也足,如無意外,能一同前往。」
墨昕睿聞言,整個人彈跳起來,坐直身子後,雙目放光似地望著沈思予,問:「此話當真?」
「當真。」
數月過去,墨昕睿的禁足期滿。他興高采烈地執拾著符籙、器具,還把很少用到的劍抹了又抹。直到出發那天,才發現同行的,還有墨子真和顏家的人。
上次墨昕睿在市集上露出了馬腳,傳到了墨子真耳裡。他四處探聽後,猜測墨昕睿身上的異象,極有可能與當年,他們本家抄他們分家時,沒有找到的那本秘籍有關。
當年,墨昕睿的父親怎樣都不願透漏那秘籍藏在哪裡。他們翻遍了整個墨家分家的府邸,也沒有所獲。
現如今,唯有秘籍能合理解釋,當時年幼的墨昕睿失去了靈玉,還能活下來的原因。
墨家宗主聞言,相當高興,命墨子真要把秘籍搶到手,必要時,可用墨家的禁術。
墨昕睿此行一直心神不靈,眉頭總是在跳動,似有不祥之兆。他握緊攥著沈思予衣袖的手,沈思予還以為他是怕了,還安撫他,讓他別怕。
墨昕睿頓時給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老子才不怕,好嗎?
墨子真出發前,特意把一個墨家下人放血做成藥引,沿途故意把血一點一點地落在道上,吸引盤踞四周的妖物。
墨昕睿也覺察到了不妥,妖氣越來越重,四周也濃霧密布。他看向沈思予,沈思予也同時看向了他。看來,不只他一個人感受到異樣。
慕容淵修為尚淺,他抱著鐵扇,驚慌失措地說:「墨、墨兄,你千萬要保護我啊……」
墨昕睿閉上眼睛,耳聽八方。一道黔影向他們襲來,墨昕睿隨即推開慕容淵,一個飛身,在妖物額上貼上符籙,大劍一揮,消滅了一隻。
沈思予在半空中畫出一道大符咒,符咒泛著白光,分散出一道道尖劍利刃,向四方八面湧來的妖物擊去。
墨昕睿抓住慕容淵避過另一妖怪的攻擊,他掏出一張舊的符籙,咬破食指,用鮮血在上面畫出新的符咒,符咒泛著藍光,覆蓋掉舊有的符紋。他把符籙撥到半空中,一掌擊去,符文從符籙中溢出,覆蓋起慕容淵。
「慕容淵,待在裡面,別亂動。」
安頓好慕容淵後,一隻妖物嗅到墨昕睿指尖上淌著的血液,衝到他身後,沈思予無暇顧及他,便大喊:「墨翾。」
墨昕睿也不是省油的燈,他自然感受到背後的妖怪,他轉過身,彈指間便畫好符咒,手中也拿著符籙,口裡念念有詞。
「墨兄,右邊有一隻。沈兄,小心左後方。」
一輪打鬥後,沈墨二人也發現了不對勁。妖物源源不絕地襲來,一開始都不是什麼高階的妖怪,所以對付起來也沒大問題。後面開始,體力和靈力都透支後,就出現了高階的妖物。
沈思予不得不召喚出式神,幫忙抵禦攻擊,可維持式神的行動必須花費更多的靈力。
墨昕睿這才想起來,濃霧的影響,害得他無暇顧及墨子真一行人。他四處尋找他們的蹤影,發現他們早就逃跑了。
「卑鄙小人!」墨昕睿怒罵一聲後,看著四周大量湧現的妖怪,還有一人撐著的沈思予。他咬了咬牙,決定動用藏在身上的禁術。
沈思予感知到一陣異樣的氣息,他回頭察看,發現墨昕睿雙目發黑,眼睛四周佈滿紫黑色的筋脈,身後盤旋著一道龐然大物。
不,沈思予定睛一看,發現不只一隻,龐然大物之下,躍出了無數隻較小的妖怪。他們都有著自我的意識,不用墨昕睿操控,只聞得墨昕睿一聲命令:「把眼前的妖怪除掉。」
他們便自顧自地幹了起來。原來向他們襲來的妖物開始自相殘殺著,而從墨昕睿身上召喚出來的妖物,則幫忙砍殺著互相打鬥下勝出的妖物。
墨昕睿的隻目回復正常,沈思予看著他身後的妖怪,不禁嚥了口唾沫。
「墨翾,這就是你的秘密?用妖物作式神,牠們會吸取更多主人的靈力,稍有不慎,你會遭到反噬的。」沈思予憂心忡忡地阻止墨昕睿。
墨昕睿笑了笑,沒有回話。
在他失去靈玉後,父親用盡畢生之力,把秘籍裡的禁術轉移到他身上,以秘籍的力量延長他的壽命。透過秘籍,他跟萬妖之王結下契約,以靈力為食,利用萬妖之王的妖力強行復原靈玉。
他花了兩年時間恢復,惟靈玉早已被妖氣侵蝕,不可能再與精怪定下契約。他想了想,有萬妖之王一人,足矣。
能驅萬妖之王,便擁天下妖兵。
然萬妖之王也不是誰都能駕馭的,也得像墨昕睿這種天生靈力強盛的奇才,才能讓萬妖之王心甘情願地奇宿在身上。不然,靈力不足,根本連日常作息都難以維繫。
墨昕睿的靈力強大到,能同時間操控不只一個式神,比沈思予還要強許多。
本來一切看似快要完滿解決時,慕容淵卻驚呼了一聲。
只見墨子真的近侍持刀挾持著慕容淵,他把墨昕睿為慕容淵弄的保護咒破壞了。
墨昕睿氣得牙癢,怒吼一聲,萬妖之王也跟著發出震耳欲聾之聲,眾人都不得不按壓著耳朵,減輕傳進耳朵裡的音量。
妖怪們隨即把目標鎖定在那個近侍上,牠們舔拭著嘴唇,往慕容淵的方向襲來。
沈思予大驚,喊道:「墨翾,你別衝動,操控不好,慕容淵會受傷的!」
「沈清,別怕。我能控制得來,牠們的目標只有我說的敵人。」
躲在一旁的墨子真,偷偷掏出刻意篡改的符籙,口中念著他們墨家的禁術,一種可讓人走火入魔的秘術。
墨昕睿眉頭一皺,他體內的妖氣突然開始不受控地胡亂四竄。沈思予見他臉色不對勁,欲上前察看時,一道暖流從墨昕睿口中溢出,他撫著胸口,以劍插地撐著身體。
「糟了,有人在擾亂我。」
妖怪突然不受控地胡亂攻擊,本來有墨昕睿的控制,他們還保有意識。現如今,沒有墨昕睿的控制,便如脫韁野馬般,喪失意識,無目標地攻擊任何有血肉味道的人。
墨昕睿努力地念誦著符文,試圖與干擾他的力量抗衡,無奈他體內的妖氣太重,萬妖之王突然不受控,墨昕睿一時間難以奪回主導權。
沈思予操控著式神,運用靈力幫忙阻擋向慕容淵襲來的妖怪,惟數量實在太多。更令沈思予始料未及的,是墨昕睿身上的妖怪,多為高階的妖怪。
「墨兄……」慕容淵一聲喊叫,把沈墨二人的思緒拉回。一隻高階妖怪趁亂之際,把手臂穿過慕容淵與近侍的胸膛,一手抓著他們的心臟。紅液止不住地從慕容淵的口中噴濺而出,灑滿一地。沈墨二人皆始料不及,墨昕睿霎時間難以接受,目瞪口呆地看著慕容淵,身體反應不過來。
沈思予的神智先一步復歸,彈指間,便在半空中畫下一道泛著白光的符咒,一掌擊至該妖身上,把他與慕容淵分隔開。隨即縱身一躍,操控式神發出白光利刃,把妖怪滅掉。
同時,墨昕睿瘋了似地跑到慕容淵跟前。他抱著慕容淵,慕容淵的身體已逐漸變得冰冷起來。墨昕睿唇瓣大張,然一時半刻,他說不出半句話。
「不可能……不可能!」墨昕睿大吼出聲,他顫抖著手去探慕容淵的鼻息,一滴冰涼的水點從墨昕睿的眼眶滑落,後如決堤般,止不住地奪眶而出。
墨昕睿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只見慕容淵一動不動地躺在墨昕睿的懷裡,血花四灑在地上。
隨著慕容淵的意外,墨子真自知闖了大禍,便停止念誦咒術。沒有了擾亂,墨昕睿也重新奪回主導權。他一聲大吼,麾下一眾妖怪倏地開始互相打鬥,毫無二致地拉扯撕殺著。而萬妖之王則乖乖地回到墨昕睿身上。
沈思予見狀,雖仍存詫異之心,可他還是把式神收回來,舒了口氣後,立馬趕至墨昕睿身旁。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EiN0sNshN
管他四周已儼然下起了一片血雨,悲痛欲絕的墨昕睿抱著慕容淵,仰天長吼,那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讓沈思予不忍直視。他別過頭,心裡難受得很。
當天,沒有一隻妖怪活了下來,這是墨昕睿對牠們的懲罰。
回到京城後,墨子真把事情報告給墨老宗主,他們更認定秘籍就在墨昕睿身上。為了奪得秘籍,他們已經著手準備繞過國師府,直接抓人。
至於慕容家,慕容淵的消息傳回來後,府中上下頓時一片哀號。所有人齊聚府上,聽候家主指示。
慕容家人丁單薄,故年齡尚淺的慕容澂早早便是慕容家家主。而家裡有血緣的,也就他和弟弟二人。他們不像墨家,分開本家與分家,其他親戚和沒有血緣的叔伯們,也都同住一府。
慕容澂聞訊趕至,叔伯們正圍著地上一蓋著白布的板兒。眾人一見慕容澂,紛紛讓道給他。慕容澂每走一步,皆如綑著大石般難受。他蹲下身,閉上眼深吸口氣後,顫抖著手掀開白布,百般不情願地再度睜開眼。
他看著下人們帶回來一動不動的慕容淵,心裡霎時被堵得滿滿的,像是被妖物肆意撕扯般疼痛。
慕容澂哭了。十歲以後,首次因為別人而哭。淚水默默地滑過他的臉龐,落至衣裳上。他沒有哀叫,沒有怒吼,看著往昔親密無間的弟弟,竟無語凝噎。
那天後,慕容家掛上了白布條。墨昕睿悄悄來到慕容家,他縱身一躍,翻過牆壁,躲到一旁察看。慕容家上下皆穿著喪服,墨昕睿欲上前送慕容淵,卻被一旁的慕容澂持劍攔下。
慕容澂惡狠狠地盯著墨昕睿,質問他:「阿淵第一次狩獵,你不是說你會保護他嗎?你不是說你的沈清會保護他嗎?」
墨昕睿淚眼朦朧,哽咽著:「慕容澂,對不起……」
