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牧輾轉難眠,幾乎是噩夢纏身,加上反覆不斷發作的中毒後遺症,使她躺在床上開始懊悔自己怎麼那樣傻,沒有把鬼榆手上另外半瓶的藥喝光。
事到如今,她不能怪他,要怪就怪自己逞一時之快,拒絕對方現在再來後悔也來不及了。桃牧看著漆黑的天花板,呼吸很難受,忍不住坐起來,決定下床到外面走廊上去吹風。
桃牧一身白衣,外頭披著一件棕紅色的外衣,站在茶几前,她此刻才發現桌子上有幾朵熟悉的花擺在桌子上。
這是跟著糕餅一起放的?
她思付著,一手拿起桌子上的桃花花朵,桃牧拿起同時,那桃花微微散發出柔和的光芒,讓她陷入一種思鄉的情節,久久未回神。
清冷的房內有著微弱的光芒,桃牧能感受到這不符合時節的桃花似乎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在治療深受中毒之苦的自己。
她轉過身看向映著廊外藍白色天際的門,亦步亦趨的走到大門前,輕手輕腳的把大門給推開。
走廊外頭仍然跟來時一樣沒半個人,她左右張望後踏出門外,桃牧朝房門外前方的窗子走去。
桃牧來到唯一可以探出頭的窗子邊時,正巧瞧見白皙的雙手上泛起羽化般的紋路。
她驚訝的縮回自己的手,不讓手接觸到光線,再次在陰暗處看個仔細,卻發現手上那羽化現象的症狀卻不復存在。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桃牧不明白的看著雙手,卻沒有注意到長廊上出現一抹人影靜靜的站在她附近的黑暗角落中注視著她。
桃牧發現身邊憑空出現一個人,急忙轉頭一臉非常警惕的問:「是誰在那裡?」
那人影本來隱藏在陰暗的角落處,直到桃牧發出聲音,對方才從黑暗中走出來,仍舊戴著斗笠,身上的衣裳換成青綠色,連平民看了也知道是用上等布料剪裁的高級西域貨。
桃牧見到對方居然是白天在橋上遇到的柏亞,瞬間驚恐萬分的大喊:「鬼……鬼榆……鬼榆!你在哪裡……快點出來……」
她高聲尖叫沒多久,陰暗無比的長廊遠處一陣物體剝落聲響起,讓桃牧緊張的轉身看著身後又有什麼東西冒出來。
昏暗不明的梁柱上,籠罩在黑暗中的木板的木紋一開始起了一些微小如波紋般細小的變化,隨後一陣如人類伸展筋骨般所發出的「喀啦─喀啦─喀啦─」聲響起,迴盪在這靜謐的漆黑之中,讓人聽了毛骨悚然。
彷彿梁柱擁有生命般,下一秒細微的木紋開始幻化成人形,逐漸形成一個男人的模樣。
漸漸的木紋逐漸擁有各種不同的顏色,四肢五官連同頭髮逐漸成形,一個確切的形體此刻顯現在桃牧眼前。
鬼榆一副剛睡醒沒多久就被吵起來的模樣,揉了揉脖子打著哈欠抱怨:「吶、三更半夜的,桃牧你就不能安靜點嗎?」
桃牧看到鬼榆以這副模樣出現,早已嚇的臉都綠了,這已經媲美聊齋奇譚還更加奇異的程度了。
想不透為什麼同樣都是樹,唯有母樹沒有辦法像樹一樣擁有這種詭異的隱匿術,她每次看都覺得怪可怕的。
看鬼榆這樣出現在自己面前,模樣嚇人歸嚇人,桃牧不管三七二十一,急忙衝到他旁邊去扯著鬼榆身後的衣服,想用他來擋住那個對她有敵意的柏亞。
「我沒時間跟你廢話。鬼榆!快點趕走他……」她躲在他身後略為露出半個臉來怒視站在遠端的柏亞。
鬼榆介於半睡半醒間,搔了搔凌亂的棕色短髮,講話也就不怎麼好聽:「我還真的被你當成工具來使用,怎麼想都覺得讓人不愉快啊!」
他邊揉著頸子邊歪著頭,瞥了眼看著對面的人,臉上掛著一抹要笑不笑的神色,在看到柏亞身上的衣服的顏色後和來者是誰後,這才斂起笑容,動作迅速拔起劍來防範對方。
當刀刃亮出來,對方冷不防抽出劍來防衛鬼榆,柏亞拉了拉帽簷冷酷的開口:「你們主花現在身負重傷,今夜我來索討她的性命。」
「欸!好端端的把我們主花搞成這樣,我還沒找你秋後算帳呢!」鬼榆瞇起眼睛,表情略顯認真中帶著戲謔的神色。
