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宅裝修佬》 - 08

「見鬼了！我真聽到有那些聲音呀！沒騙您！不好意思……」、「拜託別扣我跟我女人的分數呀！我們並沒有說過任何謊言……」

全部人都紛紛向兩名警員求情，卻沒有一個人願意跟被誤會而耽誤了好長時間的梁光和小復道歉。

人群當中傳出的，還有這一句：「媽的，連六分都沒有的人竟然不是兇手……」

「行了行了…別再在耳邊嗡嗡叫。」男警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又跟身旁的同事說：「叫人來提取血液樣本吧…看看現場有沒有甚麼證物，搞一搞就沒我的事了，快！」

於是，眾人離開了餐廳後，相關人員也很快到來，如是者，這棟唐樓的九樓就這樣聚集了二十多個人於狹窄的走廊中。

或許是血跡待久了的關係，現場的氣味變得更加腥臭。

只是，那些鄰居卻還是留在走廊，絲毫沒有回去自己居所的意欲。

「欸訊號又沒了……煩死。」相關人員還在檢查現場，旁邊的鄰居又彼此竊竊私語。

「這棟樓太舊了，將就一下吧，可能過一會兒就沒事了。」有人回應。

梁光斜睨身旁的小復，只見他已經把手機放回口袋。

「你的手機也沒訊號了嗎？」梁光低頭，輕聲問。

小復本來並不想回應，但想一想，還是搖了搖頭說：「沒甚麼電，不想拿出來看。」

冷冷的回應伴隨著潮濕的空氣吹過，「沙」的驀然一聲，外面就下起傾盆大雨，猶如千萬支雨針同時急墜。

「搞定了，很快就會有結果。」相關人員拿起證物後道。

唐樓沒有閉路電視，唯有靠現場的人證物證還有舊樓區附近的一些監察燈柱來輔助查案。

「我們這樣算有協助查案嗎？」其中一個男鄰居問警方，身邊的人也靠了過去細聽警方的答案。

「你們是狗吧？唉別纏著我了…」那個男警雙手叉腰嘆了口氣，跟身旁的同事揮了揮手：「給那些畜生加分吧……」

結果，現場所有靠近警方的鄰居都加了分，唯獨是在一旁的梁光和小復沒有。

「留意…0.5分案件……上水彩園…發生……鄰近人員請到現場。重複…上水0.5……」兩名警員的對講機傳出這段口訊。

「要去嗎？0.5欸！」看似來比較少資歷的那個警員問。

「去你妹！我早就該收工了，你想加分自己去吧。」另一男警怒答。

不過是兩分鐘，鄰居們的分數結算過後，現場所有人就如風散開，走廊沒有了吵鬧的七嘴八舌，只剩下兩盞柔弱的黃燈撐著。

九樓3室剛才已經被警方和相關人員清理過一遍，但梁光還是能嗅到殘餘於地上那血腥的腥臭，怕交貨時被中介過問的他便又再細心拖地一遍。

「甚麼時候回家呀？」小復在摺凳上托著腮問。

已是深夜十一點四十五分，外面還是大雨如注。

「快囉。」梁光掀開了門，留有一些空間去排散氣味，然後又轉過身去掃視眼前的周圍。

粉紅色的新漆、已經修復好的頭頂大爛牆，還有那部已經調整好位置的冷氣機，兩日就大功告成——隔了幾年後再重操舊業的梁光還是保有一定水準。

「你們…是誰？」就在此刻，安靜的走廊飄來一把廣東話女聲。

梁光本來正在蹲下擦牆邊的一些污跡，乍聽此陌生之聲後，便往其方向一看。

只見微開的門縫外，淡黃的走廊燈並沒投射出影子進來，坐在一旁的小復也因角度所限而沒有看到門外的環境。