慕容澂氣在頭上,一聲怒斥,打斷了墨昕睿。「別說對不起,我慕容家受不起。」他看著墨昕睿,他的殺弟仇人,心裡頓時涼了幾分。他冷笑一聲,破口大罵,道:「萬妖之王?你明知道妖怪難以操控,你還偏要往歪路走!」
「我能解釋的……」
慕容澂心灰意冷地說:「你不用解釋,我只相信我看到的。墨昕睿,從今往後,我們各走各的。我慕容家的門,將永遠不會再為你打開。」
他若不是念在昔日情分,早就一刀斬下墨昕睿的頭,以慰他弟在天之靈。於他而言,今日一別,仁至義盡。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kMzJER7a5
然慕容澂的一字一句,都如刀刃般割裂著墨昕睿的心,他看著慕容澂,縱有千言萬語想說,終究卻是無語。
數天之後,墨家本家便假借為慕容家討公道之名,行偷秘籍之實,率領眾世家子弟,揚言要捉拿墨昕睿。慕容澂還沒平復喪弟之痛,加上他家勢單力薄,便沒有阻止。
消息很快便傳遍京城的大街小巷,昔日意氣風發的世家公子,今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墨昕睿只好把姐姐託付給沈思予,一個人避走江湖。
「沈清,我姐就拜託你了。」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RK1ixEePV
沈思予喉結微動,眨了眨眼,神色凝重地問他:「你打算去哪?」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CUcxizVY0
墨昕睿垂下頭,露出淡淡的笑意,一臉瀟灑地道:「不知道。不過天大地大,總有我容身之處。」他頓了頓,看著沈清,笑得像個孩子,說:「說不定,找個清幽的竹林,隱居吧。」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4FkBvomwM
沈思予於心不忍,便說他國師府能攔下所有人,護他一生。只要他願意,他沈清願與眾世家為敵。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iDH491cCb
「沈清,你瘋了?護我,等同與邪魔歪道勾結。你可是要成為國師的人,不能這樣做。而且,你最不能做的,便是與眾世家為敵。」墨昕睿想也沒想便回絕了沈思予。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UeLJX58AP
沈思予莫名來氣,抓住墨昕睿的胳膊,道:「如若我連保一個人都不行,那我成為國師,又有何用?」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9qzgw4veX
墨昕睿笑著搖頭,說:「有啊!保護更多像我這樣的人。」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GarseSSyg
聞言,沈思予緊繃著臉,眉頭快要皺到一起。墨昕睿見狀,便向他露出一如既往像孩子般的笑靨,說:「沈清,別這樣。你要是想我,可以來找我啊……」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9YoRDM8Ip
墨昕睿話還沒說完,便知自己說錯了。他低垂著眼簾,不讓沈思予看清他的情緒,道:「喔不,以後,怕是很難正大光明地來找我了。」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wLAcMMPkA
沈思予看著他,知曉他是在強顏歡笑,便也沒有回話。
誰不知道,此一去,便是向外宣告,他墨昕睿正式與世家斷絕關係,公然為敵。從此,不相往來。
沈思予氣自己無能為力,更氣自己沒信守諾言,好好保護他們。要是他能再強大點,墨翾和慕容淵,也就不會成了今天這模樣。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FDiLDmdKT
小五偷藏在國師府後門的門外,等到墨昕睿出來時,便小跑到他跟前。墨昕睿一見,急忙脫下頭上的斗笠,套到小五頭上。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6qIduGeuv
「你瘋了?幹嘛都不偽裝一下,就四處走動?」墨昕睿看似責備,實則充滿著關懷之意。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iiMyYLWcR
矮小的小五頭上頂著大大的斗笠,遮蔽了他大半張臉,讓墨昕睿看著覺得莫名有喜感,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其實這樣並沒有變得比較隱秘,只是比他外露著兩尖角稍稍好點。
小五乖巧地任由墨昕睿擺弄著,奶聲奶氣地說:「我聽說墨公子被欺負了,所以我就一直跟著、我跟著……我也不知道該幹什麼,就只是想跟著墨公子。」
語畢,他就抓著墨昕睿的衣袖,由於小五外形像個六、七歲的小孩,身材只夠著墨昕睿的股部。他仰著頭,手頂著下垂的斗笠,露出圓圓的大眼,臉蛋鼓鼓的,墨昕睿一下子就被他這模樣弄得說不出話來。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MpZOtLjuI
也罷,反正小五也是要躲避世家的妖,他倆剛好同病相憐。墨昕睿便帶著他一起跑路了。一路上,墨昕睿還不時調侃他,說小五跟著他,就沒法膩在墨嫣然身旁。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YRSGbW7IG
小五眨巴著大眼睛,爬到墨昕睿身上,鑽進他的懷裡,伸出小手,撫摸著墨昕睿的眸邊,聲音軟糯地說:「墨公子應該比我更難過吧。」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ELGrqRnhN
墨昕睿笑容僵硬地看著小五,及後眼裡泛起點點淚光。他刻意壓低小五頭上的斗笠,不讓他看出自己的表情。不明所以的小五還呆愣著,隨即伸出小手,試圖把斗笠推高。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IOPLzL79D
墨昕睿在一處隱秘的竹林裡藏身,只有一條山路能進出竹林。他在竹林深處為他和小五建了一小木屋,平日便與小五務農抓魚,帶著他到市集裡買菜賣菜。閒時便在竹林裡教小五一些小術法,一起修煉,日子過得尚算愜意。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9f6HGqgAD
一年過去,墨嫣然曾數度找慕容澂幫忙,皆被拒。慕容澂看著她,難免有所心軟,惟他身後還有一整個慕容家要顧,根本不可能為了她,與眾世家為敵。更何況,要救的人,是墨昕睿,那個害他弟弟受苦的人。
不,他墨昕睿有萬妖之王加身,還用得著他去救嗎?
一想到此,慕容澂不禁有點嗤之以鼻。他氣墨昕睿,氣他失信於他,沒有照顧好阿淵,氣他恣意妄為,氣他特立獨行,氣他自由灑脫,說跑路就跑路。同時,他也氣自己固執己見,氣自己懦弱無能。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h89cRB033
現如今,他早就什麼都做不了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執著什麼,可心裡就是有一道過不去的坎。
墨嫣然聽著回覆,心裡其實早就有個底。她強忍著淚水,朝慕容澂微笑行禮,該有的禮數也一個不差地做著。墨嫣然看上去比之前更堅強了,如今,還頗有家主的風範。
只是,越講究禮數,越顯得他倆生疏。如今,也確實如此。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3FMHfwede
墨嫣然回程時,途經書院。自墨昕睿避走後,她也沒再回到書院聽學。以前努力聽學,是為了有天能治墨昕睿靈玉碎掉的問題。可今非昔比,現既沒有聽學的心思,也沒有聽學的必要。
時至臘月,四周早已雪花紛飛。墨嫣然想了想,還是進了書院。她走過合院,心灰意冷地看著書院的長廊,憶起昔日故人之姿,今一切,佳景已變。
臘月寒冬,墨昕睿靠坐窗前,看著外邊白白綠綠的雪景,不禁輕嘆。他任由冷風拂面,手執一酒瓶,眼裡盡是深不見底的陰影。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WjGayvcix
