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宅裝修佬》 - 11

全場聽到這消息後再次陷入一片沈默，現場只剩下還在回響的對講機聲音。

「留意…留意……同樣緊急案件，上水舊樓區天和樓一樓1室發生殺人案，報案者同樣聲稱能看見鬼魂出現在肇事單位並殺人，鄰近人員…請儘快到現場……」但此刻就連對講機裡的人聲，也顯得戰戰兢兢……

只是梁光並不知道事情後續，因為他已經踏上了滿是警車鳴聲的歸家路。

「爸～！」家門後，戴著耳機的小復笑握著手機來到梁光的面前，卻又嗅到梁光的不安：「怎麼了嗎？」

「沒事。」梁光說。

「我打完這場遊戲就睡了。」小復轉身，慢慢走回床上。

甚麼也不知道，或許也是一件好事？

而這個問題，梁光幾年前也問過自己一次。

「DooDoo……」正當梁光沈思之際，自己和小復的手機同時傳來了一則特別訊息……

所謂的特別訊息，就是從香港市政府發出給予市民的訊息，訊息內容如下：

「突發安排，明天七點，十八區將會舉行臨時對話，請市民到自己住所附近的敬拜區，感謝。」

七點正，又是一個大雨過後的陰天早晨，每一個香港市民連續第二天早晨來到敬拜區，除了那些已經失去生命的人們。

這天沒有亮起周圍攝影機的紅燈，只有身邊一眾警察臉上藏不住的魂飛魄散。

「昨晚你那邊出事了嗎……？」、「我隔離那棟樓有鬼殺人呀！」、「操！你別那麼大聲呀……」……

梁光和小復就這樣佇立在舊樓區人群的中央，聽著周圍的人竊竊私語。

明明大家都在說著同一件事，卻又深怕被別人發現自己在說這一件事。

因為在這個時代，誰也不知道還有甚麼事，可以攤開在公開場合聊。

「1、2、3……」上水區長的聲音透過廣播傳到每個人的耳邊，遠處穿著整套紅色西裝的他就走到了敬拜台上。

「各位早安。」螢光幕上大大的上水區長淺笑揮手道。

「早安…」或許是因為攝影機的紅燈並沒有亮起，也或許大家都還沒睡醒，反正這句「早安」比起昨天淡了幾倍。

「各位早安。」上水區長的臉上的嘴角徐徐揚起，說著重複的一句。

「早安。」眾人提高聲線。

「我們得悉這兩晚大家都受到一定程度的滋擾，可能是聽到太多警車聲…也或許是因為被那個恐怖組織的行動騷擾……」上水區長拿起稿紙，續說：「但…請相信我們，我們已經在處理當中了……」

「我們留意到恐怖組織的行事時間集中於深夜凌晨時分，而且會在多個上水的住所進行一定程度的破壞行為……」上水區長托了托眼鏡，繼續把話說完：「所以我們決定為大家提供數個能立刻讓大家逗留免受滋擾的『集中住宿』，足以讓各位上水居民安全度過夜晚，請各位放心，我們在稍後就會公布『集中住宿』的每個地址和每個市民所分發到的位置。」