「你們到底是誰！？」女聲的語氣變得更爲強烈。

梁光皺了皺眉，身子一震，奇怪的並非接近凌晨之際有陌生人到來，而是要在這裡能聽得到純正的廣東話……

「是誰呀？」梁光站了起來，慢慢步進木門的同時用廣東話問出一樣的問題。

只是，就在木門展開之際，雨大得甚麼都聽不見，一張血流滿面、冷藍色的臉就瞬間侵蝕了梁光的眼球……

還沒來得及反應，對方就使勁地用手上的小斧頭衝梁光的頭而劈去！

「爸爸！！」小復高聲叫喊，身體卻瞬間一軟，連動半步的力氣也沒有……

「屌你老母！乜撚嘢事！」梁光頓時被逼得走投無路，只能手忙腳亂地拾起旁邊的背包阻擋…而同時對方歇斯底里的咆哮和斧頭的揮動聲則不斷往梁光的頭上衝來……！

一下、兩下、三下……梁光腦裡一片空白，甚麼也想不到，他的雙手在撐、他的雙腳在亂踢一通，但卻全踢落空。

濃烈的血腥味剎那間化成赤色漩渦，一瞬間就把梁光帶到離地獄最近的距離……

很多人都有想過這個世界上是否有鬼魂的存在，有很多人都會選擇半信半疑或不相信，而更多人不願相信的是……鬼魂有一天會忽然之間就出現在你眼前。

「屌！走呀屌你！！！」梁光用力地用背包推了一下，此時傳來斧頭掉落的聲音……

梁光自然反應地再拿著背包反抗了幾下，女鬼卻忽然停下了動作，愣愣地凝視著頭頂還有周遭的一切……

「吓…」聲音並非來自梁光和小復，而是她。

似是一場凌亂的夢在現實狂舞，梁光怔怔地看著一動不動的對方，手腳則隨時準備反擊。

只是，女鬼臉上的血仍在臉上淌著，雙眸卻似失去了方向般，眼珠左右飄開後便靜靜地離開九樓3室……

由於爭持的時間過於短暫，噪音也僅僅只是到讓鄰居吵醒，而沒導致他們開門叫罵。

只是，更讓鄰居困擾的並非此事，而使在女鬼離開之後，全層樓頓時陷入了停電的困境——八月的高溫逼使所有人都在一瞬間清醒過來。

另一邊廂，九樓3室。

「呼…呼……」死亡的警告才剛閃過，梁光甚麼都沒有反應過來，只能張開在剛才掙扎中被割傷的手然後停止亂動，減少痛楚。

「轟隆——！」一道雷彷彿在身邊擦過。

「爸！」小復靠著閃光找到父親的位置，然後又失聲痛哭地走近，到了門旁，心有餘悸的小復瞇著眼把門關上，才緩緩地爬到父親身旁。

「沒事……」梁光喘著大氣，延續得來不易的呼吸。

「怎麼辦……怎麼辦……」小復的小身軀顫抖不已，彷彿掉進極寒的冰河，過了幾秒後又說：「找警察……！」

如是者，小復拉了拉梁光的手，急道：「爸…手機！」

「我沒帶…」梁光帶著虛弱的聲線說：「別著急，你用你的打。」

「哦…」小復掏了掏口袋，拿出已經低電量的手機。

只是…低電量的手機並不是問題，它仍然能發揮通話的功能，最大的問題是手機此時已經接收不到任何訊號，就連一通電話都打不到……

「沒訊號……」小復臉都僵了。

呼……！

「啊！」忽然一股涼風從背後吹過，又使小復已受驚嚇的神經不禁一寒。

「你讓我想一下……」四十年的生活經驗，在面對鬼魂的時候可沒有用。

最後，不過十秒的時間，小復把身子縮成一團，在梁光的身旁打開了手機的錄音模式：「現在我們被困在這裏離不開……手機已經沒有了任何信號…嗚…甚至只剩下最後不到10%的電池……」