小五見狀,拾起一衣,屁顛顛地走到墨昕睿身旁,有點吃力地為他蓋上衣物,道:「墨公子,小心著涼。」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JzMeQeNvk
墨昕睿回過神,笑著道了聲謝後,又再往外看,順便還把手上的酒,一飲而盡。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kfmwpxCLi
「春風十里,不如你。」墨昕睿喃喃自語著。小五看了看外邊,分明下著雪,只有寒風,沒有春風。他撓了撓後腦勺,沒弄懂其含意,又不好詢問,便悄悄地退開,回到自己房裡。
從前沈清很不滿意他隨便說這話,覺得這本是向青樓女子說的話,很難聽。但此刻,即便不是時值春天,墨昕睿還是很想對沈清說這話。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hx44i0SKY
竹林的雪景很美,然沒有了你的相伴,便不再那麼美了。春風十里,皆不如你。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VcoTjbFoE
沈思予放下手上的劍,瞞著叔父和阿遠,拿出藏在房內的酒瓶,淺嘗幾口。他才剛從外邊回來,還是沒有找到墨昕睿的消息。他坐到矮案旁,看著案上的棋盤,輕嘆一聲,又再往口裡送酒。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7ARCEKU9z
從前覺得酒並不好喝,如今,卻沉溺於酒後暫脫塵世的感覺。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zZ0tChht6
翌日,墨昕睿用術式和符籙,弄了個小紙人。他將一小部分靈力注入到紙人身上,驅策其行動。然後,便著紙人去找沈思予。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4v1DYOsuT
紙人繞過諸多障礙,按著墨昕睿的記憶,來到國師府。進去後,直接飛往沈思予的房間。紙人從門縫中鑽進房內,攀上矮案,推了推伏在矮案上的沈思予。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JSEywnihv
沈思予半夢半醒,待看清紙人身上的符文時,才頓然驚醒。符籙有被重新畫過新符文的痕跡,只有墨翾會這樣做。這是墨翾會用的符籙,他很常像這樣亂畫符籙,弄這弄那。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xoFpKjrg8
沈思予伸出手,紙人便識趣地跳到他手掌上。他空出來的一隻手,在半空畫了個符,輕輕拍向紙人身上。紙人身上即起了淡藍的火光,紙人一燒而盡後,空氣中迴盪著墨昕睿的聲音。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s6MLzW5Cd
墨昕睿藉此告訴沈思予,自己日子過得尚好,請他幫忙告知墨嫣然,勿念。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UrKMAKI9W
沈思予扶額輕嘆,反復思索著與墨昕睿的對談,遽然想到一個被自己忽視掉的地方。依墨昕睿隨心的性子,說不定,還真就找了一處隱蔽清幽的竹林避世。
他拍了下後腦勺,暗罵自己怎這般愚笨,之前一直沒想到此。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8ZeVCAF9w
他立馬整理好儀容,持劍動身,準備一片一片竹海地找。自墨昕睿避走後,沈思予總以「問道」為名,獨自四出探找墨昕睿的去向。
這期間,他亦早已習慣被墨家本家派來的探子監視著。他們皆以為能藉此順藤摸瓜,找到墨昕睿。故沈思予每每出門,也會習慣先甩掉探子。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405MlqjyI
此次,亦不例外。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XhTSG8gIp
大雪初霽,小五背著一個小竹簍,屁顛屁顛地跑下山幫墨昕睿買酒買菜。經墨昕睿指導後,他現在已可隨意藏起頭上兩尖角。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WaA0MfkVp
跟著墨昕睿久了,挑瓜選菜、買酒這點小事,他早已熟練得很。不到半個時辰,竹簍已盛得滿滿的。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aZoydW6zE
小五在道上蹦蹦跳跳,途經一賣糖葫蘆的小攤時,他盯著那糖葫蘆看了又看,想起墨昕睿近日總悶悶不樂的,便想買根糖葫蘆回去哄哄他。他滿心歡喜地小跑到攤前,翻了下口袋,看著手上的小銅板,霎時垂頭喪氣起來。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aUnxpkrzy
「老闆,來兩根糖葫蘆。」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xeGtX07sF
小五聞得一熟悉的嗓音,旋即抬眸察看。果不其然,是那位風華正茂的白衣公子。小五看得入神,都忘了跟對方行禮。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JsMSkQ9yl
公子回頭,給他遞上一根糖葫蘆,道:「給你。」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UyCnYVWwv
小五趕緊伸出一雙小手,禮貌地接過糖葫蘆,然後鞠躬道謝。「謝沈公子。」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UFFIHPDeE
沈思予唇角微揚,輕聲回道:「不用謝。吃吧。」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0OJQhR2IO
小五眨著水靈的大眼睛,搖了搖小腦袋,奶聲奶氣地問:「這個,我要拿回去給墨公子,可以嗎?」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QgpeqeyWc
聞言,沈思予像放下心中大石般,舒了口氣。他終於找到墨翾了。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mTlOMnZFh
他摸了摸小五的小腦袋,溫柔地說:「這還有,你先吃。」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b2EOi8P9i
小五看了眼沈思予手上的糖葫蘆,又看了眼自己的,還是沒有吃。他仰起小臉,揮舞著一雙小手,跟沈思予說:「不,墨公子若是看到兩根糖葫蘆,肯定比看到一根更高興。」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LL4mFISt3
聽罷,沈思予不禁笑了出來。他蹲下身看著小五,把另一根也遞給他,道:「好,那我們去找墨公子吧。」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GFZuCtDsc
小五一臉燦笑地捧著兩根糖葫蘆,給沈思予指路。沈思予則一手提著竹簍,一手抱著小五,步履輕盈地走上山。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hlNKxUSoO
竹林入口處被墨昕睿設了結界,平常百姓難以內進。然像沈思予這般修道之人,則不難破解。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qUXyQ6HOx
墨昕睿慵懶地靠坐在一竹樹下,他雙目緊閉,感受著涼風吹拂而過,竹葉起舞之聲。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u1diGbs17
