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傍晚,二哥帶著樂王的吩咐回來,楊織便去叫醒了無殤。無殤有些頭疼地站起身去往正廳,與他聊過片刻後點點頭,喚來了其他禁衛軍成員以及若儀和寒冰說道:「本宮會帶著小燕回去療傷,小楊你留在此照顧其他人並等待阿阮。小三留在府內,小燕不在有你留著以防萬一,其餘的二、四、七、八,你們兩人一組隱匿身形時刻換班守在附近查探有無魔族動靜,假如有異常無論大小隨時回報,另外兩人留意沈府周圍是否有異樣。至於沈子龍我會一併帶回去。」他暗嘆了口氣,喝了一口茶才接著說道:「小楊,其他人的安危你必須照看好,本宮不想再見到任何人有損傷。」
楊織朝著無殤一揖,說:「屬下明白,殿下安心回去吧。」
無殤點點頭,朝著禁衛軍擺了擺手,起身準備離去。他的神色陰騖,莫名給人產生一股壓抑感。他緩步走向燕琴所在的寢房,剛抬起手,便聽到身後傳來了動靜,「無殤......可以單獨和你聊聊嗎?」
他看著坐在他對面有些小心翼翼的若儀覺得有些好笑,他也不急,只是轉著手中水杯沈思。若儀想了想才開口說道:「燕琴大哥......會沒事的吧?」
無殤嗯了一聲。這讓若儀更加不安了,無殤不應該是這麼話少的。她又輕聲開口道:「無殤你......還好嗎?」
他抬眸與她對視,片刻後才終於揚起嘴角,淡淡說道:「嚇到妳了吧。」
若儀明白他是指他虐殺魔修的時候,隨後有些尷尬著笑了笑點頭。無殤想了想方才楊織告訴過他,他都和若儀、寒冰她們說了些甚麼,後有些無奈地說道:「楊織和我說了,要得到他的信任其實不容易。」畢竟他和若儀、寒冰相識了快一年的時間,他才終於放下了一點戒備。
他又說道:「我對小燕的情感老實說很複雜。當初我救了他,想也沒想便讓他來當我的神將。我是我們無字輩的第一個王世子嗣。我救燕琴的時候甚至連無宸也尚未出生,那是我第一次有了一個與我年紀相仿的朋友,甚至因為他膽小害羞的個性,更多時候我其實是把他當弟弟的。」他回想起來連眼尾都透著笑意。
「王室中人很多時候身不由己,幼年時期出門總是有一堆人跟在身旁,深怕我有個不測。可年幼的我又懂甚麼?我只覺得為何我沒有自由?別人可以肆意地喊著爹爹、娘親,為何到我這裡,我卻只能恭敬地喚父王、母后?小的時候我無法理解,我沒有玩伴、更沒有可以相交的好友,周邊比我年紀大的各個喊我太子殿下,在我看來那不是尊敬,有的只是疏離和刻意為之的討好。」他的眸色暗了暗,甚至能看到眼神中透露出了一絲絲令人心疼的寂寥氣息。
「他對我的意義非同一般,可我這個朋友又何嘗做得稱職?以前他獨自面對的有多少、受到的傷害有多少,而我卻毫不知情。我有的只是信任他,可信任他有用嗎?我甚至給不了他實質上的幫助,有我這樣的朋友,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做為一個朋友,我連想讓他不下役心誓都辦不到,我連他遭遇危險都不能陪在他身邊,甚至連他瀕死,想到的也都是我和他的點滴,可我呢?我算的上甚麼?我只能在察覺到他會死的時候變得癲狂,虐殺一個該死的魔修,替他報仇,之後在他身死後歇斯底里、六神無主,可現實呢?現實是我做甚麼他也回不來。若非遭遇此劫,我真的不知道他到底為了我做了甚麼、做了多少。若非遭遇此劫,我甚至不知道我這個朋友做得有多麼窩囊又可笑。」他說著連聲音都帶著些許哽咽,自嘲地笑著,後又深吸了幾口氣才終於平復下了心情。那被淚水浸紅的雙眸硬是轉了轉將其逼回。
若儀安靜地聽著他訴說完,有些心緒難平。
這才發現她確實不那麼了解無殤,而他又獨自承擔了多少?