閃電漸漸退隱，九樓3室僅餘的光源只剩下低電量的手機螢幕光。

「我們本來已經可以回家了……我們本來真的可以回家了……」小復用手袖擦去凝在眼角和臉頰的眼淚，續說：「但就在剛才，我們……」

「啊……！」手機電池耗盡，屋宅重回一片墨黑。

「別怕……」還在地上躺著的梁光此時撐了起來，坐在了小復的身旁。

「砰砰！」「啊——！」木門驀然被敲兩下，父子二人隨即身子一震——沒有甚麼能比此時的敲門聲更讓梁光的小復的神經狂抖。

死亡，彷彿實實在在地貼在門的後方。

「求你不要再來了！！」小復抱著頭緊閉雙眼、歇斯底里地叫著。

「裡面搞啥呀！？」然而，一反梁光小復二人的預期，外面傳來的竟是一把普通話的男人聲，而且還有點熟悉。

緩緩地掀開木門後，只見門外是擁擠在一群凝視著九樓3室的鄰居，而單位內的小復和梁光被電筒一照後，就頓時成了動物園裡被眾人圍觀的小動物。

「到底是怎麼回事！」聲音從門外而來。

梁光能認出高聲說話的人，就是住在九樓3室對面的老翁。

毫無疑問，大家都是衝著地上的血跡還有剛才一連串的尖叫聲而來，一部分人還懷疑全層停電是因梁光動了手腳，計謀於停電的漆黑中殺人……

在旁人的眼中，剛才十多分鐘內連鎖發生的事情，幾乎全都可以被勾到九樓3室以及梁光、小復的身上，尤其梁光的右手此時此刻還沒止血。

「我不知道你們相不相信…剛才這裡有鬼攻擊我們。」梁光勉強地用普通話來說。

「被烏龜攻擊？哇好神奇喔！」有一個看似初中生年紀的男生不屑地揶揄著對方。

「好笑嗎？」梁光冷冷地問。

「有鬼是吧…鬼呢？鬼被你打走了？鬼有血呀？」老翁擺出咄咄逼人的氣勢：「不肯承認也沒事，警察來了就知道。」

說畢，那老翁又回頭跟周圍的人說：「你們都作證。」

「當然，我們每個人都能作證。」事實是，有不少人是直到停電才在睡夢中熱醒，完全沒聽過半下來自九樓3室的尖叫聲。

只是聽到「作證」二字後，全部人都不約而同地紛紛說好。

「你們為什麼一次又一次的不相信我們……」另一邊，小復哽咽的聲音接近崩潰。

「六分也不夠的畜生在這邊殺了人，還要人傻傻的信服你這一套說法？當我們是不會獨立思考的白痴呀？」一把聲音在沒有光源的人群後方說出。

「你們很喜歡跟殺手聊天嗎？能打給警察了嗎？」雙方對峙久了，有一個婦人語氣焦急地問。

「哪有訊號呀！？咱們全部手機都沒訊號啦！不用說都想到是這個殺人魔做的好事…他媽的連右眼都沒有的傢伙，一看就知道是個作惡之人。」鄰居越說越進取，開始指著梁光那開不了的右眼。

梁光就是因為幾年前的那件事才失去右眼，只是他這幾年始終沒有跟別人提起，包括最親的小復。

暴雨下，狂風陣陣掠過血腥的走廊，卻無法吹散兩邊僵持的氣氛。

「我跟你們下去吧…」梁光嘆了口氣，繼續嘗試用普通話跟他們溝通。

只見對方前排的兩個青年男人搶著走到最前，猶如早前男警在左右各一般捉住梁光：「我來負責抓住他下去！」

「我會跟你們下……」梁光被捉得太用力，於是微微掙扎了一下，又被身旁的男人喝止：「你不要再給我動！」

「等等等等……」驀然，剛才語氣焦急的婦人走了上前，然後輕輕地在梁光的手袖上用力地握了一下，又問左右的男人：「讓我添點指紋上去，這樣我也算有制服犯人。」

這樣一說，身旁的人本來有些還是愣在原地，但還是不少人上前到了梁光的身旁，有些抓了抓梁光的手袖、有些則是用力壓了壓他的腰部。

「對！我也在制服犯人！」「讓開給我過去！我也有份…！」

如此的幾句在狹窄的走廊縈繞不斷，極度可怕的「殺人魔」就在眼前，鄰居們最在意的，卻是觸碰梁光的先後次序和功勞。

而被「制服」的梁光，最在意的不過就是身後的小復。就連幾乎漆黑的周圍，也掩飾不了他臉上不斷湧出的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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