鬼榆自身擋住桃牧,腳往前方木板踏去,擺出迎戰的姿態,兩個人殺氣騰騰,同時散發出氣勢逼人的氣勢,劍拔弩張的姿態讓人看了繃緊神經,聚精會神的一刻也不敢鬆懈。
柏亞僅露出犀利的雙眼直視站在窗前月下的鬼榆,語氣充滿嘲諷:「我沒看過那麼笨的主花,還是說她連自己是主花的自覺都沒有?」
鬼榆聽完對方那種放肆的言詞後,這才不屑的嗆回去:「呿!我們的主花我們自己會管,用不著你這個外人多管閒事,說!你這次來該不會是想找槐杉大人麻煩!」
對方雖處在陰暗的角落,嘴上卻漾起如弦月般的笑容,讓處在鬼榆身後處的桃牧感到不寒而慄。
他不畏鬼榆緊迫逼人的姿態,自己上前一步,一副得意樣:「你們的主花恐怕命在旦夕,性命垂危,我看你們能如何囂張下去。我一定會讓你們槐樹一族在御洲的棲息地連一處也不剩。」
「這句話就留給你當作最後的遺言吧!」鬼榆一語完畢,立即舉刀橫掃對方,完全不管對方如何恫嚇他。
桃牧躲在後面眼睜睜的看著鬼榆揮舞著劍,猶如拿一把斧頭似的,刀鋒削過去的同時,產生一股旋風,連同左側土牆被硬生生的砍成一條漆黑裂縫。
柏亞早就閃過他一刀揮來的攻勢,趁煙霧迷漫當下,冷不防從中襲擊而來,正採揮砍姿勢的鬼榆,左手立刻抽起腰身後的短劍接住對方的利刃。
柏亞惡笑起來,神情如此狂妄,跟桃牧那時在橋下遇到時的表情截然不同,那是一種強烈的貪婪所造成的。
「主花一死,我們順便接收你們魈府的地盤,一舉兩得。」他用劍跟鬼榆的短劍邊抗衡邊咬牙切齒的說。
鬼榆沒作聲,對他的話充耳不聞,讓人看不出他此刻的神情是怎樣,拿著短劍的雙手微微的顫抖著,語氣中充滿不祥的徵兆:「桃牧,帶著我的劍遠離我越遠越好。」
他突如其來的對站在後面,想逃卻不知道該不該逃走的桃牧發話,讓桃牧一時間動作僵在那好一陣子,這才反應過來對方是在跟自己說話。
她慌亂的看著不遠處鬼榆的劍早已硬生生的插在剛裂開的牆壁上,急急忙忙的跑上前,兩手握住劍柄死命的拔。
柏亞眼看鬼榆還有閒情逸致跟桃牧講話,打算開口繼續挑釁對方,鬼榆抬起頭來,那雙眼跟緋泊是一個樣子,一隻處於琥珀棕,一隻處於紅色狀態。
「你知道為什麼槐樹是由「木」和「鬼」所組成的嘛?」鬼榆邪笑的反問對方。
「誰知道為什麼!老子沒空有那種閒功夫管你漢字構成!」柏亞用力把對方的刀給頂回去,使得雙方各自退了一大步。
鬼榆就此在這陣煙幕中直起身子,手上的短劍不知被他扔到哪去,憑空出現兩把劍,光看煙幕下的形體,鬼榆手上拿的東西,令桃牧和柏亞頓時一陣訝然。
桃牧差點忘記手上正在拔牆上那把劍,一臉目瞪口呆樣。等她回過神,煙幕早已散去,鬼榆手上看似劍的東西實則不然,是一種很詭異的東西的異變體。
那是由槐樹和鐵所組成的纏繞圖騰構造,他的手腕部分全化為槐樹樹枝與不知何處所得來的鐵所融合而成。
就連柏亞也看了一愣一愣的,他從來沒有聽說過哪棵樹能做到這種地步,完全可以拿人間界的東西加以構成。
「槐樹有一個傳說,這個傳說便是,只要千年便會誕生一棵修羅樹,這個修羅樹擁有比樹領還高的天賦,這天賦可以救世也可以毀滅眾生。」鬼榆謔笑道,渾身散發出來的氣場已經不是樹獨有的清新爽朗,而是充滿渾沌與黑暗所集結而成的化身。
就像桃牧今天白天看到的那一幕那樣—
「這是不可能的……流浪的樹群裡居然會有百年難得一見的修羅樹……」柏亞退後一步,非常震撼自己居然會對上傳說中的奇葩。
鬼榆舉起劍一臉不屑的望著對方:「我想你不是樹領吧!不然你怎會連我是修羅樹的事都不太清楚?」
兩方所處的長廊早已掀起一股如波浪般的波瀾,空氣變的混濁不清,全部來自於鬼榆身上所散發出來的血腥氣場。
在旁邊死命拔劍的桃牧,好不容易拔出劍後,抱著劍想走到鬼榆面前:「鬼榆……」
她這一喊,鬼榆倏忽轉過頭嚴厲的吼她:「快走!免得我等下連同把你也給捲進去。」