「大家有問題嗎？」上水區長拋出問題，然後在一秒後收回：「好，那今天……」

「能告訴我們這兩天有死人嗎？」驀然，一把雄厚的聲音從舊樓區的後排傳至前方。

話語並沒經任何廣播，卻讓所有人都聽見了。

話語並沒經任何廣播，卻是所有人都想聽到和知道的。

「稍後我們就會公布『集中住宿』的每個地址，還有每個市民你們會分發到哪一個住宿，放心。」上水區長微笑地放下麥克風，便走下敬拜台，讓其他人員宣布解散。

近乎墨黑的烏雲下，全個上水就只剩下淡淡的街燈和無限的陰影，所有人都離開了，除了那個道出問題的人最後被警車帶走。

昏暗的天空讓人不靠外物也分不清時間，但無論此時此刻是甚麼時間都好，大家心裡都知道——天越黑，情況就會越可怕。

「我們今晚也過去吧……？」大街上，梁光和小復身前一個老婦人向身邊的老翁喃喃說著。

「不去。」只見老翁果斷地說。

「去啦…不去等一下真的撞鬼…我……」

那老翁輕聲抱怨著：「你要去自己去！『集中住宿』一聽就知道是害人的，你都幾十歲的……」

「別那麼大聲……！」只見那老婦人雙眸擔憂地轉頭掃視，卻又被老翁說回去。

「都二零二九年啦……你少點妄想好嗎？大街上還有誰聽得懂廣東話…？」老翁嘆了口悶氣。

「爸…我們今晚…怎麼辦？」後來，小復問。

他的臉上，還殘留著前天晚上的惶恐和不安。

「我們去『集中住宿』那邊留一天晚上吧……」毫無疑問，經歷了這兩個夜晚，梁光也同樣心有餘悸。

「那邊不會有鬼的出現吧……？」小復再問。

「不會吧，應該沒事的，別怕。」只是梁光也正在思索，那天能逃出生天的原因……

在那之後，有人真的從鬼魂的刀下逃命嗎？能讓鬼魂突然停下攻擊而離開會是因為……

「DooDoo……」思緒飛馳之際，特別訊息從手機傳來。

梁光一看手機，才知已是晚上的七點正。

「我們是不是可以過去啦？」小復急問。

「先看看吧。」梁光點開特別訊息，內容如下：

「旧楼区住客编号：JL76509、JL76511，你們所分发到的临时『集中住宿』地点为：『和兴体育馆』，地址：粉岭和鸣里8号。请注意，体育馆将会在晚上十一点五十九分停止进入和外出。迟到者，明天请早。」