「墨公子!」小五從遠處看到墨昕睿的身影,便馬上從沈思予的懷裡躍下,屁顛顛地跑到墨昕睿跟前。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AQc3zwfDw
墨昕睿聞聲抬眸,看到那身白衣裳後,先是呆愣在原地,及後開懷大笑著。小五一手一根糖葫蘆,遞至墨昕睿眼前,展露著純真的笑顏,道:「墨公子,看!這可是沈公子給您買的。」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gx9SSrhHV
墨昕睿臉上掛著寵溺的笑容,伸手捏了下小五胖乎乎的小臉蛋,說:「怪不得去那麼久還不回來。」
小五被墨昕睿弄得癢癢的,發出了銀鈴般的笑聲。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CydtqiwBQ
沈思予面帶微笑地把竹簍放到地上,墨昕睿接過一根糖葫蘆後,剩下的,就讓小五吃了。他抱著小五站直身子,笑著與沈思予相望。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EUqMSH7Av
「可以啊,沈大公子。兩根糖葫蘆,就把人哄得服服貼貼的。」墨昕睿一如既往,笑得像個孩子。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V9LZykPVa
沈思予唇角上揚,道:「和你一樣,好哄。」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tsNrD8hz8
聽罷,墨昕睿似有微言。他挑眉看著沈思予,說:「沈清,你幾個意思啊?」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sCaBIrNCf
沈思予一臉滿意地看著他,笑而不語。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jZeSbsWjX
倒是小五邊吃著糖葫蘆,邊問墨昕睿:「墨公子,沈公子要跟我們一起吃飯飯嗎?」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H4LdL2vLI
墨昕睿朝沈思予揚了揚下巴,跟小五說:「你自己問他。」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7DkIsdvTS
小五抱著竹簍,在屋內忙著準備飯桌。沈墨二人則在屋外清茶淡話著。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MKeindoFG
「我姐,她還好嗎?」墨昕睿望著前方一片蒼翠,故作輕鬆地問道。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sthIdknzr
「還好。」沈思予拾起木案上的酒瓶,給墨昕睿倒酒。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fomlkdkLr
「那就好。」墨昕睿的眸色黯淡了幾分,雖嘴上沒說,可沈思予也大略猜到,墨昕睿的掛念之情。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1m3l6dhSh
「那,你呢?」沈思予放下酒瓶,問道。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g2nbUJWHE
墨昕睿回頭看著沈思予,哈哈大笑著。「還可以。」然後,便把酒一飲而盡。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8Ju5o81Bt
沈思予眼簾低垂,沒有回話。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dodbkgJYk
墨昕睿繼續哈哈笑著,道:「沈清,以前不是不喝酒嗎?怎麼現在跟我一樣,以酒代茶?」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1KsQLl29P
「年歲漸長,多喝了幾口。」沈思予不急不緩的語氣,總讓墨昕睿感到莫名安心。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ytHZV53yF
墨昕睿低頭微笑著,有種回到了以前的感覺。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LvyDkv9Br
「沈清,最近……沒發生什麼大事吧?」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N77nCgk6o
「何為大事?」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qmyJ3tRi0
墨昕睿撓了撓頭,唇角略不自然地往上揚,吞吞吐吐地說:「就,慕容澂,他……」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7Id6iHXCP
沈思予想也沒想,便道:「與平常,並無二致。」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cky7n4ZWY
墨昕睿舒了口氣,再問:「那,墨家呢?」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WBQEVFA80
沈思予喝了口酒,道:「還在找你。」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MJetLu9sY
果真如此。墨昕睿其實也猜到一二,以墨家本家的性子,怎可能這般容易放棄快要到手的肥肉。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gFb80DUTf
沈思予見墨昕睿沒再回話,也沒再多說。墨昕睿很快又展露著笑靨,跟沈思予說:「沈清,好久沒與你下棋了。要不,來一局吧?」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GwjHZVZLA
才一炷香時間,墨昕睿又贏了棋局。他樂呵呵地拍打著沈思予的臂膀,蔥白玉指拭抹著眼邊的水滴,說:「沈清啊沈清,你的棋藝不太行啊!這麼久了,還沒半點長進,竟然連小五都比不上。」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13VZzAu06
沈思予默默地笑著,待墨昕睿平復下來後,說:「好,那下次,你來教我。」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BG9fXGUnh
墨昕睿展露出喜眉笑眼的模樣,歡快地應允了。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J0SKmVdaw
月餘過去,涼意更盛。墨昕睿盤腿坐在竹樹下閉目養神,小五則在一旁為他熱著酒。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14X3CsMiX
「阿睿!」一聲熟悉的喊叫,墨昕睿遽然如觸電般,內心頓時融化了。他左顧右盼,既哭且笑地看著對方。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kcpxYd3Fd
墨嫣然脫下代面,又哭又笑地跑到墨昕睿跟前。她身上穿著沈家的服飾,似是偽裝成沈思予的僕人,避開探子。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RRvka7WjB
姊弟相擁,墨嫣然頓時哭成淚人。沈思予獨站一旁,朝小五揮了揮手。待小五走近後,他一手抱起小五,輕聲道:「我們去把飯菜熱一下,可好?」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KVyVsqmtq
墨嫣然平復下來後,輕撫著墨昕睿的臉頰,說:「翾,你瘦了。」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yfX6hFPFX