桃牧一看背對著自己,略為轉過頭的鬼榆一眼,臉上露出一股不甘願的神色,緊抿著嘴唇,想開口反駁他卻因為對方臉上那可怖表情,嚇得說不出任何一句話來。
「如果我天亮前沒出現在你附近,你能逃多遠就逃多遠,最好能回到魈府……」鬼榆那可怖的表情上露出一抹莫可奈何的異樣微笑的囑咐對方。
她看著漆黑長廊上所引起的鬥爭,眼看鬼榆下定決心,不圍剿那群柏樹,他誓死不肯罷休。
看來鬼榆對於柏樹一族的擾亂早已習以為常,但這次真的威脅到主花的性命,逼的他不得不認真對付他們,尤其是那個看似很有企圖的柏亞。
桃牧點了點頭,自己不自覺的咬緊嘴唇,緩慢的轉過身,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自己抱著鬼榆的劍往身後漆黑的長廊上奔向無止盡的黑暗之中。
她逃走的同時,身後的鬼榆就這樣看著桃牧的身影目送她離去,他不希望自己等下跟對方對戰時失手把主花也給賠進去,他是棵修羅樹,自身的力量非常的難以掌控,要是主花死了,就連鬼榆自己也不想活了。
在這之後的事,桃牧全部不大清楚,她只知道自己抱著對方的劍前往走廊上側邊轉角的樓梯奔下樓後,往樓下處她看到用門閂拴住的木門靜靜的沉浸在寧靜的黑暗之間,桃牧伸出手把門閂給拉掉,拚了命的跑到庭院去。
她跑到庭院去還來不及停下腳步看清楚周遭,馬上有數十位黑衣人上前將她給團團圍住,讓桃牧頓時進退兩難。
漆黑的星空中帶些微藍,是即將黎明的訊息,卻也是桃牧即將面臨大難臨頭的到來,她看著數十位黑衣人手上全拿著利刃對她相向。
桃牧來不及喘息當下,早晨的風吹起,遠方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短笛聲,引的緊迫逼人的黑衣人抬頭轉往後方察看是誰在晨間吹短笛。
同一時間,她身後的建築物爆破,瓦礫四散崩落的聲音響徹整個寧靜的庭院。
桃牧在原地看得的真切,黑衣人全部因那陣嘹亮的笛聲引的他們失去專注力,轉頭看後方建築物為何一夕間爆破,那群黑衣人卻一個一個東倒西歪的莫名其妙的肚破腸流的噴血倒在地面上。
她來不及細想發生什麼事,從那些東倒西歪的屍體看過去的後方,在那不遠處有一個披著淡黃色外掛的人手上拿著沾血的劍,一手拿著類似土製炸藥的火藥匣。
渾身充滿殺氣,跟鬼榆一樣毫不在乎血汙玷汙自身的衣服,儘管衣裳跟鬼榆相差甚遠,還多了一層塵土的痕跡。
不知道怎麼一回事,對方走過來的同時四周泛起陣陣的白色煙霧,明顯的刀疤在在印證對方究竟是何人。
來的人居然是鬼榆的監督者─霧影。
他皺起眉頭非常不悅還不忘叨唸:「我就知道鬼榆一定會亂來,居然把你帶到錦鎮來。」。
桃牧萬萬沒有想到對方有那能耐可以追到這裡來,看著霧影走過來一邊看著酒館庭院裡的一磚一瓦,好像在研究庭園造景般,異常認真的看著現在情況如何。
看來霧影追隨他們的腳步已經有好一陣子,身上有些許的露珠,早晨的氣溫頓時驟降好幾度,此刻吹過一陣陣涼風,讓人感到有些寒冷。
她不管霧影如何追來這,急忙轉身看向後頭剛剛發出一聲很大的爆裂聲的建築物,見鬼榆和柏亞兩個人的身影,兩個人互相閃躲對方的攻擊、防守、再次進攻,早已鬥到連彼此站在破垣殘壁之外還不分軒輊。
酒館裡的客人紛紛全逃難到庭院,那些人看到桃牧站在一堆屍體中央,身後還有一位一身素雅服飾上頭濺血的男子,紛紛嚇得驚聲尖叫,到處閃躲。
場面簡直亂成一團,那些客人不管酒樓的屋頂早已經被破壞。
掉落的巨大建築物殘骸紛紛散落在各處,客人就像熱鍋上的螞蟻般紛紛四處逃竄。
原本該是平靜的夜裡,卻掀起一股鬥爭風暴,這風暴衍生到了早晨,天空早已經略為呈現亮白色,再過一兩個時辰便是一天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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