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家了。」
看到任思遠發來的訊息,游雁清終於捨得從沙發爬起來去洗澡。
數十百束的熱水從花灑傾瀉而下,游雁清站在花灑底下任由水流滑過身體每寸肌膚。別人是瀑布下打坐修行,而她則是花灑下呆站沉思。
無論是昨晚還是今晚的心跳,都不是游雁清第一次對任思遠有心動的感覺。第一次對任思遠心動,是在中五的那個初秋。
那時她伏在桌子上睡覺,醒來後抬眼一看,發現空蕩蕩的課室裏只有她和坐在她隔壁的任思遠。
夕陽餘暉不知何時偷偷地照亮了大半個課室,任思遠坐在隔壁不知道在抄黑板上的什麼東西,剛好替游雁清擋住了不少光線。游雁清沒帶眼鏡,看不清,只是在暖調的橙黃色光影交織之間朦朦朧朧地捉到任思遠的輪廓,在她看起來任思遠整個人就像在發光。
任思遠察覺她醒了,便側著頭,看著她,用輕得不能再輕的聲音,笑說:「睡醒了?」
當時游雁清的心跳快得快要把心跳儀跳壞。
⋯⋯後來游雁清是怎樣壓下來的呢?
她告訴自己,好感不等於喜歡,心動也不等於喜歡。好感也好,心動也好,她對誰都可以有這樣的感覺⋯⋯她可以對街上某位素不相識的遛狗人士抱有好感;她也可以在看了李佩芝偶像帥氣的舞台表演後心動⋯⋯但,這些談得上是喜歡嗎?甚至是談得上是愛嗎?
心動是稍縱即逝的,是脆弱的,只要捉不緊那一個瞬間,不去將那個剎那延續,轉化成喜歡,那麼心動便只能是往後餘生裏輕描淡寫、不足掛齒的一陣跳動,甚至是被人遺忘得徹底的浮雲⋯⋯喜歡雖然也不是什麼很容易維持長久的東西,但至少會比心動再持久一些,再堅壯一些,落墨再重一些的存在,無論它怎樣被水化開想要清個乾淨,還是會有跡可循。
好感和心動不過是大腦的虛晃一招,不少人卻因此著了道。
除了把自己的心動不當一回事,游雁清還給自己注射了一劑強心針:說甚麼喜歡,你不過是幻想任思遠會是救你於陳日文這片溺水之中的水泡罷了,你是想要慰藉,想要取暖罷了⋯⋯喜歡,你一點也談不上邊。
最重要的是,不要讓任思遠成為第二個被放在後備箱的自己,那種劇痛難以接受的滋味,你比誰都清楚。
游雁清關了水,嘆氣,想不到自己竟會有第二次搬這套想法來說服自己的機會。
她後悔了,她是真的不該去三重味打工的,她還以為自己早就沒了那些心思,誰知不過和任思遠工作短短兩個晚上,種子殘渣卻在爛泥中悄悄癒合。
如同死灰復燃。
3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RaoVMAXG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