墨昕睿雙手撫上她的手,在她手裡蹭著,不住地跟她撒嬌,墨嫣然一下子被他逗得破涕為笑。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jTRDqghSG
她勾了下他的鼻尖,笑著說:「都多大了,還鬧。」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Ez6ybK9EL
墨昕睿伏在她膝上,奶聲奶氣地道:「我不管,我要跟姐撒一輩子的嬌。」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vR5LNKCfA
墨嫣然噗嗤一笑,看著墨昕睿,心裡可謂百感交集。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WhczEUDH4
墨昕睿仍伏在她膝上,不讓她看到他的臉面,問:「姐,妳不生我的氣嗎?」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yQ6LQQfeR
墨嫣然輕撫著他的秀髮,不疾不徐地回道:「我為何要氣?」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z6KvfhSyM
墨昕睿抿了抿唇,緩緩開口,說:「慕容淵……那是意外,我……我把事情搞砸了……」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ybhSp792j
墨嫣然柔聲細語地回道:「我知道,姐沒怪你。慕容公子他,話可能說得有點難聽,可你也要理解,他也有他的難處。」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w0D6IY0Tk
墨昕睿坐直身子,有些著急地說:「姐,可是我……」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OxBkRvKpl
墨嫣然輕撫著他的秀髮,緩緩地說:「阿睿,『問道』本就易生意外,你也不必太責怪自己。」
墨昕睿雙目微顫,極為難受地說:「不,意外是因我而起的,是我害了慕容淵……」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DYSUlAIKj
墨嫣然把他擁入懷裡,輕拍他的後背安撫著。墨昕睿緊緊地抱著她,大哭起來。一切的鬱結,皆化為淚水。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FCoTiDnfC
墨嫣然沉默不語,只繼續輕撫著他的後背。那一雙泛起水光的淚眼,盡是對墨昕睿的理解。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1dDPsRcYe
墨昕睿盯著熱騰騰的琵琶豆腐和香氣撲鼻的魚湯,頓時笑逐顏開。除了豆腐和魚湯,小五還多炒了幾道熱菜,引得墨昕睿口水直流。
墨嫣然面帶微笑,為他盛了滿滿一碗魚湯和豆腐,說:「姐好久沒做了,你嘗嘗,味道可有不同。」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MhdIVXNlO
墨昕睿微笑頷首,迫不及待地拾起木筷湯匙,吃得一臉盡興。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VoCJOPdTB
墨嫣然笑著讓他慢吃點,不夠還有。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Dei21d35D
然後她又轉頭盛了滿滿一碗給小五與沈思予,說:「你們也快吃,涼了就不好吃了。」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HXmfqBVfA
小五眼裡閃爍著星光,急不可待地拾起碗筷,大快朵頤起來。也許是跟著墨昕睿久了,小五的行為舉止與墨昕睿幾乎如出一轍,讓墨嫣然看著不覺莞爾。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tiTx3OdDd
沈思予也微笑著,慢慢地夾起碗裡的豆腐,送入口中。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eJBoqF0m0
墨昕睿飽餐一頓後,又跟沈思予聊了一會。墨嫣然則在一旁陪小五玩耍,累了就哄他入睡。小五伏在她懷裡,很快就安心地睡著了。她把孩子抱回房裡安頓好後,便準備動身回京城。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Cjmyhp0AL
墨昕睿依依不捨地望著她,不發一語。她摸著他的臉頰,說:「阿睿,姐可以再抱你一下嗎?」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H0UUiDDQ9
墨昕睿使勁頷首,緊緊擁著墨嫣然。兩人靜默須臾,墨嫣然鬆手,笑著跟墨昕睿道:「我的阿睿長大了,要好好照顧自己和小五。」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pi0rvjCW3
墨昕睿笑著頷首應允,後側頭跟沈思予說:「沈清,照顧好我姐。」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zWlxRMp66
「嗯。」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nFOdOST0J
墨昕睿看著逐漸遠去的白衣身影,輕聲說道:「姐,沈清,多保重。」他一直佇足在原地,久久沒法回神。
良久,半夢半醒的小五揉著眼睛,從屋裡悄悄地走近墨昕睿身旁,牽起他的手,問:「公子,您怎麼了?」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F4L48OkT3
墨昕睿神智復歸,低頭微笑,道:「沒什麼,我們回屋裡吧。」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Ou958m31T
墨昕睿比誰都清楚,墨家以後只會盯得更緊,今日一別,後會難期。
數月過去,墨昕睿一如過往,帶著小五來到山下一集市上叫賣。本以為墨家的探子不會遍尋至此,畢竟這裡離京城相當遙遠,故墨昕睿一時半刻,放鬆了警戒。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WS6eYIYpa
可沒想到,墨家早已繞過國師府,與顏家及另些較小的世家們聯手,把勢力擴展至這裡。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CN5b3rNM8
墨昕睿和小五的行蹤很快便被探子回報到京城。
墨子真調笑著,道:「墨翾,沒想到啊,還真躲得遠遠的。」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XoSAQzjQ6
他把墨昕睿的消息通報給墨老宗主後,宗主命他立刻動身前往,以他為首,率眾世家一同剿滅墨家餘孽,清理門戶。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E6QwwmGPR
墨嫣然聞訊後當即昏倒,幸有沈清護著,墨子真等人暫不能動她。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pcJOcS5kR
他隨即用墨昕睿教他的紙人,仿著墨昕睿的作法,把消息告知墨昕睿。而自己則留在國師府,保護墨嫣然。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dM7LX5JrA
慕容澂寢食難安,不知不覺便行至國師府。他思前想後,猶豫著要不要進去看一眼。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11hhwXQws
阿遠剛替墨嫣然抓藥回來,正巧碰上在門外徘徊的慕容澂。自墨昕睿與慕容澂義絕後,他便從不給慕容澂好臉色看。因為他家主子從那之後,總是鬱鬱寡歡。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0KiOeWKoJ