她先是笑了笑,後說:「無殤,也許我無法做到感同身受,可若是你需要的時候,我同楊織大哥、燕琴哥還有阿寒都會在的,你不需要把自己繃得這麼緊。琴弦繃緊了都會斷開,人的情緒又何嘗不是呢?沒有人是絕對強大的,再強的風遇到山都會分流、再猛的浪花遇到礁岩都會平息。唯有友誼在我看來卻是絕對的,至少我們之間是如此,不會要求所有付出得到回報、不會要求所有過錯都需自己承擔。我們是人,而非草木。前方道路尚且蜿蜒,但人會轉彎、更能互助。我相信燕琴哥想看到的不是你的鑽牛角尖,而是經過此事讓你們的友情更加穩固。」
她笑看無殤有些呆愣的模樣,隨後擺出一個生動的表情恍悟道:「哦我忘了,你們也不是人,是條魚。」
無殤眨了眨眼,隨後才終於笑出聲來。他開口說道:「謝謝妳若儀,我覺得好多了。」
若儀有些釋然地笑了笑:「能幫到你就最好了,無殤你快回去吧,我們都會好好的。」
他點點頭,才將燕琴打橫抱起,接著走到外頭吹了聲口哨,碧塵禹便將一旁的尚在昏迷被老三攙扶著的沈子龍叼上身,接著鬃毛一把將他綑綁起來,大概除了那張臉以外甚麼都看不到了。
一旁圍觀的眾人:「......」
碧塵禹安頓好了沈子龍,就伏下身讓無殤上去。無殤一個跳躍上身,隨後轉頭看了大家一眼,更特意瞇起眼望向角落的洛九熙,這才駕著碧塵禹離去。
隨著無殤的離去,府中低迷又壓抑的氣氛才有了一點點的平緩。楊織看了看五名禁衛軍,接著他們便跟著他進入大廳。楊織築起隔音結界才開口說道:「我與殿下離開這陣子洛九熙有異常嗎?」
小四點點頭,才接著說道:「他曾經試探過夫諸族的小妖伏辟,意思像是要探聽我們是不是古鮫族。」
楊織微微瞇起眼問道:「燕琴怎麼處理的?」
小四:「大人有找伏辟私下聊過,具體聊了甚麼不曉得,但似乎有意提拔他,還讓若儀小姐親自教他使劍,偶爾自己也會找他去,可實際上還說些甚麼並沒有讓我們知曉。只交代讓我們留意洛九熙,而伏辟可信。」
可信?他想了想才說道:「眼下還得留意魔族動靜,兩人巡視越府周圍,一人潛伏在沈府附近,另一人去查探有沒有玄梧荷那裏的動靜。」在他看來比起魔修,這玄梧荷反而更加可疑了。那傷亡最低到底是甚麼意思?是她料到其他時間會有更多魔修出沒?還是她知道若是那個時間動手燕琴會遇害,可他們能及時趕到解救其他人,甚至知曉還有沈子龍這個變數?若真是如此,那這玄梧荷到底是何方神聖?細思極恐啊。
眾人點點頭,二哥便開口說道:「屬下修為較高,那便去查探玄梧荷那裏有沒有動作,小四去沈府,小七、小八留守。大人認為是否可行?」
楊織:「就這樣,去吧。」語畢,其他人一哄而散。他又轉頭看向老三說道:「你也下去吧,多煉些丹藥以防萬一。」
老三拱手作揖:「是,屬下明白。」隨後退出大廳。
他扶著額有些無奈。且不說在族中無殤封地下有多少事情得靠他處理,現下卻又遇到如此事故,搞得焦頭爛額、分身乏術。
燕琴雖說意外獲救,可卻不見轉醒。沈子龍真實身份是個很大的疑問,他自己不知道,而知道的人也死了。封地的事情也需要無殤親自協調善後,就說那被人提拔的傢伙不安生,鑽制度漏洞貪去用在平民的錢財就算了,還試圖將知情人滅口,若非有人冒死找到無殤,他們甚至不知道手下還有一個如此秉性的官員!更別提現如今還有一個不知來歷背景的玄梧荷,以及一個動機未知的洛九熙。
楊織想想都頭痛。
「楊織大哥,喝口茶吧。」
他一抬頭,便見若儀遞來的茶杯,以及站在一旁的寒冰。他淺淺一笑,接過茶杯輕啜一口,回道:「謝謝。」
寒冰淡淡一笑:「可有我們能幫得上忙的嗎?」
楊織想了想,確實有啊。他抬眸看著若儀開口說道:「若儀,聽說伏辟在跟你學劍?他怎麼樣?」
「他學習能力不錯,挺有天賦的。」
「燕琴可有說甚麼?」
「燕琴哥好像對他蠻上心也挺滿意的,總覺得他……愈來愈像燕琴哥了。他應該是想讓伏辟去試探洛九熙,每次都會特意繞過洛九熙招他,洛九熙也並未起疑。但他實際交待伏辟哪些事情我就不清楚了,只讓我協助盡速提升他的修為,並且不要讓洛九熙發現他與我們交好還取得燕琴哥的信任。洛九熙似乎以為他心悅我,卻不知道他只是想習劍,燕琴哥想必也看出了這點,於是藉由這個讓伏辟先與我親近。」
楊織低首沉思。看來他確實有意提攜此人,不過……自己倒是沒與此人有過太多交集,甚至連談話都未曾有。他自然是相信燕琴的,更相信他看人的眼光,既然如此,那便讓他繼續而為吧。
他抬頭說道:「洛九熙想必已經知道我們是古鮫族人,之前不曉得他有這方面能力才讓他鑽空進來此處,現下陣法我也已經加固,繁雜且有八層,他必定無法逃脫。你讓伏辟持續觀察他,燕琴交待了甚麼就讓他照做就好,若有哪些疑問或者需要協助再提出來無妨。這加強的陣法便讓他說是為了防止魔修就好,洛九熙應該不會有所懷疑。」畢竟他能猜到我們是古鮫族人,又進而為此打探,就應該會明白此事我們不會希望傳出去,那麼用陣法護住院落也算合情合理了。
楊織又開口說道:「對了,霑霑人呢?這小黏蟲怎麼沒見著他出來纏著無殤?」
寒冰倒是開口說道了:「她原本開始黏若儀了,後來不知道怎麼了竟然開始黏上伏辟那倆弟妹。這會八成還玩在一塊吧,她可是被無殤嚇得不輕,估計以後都不敢黏無殤了。」
楊織噗哧地笑出聲:「無殤的暖陽形象怕都給崩了。」
三人笑成內傷。
§作者落花有話想說§
無殤是個令人心疼的孩子,嗷。
卸下一絲絲防備,透露出了一絲絲的脆弱,
下一章又回到現下時間軸了。
#下篇文預計產出時間:11/06(五)#
#預告:◎第六十六章.無殤再也不是無殤#
「當年……我確實對此感到厭惡。可那並非我本意。」
「煉燄之淵......隱沒無蹤?」
「......魔修取諸多魂魄的用意......會否與破除輪迴陣有關?」
如果怕錯過新章回,也歡迎各位到FB粉絲專業按讚才不會錯過唷!
ns 15.158.61.8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