「粉嶺的體育館……我們這邊不也有體育館嗎？」小復皺著眉頭問。

「也不是我們能安排吧。」梁光淺笑。

「那我們現在就過去了？」

「先吃點東西，洗完澡再過去吧。」梁光離開了床鋪，到了小復的身後呼吸了一口瘦小窗外的空氣。

「嗯？我們先到那邊不就有吃的嗎？」小復所幻想的「集中住宿」，跟梁光所猜想的大相徑庭。

梁光聞言，搖頭道：「不，他們不會給我們準備食物的，我們自己先吃吧。」

「吓……不會吧？應該會免費供應的吧……？」小復堅信他所想的一切。

「別再想這些了好嗎？我們先吃就好了，又不是沒有錢吃……」窗外的空氣混濁得讓梁光也不耐煩起來。

大約十點，二人完膳梳洗後便帶著一些乾糧和兩瓶水過去，這夜在街上商店、藥妝店遊逛的人寥寥可數，路上的人幾乎都是往公交車站的方向走去。

黑夜中沒有霓虹，只有路邊的幾條燈柱支撐光明。

血腥的味道，越來越濃了。

一車能容納三十人，梁光細心一數，剛好小復和自己就能上這班以粉嶺華明路為終點站的公交車。

排隊的人一個一個順著次序進入公交車，快要輪到梁光和小復之際，另一邊卻驀然蹦出一對青年男女來……

「喂！」梁光指著對方高聲喊道。

「喂你媽！先到先得！先到車門前的人先進去！」中年男人口水滿口吐地說著。

「插隊的就去死吧！」站在梁光身後的一些市民也紛紛指罵對方。

「要開車啦！他媽的能給我滾開一邊？」就連司機也探頭出來大罵一頓。

只見那個戴上墨鏡的小女人左瞥右顧、雙腿也不斷顫動，男的卻不慌不忙地掏出口袋中的手機給司機和周圍的人一看。

「甚麼最可怕？無知最可怕！！看一看唄！」

在大家還沒看清楚前，都還是對其怒目而視。

但不少人一見畫面後，卻也不約而同地咋舌不已……

「嗯…你們是首長的朋友還是兒女嗎……？」來自後排人群的聲音。

「你跟首長很熟對吧？你先上來…剛剛不好意思……」就連司機也連忙給致歉。

手機畫面所展示的，就是那對男女跟香港權力最大的首長合照。

只見那男人說話吐出的飛沫臭得像屎坑的味道：「沒甚麼，我倆跟他就朋友而已嘛，你們這群狗逼不認識也……」

「P圖，P圖而已。」梁光打斷了他的話，用很爛的普通話跟身邊的人說：「那圖是改的。」

「甚麼？」周圍人群的反應隨耳邊聽到的每一句輕易改變，梁光這樣一說，大家又真的再次瞋目瞪著那對男女。

如此以來，那個小女人又更退縮於男人的身後。

「狗眼瞎了對吧？還改圖呢～笑死人……」那男人勉強地掛起不自然的輕笑，卻也退後了一小步。

結果，車門前的幾人步步進逼，用了點暴力手段最終還是把他的手機搶到手裡來——果真如梁光所言是有點修圖的痕跡。

「大哥！我只想上車而已……我不想死…沒有其他意思…對不起…對不起！！！」那個男人雙手合十跪在地上求饒。

「你他媽的，排個隊都要用這種手段……」拿著他手機的人氣憤地說。

「告發他啦！」「我是目擊者！」「可以！我也是目擊者！」後排有人建議，結果最終竟然成了告發收尾，梁光周圍就有一堆所謂的「目擊者」報警，然後跟著到上水警署去錄口供加分。

似乎大家都忘記了，體育館的關門時間，就在不遠的十二點。

往粉嶺華明路的車程約莫三十分鐘，這天夜晚的馬路狀況跟平日迥然不同——路上公交車的數量比私家車還要多不少，有些往粉嶺的方向駛去，有些則往沙頭角和打鼓嶺的方向。

到了粉嶺華明路再找到和興體育館的地址時，已是深夜十一點幾。

「來『集中住宿』的對吧？」負責人員眼見梁光手機上的特別訊息，卻明知故問。

「對。」小復代答。

「進來吧。」

和興體育館提供了一個室內籃球場和兩間多用途室供人休息，負責人員也沒有說過場地所供應休息的人數，但梁光這樣一看看過去，途經的兩間多用途室也大概只有合共三十多人。

「你倆睡這邊吧，到了下面找負責人員看規條。」

梁光和小復被指往籃球場去，這邊粗略估計大約能躺睡四五十個人，不過此時此刻，也只有二十多個人在場，而且年齡層也偏高。

「拿著。」穿著一身綠制服的負責人員給了梁光和小復各一張寫著「住宿规条」的紙。

住宿規條的條文內容不外乎體育館於凌晨十二點後不准進出還有一些晚上的噪音問題，除此以外就是每個住宿皆有針孔鏡頭來監控住客的秩序，最後還有……

臨時住宿裡，只允許用普通話作溝通。

此時狂風暴雨的聲音開始傳到體育館內，梁光瞥了一眼大鐘，只見已是接近體育館關門的凌晨十二點，這裡的人流還是沒有增加多少。

同時梁光沒有猜錯，這裡果真沒有任何飲食的提供甚至供應購買，他們所給予的，就只有那張「住宿規條」。

「你們的位置在這邊。」籃球場被劃分成很多個小區域，而梁光跟小復的位置就在籃球場的禁區附近，大概夠兩個人躺睡然後轉半個圈。

來到這個位置，梁光才發現身旁區域的人，就是敬拜那天老張身旁的幾個鄰居朋友……

「欸…！」苦著臉的對方，似乎也認得梁光的樣子。

「Hi…」梁光揮了揮手。

「你也知道了吧？」一個高大的鄰居朋友說。

梁光聽到普通話後還是只能向小復求救，但這一次，小復卻也同時只能說出普通話。

結果，雙方最終只能透過用筆來溝通，對方隨身帶了支原子筆，把話寫在手上，梁光立馬就明白。

「你都知道老張出事？」對方寫著。

梁光隨即點頭，借過筆來，就寫上：「我喺現場（我在現場）」。

對方見字頓時咋舌，驚訝得似是定格。

「g5g佢個仔點？（知道他的兒子情況嗎？）」梁光再寫。

只是，對方皺了皺眉後寫出了答案後，這一次輪到梁光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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