「慕容公子,我家公子暫不見客,您請回吧。」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LThY1gtqx
慕容澂被阿遠氣得不輕,他臉色鐵青,噘嘴說道:「誰說我來見沈思予了?」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hTafN20ue
阿遠仍板著臉,冷靜回道:「墨姑娘尚未痊癒,不便見客,公子請回吧。」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Wt3eZHAe3
慕容澂瞄了眼阿遠手上的藥包,手下意識地捏了下藏在身後的盒子。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FK6pdTH7i
慕容澂三番四復對墨嫣然口出惡言,拒絕幫助墨昕睿,這事早就傳遍京城。墨嫣然還因此受到不少白眼,平民百姓皆以為墨嫣然想攀龍附鳳。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omSdVSEO4
若是讓墨昕睿知道,慕容澂怕是有九條命都不夠抵。故此,阿遠自是不願,也不想把人邀進國師府。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qvuTkmgcq
「把人拒諸門外,就是國師府的待客之道?」慕容澂一臉不屑地道。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KmCM9OQwO
「那也得看你的拜訪,是所為何事。」大門打開,沈思予的聲音從府內傳出,只見他正站在守門的僕人身後,面無表情地看著慕容澂。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HXQUkpi3L
阿遠朝沈思予行禮後,便聽從沈思予的吩咐,進屋煎藥。沈思予回眸望著慕容澂,相互行禮後,便靜候著對方說出此行的目的。
慕容澂清了清喉,別過頭,問道:「墨……姑娘,身體如何?」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nT1m1rYUB
「並無大礙。」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3amQdlbGD
「那,精神可好?」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yS89aj84c
「還好。」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Bu4m6we0m
「墨昕睿的事,她怎麼想?」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DMffkVBCU
「不曉得。」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csJRqXE8Y
慕容澂瞬間暴跳如雷,喊道:「沈思予!你就不能多說幾字嗎?」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qXoHFZsmR
沈思予泰然自若,說:「你問什麼,我回什麼,哪裡不對?」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FrZKOjOV3
慕容澂被氣得一時語塞,沈思予抿了抿唇,道:「你若在意,何不親自問她?」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3SGCUCBsZ
慕容澂旋即回頭盯著沈思予,頓然覺得這是沈思予今天,說得最正確的話。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oEe3Af8JA
墨嫣然一見慕容澂,欲起來行禮,卻被慕容澂制止了。他把身後的盒子置於一旁的桌上,裡面放著名貴的人參,給她補身。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ixan9aqoU
墨嫣然卻先問他:「公子也會去嗎?」慕容澂先是愣了下,後意會過來,她是在說墨昕睿一事。
刀子嘴的慕容澂態度強硬,說:「我沒有不去的道理。再者,我家不如沈家,無法反抗。」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o5ij1Lgci
聽畢,墨嫣然頓時萬分絕望。再問下去,只會是自己難看,便不再說話。兩人相對無言,尷尬不已。
慕容澂嚥了口唾沫,清了清喉,讓墨嫣然照顧好自己,好好服用人參,補充氣血。可墨嫣然回絕了。她稱,她不想,也沒臉面收下慕容家的禮。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T6TdTdjkS
沈思予望著慕容澂落寞的背影,一言不發。阿遠不解,問道:「公子何以請他入內?」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MTXPXeEEb
沈思予輕輕搖頭,道:「慕容澂終究,還是放不下。可我理解他,墨姑娘亦應如是。」
慕容澂回頭看著國師府大門,心情複雜。
家仇與墨嫣然之間,他選了前者。倒也不是真要向墨昕睿報仇,可他還有家族要顧,他所站的位置,很是尷尬。
他與墨嫣然,到底還是意難平。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qQ4LJRhgK
接到沈思予的紙人後,墨昕睿算好時間,坐在竹林入口處,處之泰然地抹著佩劍。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Cu0RZwAdC
到達竹林的墨子真等人見狀,紛紛不屑地朝他破口大罵著。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FBqmP9mqU
墨子真喝令墨昕睿懸崖勒馬,交出秘籍,並發誓此後不再修道,不再接觸妖物,他們本家便可考慮放他一馬。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Meur8cLf8
熟知本家本性的墨昕睿,一臉不屑地冷笑著。「按你這麼說,我是不是還得磕頭,感謝你本家的不殺之恩?」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tTnos0X1p
墨子真背在身後的手早已有所準備,欲趁墨昕睿不注意,攻擊他。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3HMMdC2oEp
他洋洋得意地道:「墨翾,我爹念在親情的份上,給你悔改的機會。你得好好想清楚,你姐,可還在京城呢──」
聞言,墨昕睿即怒目而視,喊道:「墨子真!」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ABaSFqQZy
墨子真繼續口出惡言,刺激著墨昕睿。外加一旁的世家們,也在七嘴八舌地責罵著,要為慕容家討公道。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18gbL4VA6
墨昕睿咬牙切齒地罵道:「討公道?我和沈清、慕容淵奮力殺妖的時候,你們墨家和顏家都逃到哪裡去了?一群貪生怕死的卑鄙小人!現在倒好,每個都想著趁人之危!」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AH8Cwpd4k
墨子真倏地朝墨昕睿拋出符籙,墨昕睿回眸一瞪,仍在半空中的符籙即化為灰燼。落地時,灰燼所觸之處,皆冒著能溶骨的白煙。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KRJUzbyvx
墨昕睿的黔眸四周,現出數道紫黑筋脈。一道龐大的怪物黔影現身於墨昕睿身後,黔影的首上,有一赤目微睜。隨著萬妖之王的出現,一道異於常人的嗓音從墨昕睿口中發出,道:「不知好歹的人類,敬酒不吃吃罰酒!」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YOlfUFskn
藏身於屋內的小五,身體微微瑟縮著。他攀到窗櫺邊,往外張望。雖眼前仍是一片熟悉的茂林修竹,可一陣莫名的敬畏感,還是悄然無聲地攀上小五的心裡。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05uLP4pKW
對付這群世家子弟,連妖物都不用召來。墨昕睿有萬妖之王加身,彈指之間,也用不到什麼很厲害的術式,便已折損掉他們一半的人數。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LfSLwAzDY
墨昕睿只讓他們受傷,沒要了他們的命,已相當手下留情了。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ajqOhtCQs
「墨昕睿!」慕容澂一聲喊叫,吸引了墨昕睿的注意。他往慕容澂的方向看去,一不留神,便被墨子真的式神重擊一頓。
慕容澂見狀,心頭一緊,只差沒喊出墨昕睿的名。
墨昕睿捂住胸口,一道暖流從口中溢出。他隨即回頭,萬妖之王也不用他指示,便伸出巨掌,抓住墨子真的式神,以迅雷之速,拍成餅狀,扔到口中,飽腹一頓。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6S5UiMr7j
墨子真看傻了眼,慕容澂趁勢持劍往墨昕睿斬去。墨昕睿急忙召回萬妖之王,只用劍接下慕容澂的攻擊。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VICtOAYY7
「墨昕睿,為你姐著想,把秘籍交出來。」語畢,他轉身,又給了墨昕睿一劍。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OvB1fscYH
墨昕睿弓身往後一閃,避開攻擊,道:「恕難從命。」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fvazKeChf
兩人一來一往的對劍,形成一道道藍光與黃光相互交錯著。
基本上,慕容澂攻,墨昕睿守。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AzYEf1zta
「何解?」慕容澂一劍往墨昕睿肩頭砍去,被墨昕睿以劍擋著。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4W1ujAWY7
墨昕睿回道:「無解。」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AULHe9cyR
兩人一下子不分勝負。墨子真欲在旁偷襲墨昕睿,墨昕睿正眼沒看他一眼,劍卻畢直地滑過墨子真的鼻尖,直插竹樹上,擋住墨子真的去路。墨子真差點嚇到尿褲子,臉色發白地瑟縮著胳膊。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yddWAvX3P
他還想有所動作時,墨昕睿邊徒手接下慕容澂方才的攻擊,邊用腿在地上畫著符咒。他一揮手,一道淡藍光芒從地上的符咒中溢出,擊向墨子真,旋即控制著墨子真,使他動彈不得。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ujX9svQur
「墨翾!你還不解開?」墨子真在那大喊大叫著,又往慕容澂大吼,道:「慕容澂,你這廢物!連他一個人都打不過!」
聽罷,臉色鐵青的慕容澂,正眼沒瞧墨子真一眼,也把劍飛到墨子真跟前。這次,劍削掉了墨子真幾根青絲。墨子真嚇得往後退,卻忘了身上仍纏繞著墨昕睿的符咒,結果重心不穩,摔了個四腳朝天,顏面盡失。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IE69cqRF2
慕容澂停止了攻勢,墨昕睿略為不解地看著他。慕容澂說:「書院規矩,不打沒劍的人。」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QgTR3xAGS
墨昕睿會心一笑,慕容澂說的規矩,是書院練習劍法,學生相互切磋時的規定,並不用於實戰上。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j0fnnFNCh
慕容澂手一揮,用靈力把劍收回,放回劍鞘。「下不為例。」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RqVeIbhZl
墨昕睿雙唇緊抿著,沒有回話。慕容澂踏前一步,雙手抓著墨昕睿的衣襟,把他拉近身邊,在他耳旁輕語道。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dCUs5sqsH
「墨昕睿,想想你姐和秘籍,哪個更重要。沈思予不可能一輩子護在她身旁的。」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S3zOmpfct
墨昕睿喉結微顫,輕聲回道:「我知道。可我有我的原因。再者,我姐還有你護著,我不擔心。」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IpvhjQ1Kf
聽畢,慕容澂作作樣子,一掌擊開墨昕睿,力度不大,對墨昕睿來說,僅是一下搔癢。
小五在竹樹下席地而坐,雙手環抱著膝蓋,心裡默念著墨昕睿教導他的靜心咒。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後,他立馬抬眸,欣喜若狂地站起來,跑到墨昕睿身旁。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G8P2krplq
小五接過墨昕睿手上的劍,問:「公子可有受傷?」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Hxc5i5WDj
墨昕睿只是笑笑,摸了摸小五的頭,便獨自回到屋裡。
墨子真一行人最後只能敗走,心生不忿的他,回到京城後,便著手部署下一步行動。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R5ZnlD70e
他先是用召陰禁術,為國師府製造了一大麻煩,好讓沈思予不得不出面解決妖災。沈思予出門時,還給了墨嫣然防身的符籙,命阿遠時刻守在她身旁。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gN6fJsJS3
他後又特地繞道往慕容府,讓慕容澂看著墨嫣然,萬事多注意。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vmBPmB8bb
可慕容府早就有叔伯與墨家勾結,被蒙在鼓裡的慕容澂,一時難以防範。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MjPYiRaBn
一直待在國師府的墨嫣然,心裡記掛著墨昕睿,生生鬱出了心病。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XuSuBXmOp
墨子真收買了國師府一丫鬟,這丫鬟藉故支開阿遠後,便用迷藥迷昏了墨嫣然,還偷偷放了墨子真的近侍進府,讓他帶走墨嫣然。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cmLJFq5zS
丫鬟欲取報酬時,近侍便往她脖上揮刀,她瞬間應聲倒地,不再動彈。待阿遠發現時,墨嫣然已不知所踪。他立刻向沈思予通風報信,並四出遍尋,卻無果。
慕容澂得知墨嫣然被抓走後,為時已晚。他持劍欲殺上墨家本家要人,卻被叔伯們攔著。其中一人趁他不注意,給了他後腦門一擊,讓他昏了過去。他們把慕容澂五花大綁,關到貼滿符籙的房間,不讓他出來。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052jUw2l7
墨子真先是給墨昕睿警告,讓他三天內交出秘籍,不然肯定會讓他後悔。仍不知道墨嫣然在本家手上的墨昕睿,自然沒予以理會。他們見墨昕睿始終不肯交出秘籍悔過,便動了殺意,欲給墨昕睿一個教訓。讓他知道,沒什麼是他們本家得不到的。
他們再度找上了墨昕睿避世的竹林,這次,還多帶了個人。本欲下山買酒的小五,在近竹林入口處看到了墨家的旗幟,上面刻著大大的墨家家紋,他嚇得跌坐地上,所幸他神智立馬復歸,奔足往竹林裡跑。
找到墨昕睿後,小五一時急得口齒不清,墨昕睿緊抓著他的肩膀,念起了安心咒。小五好不容易稍稍平復後,便把消息告知墨昕睿。聽罷,墨昕睿先是失神地坐在竹林裡,及後開始失笑起來,惟笑意仍難掩憤怒。「卑鄙小人!」
墨子真一臉得勢地在竹林裡喊叫著:「墨翾,快來看看,哥哥我給你帶了什麼禮物。」
墨昕睿隱藏著氣息,從另一邊探頭察看,赫然看到墨嫣然被綁在一樹幹上,胸腔上插著墨家的旗幟,原來水青色的衣裳,已被染成一片殷紅。墨昕睿呆愣地盯著墨嫣然蒼白的臉蛋,他手掩著嘴巴,不讓自己哭喊出聲。
「墨翾,不來看看你姐嗎?」墨子真一邊發笑,一邊挑釁著墨昕睿。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5Uf1ox02F
「墨子真!」良久,墨昕睿從一旁竄出,大聲喊叫著,同時像發了瘋似地,把萬妖之王放出來,對付著在場的世家子弟。
萬妖之王赤目一張,舔拭著一張血盆大口,發出震耳欲聾的咯咯笑聲,聽得人直滲冷汗。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LTV1Knj6Y
墨子真為了自保,一直把身旁的世家子弟推出去抵擋萬妖之王的襲來,然萬妖之王對他們通通不屑一顧。只動了動手指,已滅了一大半人。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jJzkBSOQY
墨昕睿握著旗杆,發狂似地大吼著,把釘在墨嫣然身上的旗幟拔出來。小五本還在較遠處的茂林修竹裡念著安心咒,惟聽到墨昕睿那聲淒厲的喊叫聲後,心頭一緊,想也沒想,便奔腿往聲音方向跑。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p3Uzltcbx
小五找到墨昕睿時,只見墨昕睿抱著一動不動的墨嫣然,身體止不住地抖動著。小五臉上滑過冰涼的水滴,他伸手擦拭了下,眼眶裡仍有水滴不住地溢出,默默落到衣襟上。
小五頭上的尖角遽然突出,他來到墨昕睿身旁,跪坐在地。墨昕睿聲嘶力竭地呼喊著墨嫣然,小五的身體也隨著墨昕睿的情緒,而出現了變化。同為妖物的他,不用定結契約,也能讓墨昕睿驅使。因為能驅萬妖之王,便擁天下妖兵。
他體內有股暖流在四處竄動,他回頭看了看萬妖之王,注意力被那雙赤目給迷住了。他並不知道,墨昕睿教給他的安心咒,實為躲避被萬妖之王迷惑的咒術。他越看得入神,越容易受到萬妖之王與墨昕睿體內發散的妖力影響。
此時,有一些墨家子弟欲擒賊先擒王,便聚到墨昕睿跟前,欲攻擊他。小五反應靈敏地回神,開始不受控地襲擊著,這群圍在墨昕睿和墨嫣然附近的墨家人。
這是小五生來,首次嘗到了血肉的味道。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MrdCHwHEc
墨昕睿把墨嫣然平放在地,將她雙手交疊置於腰上,一臉失神地整理著貼在她臉上的散髮,手撫上墨嫣然的雙目,為她蓋上眼簾。
「姐,我來晚了,害妳受苦,阿睿對不起妳……」他在心裡默念著安息咒,並感謝墨嫣然總是對自己不離不棄。想起昔日點滴,墨昕睿一度哽咽,他握著墨嫣然的手,低垂著頭,柔聲道:「……妳先過去,別擔心我。阿睿長大了,能照顧好自己。」
墨昕睿站直身子,既哭且笑地望著眼前的一切,他縱身一躍,彈指間,便到了墨子真背後。他以迅雷之速,在墨子真背上畫上大大的符咒,把對方嚇了個半死。
墨子真驚慌失措地狂抓著背部,生怕墨昕睿用禁術害自己。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D1jgu0IE4
墨昕睿失笑地看著墨子真,他在墨子真身上畫的符咒,是給萬妖之王當祭品的符咒。萬妖之王會吞食其身,吮吸其魂,補充靈力。最後,將剩餘之軀以業火燃之,挫骨揚灰。
墨子真勃然大怒地看著他,吼叫道:「墨翾!你要是敢害我,我爹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墨昕睿聞言,即放聲大笑。他後退幾步後,心灰意冷地看著墨子真,續發出使人寒心的笑聲。「就這麼想要秘籍?好啊,你過來拿吧!」語畢,他把劍刺向自己的心臟。
所謂的秘籍,其實就是控制萬妖之王的禁術術式,而此術式就刻在他的心臟上。除他一人,再無人知曉術式的構成。
在劍刺進心臟時,一道強烈的妖氣從創口中竄出,妖氣觸及墨子真臉龐時,其臉立時被妖氣吞食著血肉,冒出蝕骨的白煙。他疼得捧著臉,嚎啕大哭著。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HA15erhc5
萬妖之王和小五旋即飛跳到墨昕睿身旁,萬妖之王大吼一聲,無數道黔影在空中飄蕩,聚集並纏繞在墨昕睿身上,終將墨昕睿湮沒在黔影中。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0Aa2jDQa4
萬妖之王怒目圓猙,身上躍出無數黔影,黔影所觸之人皆被萬妖之王吞噬。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YxrKDRmDt
待沈思予趕抵竹林時,四周一片狼藉。墨昕睿早已被萬妖之王反噬,獨留下一劍在地。除卻躺在地上的墨嫣然和小五,萬妖之王把所有人都吃掉後,也隨墨昕睿一樣,不知去向。
沈思予失神地拾起墨昕睿的佩劍,無語凝噎。他把墨昕睿的劍置於背上,並抱起墨嫣然,往竹林深處走。在墨昕睿所住的木屋外,在墨昕睿常常靠坐著的竹樹下,將墨嫣然入土。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xjhuLqTvz
而後,他又回到入口處,抱起沉沉入睡的小五,步履沉重地步出竹林。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lFbSTpVeJ
如今十五年過去,坐在國師府裡的沈思予,早已成了國師。在他的庇蔭下,小五茁壯地成長著,並待在他身旁,讀書寫字,習練術式,學為人之道。
沈思予每每看到小五跟墨昕睿相似的舉動時,都特別感觸。他偶爾會突然緊緊地擁他入懷,只是因為,他看著他,想起了他。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P1KcT723f
十五年已去,沈思予仍等著一不歸人。他深信,墨翾仍在,只是忘了回家的路。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ZfJWjZx6J
深秋夜未央,晚風微涼,沈思予一如既往地倚坐在窗邊。他側頭望著棋盤,拾起酒瓶,依舊等待著墨昕睿。
「沈清!」一聲歡快的喊叫,使曾數度抬眸仰月而失神的沈思予清醒過來,他心中一顫,攥緊了下手中的酒瓶。
沈思予難以置信地放下酒瓶,回頭一看,熟悉的臉容即映入眼簾。
墨昕睿的臉上一如往常般,掛著一抹童真般的笑容。
沈思予看得失神,半信半疑地喊道:「墨翾……?」
墨昕睿微笑頷首,見沈思予沒有回話,便說:「沈清!你別一直看著我,怪尷尬的。」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aPbfseAW8
沈思予看著他,鼻頭湧上一陣酸澀,心裡縱有千言萬語,終化作一句:「墨翾,別來無恙?」
墨昕睿笑了笑,道:「還好。萬妖之王不捨得我,花了十五年,把我帶回來了。」
那天,被黔影反噬的墨昕睿,在嚥下最後口氣前,被萬妖之王用妖力護住了心脈。墨昕睿也不曉得萬妖之王的用意,只聞得一句,唯有牠能掌控墨昕睿的命。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39ZpU5PGP
沈思予久久沒法言語,他撫上墨昕睿的臉龐,墨昕睿確實有著人的體溫。他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道:「幸好,你還在。」5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GvTLfN3vK
墨昕睿朝他露出真摯的笑靨,說:「嗯,沈清,我回來了。」他頓了頓,笑得像個孩子,續說:「幸好,還有你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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